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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讲一讲那个著名的领奖台告白吗?”
一支麦克风几乎被戳到他的鼻子底下,让年轻的冠军吓了一跳。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他的眼角捕捉到一个金棕色头发的青年用力捏着鼻梁两侧,说“天啊”和“不要再来一次”但无视其他更加急迫的提问,他的嘴巴自动开始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他热情洋溢地微笑着,对于复述这个故事感到十分激动和快乐。
“那是两年前,我的第一场正式比赛——”
“我们去喝杯茶,两个小时之后再回来吧。”dream果断地转过身,对他旁边的人说。
当他第一次踏上赛车道——真正的车道!充斥着燃料和废气的刺鼻气味、热气熏天、尘土飞扬、阳光让每个人都不得不戴上墨镜;引擎的轰鸣声和彩色漆的反光在赛道上回荡,旗帜飘荡在每一辆线条优美而流畅的赛车之间,为他辩护,ranboo基本上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车和车手——作为一名两个月前庆祝了他十八岁生日的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新晋赛车手——他差不多是被教练踢出来“历练一下”。“不用紧张。”他的教练一边看着一本杂志(《东部农业周刊》)一边心不在蔫地说:“人们不会对一个从没见过的车手有多少关注——你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随便玩玩,认识一下其他车手或者………”他停下来思考,红眼睛向上扫过这个年轻人,然后指向他杂乱桌子上的某一处“…你可能会需要带上一些‘保护措施’…”
当他从那一堆杂物里翻出来一盒拆开了的安全套时,那个男人在杂志后嘲笑他一瞬间涨红的脸。
ranboo叹了口气,他抱着自己的头盔靠在车边,根本没人和他说话,而他又实在没有勇气去找那些做着精致发型、戴着看起来就很贵的墨镜的更年长的车手主动搭话,只要想一想他好像就能看到自己在他们中间一句话也插不上的尴尬场景。他甚至倒霉到应该和他并排在赛道上的那辆车今天缺赛了!现在他只能一直拗着这个让他不会那么尴尬的姿势,等到开赛前坐进车里,跟在其他车屁股后头跑完全程然后乖乖回家。ranboo沉重地叹了口气。
“嗨?”一个友好的声音在他的右边响起:“你看起来挺面生………”“啊!!!”ranboo尖叫着跳了起来,他的头盔掉到地上、转着圈滚出好远,他本人则被车身绊了一下,差点整个翻进车里闹出更大的笑话。他压住惊魂未定的小心脏、喘着气站稳,一个套着一件大号黑白荧光绿色的防风外套的金发男青年目瞪口呆地站在原本属于另一辆赛车的空位上,站在他的面前。好极了,boo,交朋友的最好方法就是在对方友好地过来搭讪时对着他的脸大叫。ranboo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立刻去世。“呃,嗯,你,你好”他开口,同时努力捋直舌头,因为在他的心脏终于肯放弃跳出胸口之后,他情不自禁地注意到这个友好的家伙有多漂亮——别叫他舔狗,ranboo从周围的其他人盯着这边的眼神看得出至少有五个人和他有同样的感觉。“我呃,我很抱歉。”他手套底下的掌心开始出汗,金发绝对是在憋笑,但他脸颊鼓起和稍微皱起鼻子的样子很可爱,ranboo没法让自己感觉被冒犯。
“对不起,”他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舌头了:“我没注意到——那一定吓到你了。”“嗯,有一点。”对方欣然承认,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被ranboo的笨拙影响到,还把对话引向更让人放松的方向。“这是你的第一次比赛吧?听到你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至少有25岁了呢。”他替ranboo捡起了几乎被他遗忘的头盔,这让年轻的车手又一次脸红了,不过所幸这次他的嘴巴还能用。“有很多人都这么说。”他承认道,眼神不自觉地往那些看起来闪闪发光的车手和那些不知道喷了多少磨砂漆的车子上飘。他们大概就不会在从选手通道入场的时候还要被拦下来检查身份证和参赛登记表。
金发的绿眼睛也向ranboo看的方向转过去,他轻微地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年轻的车手,他看起来很同情这个第一次踏上赛场的年轻人。“你今天可能得不到多好的成绩了,那些家伙”他狠狠地瞪了一个朝自己吹口哨的车手一眼:“就知道呆在新手赛场里欺负人。”ranboo耸耸肩,他多少也看出来了,原本和他并排的应该是另一位新人车手,那个人为什么没来,和满场的老车手们不可能没关系。不过,反正他这次来参赛本来也不是为了名次。金发听到他这么说,似乎轻松了一些,他们就站在ranboo毫无特色的车旁边又聊了些有的没的,ranboo知道了金发的名字是dream(他偷偷认为这个名字很适合他),而dream觉得他的名字很可爱。就在他们两个就看比赛时应该吃热狗还是薯片展开一场友善的小辩论时,一阵刺耳的哨子声从挂在车道上的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天哪,我该走了!”dream飞快地看了一眼被他的衣袖遮住的腕表,慌张地跑了起来、还不忘扭过半个身子向ranboo挥手。“待会见!”他快活地喊道,ranboo也向他挥挥手,他想提醒对方注意脚下,但dream的头已经转了过去。他放下手,看了看四周,第一次在这个赛场中感觉镇定自若,即使前面那些头发上喷着一吨定型胶的车手正向他投来杀人的目光也一样。看来他首战的成绩不仅仅会是“不好”,根本应该称为惨不忍睹。但他没法让自己沮丧甚至看起来在意,事实上,ranboo现在很想用炫耀的眼神看回去:怎样,发胶能让dream一直和你聊到快开赛吗?当然他没那么做。对于完美传承了他的教练techno的社交尴尬的ranboo来说,让他主动和陌生人眼神接触真的会杀了他。ranboo戴好头盔、坐到座位上。赛车排成的队列在穿着短裙、笑容灿烂的赛车女郎手中旗帜的引导下沿着车道缓缓移动,ranboo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车子跟着上一辆车滑行,一边分心去想dream。他想起来自己忘了和对方交换联系方式,尽管他没带着自己的手机(他把它放在更衣间了),但他可以告诉dream她的电话号码。或许等比赛结束之后我们还能再见一面,我可以约他去附近的咖啡店喝点东西。ranboo期待地想,此时比赛已经成了他最不关心的一件事,一件延长他和dream更深入地认识彼此的烦人的事。他说“待会见”是指比赛结束后他会来找我吗?这个猜想让他在头盔地下悄悄地傻笑,他几乎完全没看着路和前面的车,仅仅凭下意识的反应和肌肉记忆保持车子慢悠悠地跟在前一辆的后面。
或者,其实dream是在这个赛场工作的维修员?这就是为什么他说“待会见”因为等ranboo跑完一圈进入 维修站时,他们一定会再见到彼此,离比赛正式开始也过不了几分钟。如果他在dream替他换轮胎的时候 问他比赛结束之后有没有时间去喝一杯的话,会显得很奇怪吗?正在他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思索该怎么和dream说话才最自然的时候,一片柔软、光滑、宽得让他没法晃晃脑袋就摆脱的织物突然盖在他的头盔上(或者说他光顾着胡思乱想、自己径直撞了上去)。ranboo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猛踩刹车,一瞬间出现在脑中的“新人车手赛场视线受阻,慌乱中踩下油门车毁人亡”的大字标题让他的手心出了不少冷汗。但那片织物马上向上抬起、离开了他的视线。ranboo惊魂未定地左右看看好确定自己还好好地呆在赛道上、而不是误踩油门冲了出去。他将会在未来的几周内每时每刻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并在人生余下的其他时间内每时每刻无比快乐地回忆自己看到的画面。
他看到一面旗帜,本赛场的常规赛旗,有鲜艳的彩条但不带流苏的那种;稳稳当当抓着旗杆的双手,让旗帜挡住ranboo视线肯定是故意为之,这让他非常不高兴,但这点情绪在他看到是谁用旗子刻意捉弄他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dream。是dream站在他的车旁边、双手举着旗帜、狡黠地笑着朝他眨眼睛。是dream穿着一件露出他的脖子、肩膀、手臂和几乎整片腹部的闪闪发光的短上衣,肩膀上的雀斑被发出沙沙声的臂环衬托得更抓人眼球,他的手臂上有非常漂亮的肌肉、足以让疏于锻炼的ranboo相形见绌,他饱满的大腿被恰到好处的脂肪覆盖,显得既足够柔软又不至于肥胖,一条堪堪盖住臀部的短裙垂在他的腿上,随着动作摇晃和飘动,制成裙子的布料太轻薄,ranboo毫不怀疑当赛车呼啸而过时,这条本来就盖不住什么的裙子会彻底翻上去。
dream——他显然已经相当习惯被人不错眼珠地盯着看了,甚至还很喜欢成为所有人的目光中心,ranboo不用去看赛场边的大屏幕就知道那上面一定是各个角度的dream。金发抬起头、环视看台并找到了一个正对着他的摄像头,ranboo看见他笑了笑,换了个姿势站着、让他的裙子短暂地飘了起来,即使在离观众最远的起跑线后面,ranboo也能听见一直闹哄哄的观众席上爆发出更巨大的声浪,他戴着头盔也忍不住缩了缩肩膀。dream看着他(他是不是看起来有点抱歉?),友善地笑了笑,年轻的车手不禁注意到他的绿眼睛在赛场强烈的阳光和热烈氛围下仍然显得冷静和平和,像他在十八岁生日当天的晚上被朋友强行拖进一家酒吧时在酒柜上发现的一瓶陈年薄荷酒,但没那么冷冽,看起来更甜蜜。拿着旗帜的赛车宝贝就用这双眼睛朝他wink了一下,然后空出一只手,用手指盖在嘴唇上、递出一个飞吻。“祝你好运!”dream笑着说,挥动旗子指示他们按顺序前往起跑线。ranboo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大脑一片茫然的情况下自动松开刹车、让车子匀速滑进起跑位置而没有撞到任何人的。他的脑子里全是dream肩上的雀斑、dream的绿眼睛、dream裙摆飘扬的样子(他在自己的位置上能看到的比镜头能拍到的要更多一些)、dream那个只给了他的飞吻…………突然,有个东西从他一团乱麻般的思维里跳了出来,直接横在他的眼前、想逃避都没办法:techno乱糟糟的桌子,那个被他从一堆杂志底下找出来的压扁了的安全套盒子。作为一个成年人,ranboo完全知道他在想到dream之后马上想到安全套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资历不足的成年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掩饰自己的动摇和害羞。他感觉自己的颅骨里似乎装满了岩浆,被头盔遮挡住的脸烫得要命,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在第一个弯道之前就烧得只剩一个车架子。
预备声响了,倒数三秒,一声尖锐的电子音,所有赛车冲出起跑线,在赛道上飞驰。
作为一个完全的新手,ranboo在这场比赛中的成绩并不被看重,但也被所有人隐约地期待着一次精彩的爆冷门。那辆平凡得有点扎眼的赛车紧紧跟在第一梯队的老面孔后,甚至有反超的迹象。没有人想到一个第一次参加比赛的车手能这样大胆地放开速度去和其他车竞争,如果不是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或者天赋异禀,那就只有可能是这个车手有点疯狂和自毁倾向。第一个弯道处,ranboo迟了半步的转向让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汗,这个年轻的车手甚至都没减速,差点直接冲出赛道外。走上直道,ranboo依旧紧紧咬住靠后的车辆的尾巴,他大胆而流畅地闪过几辆车、出其不意地钻进了领先的梯队中。几乎所有观众和记者都紧紧盯着他的车,新手一战成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到的。
然后,在全场观众、记者众目睽睽之下,ranboo和他那辆简单的赛车在第二个弯道再次尝试超车,但就在越过一辆深蓝色车身的赛车时突然车身一抖、在赛道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半圆弧,几乎横了过来。他冲出了赛道,车子前轮绞进疏于草坪疏于修剪而格外长的草丛中,整辆车伴随着刺耳的在车辆严重打滑的时候,坐在驾驶舱里的ranboo被狠狠磕了一下脑袋,他正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车保持稳定和减速,这一下差点让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他眼冒金星,双手紧紧掐住剧烈颤抖的方向盘,但车子抖得让他没法抓紧。他的赛车在冲出赛道后转了好几个圈、最终狠狠撞在围栏上。他的头盔已经 尽力保护他珍贵的脑袋了,但过于剧烈的撞击和腿上传来的尖锐疼痛还是让他眼前一黑。至少他已经停下来了吧,希望这辆车不要起火,以及之后的修理费不要太贵,他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ranboo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悲哀地想。
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一双手拽着他的衣服、把他从歪斜的座位上拉出来,ranboo的头盔不知道是被碰 掉了还是被谁摘掉(或者只是因为他醒过来了),他的眼前突然变亮了。新鲜的空气扑在他的脸上,他 又被往外拖了一点,从小腿上传来的疼痛像一把小刀,把包围着他的让人意识混沌的粘稠物几下切开。 ranboo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脸基本上贴在一件又薄又滑溜、带着荧光绿色花纹装饰的衣服上,穿着这 件衣服的那个好心人没发现他醒了,还在试着呼唤他的名字来让他恢复意识。
“ranboo!!!”那个人大喊道,听起来非常焦急,而且很耳熟。“你还好吗?能听到我吗!”他尝试回应,但在能说话之前小腿上的疼痛让他首先倒抽了一口气。不过这嘶嘶声也足够对方确认他恢复意识了。“他醒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说,随后向他身后的某个人大声命令:“让担架赶快过来!”拜他向后看的动作所赐,ranboo终于有空间转动他的头了。他的第一个感觉是他的头疼得要命、又晕又涨、难受得让他想吐。他的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成功聚焦,他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小半个赛场标志,一条搂着他后背的晒黑了的手臂和上面沙沙作响的塑料臂环,长满雀斑的肩膀和金黄色的后脑勺,他还看到了一撮翘起来的发尾。ranboo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正被他刚对着兴奋过的那个人、正被dream半抱在怀里,他的脸几乎整个贴在dream的胸口。这对于刚成年没几个月的ranboo实在太超过了,甚至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还没完全从撞坏的车子里爬出来、脑震荡和腿上的伤口还完全没处理。他猛地向后一挣,吓了dream一跳。但先于金发赛车宝贝、他的脑震荡迅速地惩罚了不安静的伤员。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夹杂着钝痛袭击了ranboo的脑袋,让他身子一歪、差点直接摔到地上,dream眼疾手快地又搂住了他。但这还没完,强烈眩晕带来的呕吐感可没法让dream帮他控制住,ranboo无力地抬手,甚至都没能示意dream当心,就把他的早饭和只吃了几口的午饭吐了出来,半消化物混合着消化液倾泻到草地上,还有金发轻飘飘的裙子上。那些粘稠的流体从被打湿的布料上流下来、粘在他的大腿上、顺着滑到他跪在草坪上的膝盖上面。
ranboo真的希望自己就这么撞死算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很显然dream不允许他死于他人生中第一场正式比赛的撞车事故。在金发的怒吼下,很快有一队赛场的医疗队抬着担架匆匆赶到,把他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了出来。ranboo躺在担架上看着天空,今天,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比赛虚无而丢脸地结束了,人生中第一次恋爱也虚无而丢脸地结束了,他的车大概也要报废了。他叹了口气,认为自己的赛车生涯可能也要因此而结束,至少会停滞很长时间,不知道techno能不能替他垫上医疗费。ranboo勉强转动他疼痛的头,dream还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这有点奇怪,鉴于ranboo基本上用自己的呕吐物毁了他的裙子,他没收到一巴掌真的非常幸运。dream站在那里用一块医疗队的白毛巾擦着自己的腿和裙子,他的旁边有一个慌乱地原地打转想帮他摆脱脏衣服的染着蓝头发的女性,她的摄像机挂在背后,很明显是一位记者(晚些时候他会知道这位记者的名字,以及她几乎把担架队拖到他旁边的英勇事迹)。在对蓝头发记者说了几句话之后,dream拿着毛巾从ranboo的视线中跑了出去,而后者留了下来。ranboo苦涩地闭上眼睛,他不能再让视线跟随着金发移动,他被抬上急救车,任何一次震动都让他的头像要裂开了一样。后车门关上,他听到引擎的声音,他又想吐了。
他一定是失去意识了很长一段时间。ranboo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 一间整洁又安静的单人病房里,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非常舒适的毯子 ,大半个脑袋和右腿被包得严严实实,右腿上甚至还打着石膏。他现在看 起来一定又凄惨又好笑。ranboo费劲地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病房里只有他自己,外面的走廊上似乎有人在对话,床头小柜子上放着一个用锡纸包起来的圆柱形物体、还有一张便条。ranboo拿到那张纸条、发现是 techno留下的,那个染粉头发的男人来过,替他付了一部分医药费(这下 他就不会带着打着石膏的腿被赶出医院了),还给他带了一些食物。 ranboo放下纸条,感觉很好笑。他看起来一定比他认为的自己的样子更可 怜,甚至让以行走的冷漠无情著称的techno都愿意给他买一个他最喜欢的那家店的塔可。他尝试着晃了晃脑袋,虽然还是感觉像有柄大锤在对着他的太阳穴猛敲,但至少不再每时每刻都要把胃翻过来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和清空胃容量),作为一个青少年他真的饿坏了。ranboo抓过那个已经不热乎的塔可,用包着绷带的手指拆开锡纸,在挡住半张脸的头部包扎阻碍下大吃大嚼。
房门在ranboo快要把那个加了不知道多少馅的塔可吃完时响了一声,年轻人立刻紧张起来,他以前没住过院,但他知道有些护士非常反对病人把“不健康的快餐”带进病房里食用。在他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床、不知道该把还剩一个尾巴的塔可藏到哪的时候,一个意外但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床边。
“嗨。”换了一身衣服的dream,带着笑容拿着一沓纸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近震惊得僵在原来的姿势没法动弹的ranboo,十分自然地从床底下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止痛药的效果应该已经过了,你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需要我替你叫护士吗?”“不——不——不,我,呃,我是说,我…”好极了,他的舌头又开始打结,并坚决地把自己弄成了一个死结,他的头痛似乎更严重了,重锤现在换成了电钻,一阵一阵的闷痛让他难受得皱起眉头。
“别紧张。”dream立刻放下了他一直拿着的纸张,轻轻握住ranboo冒着冷汗的手,他看起来很担心对方,但声音平稳又柔和:“放松,ranboo,我需要你跟着我深呼吸,平静下来,好吗?”ranboo咬着牙,金发温暖干燥的手让他奇迹般地稳定住了向过呼吸狂奔的呼吸频率,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感,跟随对方缓慢有节奏的念数声呼气、吐气:一二吸气,三四吐气。dream轻轻地挪动他、让他在头部保持竖直的情况下上半身靠着自己的身子,这样他就能用空闲的那只手搂住年轻人的后背,用按压帮助对方调整呼吸。在他们的努力下,ranboo发白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他手心里的冷汗也消失了,这个缠着满头绷带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靠着dream的肩膀。为了不让他再把自己搞得一团糟,dream决定不去提醒他其实可以靠回枕头上。
“我给你带来了这个。”他说,用没拉着年轻人的手从床头柜上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纸。“这是什么?”ranboo好奇地接过并展开,发现那是一份赔偿声明、一张伤情鉴定、一张车辆损坏程度报告、一张律师的名片、还有一张签着名的支票。他用比较灵活的手拿起支票,眼睛随着他数到的位数增加而瞪得越来越大。
“在你被救护车抬走的时候,我去找那个撞到你车子的罪魁祸首——和他好好地谈了谈。你知道你是被撞到了尾翼才歪出跑道的吧?”dream,带着一点自鸣得意、昂着头说道。ranboo傻愣愣地摇了摇头,这些钱足够他直接换一台新车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敬畏地低语,dream确实有骄傲的理由。“嗯,”他想耸耸肩,但想起来ranboo脆弱的脑袋还靠在他的肩膀上:“靠一些开诚公布的谈话。”他听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但忙着数钱的ranboo没法注意到这些。“噢,还有。”dream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偷偷地从眼角看着对方,但ranboo同样没注意到。
“还有……”现在他听起来真的很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了。“为了让我听起来更有说服力,我声称是你的男朋友。”他说。
ranboo迟了将近一分钟才做出回应,当他意识到dream说了什么之后,他整个冻结了。又过了三十秒,一张像西红柿一样的脸慢慢、慢慢地转过来。“你你你你你说说什,什么?”ranboo看起来要放声尖叫、或者毙命当场,他像一台坏掉的留声机一样颤抖地问,让dream乐不可支。“放心吧,宝贝!”他大笑着站起来,让完全傻了的ranboo躺回床位上,他替对方盖好了毯子、调整床的倾斜角度、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我会做个好男友,把你照顾得很好的。所以这个,”他毫不留情地拿走了ranboo面前剩下的塔可尾巴:“病人不应该吃这种油腻的食物,我要把它扔了。”他叉着腰站在哑口无言的ranboo面前,看起来信心满满。“别担心你的三餐,我会做一点菜。”
dream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从储物柜里拿来ranboo放在更衣室的背包,让他看看有没有丢失的物品。他拿着被揉成一团的锡纸团,朝年轻的棕头发挥挥手:“再见!明天吃早饭时我再来,好好休息,护士铃就在你的头顶。”就好像他还觉得ranboo不够傻似的,他站在门口,半转过身来又朝着对方抛出一个飞吻才咯咯笑着走了。ranboo,在门被关上、脚步声远去,一个护士走进来检查了他的包扎和心率之后又离开的很久之后,才像真的被射中一样缓缓地倒下、滑进毯子下面、并把织物拉到头顶来遮挡他滚烫的脸。
他笑得像个第一次恋爱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