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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了佐菲娅姐姐，我自己提进去！”玛莉娅连忙伸手拦住对方下车。

佐菲娅拉上车门，下巴一抬从窗沿开口：“你就是怕我进去见你叔叔。”

“其实我没——”

她接着把副驾驶上的糕点递出车外：“哼……玛恩纳再敢对我们小玛莉娅这么说话，就打电话给我或者马丁叔叔。给你撑腰。”说着挤了挤眼睛。

“嗯……”玛莉娅横生被看穿的窘迫，直到佐菲娅抖抖袋子才连忙去接。

“好，你这犟小马。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进门再走。”等到玛莉娅双手提得满满当当，她便把手肘搭在车窗上笑眯眯地说，“别忘了周五我们要游泳，已经替你给科瓦尔请假了。”

“不会再忘啦，”玛莉娅也笑笑，“佐菲娅姐姐再见！”

小马驹拎着一大袋新衣服（她偷偷看过小票，天哪）和零食站在临光大宅门前，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翻出钥匙。铁门吱呀一声开启——我走了——落锁时佐菲娅向她做口型，一脚油门后没了踪影。

两周前她和叔叔约定今日打理花园，如今疯长的草蹭得她小腿有些痒，灌木也不复先前的规整，更像姑妈家。玛莉娅拎着购物袋穿过风格介于庄严与野性之间的庭院，心已在牵挂着库房门口红色的除草机，出神间她来到了宅邸正门。她推了推，大门紧闭。

“叔叔，”玛莉娅忐忑地叩门，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刚刚吵过一架的叔叔，“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耳边只有后花园喷泉的水声。

她谈不上松了口气，只是轻车熟路地开门，将闷热夏风隔绝在身后。客厅陈设和她离开前别无二致，整洁而空旷，鞋架上的皮鞋少了一双，示意屋主的离去。凉鞋落在地毯上的微弱动静传遍了整栋房子，她看过了终端，今早给叔叔发的消息依旧没有回复。玛莉娅放下大大小小的袋子伸手开灯，可反复按了几次电灯也毫无反应。难道跳闸了？她从餐厅拖来椅子再掀开电闸盖，正常。

“那就是电费花完了。”她嘟囔着放盖。叔叔上次说电卡放在哪来着，玛莉娅一边上楼一边回忆着，她得去拿放在他书桌抽屉的电卡应急。上了二楼拐弯便是一道长长的走廊，斜阳从唯一一扇打开的房门透出，玛莉娅迟疑着走进玛恩纳的书房，一瞬间忘了自己的目的。

侧对书桌的窗户大敞，窗帘半阖，房间被照得透亮。屋内陈设齐整，壁纸是临光们常用的古典纹样，除了墙面上武器架摆着的单手剑几乎没有个人特色。玛莉娅一边默念对不起一边拉抽屉翻找，眼尖地发现一只开了盖的钢笔滚落在地。她拾起钢笔对光检查笔尖，一阵穿堂风吹过，让窗帘正扑了她满脸。 她两下将窗帘从脸上拂去，后花园的景色突兀地铺开在她的眼前。她不由得愣神，回过神拉上窗户时手肘打落了放在桌角的玻璃杯。杯底浅浅的酒液和着玻璃渣碎了满地——太不小心了！玛莉娅慌乱地捡拾，却被玻璃割破了手掌，血珠一瞬间从创口冒出再流淌成束，顺着手指滴落在地毯上。她马上捂住伤口但无济于事，只好匆忙跑向自己的房间拿医药箱，突然间走廊尽头一阵骚动，似乎是一扇门打开，紧接着一声嘶鸣，吓得女孩急忙收回脚步躲在书房门后。

为什么会有库兰塔兽亲在房间里？叔叔去哪了？玛莉娅用手背死死捂住嘴，心脏砰砰直跳。冷静，冷静，骑士训练使她快速判断形势，身后的剑被她悄悄取下，她在门后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蹄铁敲在木地板上引出一串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金色的马若无其事地走进门，无视了紧绷的女孩。它在书桌边停下，用头点了点最下面一只抽屉后转身，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玛莉娅的身影。

紧握住剑的手此刻才传来疼痛，低头一看，鲜血已顺着浮雕淌下。闯入者又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催促，玛莉娅这才迟疑着走近，同时不忘警惕地看向空无一物的走廊。在马的注视下她拉开黄铜把手，里面躺着医药箱。

她猛地抬头：“叔叔？”

马抖了抖耳朵，没做出其他反应。

“也是，你是马。但你认识他对不对？”玛莉娅一边拧碘酒盖子一边说，“我的叔叔突然不见了。” 马还是站着。玛莉娅用镊子夹着棉团擦去血迹，现在已经不太流了。

“几天前我们吵了一架，起初我以为他生气了。但叔叔这么多年从没忘记缴费，今天房间门不关，短信也不看，叔叔一声不响地不见了，就像——”她顿了顿，“我害怕。我想要叔叔回来。”她盯着包扎到一半的手，地毯到处都是她的血，她真笨。

接着她感到马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兽耳，玛莉娅抬头看见马后退了几步，摆头示意她跟上。她应该警惕，对吗？但那同族一般的金色毛发多么亲切。于是玛莉娅走在陌生的大马身侧，马领着她穿过这座空旷的遗产，微风吹过厅堂就像先祖的窃窃私语。视野昏暗，但一人一马轻车熟路，最后在后花园小门前停下。

“之前这里有座库兰塔兽亲的石像，可惜姐姐和我练剑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点，叔叔说难看又碍事就和爷爷一起把它搬到了仓库。”玛莉娅指向喷泉边，马也听着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介绍，“后来我去仓库，发现它反倒因为碎了一只蹄子才没被卖掉。”玛莉娅用手指抚摸着兽亲柔顺的鬃毛，对方垂眼倾听。 “你会帮我找叔叔的，对吧？”良久后玛莉娅把钥匙插入锁孔，手没那么疼了。

马朝她眨了眨眼睛，随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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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遍。组长在工作群内强调了三遍“要在周六晚八点前上交竞品分析”，而彼时早早提交的郎金神清气爽，如此催促肯定是有人拖延。他把终端扣回茶几，整个人又陷回沙发，他要看看到底是谁打算触组长的霉头。翌日却被一通电话叫醒：早上好朗金，今天有空吗？好，有个事托你办一趟，玛恩纳的电话打不通两天了，抽空去一趟他家看看什么情况。

且不说这是周日，难道组长不知道上季度最后一周是谁突然签下大单抢走他的销冠吗？朗金带着满肚子咖啡液和火站在临光宅邸门前，该死的，你有这么一套房子，温室比我的公寓还大，何苦要来和我抢那几千马克？他没好气地按下门铃，片刻后得到回应：“您好，我是马丁。”

临光还雇得起仆人？

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朗金清了清嗓：“日安马丁先生，我是临光先生在梅什科的同事朗金·卡明斯基。临光先生负责的项目需要核对合同条款，但对接公司反映多日联系不上他本人，我司出于关心前来了解情况。”

另一端的马丁捂住了话筒,朗金听着三四人模糊的交谈，在他开始打哈欠前扬声器传来悦耳的女声：“请稍等。”

在展示了工牌后名叫佐菲娅的金发女性领着朗金进入，对方腰间的佩剑替他排除了女仆的选项。走了三五步他便发现整座在市中心的园子静得出奇，彰显古老传承的图样从四面八方投来视线，使他不由得在对方身后紧了紧领带。朗金注意到此人衣着昂贵且气质沉稳，金发彰显着她与临光的关系，稍显沉重的步伐则透露出心情不佳的信号。这种沉默持续到了室内，会客厅擦得一尘不染的油画与浮雕向他压来，让他感到些许不安。

“卡明斯基先生，请随意。”她在沙发坐下，并示意朗金坐在对面。

“谢谢，”佐菲娅得体的笑容缓解了他的紧张，但他亦然感到谈话的主动权正悄然滑走，不算销售们会喜欢的情况，“临光先生一直是我司最敬业的员工之一，也负责了一系列重大项目的对接，此次事出突然，我司希望您作为临光先生的亲属能说明情况，并协助提供由临光经手的工作资料。”

“我们乐意提供任何玛恩纳的工作文件，但很遗憾，关于玛恩纳的行踪——”

“遗嘱！老弗刚刚在这小子废纸篓找着的！”响亮的声音在客厅炸响，惊得他与女人齐齐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乌萨斯人正从二楼挥着一沓废纸。

“小声点你这白痴！”一个库兰塔一边嘟囔捂住乌萨斯人的嘴一边甩头示意，乌萨斯人这才意识到访客的存在。朗金看着这出闹剧，还没来得及立即话语中的意思，佐菲娅和不知从哪冒出的光头男人便起身送客。

“玛恩纳的失踪会是一次短暂的意外，”女人将朗金的公文包递进他的手里，“我们将继续寻找，有任何消息我们将及时通知贵单位。”

“他刚刚说了‘遗嘱’。抱歉，我是否可以认为——”他看着佐菲娅就像看着一只突然竖起尖刺的刺猬。

“卡明斯基先生，我假定您知晓临光家族的历史，在行踪不定上他们总是如此惊人。”独眼的光头男人温和地对他开口，反手推开宅邸大门让日光刺入室内，“每一位成员的安危都事关重大，直到今天亦然。”

“你们想隐瞒玛恩纳的死亡，有大麻烦了，是吗？”朗金提起公文包仿佛这就是他的盾牌，他感到不可思议，“我会将今日见闻如实上报主管。”

佐菲娅的表情就像一块寒冰：“暂时失踪。请不要让没有坚实根据的猜测影响贵公司的决策乃至临光的声誉，这是我作为临光家族的扈从给出的最真诚的建议，先生。祝你今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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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玛莉娅一直盯着窗外就是为了不在后视镜里看见他。时值傍晚，路上的车不多，到佐菲娅家最多十五分钟车程，在这个红绿灯路口左转弯就是了。

“周日我会回来剪草坪。”小马驹开口。

他把玛莉娅送入远亲的庄园，或许是看在他黑眼圈的份上佐菲娅没有多问。他看着玛莉娅离开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记忆下降、耐心减退、脾气见长，他想他也需要休息几天。

放学后的玛莉娅异常兴奋，然而被日程压得喘不过气的玛恩纳却对幼子的校园经历兴致缺缺。他在用餐的间隙里听见什么“耀骑士”、“粉丝”，稍微一抬头玛莉娅便又打开了话匣子，她说好有个同学是姐姐的粉丝，即使姐姐被流放了依然崇拜她，大家从耀骑士的战锤聊到了遥远的萨尔贡。叔叔，他们都说姐姐在萨尔贡，但我上次看电视他们都说在卡兹戴尔——

“玛莉娅，被流放是她咎由自取。”他感到耳畔隆隆作响，加班核对了一礼拜冠军陈列墙翻修方案，那块空缺就像钉子一样扎向他与临光，他现在最不想听的名字除了甲方就是玛嘉烈，“今日别再提起你那鲁莽的姊妹！”

餐厅如他所愿安静了片刻。然而——

“叔叔不说姐姐在哪吗？”玛莉娅把头埋得低低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但垂下的耳朵不会撒谎。玛恩纳看着她放下叉子，轻微的磕碰声让他的胸腔空空如也。

“我向你道歉。”玛恩纳强迫自己发音，强迫自己去听小女孩颤抖的声线，“尽管我与玛嘉烈的理念分歧颇深，但我不该对你生气。”

“我没有故意惹叔叔生气。”玛莉娅捧住水杯，向椅子后坐了些许，“我只是……很久没见到你了，而且姐姐当时比赛的时间也是这个月，大家又开始谈论姐姐。”

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我……”玛恩纳叹了一口气，“你的祖父曾说找不到玛嘉烈是好事。”

“……我知道。”玛莉娅攥着水杯的手放松又抓紧，“我也知道叔叔最近特别忙。姑妈……姑妈一直叫我去住几天，一会儿自己搭公交去。”

“我可以开车。”玛恩纳将盘子推过，玛莉娅一直很喜欢炖菜。

“嗯，那我吃完了就去整理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