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of Our Own ^beta

亲爱的玛尔科：
不知道上一封信是什么时候送到你手里的，如果迟了太久，希望你不会怪我。

你的上一封来信说你开始和隔壁的玛格丽特太太重新学习针织了，亲爱的，我得承认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记得你第一次织的围巾吗？你说是给我的圣诞礼物，但是织了两个月还是只有一小块，于是最后只能送给你的小侄子尼克，甚至尼克只围了一次之后就开线了。但是千万别误会我笑的意思，这件事很可爱，关于你的每件事都很可爱。偶尔做做针织不是坏事，几年前开始这世界就不允许普通人有什么消遣了，我只想嘱咐你小心别扎了手。

或许你还可以种种花，在我们的小院子里，玫瑰和绣球都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你也有这个想法，请务必去找伍德先生，他是园艺的行家，他会帮你做好所有准备工作，相信我，你不会想在挖坑时溅自己一身土的。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当时向你表白的玫瑰就是我向伍德先生买的，很美，对吧？

天气很冷，伙食很差。我很想念壁炉边的那些晚上，你依偎在我怀里，什么都不做也很好。我们应该再跳一次舞，你总说我是个糟糕的舞伴，但是玛尔科，我们俩其实半斤八两。那次我踩到你的脚是因为你的影子映在墙上，很美，我才一时失神，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你，这不是狡辩。多特蒙德下雪了吗？每次我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你的鼻子总是会冻得红红的我笑话你像红鼻子小丑，但其实很可爱，很可爱。东线的雪下得很大，能积到小腿那么厚，我看着雪就不由自主想起这些事。还有刚在一起的那个冬天晚上，我们喝了热红酒，挤在躺椅上看雪，灯光照得雪像星星一样，你在我闭眼的时候偷偷亲了我。我想睁眼告诉你可以光明正大地亲，又怕你害羞要扇我巴掌，只好闭眼装睡，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嘴角的上扬。现在想来那些日子竟然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

玛尔科，我很想你。

你总是问我战场的情况，可时间太珍贵，我舍不得把笔墨浪费在这里。而如今情况严峻到了我不得不和你交代的程度，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的军队在溃败。尽管指挥官竭尽全力地掩盖这个事实，蛛丝马迹还是暴露出我们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失败。

从战场上抬回来的伤员越来越多，能够补充的新兵却越来越少。药品严重不足，很多人得不到救治，伤口在腐烂，死亡的秃鹫盘旋在他们头顶。我在夜里总能听到哀嚎，痛苦的、凄厉的，这种哀嚎在后半夜会渐渐低下去，直至消失，第二天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我说不清他们是否比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幸运，他们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折磨，但起码能获得一副棺椁；那些死在冲锋线上的、死在战壕里的士兵，大多数尸身都不是完整的，土地已经冻结，血就浮在地表，托举着他们残破的肢体。更可悲的是敌人的尸体，战争进行到现在，长官们已经失去了仁慈和耐心，他们被草草堆在一起焚烧，火光比血还红。

我依然像应征入伍时那样怀疑这场战争的意义。我们没有得到胜利，我们的敌人也没有，所有人都在失去。和我一同入伍的路易斯，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前天和他的两个哥哥战死在了同一片土地上。

玛尔科，我有点害怕。每晚睡前我都虔诚地祈祷，祈祷我能平安地回到你身边，再一次亲吻你。

玛尔科，希望你平安、快乐，一如既往。

永远爱你的托尼

这封信和托尼·克罗斯的讣告一起送到，邮差敲门时罗伊斯正在壁炉边织围巾，她想赶在第一场雪落下前准备好这份新年礼物。

罗伊斯花了仿佛半个世纪那么久才读完盖着军部印章的纸，又颤着手去拆另一封信。

薄薄的纸张贴在胸前，子弹从遥远的东线战场跋涉而来穿透她的心脏。

大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