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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宫城良田，168公分，每天都会顶着一头西兰花一样的发型来学校，眉毛歪歪扭扭，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打球视野很好，运球稳健，速度很快，场均12助攻，问题少年。

……似乎喜欢三井寿。

汗流浃背的部员们盘腿坐在地上听彩子经理开动员大会。站在一旁的宫城队长，双手抱胸，一边听一边带头鼓掌，视线在众部员的头顶盘旋，在某个时刻装作不经意地，在三井的脸上多停留了0.5秒。

聪明的三井寿不可能漏过这个细节。

宫城良田喜欢三井寿。可能性是100%。情态动词用MUST。反过来便不成立。最近他已经收集了100个完成证明的证据，随时可以上诉。也就是说，只要三井向宫城告白，宫城绝对会答应，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交往，可以牵着手一起回家，可以亲亲抱抱然后把鸡巴贴在一起。中间好像缺了一环，概括来说就是三井想和宫城做爱，已经想了有一段时间了。展开来说是三井喜欢宫城已经喜欢了很长一段时间，脑内想象已经发展到做爱了。

但是，由三井向宫城告白，这是不可能的。第一，三井是前辈，前辈是不可能向后辈低声下气求交往的。第二，宫城是男的，三井是不可能向一个男的告白的。第三，三井没有告白的经验，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所以，这里还是让宫城先告白比较好。三井左等右等，却发现宫城只敢偷看偷摸，除此以外一点行动的意思也没有。怎么回事，喜欢彩子的时候不是挺勇猛的吗，为什么现在变怂了！既然如此，三井决定主动出击。

以前混不良时，一起瞎逛的人里有个同时交往好几个女友、把女人当谈资的八爪鱼。他曾得意地炫耀自己让女人乖乖上钩的方法，当时三井内心不感兴趣，但还是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听了几招。

跨越暧昧期的决胜法宝。

自由训练的时候，部员们在场上根据自己的需要，自行练习投篮或者运球。宫城和安田在场边小声商量事情，三井走过去，以找水的借口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忽然很突兀地说：

“好想谈个恋爱啊。”

面对畏缩不前的对手，需要适时说些暧昧的话。这么做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思，让对方陷入“ta是不是在暗示什么”的思考，但又没有决定性证据。同时，强调自己单身属性和谈恋爱的意愿，让对方感觉自己有机可乘。

和计划一样，宫城和安田的讨论因他的插入而停下了。安田回头看他：“刚刚三井前辈说什么？”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三井，三井反而不好意思再说一遍了。

宫城帮他开口了：“三井前辈说想谈恋爱。”

“诶——”安田看看三井又看看宫城。

“想谈的话去谈不就好了？”宫城轻飘飘地说，“练习中禁止聊别的话题。”

暗示对象把话头一掐，又和安田讨论起来。三井憋火，这里不应该问问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吗？可能是时机不对。于是，练习结束后和宫城一起放学回家，三井又说了一遍：

“宫城，我想谈恋爱。”

对方的语调听起来兴致缺缺：“这是什么，恋爱相谈？”

“就是想让你知道。”要点是持续不断输出暧昧不清的话语。

“先说好我只有告白被拒绝的经验，对你谈女朋友没有任何帮助。”宫城一脚踢开路面上的石子，声音有些低落。

“我适合什么样的恋人？”

“不知道，你问我，不如去买本星座书。”

“什么座书？”

“就是小女生会买的杂志，可以帮你匹配你最适合的对象类型，你想要的话我把我妹妹小时候的藏品的借给你看。”

“没兴趣。”

“那算了。”

“对象年纪最好比我小。”

“跟你一个年级的都忙着读书呢没空跟你谈恋爱。”

“身材小巧的比较可爱。”

“一般女孩子站在三井前辈身边都会变得小巧的。”

“最好会打篮球。”

“很遗憾我们学校没有女子篮球部。”

“喔？”三井忍住所有对宫城失礼回复的恼怒，按计划装作恍然大悟地停下脚步，“我的理想型不是和宫城你超像？”

他看着宫城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没有回头。夜风轻轻吹过，行道树的树叶沙沙作响。

三井打出了最后一击：“我要是女的，肯定会跟你交往。”

所有台阶都已经铺好，只要宫城说出一句“要和我交往吗”，这个夜晚就能迎来完美结局。光是想象，三井都忍不住偷笑了。

“三井前辈，我还是把我妹妹的占卜书和星座书都借给你吧。”宫城回复。

三井寿，184公分，当了两年不良，18岁就有三颗牙是假的，现在是湘北篮球队的得分后卫，唯一的三年级，天天和宫城良田抬杠，宫城良田的眼中钉，技术全面，三分球很漂亮，是宫城良田的暗恋对象。

但宫城良田不打算告白。一是因为对方是即将毕业的前辈，二是因为对方是男的，三是光是想象了一下三井收到告白的得意样子就火大。

刚刚察觉自己的心意时有过慌乱，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宫城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偷看三井，找一些机会制造肢体接触，甚至找茬就为了三井的注意力能多在自己身上几秒。他喜欢每天早上偷偷往三井的柜子里放一颗糖，对方一开始怀疑是有人不怀好意，从某一天开始便会很自然地从柜子里搜出糖果然后吃掉。他在一旁偷偷观察三井特地去翻找糖果的期待表情，自己的礼物被喜欢总能获得自己被喜欢的同等快乐。

因为自己一个人憋着太难受，他把这份心情告诉了初中开始交好的朋友安田。安田当时的脸写满了“你真不幸”和“一定很辛苦吧”，但是宫城本人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不怀抱任何期待地去喜欢一个人是很幸福的事情，他从不奢望三井能回馈他同样的情感，他想这场暗恋就像一场荨麻疹，过去了就结束了。

直到最近。

最近三井很奇怪，被叫名字总会热烈回应，用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盯着他，像一只期待主人放饭的大狗。肢体接触增加了，莫名其妙的话题变多了，三井甚至说他想谈恋爱。

那个三井寿，说他，想谈恋爱？一瞬间很多三井和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闪过脑海。远远看着三井是一回事，看着三井爱上别人是另一回事，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嫉妒得发疯。安田小声和他讨论：“三井前辈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听得他只想用头撞地板让头脑冷静一下。

没想到三井放学回家路上还想继续这个话题。宫城用冷淡的语气表达了他不想聊这个话题，但三井寿毫不理会，自顾自说起了理想型。
然后三井说：“我的理想型不是和宫城你超像？”
最后三井说：“我要是女的，肯定会跟你交往。”

“他怎么能这样？！”飞奔到家的宫城立刻拨通安田家的电话，大哭着向好朋友倒苦水，“他是不是发现了我喜欢他，在这儿点我，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安田好言好语宽慰了他几句，待他冷静下来，分析道：“总觉得三井前辈的理想型太具体了。”

“啊？我觉得很宽泛啊？”宫城抹了下眼泪，“比他年纪小，身材小巧，会打篮球。”

“问题就出在会打篮球这里啊？”

“晴子那种算会打吗？”

“我想他喜欢晴子不会找你商谈的。”安田哭笑不得，“良田也改改自己消极的想法，用积极的方式思考一下问题吧。”

宫城想到半夜，闭上眼就看见三井气喘吁吁地说他想谈恋爱，睁开眼听见三井说我是女的会跟你交往。他掀开被子，跑到客厅，又拨通了安田家的电话：“可是我身材也不小巧啊？”

电话那头愣了一秒，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请问哪位？”宫城意识到是安田妈妈接的电话，赶紧道歉挂断。

躺回床上，宫城的思绪在“他喜欢我”和“他耍我”之间又游荡了一会儿，最后他决定测试一下三井对他的感情。

测试1：陪同宫城去找老师 vs 和流川1on1。

想着“实在不可能连流川也比不过吧”，宫城给流川加上了篮球的筹码。他提前跟流川说好，让流川训练结束后找三井1on1。他打算在流川提出请求的同时，站出来拜托三井陪同他去找老师处理事务，看看三井选择哪一方。

谁知流川对三井开口便是：“宫城前辈让我和前辈1on1。”三井欣然答应，两个人激烈地开战。宫城只能自己去找老师。

测试2：送三井甜品双人特惠票。

从安娜手里抢来了甜品双人特惠票送给三井：“你不是想谈恋爱吗，和你喜欢的人一起去吧？”

那人看看票，看看他，又看看票：“你怎么不跟你喜欢的人一起去？”

宫城耸耸肩：“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我也不喜欢。”

“你不是喜欢吃糖吗？每天都吃。”

“你送我，我也不能不吃吧。”

他抬头看着三井，三井低头看他，他们对视着，一时无言。啵，好像有一颗泡泡破掉的声音。

“他喜欢我怎么不跟我表白？”宫城挖了一大勺豪华芭菲塞进嘴里，“这里面肯定有诈。”

“什么诈？”

“他打算骗我表白，然后大声嘲笑我。他看我不爽很久了。”

“你眼中的三井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啊……”

“狡猾奸诈的人。”宫城把芭菲上的饼干掰下来吃掉，“虽然脸长得很帅。”

“哈哈……”安田无奈地笑笑。

结果甜品券最后还是还给宫城了。宫城心中郁结，带了安田一起来吃，飞快地干掉自己的慕斯和千层派后，安田善解人意地将他那份芭菲也推了过来。小安真是他最温柔的朋友，小安万岁。

“良田以前还挺积极的，对女孩子表达爱意的时候。”安田用小勺子轻轻搅动自己的拿铁，“试着对三井前辈也表达一下呢？”

“饶了我吧……”

宫城哀嚎着抱住头，光是想象三井的反应都觉得头痛。
比如：“我是说过我是女的会跟你交往，可是我是男的啊？”
比如：“你干嘛要说出来啊，以后我们关系变僵了怎么办？”
再比如：“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稍微试探了一下你还真的告白了，你不会以为我对你也有意思吧？”

“不，我想三井前辈不至于这么过分……”

“我搞不懂他……”

听着好友越来越消极的倾诉内容，安田只能苦笑，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忽然他瞪大眼睛，将咖啡杯重重放下，手指指向甜品柜的位置：“那不是三井前辈吗？”

宫城回头望去，在熙熙攘攘挑选甜品的女高中生之间，一个高挑的大个子格外突出。他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牵着身边戴着贝雷帽的小个子女生，两个人有说有笑地随着人群流动，目光在柜台里展示的蛋糕中流连。

三井寿活了18年，恋爱经验为0，但相信世界上没有比宫城良田更油盐不进的人。他觉得自己的暗示不能再明显了——简直是明示——只要宫城把喜欢说出口，他们就能原地交往。

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难道宫城根本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为什么要送他甜品双人券？是试探吧，绝对是试探吧，试探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那么顺势约自己一起去吃不行吗，怎么最后就把券收回去，说“还是我和小安一起去吃吧”然后就扔下他走了呢？

不过这次试探也给三井打开了新思路：不良时期也见过只享受暧昧期，不愿意更进一步稳定关系的男人，宫城说不定就是这种类型。这种男人摇摆不定，进退自如，直到失去后才感到一丝后悔。

换言之，必须给宫城一点点危机感。

在店外焦急地等待了好一会儿后，这场戏的女主角——德男的妹妹——终于出现了。和高大粗犷的德男不一样，德男妹妹小巧又精致，反差简直跟赤木和赤木妹妹一样大。他做街溜子时，偶尔会陪德男去初中接妹妹，直到妹妹进入女子高中读高一，一来二去也混熟了。

三井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总之你需要假扮我女朋友让我一个后辈吃醋。”

德男妹妹显得有些兴奋：“喔喔，包在我身上，我可是恋爱漫画之王。”

他牵着小妹妹在甜品区转了一圈。小妹妹挑了一大堆蛋糕，还打包了一些，一点也不跟三井客气。三井结账时肉痛了几秒，在心里把这笔账记在了宫城头上。

店里空座位寥寥。德男妹妹拍拍他，示意他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地说：“虽然小三哥没有告诉我想让谁吃醋，不过我已经知道了哦，从我们进店开始一直死死盯着我们呢。”

事实上因为怕露出马脚，三井一直没有敢看向宫城的方向。他得意地想目的已经达到了，端着餐盘打算在离宫城较远的位置坐下，但德男妹妹拉着他，走到——宫城的隔壁桌。有点太过火了。三井尴尬地和他们打招呼：“真巧啊，你们也来这里吃。”

“寿哥。”这个称呼听得他虎躯一震，德男妹妹挽着他的胳膊，将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问，“他们是谁。”

“我篮球部的后辈，宫城和安田。”

安田礼貌地打了招呼。宫城则死死地盯着他：“女朋友？”

“不是。”三井下意识否认了，“是朋友的妹妹。”

“现在还不是。”德男妹妹笑嘻嘻地拉着他坐下。三井感觉宫城的目光如炬，盯得他浑身不自在。空气里弥漫的的不是酸味，而是火药味——宫城比想象中还要生气。

德男妹妹没有发觉他的坐立不安。她用小勺子挖了一勺蛋糕，送到三井嘴边：“寿哥，啊——”

三井硬着头皮吃下了蛋糕，紧接着一张纸巾贴上嘴角，替他擦去了蹭到的奶油：“寿哥真是个小迷糊。”这个语气是什么情况啊肉麻死了！

哪怕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他还是得把这出戏演完。他含情脉脉地注视小妹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真乖。”

嘎啦，宫城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他走到三井面前，拿起桌上的柠檬水，一瞬间三井已经做好了被泼的准备，然而宫城只是将它一饮而尽，狠狠瞪了三井一眼，冲出店外。

三井想也不想地就追了上去。宫城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没入商业街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最后他在一家鲷鱼烧摊前看到了宫城。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悄无声息地站到宫城身后。宫城取了鲷鱼烧转过身，正好跟他撞了个满怀，额头不偏不倚地嗑在他的嘴唇上，让两人都发出痛呼。

“三、三井前辈？！”

三井摸了摸自己的门牙，还好没事，只是嘴唇嗑得有点痛。他顾不上疼痛，用身体挡住了宫城逃跑的出路：“她不是我女朋友。”哇，像偶像剧的决胜台词一样的句子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真不愧是天才三井。

宫城低着头，用鞋头蹭蹭地砖的缝隙，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哦，牵手、摸头、喂食，但不是女朋友？”

“鲷鱼烧好吃吗？”

不等宫城回答，三井便牵起他提着鲷鱼烧的手，将还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鲷鱼烧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好甜。”他伸手揉了揉宫城毛茸茸的脑袋。

宫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口，只是脸涨得越来越红。

该做的都做了，台阶都铺完了，只等你那句决胜台词了宫城！三井将双手插回兜里，看着宫城的嘴像鱼一样张开又合上。他可能在酝酿情绪，准备来一场一生一次的告白。想到这里，三井又乐得咧开了嘴角。

“三井前辈。”

终于有声音从宫城嘴里发出来了。

“这是我给我妹妹买的，你得赔我一个。”宫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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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北篮球部要开OB聚会。宫城良田精心抓了头发，穿上自己最拉风的长款风衣和马丁靴，喷了致死量的香水，自信地走出门去，没走两步被冷风打了几个大比兜，他冷得瑟瑟发抖，但他必须保持风度。

他，宫城良田，绝对不能再被三井寿牵着鼻子走了。

吵架后，如果三井寿生气，宫城是又买礼物又说好话地求着三井寿消气；而宫城生气的时候，三井寿从没有哄过，总是自顾自地将吵架翻篇。

宫城受够了，就算是养狗也不能这么随便吧？两个月前他们大吵一架，闹到了分手的地步。将近两个月过去了，谁也没有先低头。

两个月是他设定的期限，如果三井寿还没有任何表态，那还是得他来采取行动，毕竟时间太长三井可能真的不要他了。所以两个月快到期时候，他飞回国内，也正好收到了来自木暮学长的湘北开OB会的通知。

本来他回国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找三井寿复合。

但是三井寿昨天点赞了他回国的动态。

他·还·爱·我。他·想·复·合。宫城很容易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于是计划改变，必须让三井先提复合，不然三井会更加坚信自己离不开他，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将永远处于弱势。

聚会的酒馆离宫城家很近，宫城步行前往，到达时赤木、木暮和几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后辈已经在了。简短地问候完，宫城观察起了场上的位置。

座位是大有讲究的。一般来说聚会座位会按年级就坐。赤木和木暮已经在桌子的同侧就坐，做过队长的宫城应该坐在木暮对面，三井则坐在赤木对面。这样一来宫城和三井便是邻座，但是这个排座他们实在靠得太近，很容易让三井发现他余情未了。所以最好的位置是坐在木暮的另一侧，这样他离三井的距离不远不近，他还能顺便观察三井的样子。

宫城选好满意的位置，走过去坐下。过了一会儿，曾经湘北篮球队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到场，先是安田，后来是彩子，再是角田他们，见到宫城纷纷围上来问他美国打球的经历。宫城随意地应付着他们，心里却记挂着迟迟未现身的那个人。

“说起来，三井前辈不来吗？”坐在木暮对面的安田问。

“我想会来的吧，这个局就是……”

木暮的话被酒馆木门滑动的声音打断了。拄着单边拐杖的三井寿走进酒馆。馆子里登时安静下来。

宫城几乎立刻站了起来：“三……”话到嘴边想起他们是尴尬的前男友关系，在全场好奇的目光下，他生硬地转了话锋，“水……水，替我拿一下，你们桌上那个，角田。”他尴尬地坐回去。

彩子和晴子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三井：“脚怎么了？”三井将拐杖靠在墙边，一屁股在彩子的座位——宫城的对面——坐下了：“打球的时候扭伤了，没有大碍。”

解释完，他慢慢将脸转向宫城，咧开嘴，露出宫城想念了两个月的，看起来有点坏坏的微笑：“哟，宫城，过得好吗？”

他没有刮胡子。宫城心想。嘴唇看起来很干。头发变长了一点，耷拉在额前。冲锋衣的领子没有翻好，只露出左半的脖子。看起来好像是刚起床，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什么啊，三井前辈，好像过得不太好。

“……吗，宫城？”

“啊？”宫城如梦初醒，才发现木暮在叫他，手里握着一壶酒。

“我问，你喝什么？”

“……水，我喝水。”

“我要喝酒。木暮，把酒给我。”三井朝木暮伸出手。

宫城电光火石地按住了木暮拿着酒壶的手：“受伤了喝什么酒。”

三井不喜欢喝酒。他印象里三井第一次尝试啤酒，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和他抱怨：“酒哪里好喝？又苦又涩的。”再加上运动员的身份，三井出去聚会也总是滴酒不沾。

而他对面的三井只是嗤笑一声：“你算老几？”

宫城放开木暮，接过酒壶：“那我也喝。”

三井悻悻收回手：“不喝了。”

宫城一喝酒就吐。有一次宫城好奇尝了三井寿同名酒，喝完胃出血进了医院。

木暮探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了几回，干笑两声给别人倒酒去了。

于是宫城和三井寿面对面喝着白水。周围很吵，但是宫城的世界从三井进门一刻起便是安静的。三井在笑，三井在讲他为什么会扭到脚，三井使唤晴子给他拿一串烧鸟。

泽北荣治给他打电话。泽北荣治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哦，他之前拜托泽北打电话来假扮自己的美国甜心刺激三井。这么离谱的招数是谁想的？他按掉了泽北的来电。泽北不死心又打来两次，宫城干脆将泽北拉黑了。

谁提复合有什么重要的吗？

聚会结束后，三井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到酒馆外。宫城来到他身旁，在风里站得笔直：

“你怎么回去？”

“走……走回去吧。”三井嘟嘟囔囔地，有点结巴，“我没带钱包和手机，打不了车。”

“我也没带。”宫城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把口袋里的皮夹往更深处藏了藏，“我家离这里近，不如……”

“三井！”赤木的怒吼从馆子里传出来，“你组的局，你来付钱！”

“我没带钱包和手机，你垫一下！”三井转头冲着酒馆里喊回去，又转回来用小一点的音量问宫城，“你刚才说不如什么？”

“我说不如就住我……”

“三井前辈！”安田在馆子里喊道，“你的钱包和手机放在椅子上！”

三井不满地骂了一句，拄着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宫城上前一步拿走了三井腋下的拐，换上了自己的身体。

“三井前辈组的局？”宫城一手扶上三井的腰，同时感觉到三井的胳膊环过他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忽然想组湘北的局了？”

“少明知故问了，臭小子。”三井骂着，将一半的体重压到男友的肩膀。

对三井来说，宫城提的分手像晴天霹雳一样。每天除了打篮球都魂不守舍，吃饭像嚼土，睡觉像坐牢，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却让他没办法先开口求复合。得知宫城回国后，想着至少得见上一面，但是宫城不爱他了怎么办？宫城移情别恋了怎么办？因为是心软的宫城，所以看到他过得不好的样子会动容吧，这样想着，干脆胡子也不刮了，刚扭的脚也不藏了，邋邋遢遢地来见宫城了。

不过当他出现在酒馆里，看到宫城惊慌失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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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发现，三井前辈最近很奇怪。总是长时间地盯着自己，还有对于肢体接触总是反应过激。比如三井投进三分后，宫城拍了下他的背，三井就会像触电般迅速躲开。为什么？

好在训练后，三井主动找他单独谈话了：

“你最近有没有去做医美？”

“……哈？”

“你和以前好像长得不一样了。”

“先说我没去整容。但是哪里不一样了？”宫城好奇了。

“总感觉……”三井忽然扭捏起来，“总感觉最近你的脸很可爱。”

“……？”

“好像眼睛变大了，睫毛变长了，脸颊变肉了，嘴唇变嘟了。”三井观察着他，嘴里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还有手臂，就是小臂这里，难道是因为锻炼的关系，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性感。说实话最近只要看着你，我好像就……”

“你就？”

“就有点心律不齐。”三井望着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宫城，你说我不会喜欢上你了吧？”

这一发言炸得宫城措手不及。大脑停摆。宫城眨眨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像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男人一般不会喜欢男人吧。冤有头债有主，宫城你要负起责任。”

三井眼神飘忽，语气却理直气壮。宫城被气笑了：“我喜欢彩子的时候我也没有让彩子对我的感情负责啊？”

“你喜欢彩子，那多正常啊！我喜欢你，要么就是我搞错了要么就是我得病了，你要帮我恢复正常。”

三井刚刚还有几分心虚，此刻全然消失不见，变回了那个对后辈颐指气使的大嗓门前辈。

他们相互瞪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宫城先败下阵来：“好吧。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恢复正常？”

“打我几拳。这样你在我心里就会变成一个可恨的家伙。”

“我已经打掉了你好几颗牙还不够你恨的啊……”宫城小声嘀咕，看见三井已经擅自将眼睛闭上，只能抬起手，活动起了腕关节。

该打哪里？脸是万万动不得的，三井的惹人生厌中有八分要靠这张帅脸消解。即便因为打架脸上留疤，都没有影响他一丝一毫的帅气，反而更添了男人味，造物主真是不公平。哇，仔细一看鼻子真挺啊。

“宫城，还不打吗？”

“等一下，让我准备一下。”

“不准打牙。”

“知道了知道了。”

应该打腹部吗？肚子里有很多内脏，打坏了不好吧？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三井能够健健康康地打篮球。他撩开三井的衣服下摆，用拳头轻轻触碰了一下腹部薄薄的肌肉，对方却像受到巨大的冲击一般迅速向后弹开了。三井通红着脸瞪他：“打人干嘛掀衣服？”

“看一下你肉有多厚，把控一下打你的力度嘛，免得真的把你打伤。”

“算了吧，你怎么打个人都磨磨唧唧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家吧。”三井嘟囔着整理好衣服，拎起包走出部活室。宫城赶紧跟上去，刻意忽视了心里泛起的小小涟漪。

第二天宫城去体育馆晨练时，三井已经在了，见到他很自然地停下练习朝他走过来。

“我注意到了。”

“什么？”

“我对你的触碰，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

“好像是有点。”宫城装作刚刚察觉到的样子，“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过敏吧，我对你这个人过敏。”

“……那怎么办？”

“多刺激刺激，直到脱敏就好了吧。”三井说着，自顾自地凑过来，从正面搂住了宫城。热腾腾的胸口，止汗剂的香气。宫城用手臂环住对方的腰，察觉到对方越来越快的心跳。

“好像对心律不齐没有用啊。”宫城点评。

“真啰嗦。”三井轻声骂道，将手臂收紧了一些。

午休时间一到，三井准时出现在二年级教室门口。他们四目相对，接着宫城非常自觉地拎着便当走了出去。

“又要干什么？”

“想见你所以来了。感觉把你的脸看厌了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吧。”

饶了我吧，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宫城在心里尖叫，面上只是以无所谓的态度跟着三井来到天台。

他们坐在一起分享了彼此的便当。三井的便当比宫城的豪华许多，因此他不停将盒子里的西兰花和炸猪排送到宫城的饭里，然后盯着宫城咀嚼时鼓起的腮帮子发笑：“像仓鼠一样。”

闻言宫城被食物噎了一下。三井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瓶青汁递给他。

宫城对着那瓶绿油油的东西，挑起一边的眉毛：

“谁喝？”

“我是想你喝完这个和我接吻，这样我以后每次想要和你接吻就会想起你嘴里恶心的味道。”

宫城濒临崩溃，他不知道三井寿为什么能用聊菜谱的语气说出这种话。他好像在调情，又好像在实施宫城良田整蛊大作战。

“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你不愿意喝青汁？”

“不愿意。”宫城斩钉截铁地回应。

“芥末呢？”

“这是食物的问题吗？”

三井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宫城受不了这个，夺过那瓶青汁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结果没忍住直接吐在了饭里。

“哇，好像有效。”三井看着他绿油油的嘴唇感叹，“我感觉我一辈子都不会想和你接吻了。”

训练结束后，宫城看到三井在更衣室里磨蹭到所有人离开，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三井的开篇依然是惊世骇俗的：“宫城，我想给你口交。”

宫城觉得三井治好同性恋病之前自己会先被吓出病来。

三井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鸡巴很难吃，所以我吃过你的之后肯定不会再想和你做爱了。而且你也能爽一次，一举两得。”

他说着蹲下来去扯宫城的裤腰带。宫城两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裤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大叫道：“你怎么不去戳一下自己的……那个……屁股呢！”

三井停下了动作：“为什么？”

“哈？因为男人和男人做爱要用那里啊。”

三井困惑。三井思索。三井顿悟：“也就是说，你想被我用鸡巴戳屁眼？”

“我才不想咧！”宫城一用力，将裤子边边夺了回来。三井满口的污言秽语真是令人听不下去。他有点后悔提起这茬，他非常怀疑三井会找理由邀请他试一下随便谁的屁眼。

但是三井暂时怔在原地，紧锁着眉头，好像真的在想象棒戳洞的那副场景。宫城从上方往下看着他的脸，发现他的双唇紧紧抿着，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蹲下来的目的。总觉得被这样一张脸口交好像有点刺激太大了，对心脏不好。他赶紧提着裤子躲开了。

次日是休息天。一大早三井就抱着球敲响了宫城家的门。宫城才醒，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开了门。

“好早啊，三井前辈。”

门口站着的人愣了一下。宫城让他进来坐会儿，他却只是站在客厅，望着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宫城发呆。

“宫城。”他突兀地开口了，“你不能穿成这样来见一个疑似同性恋的人。”

“嘘——你小声一点，安娜还在睡觉。”

“我需要脱敏练习。”

他将篮球放在地上，对着宫城张开怀抱。宫城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了他。那具高大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

这时候安娜的房门忽然被拉开了。他们猛地放开彼此，但已经迟了，只能在原地干瞪眼。

“同性恋？”

“我是，他不是。”三井镇定地回答。

“小良，我对这种没意见啦，不用不承认啦。”安娜似乎误会了什么，反过来宽慰哥哥，“小良喜欢就好。”

“他真的不是。”三井急眼了，好像说宫城是同性恋玷污了他的清白，“我单方面的。”

“是这样吗，小良？”

宫城良田试图运用双手插兜装若无其事大法，却发现睡裤没有裤兜。

顶着两个人质问的眼神，他只能直起腰板，昂起头，至少气势上不能输：“……我没说过。”

“没说过什么？”三井问。

“没说过你是单方面的。”宫城用吊了吧唧的态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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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良田被三井寿放鸽子了。

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是跟三井寿出去看花火大会，宫城出门前一般也会精心打扮一番。他本就会定期剪头发，绝不是特地在前一天去的理发店。香水也是早就买好的，只是没有拆封，绝不是为了约会特地喷的。他前一晚的失眠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晚上吃了安娜的抹茶蛋糕，是咖啡碱和茶多酚让他辗转反侧。他没有等三井寿两个小时，只是恰好约定碰头的地点能看到庙会的全景，美丽的景色令他流连忘返，忘记了时间。

他完全没有感到失落，庙会本来就很无聊，他以前陪安娜逛过，一直不明白人们喜欢这种活动的原因。他在初中和同班同学也一起来过，每年都是一样的流程，一样的摊位，他腻烦了，真心的。

他一点也不在乎，什么三井寿啊四井寿的，来不来都无所谓的。

第二天宫城睡过了头，到体育馆晨练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了。三井在练投篮，有人在帮忙捡球——这关他什么事？他并不关心三井在干什么。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装满篮球的球筐。地板没有拖干净，球鞋与之摩擦的声音太大了，致使球馆里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声响，纷纷转过头来。

“宫城队长早上好。”来自桑田的问候。
“良田早。”来自潮崎的问候。
“宫城，你今天好迟。”这是谁的声音？哦对，是姑且算是学长的叫三井寿的家伙。没关系，他已经是成熟的队长，会对所有的队员一视同仁。

“早上好。”宫城语气平淡地向所有人问好。

三井像没事人一样独占一个篮球架练习投篮，看上去完全不记得庙会这回事了。宫城鼻子一酸，委屈劲儿上来了，将手里的篮球狠狠砸向篮框，发出巨大的声响。三井会因为他发出的动静回头看他吗？算了，他不在乎。也没必要单独和三井搭话，反正三井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学长和社团前辈。但他以为自己至少会获得一个解释或者一个道歉，本来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很亲密，礼节做到这个份上也足够让这事翻篇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更在乎的人是输家。在这件事上他的败北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心情很糟糕。课间休息时，班里的女生聊起了昨晚的庙会。宫城用胳膊夹住脑袋，试图隔绝那些声音，但断断续续的话语还是钻进他的耳朵。

“和x君谈恋爱好没意思，只有我一头热。”

“不会吧，明明是x君向你表白的诶。”

“昨天的庙会也是，x君迟到了二十分钟，而且解释很敷衍。是不是他热情退却了呢……”

“不是都说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不会珍惜吗，y酱你回应得太快了啦。”

“是吗？”

“我也同感，y酱你太热情会让对方有恃无恐，晾一下比较好。”

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恋爱经验。他和三井前辈又没有在交往。不对，这时候他为什么要想到那个人啊？

“晾一下是指……？”

“啊，就是欲擒故纵。对他冷淡一点，他察觉到不对就会来哄你啦。”

嗯嗯嗯？宫城忽然打开了思路。如果自己对三井前辈冷淡一点的话，他会意识到错误吗？不过三井前辈又迟钝又不在乎他，说不定都不会发现被冷战了吧？宫城自嘲地笑笑。

当当。一只纤细的手敲了敲他的桌子。宫城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看见彩子抱着作业本站在他面前。

“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发生什么了吗？”

宫城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为了不在彩子面前显得小气，他摆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彩子点点头，说：“那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烟花秀？”

“啊？后天还有吗？”

“今年比较特别，庙会连开四天哦，烟花在最后一天，你不知道吗？”

“可我看宣传单上的日期只印了昨天啊？”

“那应该是某个活动的宣传吧？有些活动只在首日开放。”彩子摸着下巴推理道。

“是这样吗……”宫城努力回忆看过的传单，但没有更多印象了。

“话说回来，你要一起去吗？我叔父是开糖果铺的这次也有摊位，但怕生意不好，让我叫朋友多去捧场呢。”

被彩子邀请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他胸口的瘀堵一点也没被驱散。他勉强对彩子挤出笑容：“哇，我要去。谢谢你小彩。”

彩子微笑着点点头，走开去约坐在教室角落的M子了。

什么啊，原来不止约我一个人。

宫城站起来，走近去听彩子和M子的对话内容。M子一脸抱歉地说已经有别的安排了，彩子略显遗憾：“这样啊那没办法了，玩得开心哦。”

他想起那天他蹲在地上整理挎包，三井走过来约他去逛烟花大会。他没有拒绝的打算，只是惊奇对方竟然对这种活动感兴趣，短暂的思考让他晚回答了两秒，三井的追问就紧跟上来：“你能去的吧？不会有先约了吧？谁啊？”他眉毛拧在一起，满脸的不快，大有如果被拒绝就会刨根问底死缠烂打的劲头。三井可能不擅长被拒绝，可能他已经约了100个人未尝败绩，才不想在宫城这里栽跟头。

宫城看到三井露出这种表情，就会忍不住想逗逗他：“都有谁去啊？”他收回了嘴边肯定的回答，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只约了你一个。”

咕咚，宫城的心脏被重击了一下。他低下头，努力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将球鞋塞进包里：“堀田学长他们呢？”

“我才不要和他们去那种地方。”三井不耐烦起来，“你到底去不去？”

“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三井不满地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宫城故作疼痛地叫道：“哪有人被答应了还踹人的！”对方又骂了一句臭小子，他正好收拾完东西站起来，抬头的一瞬间意外撞见对方微笑的脸。他心里又是咕咚一下，一股痒意从心口开始蔓延。

好想亲上去。这大概是第一次，宫城意识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心意。

约人的那一方却放人鸽子，事后连一句解释也没有。是学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他愤怒地握紧拳头。

午饭在空教室一个人吃了，就连咀嚼的动作都让他觉得很累。一开始他在天台撞见吃便当的三井还有点意外，对方支支吾吾地解释这是妈妈硬要塞给他的。之后一起在天台吃午饭成为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宫城吃得快，吃完就收拾东西离开天台。三井的饭盒大得吓人，有一天宫城忽然好奇他究竟能吃到什么时候，便故意放慢了速度等他，逐渐这也成为了习惯。有时候他们会聊天，三井对用音频填满空白时间充满了责任感，他会评价每天的菜肴，分享无聊的琐事，还会问一些宫城的个人信息，尽管他似乎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训练的时候对三井的表现闭口不谈，本来就没必要点评技术很好的学长。三井进球后冲他比耶，他当作没看到；走过来要击掌，他通过走位绕开了。结束训练后他故意在篮球馆拖拖拉拉，估摸着三井应该已经换完衣服离开学校了，才去了休息室，没想到三井还在休息室里坐着。见到来人，便走过来斜靠在柜子上抱胸看他。

“今天辛苦了。”宫城毫无感情地向学长问好。

三井皱了皱眉头：“你在生什么气啊。”

自己的冷落这么快被三井注意到，宫城心里升起一股快感。y酱的经验竟然有用。谢谢你，y酱。

“生气？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生气？”

“没有吗？可是你，你今天都没有……”他忽然结巴起来，指关节快速地敲着柜子，似乎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而着急，“你今天集队的时候嗓门好小，像没吃饱饭似的。”

宫城被无语到了，这人果然不损他一下就浑身不舒服。他耸耸肩：“昨晚没有休息好。”

他特地将“昨晚”二字咬得很重，如果三井寿还有点良心的话，应该会记起昨天犯的大错。

“没休息好？你昨晚怎么了？”

从三井毫不掩饰的关切语气中能够推断，他不是有意放鸽子的，只是完全不记得约定而已。宫城在心里叹了口气，早就知道更在乎的那个人是输家，他还能怪谁呢？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在乎。

“没怎么，纯粹东西吃多了积食。”

“秋天是容易积食的季节。”

“是啊，三井前辈也请注意身体。”

“噢。”

休息室里安静下来。宫城磨磨蹭蹭地换衣服，又在柜子里摸来摸去，想磨到三井离开。但是三井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翻看着随手顺来的杂志，显然是要等他一起回去。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三井前辈先回去吧。”

“为什么？等你一下不就好了。”

冷战啊，这是冷战！宫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用冷淡的口气说道：“我还要很久，请三井前辈自己回去吧。”

三井的嘴角耷拉下来，拎着包嘟嘟囔囔地离开了，关门的动作格外粗暴，生怕宫城没发现他不高兴。这反倒让宫城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来，反省起自己态度是不是差过头了，然后猛得惊醒：明明是三井放鸽子在先，自己怎么愧疚还起来了？

次日，宫城仍然秉持“非必要不接触”和“非必要不讲话”的原则，对三井保持着爱搭不理的态度，开启了队内练习赛。那股缠绕在他心头强烈的愤恨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小虫啃食般的痒意。

忍住不能嘚瑟。

“传得好宫城！”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球给我！”

看到漂亮的三分要装作毫不关心。

“YES！”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三井投出一记漂亮的三分球。对手队立刻发出了不甘心的哀嚎声：“三井前辈和宫城队长在一队也太狡猾了吧。”

“没有樱木和流川在，根本没法打赢啊。”

“良田，下次还是注意一下分队的平衡吧。”

“你们几个有点志气吧！”三井站在一旁叉腰数落后辈们，“你们的防守漏洞太多了，正是要靠练习赛来积累经验！”

三井的发言正是宫城想说的，但对于三井，宫城的第一反应总是唱反调。他握紧拳头忍了下来，冷战就是冷战，绝不能中途转向热战。三井正在一个个点名后辈，指出他们防守上的不足，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宫城沉默地走到场边，背对所有人，独自补充水分。

“宫城！”三井叫他，“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没有。”他头也不回。

“那来整一下队。”

这是什么太上皇派头。宫城把嘴边的吐槽咽了下去，慢吞吞地走过去整队。

训练解散后，三井立刻凑了过来：“德男说T中门口的拉面店很好吃。”

“是吗？那你们吃得开心点。”

“你要一起去吗？”

“我就免了。”

“你怎么了，昨天又积食了？”

“嗯，没有胃口。”

“难怪你这两天午饭时间也不见人影，你便秘吗？”

“我一直待在教室。”

“你不会发烧了吧？但是刚刚打球时还生龙活虎的，真是身残志坚。”

“我没发烧。”

“真的吗？”三井伸出手来探他的额头，宫城一惊，没能躲开肢体接触，心脏顿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好像还挺热的，刚刚没注意，现在看你脸也好红啊。”

“哈哈，是刚刚打完球的缘故吧。我没事。”宫城赶紧含糊过去。

说实话被三井追着关心的感觉真的很爽。谢谢你，y酱。

但是实在有点忍到极限了。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想要三井对他放鸽子的行为道个歉，或者作出解释——或者，只要能想起来他失约就行了！

他清了清嗓子，提示道：“听说这次的庙会连开四天。”

“啊？是这样吗？明天是第一天吗？”

“是最后一天。前天是第一天。”

“这样啊，那明天应该会很好玩。”

不要只关心明天啊，想想你前天做了什么！

宫城压抑着自己抓狂的内心，把话题往下续：“阿彩的叔父在里面摆糖果摊，让我们明天去捧场来着。”

“在哪个位置？”

“说是很好找，明天去沿主干路走就能看见。”

“好，那去呗。”

去、呗。这是什么轻飘飘的语气，倒是快记起来你本来要和我一起去玩的啊！

“明天有烟花秀。”宫城百折不挠。

“噢，我知道。”

“只有明天有。前天没有。”

“可能办一次很贵，所以不能天天放烟花。”

“我前天特地去看了来着，结果没有。”

“和安娜她们一起去的吗？那真遗憾。”

“我一个人去的。别人，没有来。”

“是吗，我以为这种活动每天都会很多人。”

“不是，虽然人很多，但是有人没来。”

“谁？有艺人表演吗？”

宫城想生气，但看着三井脸上真诚的疑惑，心中的火根本点不起来。

他叹口气，摇摇头：“算了，回家吧。”放弃也是一种智慧。

他没再拒绝三井和他一起走回家的邀请。他们沿着海堤走，有时候聊天，有时候只是沉默着听海风。很多个彼此陪伴的回家路，难道比不过一个小小的烟火大会吗？不过是忘记一个约定，也许自己不应该对三井这样斤斤计较。

到了分叉口，他们互相道了别。但是三井没有马上迈步离开，而是停下了脚步。

“明天……”

三井的嘴唇发出几个音节后又闭上了，他眼神飘忽，最后小小呼出一口气，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明天见，宫城。”说完便跑开了。

宫城没能回话，怔在原地，半晌才抬起脚继续前进。

其实……明天再约着一起去逛庙会也可以的吧？

次日。

三井：“为了训练结束后能够直接出发，我把浴衣带来学校了！”

宫城：“₍ᴑ̑ДO₎三井前辈也要去逛庙会吗？”

三井：“你说什么呢，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了一起去看烟花吗？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宫城：“……”

宫城：“三井前辈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