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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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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05-23
Completed:
2024-09-06
Words:
87,326
Chapters:
22/22
Comments:
32
Kudos:
131
Bookmarks:
18
Hits:
4,266

【五夏/师生】违心话 已完结

Summary:

5师/dk夏,真心话为:绷带5师/小教祖
此篇为《真心话》前篇,夏油杰叛逃前和5师的伦理故事。

Chapter Text

下午的放学时间,夏油杰在回家的路上再次遇到之前招惹过他的几名外校高中生,不过是因为他出手帮助同班女生免于骚扰,这伙人就转变目标盯上了他。

夏油杰无奈叹气,他指了指路边的小巷子,说道:“进去说吧。”

“是怕丢人现眼吗?”

为首的小混混头目挑衅着走到夏油杰的眼前,可他还没年仅初三的夏油杰高,正好他抬高下巴做出不好惹的姿态,夏油杰耷拉着眼皮看下来,他好言劝道:“前面就有交警,你确定吗?”

小混混头目尴尬地咳嗽两声,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堪,他硬抓着夏油杰的衣领把他拽进暗巷,还让一个手下站在巷口把风。

“知道为什么要找你麻烦吗?”

小混混头目说的话和校园电视剧里的台词如出一辙,夏油杰没忍住笑出声,又觉得这样儿戏似乎不太好,所以故作正经道:“不懂欸,因为我把你那份配餐牛奶喝了吗?”

说完夏油杰还噘起嘴用手衡量了一下自己和对面的身高,对方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不说,还剃了一个十分好笑的发型。这句话自然也惹怒了其他小混混,一个站在后面的手下举着棒球棍指向夏油杰就要冲上来,嘴里嚷嚷着:“你小子再对我们老大说一句试试?”

夏油杰还真就侧过脸将手竖在耳边,挑高眉毛问道:“抱歉,实在听不清啦,距离太远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小混混都要上前揍夏油杰,可他脚尖轻轻点地就灵活地闪到围墙上,他像只野猫似的蹲坐在墙头,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下面一群如同蚂蚁一般的家伙。

“笨得像甲虫一样。”

夏油杰轻飘飘丢出一句话,其中一个人已经将手扒在墙头,他们恼得不行,似乎不把夏油杰揍趴下就绝不会罢休。然而爬墙头的那位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住脚踝,无论怎么使力气也动弹不得,他只得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脚踝,惊恐地发现小腿上竟然浮现出手掌印。可是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为首的那个还叫嚣着让夏油杰下来,并将手里的武器朝他扔过去。

夏油杰干脆站起身躲开这些攻击,其中一根棒球棍还打碎了别人家的玻璃,至于其他的武器都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如同被无数只触手吸附住了似的。

“怎么不骂了?”

夏油杰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满意地将这些人的恐惧尽收眼底,那些悬停在空中的棒球棍下一秒就砸落在地,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抱住脑袋,生怕棒球棍砸到自己头上。

“有鬼……”

那个被抓住小腿的混混恐惧地缩在墙角,夏油杰这时才想起在他身上还有一只咒灵没有收回,所以朝那个方向招了招手,束缚在他腿上的冰凉爪子瞬间松开,夏油杰凭空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看得下面的人目瞪口呆。

“如果还想玩的话,明天下午继续来找我。”

夏油杰微微一笑,他跃到地面,步伐轻快地往巷子口走去。不过刚迈出去几步,一阵疾风就朝他袭来,他瞬间召唤出咒灵抵御,然而那罐朝他扔来的汽水已经静止在空中。夏油杰察觉到疑似不妙,他竟然才感觉出咒力的波动,他顺着知觉往上看去,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居民楼外的阳台上,他只探出上半身。

“乱扔垃圾可不好。”

这么说着,墨镜男一跃而下,楼下的混混们纷纷散开。在墨镜男即将摔成肉饼的时候,他的速度又慢得像刻意放缓,夏油杰看着他像羽毛一样降落在自己眼前,甚至还是右脚脚尖先着地,两只手还踹在衣兜里。

这个男人一定排练过很多次出场动作。夏油杰是这么想的。

墨镜男把悬空的汽水拿进自己手里,其他几个混混今天见过的诡异事情已经太多,拾起丢在地上的书包就慌忙逃走,只剩下夏油杰一个人面对这个怪异的男人。

“如果我不及时制止,你会杀了他们吗?”

墨镜男抠开拉环浅饮一口汽水,但很快就皱起眉头吐舌头,他把易拉罐转过来一看,居然是无糖的。

“就算我对他们下手,警察也找不到证据是我杀的。”

夏油杰并没有收回自己的咒灵,他刚才压根没有把那几个小混混放在眼里,即便是下意识做出的防卫举动,也顶多把那几个人打到伤残。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这个墨镜男,即便这人有所收敛,可就刚才那么一下释放出来的咒力都让夏油杰感到他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警察当然不会处罚你,因为要对你作出处罚的是咒术师。”

“哈?”

夏油杰没听明白墨镜男的话语,他只好把易拉罐先悬停到一边,然后用两只手做演示。墨镜男竖起左手的一根手指,又将右手也竖起一根手指,解释道:“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咒力的人是麻瓜,有咒力的人相当于魔法师。”

墨镜男又把两根手指碰到一起解说:“如果这两者起了冲突,麻瓜是不能战胜魔法师的,所以处决魔法师的只能是魔法社会,而不是麻瓜社会。也就是说,咒术界自有一套运行法则,想要处罚用咒力捉弄普通人的你可是很简单的。说起来你应该有看过哈利波特吧?”

夏油杰略感无语的同时也在思考他的话,从他拥有看见咒灵和操纵咒灵的能力起,他只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却从没想过背后还有一套专属于咒术界的规则。这也就意味着像他这样的人还很多,所以才需要规则维持秩序,但墨镜男讲的话他有一点不太能理解。

“那魔法师只能被规则束缚吗?”

五条悟歪了歪头,还没有人质问过他的悉心讲解,夏油杰算是头一个。

“嗯?”

“魔法师里有坏人,麻瓜里也有坏人,但面对坏麻瓜,魔法师不能动手只能保护,对吧?”

“这个嘛……”

五条悟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接着点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看来你自己也不是很坚定哦。”

夏油杰戏谑道,说实在的,他在学校里就够讨厌那些校领导的满篇大话,结果这个墨镜男还告诉他咒术界也是以同样的正理在运行。

“如果你只是来教我不要欺负弱小这个道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原本就不打算杀了他们,所以也不用把我抓去审判。”

夏油杰背好书包转身离开,走到拐弯处还抬起手道别:“拜拜啦,魔法师。”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夏油杰离开,夜蛾正道交给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接近夏油杰,但是并没有说服他毕业后就读咒高。他早就说过自己不擅长这种口头工作,还不如等夏油杰出手伤人后,名正言顺地把人带到咒高,再恐吓一番,说不定还能乖乖被降服。现在来看,这个初三的小屁孩可不是一般的难搞。

五条悟挠挠后脑勺,他拿回停在空中的汽水罐,三两步就踏到楼顶往下午的任务地点赶去。而夏油杰,他站在路边抬头看向天空,那个穿着黑色教师制服的男人变得和小黑点一般大小,在几栋建筑物的楼顶弹来弹去后就彻底消失了。夏油杰走到地铁口才反应过来,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单纯只是路见不平的魔法师?

夏油杰还有一种预感,他还会再和这个墨镜男碰面一次,而他的预感也的确成真了。

三个月后,夏油杰参加完自己心仪高中的书面考试,他有信心自己能被录取,所以刚走出考场就在考虑该如何安排暑假。他决定先打零工,然后再攒钱去旅行,他和父母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很多事情他都是自己做的决定,父母即便有异议也不会实际阻挠些什么,夏油杰也明白有些事情可以对父母说,而有些事情必须缄默不言。

就比如毕业旅行这种事,他只会告诉父母自己会和朋友一起去周边城市,而实际情况是他打算去吸纳更多更强的咒灵。与咒灵有关的事他曾在很小的年纪对父母提起过,换来的却是不解和恐惧的目光,于是他也不再提起,也尽量做到在父母面前忽视掉那些无处不在的咒灵,等父母不在家时才将它们悄悄抹消。

夏油杰选择这所高中也是因为它离家够远,而且可以住宿,这所学校里的学生数量几乎是他中学的三倍,学校里的咒灵自然也更多。夏油杰考试的时候就见到几只体形庞大的咒灵从窗边路过,他能感受到它们是因为此地聚集了太多担心自己考不上的学生而产生的,所以夏油杰没有急着出校门,他绕到教学楼的后方,试图找到那几只咒灵。

现在的夏油杰对咒灵没有等级概念,他一直都凭借自己对咒灵的感知能力来为他们分类,比如刚才那几只大型咒灵,虽然它们看起来巨大又恐怖,但萦绕在它们身上的情绪是消极的焦虑的,所以它们只是焦躁不安地在教学楼附近游走,并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夏油杰在花园里找到体型较小的一只,它像一个浸满水的黑色水母蜷缩在一棵树底下,他慢慢靠近后就能听到如同呜咽一般的叫声,咒灵察觉到有人靠近就立刻蠕动起来,夏油杰立即伸出手掌做出安抚的手势,然而未等他开始吸收就听到前方的教学楼传来水泥断裂崩塌的声音,以至于他眼前这只水母咒灵也受到惊吓,眨眼间就朝他扑过来。

校园内顿时充斥着惊叫声,夏油杰召唤出咒灵与水母对抗,他趁机潜进教学楼,发现另外几只咒灵已经狂暴,好在大部分人已经疏散开,它们用脑袋撞开教室的墙壁,似乎在寻找什么。夏油杰不带任何犹豫地冲上去,他放出自己最珍视的虹龙,像扔保龄球似的命令他冲击过去,这几个有着庞大柔软身体的咒灵瞬间被冲散,它们像云朵一样浮在空中,夏油杰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慢慢地,这些“云朵”化成无数个小型咒灵,它们悬浮在周围发出嗫嚅的声音,就连夏油杰也感受到它们的暴躁。它们同时瞄准处在中心位置的夏油杰,突然一股脑地向他涌过去,柔软的身体也在袭来时变成尖刺,夏油杰见势不妙,他瞥见窗户就在身后,于是果断后仰翻出窗。

楼下的人们惊呼出声,夏油杰却十分有把握地任由自己下坠,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前不久收服的那只蝠鲼一定会及时将他托起。但夏油杰的屁股快要接触到地面也还没等到蝠鲼,而他似乎也没有感受到坠落的失重感,刚才他看到窗户离自己有多远,现在还是有多远,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

这时一片阴影瞟到夏油杰的头顶,他疑惑地仰起头,看到熟悉的墨镜男坐在自己的蝠鲼上,不同的是他今天戴的是黑色眼罩。夏油杰在想,这人非得装到这个地步吗?难道不会看不见?

“虽然见义勇为值得表扬,但是下次做这种事之前记得放帐。”

“哈?什么帐?”

夏油杰又听到一个自己不懂的专业名词,他被墨镜男拉到蝠鲼上坐着,他往下看就看到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正在配合保安遣散围观的学生老师,过了一会儿西装男子就走到校门口,他抬起手像是念了一段咒语,接着透明色的屏障就慢慢将校园笼罩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帐?”

夏油杰问道。

“没错。”

五条悟从蝠鲼上站起身,他跃到事故发生的三楼简单热了热身,那些被他控制住的咒灵又重新凝聚到一起,身体臃肿得快要把楼层顶破。五条悟还在压腿掰手腕,夏油杰急急忙忙跳到他身边,商量道:“这是我先发现的咒灵,你没有资格处置它。”

“你错了,这些咒灵是‘窗’先通知我的,即便你不出手,我也会来将它们祓除。”

“祓除?”夏油杰花了两秒理解这个词,“意思是你要将它们杀掉?”

“Bingo!”

五条悟打了一个响指,他抬起手腕对夏油杰说道:“你想见识一下我的术式也可以哦,被误伤就不关我的事了。”

此时五条悟的指尖已经聚拢起一个微型“黑洞”,夏油杰站在他的身侧也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往那边拉扯,可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咒灵被抹杀,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五条悟下一秒就要使用“苍”发出攻击,但他短暂地愣了一瞬,他低头一看,自己被黏稠的真菌咒灵缠住手脚,而且这些真菌还不断地向窗外延伸菌丝,似乎要将他一点一点拖走。五条悟好笑地看向身侧,然而夏油杰已经不在原地,他像驯服烈马一样骑到了水母咒灵的背上,他召唤出虹龙将其缠绕,掌心竟然汇集了一股黑色的细流,他正在强制自己吸收这头咒灵。

不过从夏油杰的表情来看,强制吸收咒灵于他自己而言也不好受。他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缠在咒灵身上的虹龙也有些吃力,好在咒灵正逐渐弱化,夏油杰掌心的咒灵玉也逐渐成形。

五条悟像看热闹似的定在原地,菌丝已经蔓延出无数根也没将他拖走,他的确想看看夜蛾口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咒灵操使究竟是什么样的。原本他还以为夏油杰需要将咒灵整个吞下才能吸收并化为己用,现在看来关键之处是他掌心那个圆圆的黑球。

咒灵越强,夏油杰的能力也就越强,也难怪他拼命也要夺回对这几只咒灵的控制权。五条悟观察了几分钟,发现夏油杰也逐渐放松警惕,也有可能是他的体力不支,毕竟眼前的咒灵可是一级的程度。在还差一点就吸收完全的时候,咒灵挣脱开虹龙的束缚,夏油杰被甩翻在地,五条悟也破开真菌走到他的身前并抬起手。

当夏油杰绝望地盯着五条悟的背影以为功亏一篑的时候,他却用无下限停住了咒灵的攻击,还转头对夏油杰说:“我不会伤害它,你继续吧。”

夏油杰愣愣地看着他,接着迅速起身做完收尾工作,他把拳头大的咒灵玉握在手中盯了一会儿,五条悟凑上来好奇道:“你要吃了它?”

夏油杰没回答,他转过身仰起脖子将整个咒灵玉都咽了下去,五条悟看见他的喉咙凸起一个夸张的弧度,不由得啧啧称奇。夏油杰不适地捂住脖子,尽管咒灵的体型和情绪并不会影响咒灵玉的大小和味道,可他还是觉得刚才咽下去的咒灵玉似乎比平时大,甚至有股苦涩辛辣的味道。

“所以你到底是谁?”

夏油杰退开两步审视五条悟,后者拉过来一个尚且完好的椅子坐下,还翘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

“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你可以叫我五条老师。”

夏油杰眯起眼睛,五条悟说了一长串校名,可他只记住“东京”“咒术”两个词。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理由我刚才已经讲过了,而且很不幸地通知你,由于你吃掉了我的任务对象,现在你必须跟我走一趟。”

“什么?不是你默许我吃的吗?”

“是你先将我捆起来并拖延我的工作进度,所以我有义务将你逮捕。”

五条悟笑得格外爽朗,但他抓住夏油杰的肩膀,语气颇为友好地询问:“你能把魔鬼鱼再召出来一次吗?感觉比坐过山车还有意思。”

夏油杰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五条明显就有那个能力挣脱真菌,可他偏偏等到自己快要将咒灵吸收完了才动手阻止,还任由他继续吸收下去,这难道不是钓鱼执法?而且他的蝠鲼也不是玩具!

即便如此,夏油杰还是被五条悟抓上了蝠鲼,并一同往咒高飞去。

Chapter Text

夏油杰拖着行李箱出来时五条悟还坐在他家客厅喝茶,不过看样子已经结束了话题,现在只是在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收拾完了?”

五条悟站起身,夏油杰看了两眼自己的父母,他们也跟着站起来,他点了点头。

“那你们一家人再说说话?我去外面等。”

五条悟把只抿了一口的茶水放到茶几上,他大步走向门口,夏油杰紧跟着说了句:“我也走了。”

说完,他就跟在五条悟的身后走出家门。五条悟看夏油杰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把门带上,挑起眉毛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哭哭脸。”

“只是换个学校上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人走到公交亭等车,五条悟又问:“向你父母坦白应该没问题吧?我以为他们不知道你会咒术这件事。”

“他们只是单纯地以为我小时候能看见幽灵,就算我向他们展示我的能力,他们也不会相信小孩子的话,所以长大后就干脆不说了。”

“那为什么谈判的时候还让我一定要向你的父母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是一所普通的学校不是更方便?”

夏油杰白了一眼五条悟,该说这人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把人想得太白痴了,抛开他的父母完全没听说过还有培养咒术师的学校这一点,五条悟更是长了一副不靠谱的样子,还要让他们相信这种人还是自己将来的老师?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

“还好一开始是那个玩偶男和我父母通的电话。”

夏油杰把话说完五条悟笑得捧肚子,笑完他还提醒道:“在学校里要叫他夜蛾校长哦,在外面倒是无所谓。”

“那你呢?我在外面可以直呼其名吗?”

夏油杰也挑起眉毛,他可没见过像五条悟这么轻浮的老师,要让他乖乖叫老师他只会觉得怪膈应的。

“随便你,为师很随和的。”

五条悟甩甩手,正好公交车也来了。他们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夏油杰就坐在他的前方。现在是中午时间,车上只有零星几个老人,他们佝偻着身体坐在椅子上,有的手里撑着拐杖,有的还穿着冬天的厚衣服,有的戴着口罩也不停地咳嗽。

夏油杰从上车起就看到这些老人身上缠着一两只不起眼的咒灵,很多年纪大的老人误以为这些连吃药都治不好的病痛是经年累月遗留下来的旧疾,其实都与附在他们身上的咒灵有关,越是消极的老人就越容易被这些咒灵缠身,死到临头都不知道生病的原因。

夏油杰悄悄伸出手,车厢内慢慢出现了几股黑色的丝线,这些丝线的源头是老人们身上的咒灵,尽头却是夏油杰的掌心。一般来说五条悟对这种等级过低的咒灵通常是视而不见,一是因为危害太小,二是因为祓除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所以没那个必要。但夏油杰目前还做不到坐视不理,他想的是能帮一个就是一个。

五条悟把手臂靠在夏油杰坐的椅子的椅背上,他盯着夏油杰手里的咒灵玉慢慢成形,夏油杰把咒灵玉攥进手中捏碎,五条悟说道:“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吃。”

“这种咒灵需要寄生才能存活,对我而言没有利用价值。”

这时候五条悟倒来了兴趣,按理说夏油杰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是不可能知道该怎么给咒灵划分等级并了解特性的,但也许和他天生的术式有关,就像有的人生来就会画画弹琴一样,夏油杰不需要学习也能感知到每只咒灵的不同。

然而夏油杰的父母都是非术师,他能拥有咒灵操术这种稀有术式就像中了头等彩票一样。如果不是夜蛾正道先发现夏油杰的存在,按夏油杰这种三天两头用咒灵搞出灵异事件捉弄别人的性格,其他诅咒师必然会对他下手,到时候是拉他入伙,还是保留他的尸体进行解剖研究也未可知了。

“你不想知道我和你的父母说了什么就让他们同意跟我入学吗?”

“无非就是我如果不跟你走,就会有其他坏人把我带走,不如让我跟着你们好好学习步入正途这种话。”

夏油杰在车窗玻璃上看到五条悟因为吃惊高耸的眉毛,这人到底是把别人看得有多幼稚?还是他自己就挺幼稚的?

“有人说过你很早熟吗?”

夏油杰笑了笑,这时候公交车上的广播也响起,五条悟站起身要下车,夏油杰也和他一起走到后车门。

“有人说过你很幼稚吗?”

“他们一般都说我比较有童心。”

五条悟把架在头顶的墨镜重新戴回鼻梁上,夏油杰还以为已经到了学校附近,下车才发现他们这是在商业街。

“不是说学校在郊区吗?”

夏油杰问道。

“难得我有空闲时间,当然要犒劳一下自己。”

五条悟走进一家甜品店,把前台玻璃柜里的切块蛋糕全都买下来,夏油杰看得目瞪口呆,而店员已经见怪不怪地用装生日蛋糕的盒子将所有蛋糕打包,打包完后还熟练地递给夏油杰。不过夏油杰可不像五条悟以前带过的学生那样逆来顺受,他果断伸出手拒拿,还说:“作为老师不能这么压榨学生吧?你要是还想逛街我可不会奉陪。”

夏油杰说完还真就离开了甜品店,夜蛾发给他的通知书上有具体的地点,他也懒得再去搭乘电车,找到一个相对空旷无人的地方就乘坐蝠鲼飞走了。但是在夏油杰抵达学校后,他竟然看见五条悟和夜蛾正道一起站在校门口等他。这两人一个沉着脸,一个面无表情,夏油杰一眼就看出后面那个肯定是装的。

夜蛾抱着双臂走上前说道:“夏油,虽然明天你才正式入学,但我记得我对你说过,若非必要时候,不能召唤咒灵出来使用。”五条悟一边听一边点头,等他说完了又补充道:“之后我会带你出任务,到时就不能像今天这样单独行动哦。”

夏油杰瞥了一眼五条悟,这人用了什么方法先自己一步回来他倒是没感到奇怪,但夏油杰敢肯定自己要是现在反驳说他为了买蛋糕而耽误时间,五条悟肯定也有说辞应对,并且怎样都会把锅推到自己身上。所以他拿出在中学糊弄老师的办法,先道歉,然后再委婉地说明犯错的理由。

“我知道了夜蛾老师,这次的确是我太大意了,因为行李很多,想快点到学校收拾出寝室,下次我也一定会陪五条老师您去买蛋糕,再帮您拎东西的。”

夏油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夜蛾果然偏过头盯向五条悟,后者用手抓后脑勺打哈哈道:“别说得这么见外嘛夏油君,而且我也买了你的份哦,要带回寝室吃吗?”

“不用了,谢谢,我这个人不太爱吃甜的。”夏油杰笑得客套极了,他又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宿舍?”

夜蛾点点头,正好他找五条悟还有点事,等他俩走后夏油杰才叹出一口气。之前他被抓进咒高后就提前了解了这里的布局,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宿舍楼,他拎着行李箱吭哧吭哧爬上三楼,结果在寝室门口发现熟悉的蛋糕盒。

夏油杰从蛋糕盒上面的透明片看下去,竟然只剩下一块,这层楼也没别的学生,其余的总不能被五条悟一个人全都吃光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而夜蛾那边专门把负责二年级的日下部也叫过来开会,他刚收完学生的任务报告,一会儿就要向窗那边汇报今天的任务完成情况,五条悟下午也有一个特级咒灵需要解决,夜蛾趁三个人都有空档的时候简单说明了一下之后对夏油杰的处理。

“京都校那边已经知道我们收了夏油杰,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夜蛾正道站在办公桌旁边,五条悟坐在日下部的椅子上还把腿搁到桌面,他转动着屁股下面的旋转椅回道:“意味着他们已经知道了?”

夜蛾习惯了五条悟的不正经,他把视线转向日下部,后者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意味着诅咒师也会知道。”

“这件事的传播速度太快,前后不过两天时间,我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五条悟的两只手都搭在身前,左手的手指敲击着右手的手背,他回想了一下夏油杰昨天在校园里对抗咒灵的样子,开口道:“他的术式太罕见,加上行事作风并不低调,被其他组织盯上也很正常。”

夜蛾思量片刻,他摸索着下巴上的胡茬最后对五条悟说:“这两个月先安排他在校内学习和训练,暂时就不要外出了。日下部你那边也随时留意着窗反馈过来的情报,注意最近是否有咒灵异动。”

“是。”

五条悟却说:“我可不敢保证哦。”

夏油杰面对夜蛾的时候总是装得很乖巧,但五条悟知道他绝对不会甘于寂寞老老实实地在校园里待两个月,而且说服夏油杰就读咒高的重要条件就是尽快安排他出任务。正常人对咒灵都是避之不及,咒术师就更是厌恶了,但夏油杰对咒灵狂热得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黑巫师似的。

“你早一点把他抓进学校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夜蛾对日下部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五条悟还是坐在椅子上,他摊开双手回道:“如果真有组织冲着夏油过来,不如由我带他出任务,顺带解决隐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偷懒找个人帮你做事,最近几次的报告书你还没交给我,窗那边你汇报了吗?”

五条悟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夏油的作战经验比一些二年级还要丰富,但作战思路和理论知识稍有欠缺,我会尽快教会他,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之后我要带他出任务可别拦着我。”

夜蛾没有说话,五条悟就当他是默认,所以站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去问候问候自己的新学生,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夜蛾又叫住他:“我知道你很器重他,但你千万要记得他现在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学生,别给他太大的压力。”

“知道啦。”

五条悟挥挥手就离开了。在前往学生宿舍楼的时候他也在思考夜蛾刚才的那番话,他们接手过的学生有不少都是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的,所以导致性格多少也有点问题,但问题暴露得越明显,反而越容易处理,像夏油杰这种家庭相对完整和睦的倒是少见,非要说夏油杰本人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过于早熟,这也意味着他很容易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夜蛾最担心的左不过是一件事,那就是担心夏油杰会被策反,毕竟他还这么年轻,却拥有如此罕见的能力,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这所学校。这样的事例在夏油杰到来之前就发生过几起,所以夜蛾不得不提前给五条悟打好预防针。

夏油杰刚把寝室整理出来就有人敲门,他马上停下动作想装作屋里没人,但五条悟的声音立刻在门后响起:“下午和我去做咒力登记。”

夏油杰把门拉开,五条悟也毫不客气地走进来,他环视着屋内的布置,发现夏油杰竟然有闲心在墙上贴了一张摇滚乐队的海报,他凑近去瞧,上面的乐队成员都涂着黑色指甲,大多都披着长发,化着浓浓的黑色眼影。夏油杰不习惯被外人这么凝视自己的爱好,他坐到茶几上看手机,他过去的同学发来消息问他怎么不在家。

夏油杰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一边打字回消息一边问道:“你需要看这么久吗?”

五条悟答非所问:“难怪你会留长头发。”说完他就蹲下来去看陈列在小书架上的书籍,漫画几乎没有,更多的是小说,书架旁边的纸箱里放了很多泡面和零食,是夏油杰临时去楼下的商店买的。

夏油杰回完消息就站起身,他走到玄关穿鞋,五条悟问他:“你吃午饭了吗?”夏油杰抬下巴指向茶几上的杯面和吃到一半的炒面面包,五条悟笑了笑:“别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我们学校的食堂还是不错的。”

“我没饭卡。”

“哦,忘记给你了。”

五条悟掏了掏衣兜,又掏了掏裤兜,最后在屁兜摸出一张学生饭卡。

“做完登记再去量尺寸,校服两周后做好。”

“为什么要做登记?”

“这关系到之后分配任务的难度大小,如果你理论和技巧学得够快,两周后我就能带你出任务。”

“理论知识很多吗?”

五条悟掰指头数了数,“关于帐的使用、咒灵的种类属性与应对、如何疏散群众、格斗技巧……十节课左右吧,实践课耗时最多。”

“都是你来授课?”

五条悟打了一个响指,夏油杰却露出怀疑的眼神,前者忽然笑得有些阴险。

“夏油同学,我知道你很聪明,理论知识对你而言算不了什么,但论实践经验还是不要太盲目自信哦。”

“如果是和你对练的话,老师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五条悟听得出来“老师”这个称呼肯定不是发自内心才叫的,但他还是颇为受用地点头,并微笑回道:“当然不会。”

“老师。”

夏油杰忽然叫住他,

“什么?”

“你很强吗?”

夏油杰在和夜蛾正道单独谈判的时候就问过他这个问题,毕竟如此不着调的人要担任自己未来的老师,自己却没见识过他的真实水平,夜蛾告诉他的答案是肯定,而且是“最强”。现在他又问了一遍,就是想看看五条悟对此是何种态度。除了自大,夏油杰预想不出别的情况。

“很强。”

五条悟毫不在意地把手臂交叉在脑后。

“世界最强吗?”

“是啊,最强。”

回答的语气懒懒散散,就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夏油杰眯起眼睛打量走在他斜前方的五条悟,这人穿着像黑色垃圾袋一样的制服,加上过高的个子,显得体型都宽大不少,但从他的作战方式来看,夏油杰猜测五条悟应该是用脑比较多,肌肉含量可能不高,真要论肉搏,估计他还比不过夜蛾正道那个大块头。所以自己真要和他贴身格斗的话,拼尽全力没准可以打个平手,到时候他也算是和“最强”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了吧。

夏油杰不由得期待起来,五条悟侧过身发现他嘴边翘起微妙的弧度,就问:“你已经在幻想该怎么打败我了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很期待和您交手的那一天。”

Chapter Text

“在赶往现场前应了解并熟悉疏散路线,抵达现场后配合辅助监督撤离群众,必要时需要关闭电源……”

五条悟大大咧咧地坐在讲台下面,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本《除咒现场指导教学:应急与疏散》,而他正在一字一句地照本宣科。至于班里唯一一名学生,他站在台上的讲桌后面,两条腿岔开站,一只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甚至还捏着一根粉笔。

五条悟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于是他停下诵读,把脑袋从书后面探出来,然后果断将讲桌上的一支粉笔对准夏油杰的脑门弹去。

清脆的击打声和痛呼同时响起,夏油杰在被弹飞到黑板下面后瞬间清醒,他捂着额头爬起来,一脸幽怨地盯着台下的五条悟,后者已经好整以暇地将双手搭在身前,重新照着课本开始念经。

“喂,你到底要念到什么时候?”

夏油杰从没遇到过像五条悟这样的老师,上理论课完全不讲解只顾着念就算了,还坐在学生的位置上,甚至把他叫到讲台上记录上课的重点。夏油杰上了半节课就听得犯困,他见五条悟视线都在书本上便停下来打盹儿,没想到不到一分钟就被抓个正着。

五条悟偏了偏下巴,书页凭空翻到最后一页,他又翻回刚才那一页,回道:“还剩七十六页。”夏油杰直接走下来把书夺到自己手中,他看到五条悟才念到三十五页时深呼吸了一下,最终好言道:“您不觉得直接让我自学会更快吗?”

五条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夜蛾正道的嘱咐像咒语一样回响在他的耳边:“五条,我不希望看到你带出来的学生和你一样不守规矩,否则后果自负。”

需要他负责的后果就是第二年还会多塞几个学生给他带,五条悟宁愿去出任务,也不要教这些小孩子从零开始学除咒,若不是他知道夏油杰不错的基础和很高的悟性,他也不会揽这个活儿。现在他为了凑够二十个学时的理论教习不得不照本宣科一星期,一星期之后他就可以带夏油杰进行两个人都心心念念的实战演练。

五条悟的沉默让夏油杰意识到在这后面也许另有隐情,于是他撑在桌面上对五条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低声道:“我不会向夜蛾告状的,剩下的时间就带我去训练,怎么样?”

夏油杰把自己的活儿安排得明明白白,搞得五条悟都笑了一下,他把两条腿从桌上收回来,顺便将书本倒扣在课桌上,他撑着下巴继续商量道:“我怎么确定夏油君不会出尔反尔呢?这样的把戏也玩过不止一次了吧?”

夏油杰尴尬得偏过头咳嗽一声,之前为了整蛊五条悟就把他在课堂上跷二郎腿吃零食的样子拍下来发到了夜蛾的邮箱,然而那个时候是夏油杰自己听课听烦了,就让五条悟讲他遇到过的特级咒灵以及祓除的经过,可他又说得实在抽象,不是“咻”的一下,就是“轰”的一声,夏油杰怀疑五条悟是单纯在自己面前炫技,便向夜蛾告了几次状,虽然看见自己的老师吃瘪的样子很有趣,可最后五条悟也不在课堂上聊别的,一堂课两个小时,从头到尾都在念课本,终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老师带我去训练的话,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夜蛾就算要罚也会把我算进去。”

五条悟眯起眼睛,夏油杰这个人的确狡猾,被他这么一说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夏油杰以为他还在犹豫,又加码道:“我可以替老师跑腿买那家蛋糕店新出的甜品。”

五条悟正要答应,突然想到最近半个月夏油杰都不能出校门,所以他又是怎么得知自己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出了新品的?五条悟的停顿使夏油杰瞬间反应过来,他急忙转移话题掩饰过去:“我记得老师下午还要出任务,还有一个多小时下课,快走吧。”

五条悟似笑非笑地起身,他难得见到夏油杰慌乱的样子,故意先不提起他擅自离校这件事,而是慢悠悠地走到教室门口,再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其间夏油杰一直在没话找话,他也只是点头回应。

等他们快走到作战训练的场地时,夏油杰终于忍受不了五条悟那个微妙的嘴角弧度,于是坦白道:“你会上报给夜蛾吗?”

五条悟开始装傻:“夏油君是指什么?”

一年级生脸上闪过瞬间的不爽,但很快又挂上温柔谦逊的笑容。

“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

“哦哦。”

五条悟还是没拆穿他,他把训练场地的总闸打开,系统运作的轰鸣声沉闷地响着,夏油杰跟在五条悟的屁股后面把鞋子脱下来放在门口。他们又经过三道门,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时已经变得异常安静,就连脚步声都被柔软的地垫给吞没,夏油杰环视周围的环境,宽敞的房间有足球场那么大,但上下左右都铺满和榻榻米差不多的材料,即便摔上去也不会太疼。

“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这么大。”

夏油杰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把及肩的头发扎起一个小辫,又把多余的碎发拢到耳后。

“它会根据训练对象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五条悟一边回答一边压腿,夏油杰还在观察头顶上方巨大的投影器,所以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师正在热身。

“意思是我可以在这里面放出咒灵?”

“没错。”

“那有相对应的模拟对手吗?比如人造咒灵什么的。”

“没有。”

五条悟做完简单的热身运动后就朝夏油杰走过去,正巧这个时候夏油杰也转过身,他面带好奇地问:“这上面是全息投影器?可以模拟实战场景吗?”

“可以,你直接命令它。”

夏油杰狐疑地看向五条悟,又看向上方的机器。

“真的?”

“老师还会骗学生吗?”

答案是真的会,而且还骗得很开心。

在夏油杰一本正经地说完“请帮我模拟实战场景”后五条悟就微微翘起嘴角,夏油杰见机器没反应就又大声说了一遍“你好,请帮我模拟实战场景”,等他意识到自己被彻彻底底地耍了一通时五条悟已经笑得捂住肚子,一只手还不停拍大腿。夏油杰定在原地额角爆出青筋,五条悟却扶着他的肩膀笑得晃来晃去。

随着一声咆哮,虹龙瞬间出现,五条悟也登时没了影子。夏油杰见虹龙冲出去的方向没有五条悟,还以为他被撞飞到空中,结果他一抬头就看到五条悟倒悬在空中,一脸微笑地对他摆出招式。由于太过震惊,五条悟的动作在夏油杰的眼中自动形成慢放,就连发丝飘动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接着,他就被“赫”轰了出去。

不过夏油杰立即召唤出防御咒灵为自己缓冲片刻,不然他真的要在地上打滚了,五条悟轻飘飘落地,语气带笑地说道:“不要轻敌呀。”

“是老师耍我在先吧。”

“现在我不是老师,是敌人哦。”

五条悟笑得滴水不漏,夏油杰也得偿所愿地看到他动真格的样子,他做出即将攻击的姿势,脸上是难掩的兴奋。

五条悟预判到夏油杰会在他身后放出咒灵偷袭,所以他提前转身格挡,他今天没准备开无下限,不然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来说算是作弊吧。但五条悟没想到的是夏油杰竟然没趁他抵挡身后攻击的时候放出其他咒灵夹击,而是直接抬腿朝他的脑袋踢来。

五条悟当然没让他得逞,他条件反射地抓住夏油杰的脚踝,带着玩味问:“你还会空手道?”

夏油杰被控制住行动也一点不慌乱,他盯着五条悟的眼睛回道:“不止。”

说完,夏油杰拧转腰部腾空跃起,他的另一腿挂上并扣住五条悟的肩膀,连同钳制住五条悟一条胳膊的咒灵一起将他甩翻在地。五条悟倒地的同时夏油杰的下巴也被重重地磕了一下,不过他此时此刻雀跃极了。

五条悟小觑了夏油杰的近战能力,他倒是猜到夏油杰肯定会一些肉搏技巧,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即便技巧再突出也无法碾压一个力量悬殊过大的对手,但他巧妙地利用咒灵的配合将自己骑在身下。

夏油杰两条腿都锁住五条悟的喉咙,不过在占了上风后他就不再夹紧大腿,而是抱着双臂坐在五条悟的胸膛上,并且用一种戏谑的目光俯视对方。

“老师要是开无下限就不会被我得逞。”

夏油杰稍微冷静了些,但还是很得意,五条悟呈大字状倒在地上,此刻他的心情是惊喜占多数。

“那就太欺负人了。”

只要五条悟想,他可以全天不间断地开着无下限,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近身,他自己也不会觉得累,现在是和学生对练,还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但夏油杰觉得十分有必要,他从五条悟的身上起来,又向他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

“我们现在不是敌对关系吗?”

说完,夏油杰又故技重施,在五条悟起身的瞬间就用力拽过他的手臂企图将他背摔,只可惜兵不厌诈,五条悟顺着他的使力方向空翻,一把拎起夏油杰的后颈,他自己则安稳落地。就在夏油杰以为自己要被狠狠摔在地上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倒悬停在空中,他抬起眼睛往上看,五条悟眼罩下面的半张脸笑得很是欠揍,下一秒他就被抓住两只手腕摔在地上。夏油杰是腹腔先着地,他摔得差点吐出来,五条悟就拎着他在空中甩了半圈,又重重摔在地上,在这个过程中他扎在脑后的一个小马尾也被甩得散开。

夏油杰学过的格斗技巧从来都是系统的对战,像五条悟这张毫无章法地把他拎来拎去、摔来摔去,他简直没办法找到突破口。所以他只得打住以牙还牙这种思路,瞬间召唤出一只大鸟抓住自己的肩膀往上飞,连带着五条悟也被拖向空中。

夏油杰抓住时机收拢两腿往身前猛踢,虽然五条悟躲开了这一踢,但夏油杰终于从刚才的困局中解脱出来,只是他忽然感觉自己往下沉了一点。他抬头往上一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召唤出来的那只大鸟被五条悟骑在屁股下面,这人到底有多喜欢霸占别人的坐骑咒灵?

夏油杰此刻的脸已经阴沉得不能再阴沉,寻常伪装出来的体面彻底挂不住,他干脆把更加灵活的蝠鲼召唤出来,大鸟听他命令松开爪子,但五条悟抓住它的脑袋上的两根长羽,像驾驶飞机那样调转方向,任由夏油杰骑着蝠鲼在背后追赶。

两个人像在玩空中版的碰碰车,夏油杰努力在后面追,五条悟会故意放慢速度等他追上,然后急速拐弯再仰冲。夏油杰放出具有延展性的咒灵想要将五条悟抓回来,但后者竟然凭空消失在他的眼前,只剩下大鸟一个劲地往上飞,最后撞到全息投影器扑腾着掉落。

夏油杰及时将它收回,又往另外两个方向看,还是没看到五条悟的身影。忽然,夏油杰的后背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迅速抓住蝠鲼的身体向下俯冲,来不及做恶作剧的五条悟顺势滚落,还把坐在前面的夏油杰也撞得跌落。夏油杰赶紧抓住蝠鲼的尾巴,先一步滚下去的五条悟也抓住夏油杰的一条腿。两个人像蔫了的气球一样缓缓落下,蝠鲼绕着他俩游了一圈后也收了回去。

刚才那几个回合夏油杰被折腾得浑身是汗,五条悟还安然无恙地戴着眼罩,他反而是玩得最开心的一个。夏油杰气喘吁吁地问道:“这也算是训练?”

“真实的情况会比这个更复杂,我在帮你提前适应。”

“真实的情况会包括玩弄别人的咒灵吗?”

“错了,那是在训练你对咒灵的调控能力。”

“把人当肉饼一样摔?”

“咒术师只会术式不会近战可是会吃亏的,当然,术式更重要一些。”

“那为什么只对我发动一次术式就不再用了。”

五条悟停顿一秒的时间后又回道:“你是我的学生,不是真实的敌人,对你发动任何一招都会让你死的。”

“最开始的那招我扛了下来。”

“赫吗?对你还不需要用全力。”

夏油杰沉默片刻,他径直走向门口,用背影丢下一句:“老师,你太傲慢了。”

五条悟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逐渐被墙壁吞没,训练室的仪器在感受到咒力消失后就自动关闭投影仪,屋内又恢复了原样。没了复杂的光影,五条悟在洁白的地面看到一根黑色的发绳,他弯腰捡进手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气温逐渐升高,夏油杰的头发却更长了,只是扎起的发束太短,从后面看就像麻雀的尾巴。

Chapter Text

难得的周六时光,夏油杰起了个大早,五条悟因为临时出任务导致一上午的课被挪到下午补上,突然这么安排夏油杰还有些庆幸,上周他呛完五条悟就走了,不知道五条悟对此的反应是什么,反正他多少有些心情复杂。恰好这一周时间内五条悟都在外出差,就换成夜蛾带他上课,他想着能迟一点面对就迟一点面对,最尴尬的情况就是五条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他却一直念念不忘。

夏油杰接到夜蛾的通知后就要挂电话,然而对方又让他去训练室把二年级要用的咒具整理出来。一般这种事情都是谁要用就由谁来整理,叫夏油杰去只是不想让他闲在学校里,免得生出要逃出去玩的心思。

可夏油杰偏偏就是这么做的,他把夜蛾分配给他的任务抛在脑后,还特意换上一身常服。这次他将逃跑地点换到教务楼的天台,他召唤出蝠鲼,接着迅速升空逃出笼罩在学校上方的结界。他向下望了一眼缩成模型大小的建筑物,心情也像云朵似的飘飘然,再戴上耳机惬意地躺在蝠鲼背上,大约小憩了半个小时就抵达城区。夏油杰像往常一样在一栋停车楼的顶层停靠,最后坐电梯下来,根本没人会发现其中的异常。

现在还是暑假,街上有不少年轻男女压马路,恰逢一部新电影刚刚上映,来来往往的同龄人就更多了,他们手里捧着甜筒或冰饮,要么挽着朋友的胳膊或勾着同伴的肩膀,低头快速前行的上班族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作为同龄人的夏油杰戴着一顶鸭舌帽,当然他这么做只是不想被曾经的同学认出来。

别的人都在享受暑期的休闲时光,夏油杰却是忙里偷闲跑出来,自从上次在五条悟面前暴露了自己逃出校门的事情后,他连续一周都在夜蛾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而且从他的反应来看,五条悟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于是夏油杰的胆子又大起来,刚好趁着今天出来打发一下无聊的日子。

夏油杰先是去游戏店买了几张新出的卡碟,最近他在夜蛾的课上都表现良好,理论课的时间大幅缩短,技能课也不需要用额外的时间来补,所以空出来的时间反倒比刚开学那一阵多。夏油杰又探了一下口风,从夜蛾嘴里得知自己实战的日期至少也要一个月之后,于是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五条悟身上,这人既然能违反规定带自己去模拟训练室,就能再次违反规定带自己一起出任务,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仅不会给对方拖后腿,还能趁此机会在五条悟面前证明自己,毕竟夏油杰都觉得自己上次的表现可以说是太糟糕了。

“我要这些,帮我装起来,谢谢。”

夏油杰将装有卡碟的篮子放到收银台前,又将坏了的手柄交给老板维修,两个小时后他再来取。

走出游戏店后夏油杰看外面的日头还晒着,就在商场二楼多逛了些时候,他注意到自己以前喜欢的作家在停笔两年后又出了新的短篇小说,便翻了几页试阅用的样书,发现题材和内容都挺对胃口后干脆坐在书架下面将整本书都速读了一遍,读完整本书他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于是果断将这本书买下,接着走出商场随便找了家餐厅吃午饭。

这家餐厅店面不大,而且墙上只挂着两个电风扇,夏油杰把外面穿的衬衫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把鸭舌帽也摘下来折进裤兜里。他刚把手机从衣兜里拿出来就看到五条悟发来的消息,内容是他站在一只巨大而且丑陋的咒灵前面的自拍,还配了相应的文字:是特级哦,杰要吃吗?

五条悟故意耍贱的时候会只叫夏油杰的名字,这时他点的冷荞麦面也端了上来,夏油杰回了句“正在吃东西,不要发恶心的东西”,然后端起蘸汁又挑了一筷子荞麦面浸在汤料里。

说是如此,但夏油杰一边吸面条一边观察照片里的背景,看样子是在东京周边地区的某个神社,而且照片里的阳光不是很晒,大约是早上拍的,或许五条悟这个时候已经回学校了,见他不在宿舍才会这么问。夏油杰悄悄破解了照片里的隐藏信息,这时,一条消息又蹦了出来。

“又在吃凉面?”

夏油杰赶紧吸溜进面条,他差点被面汤呛进鼻子,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的客人,店里的客人都是普通人,所以不存在五条悟监视他的情况。

“没有,吃的猪扒饭。”

夏油杰说的不全是谎话,早上他去食堂时多问了一嘴做饭的阿姨今天中午的饭菜是什么,如果没有凉面的话,他也只能吃猪扒饭了。

“记得给我留一份,我很快就回来。”

夏油杰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这个时间食堂早就关门了,那么五条悟肯定就是在诈自己。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摄像头,将自己和面前的荞麦面以及放在手边的购物袋拍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冲着镜头比了个耶,脸上的表情更是挑衅,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压根不在学校。

拍完照片夏油杰还觉得不够直白,于是补上一句:“刚才骗你的。”

发完消息夏油杰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吃了好几口面条他才又收到五条悟发来的消息,只是看了一眼夏油杰就怔住了。五条悟也发的照片,他站在一家传统料理店门前,并背对着招牌,配文道:“那我就在外面随便吃吃吧。”

夏油杰不可置信地转头,正好门扉被拉开,一头闪亮的银发瞬间吸引了店内所有客人的注意力。这位戴眼罩的客人目光迅速锁定坐在吧台前的高中生,然后大跨步坐到他的身边,老板娘一看是过去的常客就赶紧招呼道:“工作之后难得见你出来吃饭呢。”

五条悟就像是没看见夏油杰似的,他把眼罩摘下来去看墙壁上的菜单,坐在一旁的夏油杰却在腹诽道:明明不摘眼罩也看得见吧?居然还知道装正常人?五条悟撑着下巴为难地啧了一声,还是没想好午饭吃什么。

“这位小哥,能帮我想想该点什么套餐吗?”

五条悟转过头友好地向夏油杰发出询问,搞得对方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但夏油杰还是面带笑容地回道:“夏天就该吃凉面吧。”

五条悟点头赞同,于是举手道:“那我要一份猪扒饭。”

夏油杰笑得嘴角轻微僵硬,握筷子的手也一瞬间收紧。这时老板娘递过来一杯大麦茶,夏油杰把摆在桌上的购物袋收到另一张板凳上,五条悟瞥见袋子里的游戏卡碟,就对夏油杰说道:“你出来一趟就是为了买这个?”

“难道不行吗?”

夏油杰还觉得奇怪,毕竟五条悟基本不会对他说教,就连严肃的语气也很少有,但刚才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夜蛾教训学生的开头。

“我也想买来着,正好你买了,就借你的来玩好了。”

“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份上吧?”

“联机也行。”

“谁跟你说这个了?而且我只有一个手柄。”

“我有最新款的手柄想试试吗?”

夏油杰想到自己那个玩了三年的旧手柄,他犹豫一阵,最终败下阵来。

“……只是试一试。”

老板娘将猪扒饭套餐端上来的时候夏油杰却皱了皱鼻子,又悄悄将身体往旁边挪了一点,五条悟夹起一块炸得酥脆的猪扒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你要试试吗?这家的猪扒饭可是招牌。”

夏油杰摇摇头道:“夏天我不喜欢吃炸物。”

“哦?”

“天气太热,没有胃口。”

“所以才总是吃凉面啊,搞得我也想吃冰淇淋了。”

“这两个东西到底哪里一样了?”

夏油杰刚说完老板娘就靠近吧台,她询问道:“你是五条君的学生吧?”

“啊,嗯。”

“还真是难得,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少来这种店吃饭了。”

五条悟举起筷子点评道:“快餐时代啦,快餐时代。”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插了一句:“是谁前一个星期还带着一袋汉堡薯条进教室啊?”

五条悟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的工作可是需要大量高热量食物才能勉强弥补体能消耗哦,老板娘,请再给我一份猪扒饭。”

老板娘也见怪不怪地收回碗筷,并迅速端上来一份热气腾腾的猪扒饭套餐,夏油杰虽然早就知道五条悟的食量惊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一直都是这么点的吗?”

老板娘笑着点头,替五条悟和夏油杰满上大麦茶后说道:“五条君从学生时代起就总是这么点餐,工作之后虽然来的次数少了,但偶尔来一次还是会点同样的套餐呢。”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大口吃饭的样子,再配上老板娘堪称欣慰的眼神,他也不禁吞咽起口水,当然这也被听觉灵敏的五条悟捕捉了过去。他从碟子里夹起一块猪排放到夏油杰吃干净的盘中,后者将信将疑地夹起来咬了一口。

“怎样?”

五条悟对于自己的口味颇有自信。

“……还不错。”

“老板娘,请给他再来一份——”

“打住!我已经吃饱了,下午还有技能训练,吃太多会吐。”

“夜蛾的课?”

“你的。”

五条悟突然陷入沉思,夏油杰也眯起眼睛。

“你忘了,对吧?”

五条悟开始摩挲下巴,夏油杰笃定道:“你忘了。”

“一定是出差太久的缘故。”

夏油杰没吭声,五条悟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他安静地吃剩下的饭菜,但夏油杰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肯定不会这么快接受现实,所以他也安静地等待五条悟爆发。

“下午来我宿舍打游戏。”

五条悟语出惊人,虽然有些意料之中,但夏油杰还是耸了耸眉毛,五条悟如果不在教师这个职位上恐怕还要更“顽劣”一些,但也正是因为他不着调的性格,夏油杰才会偶尔感觉到自己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学生和老师的分别。

“不上课了?”

“不上了,我需要休息。”

“被夜蛾抓到怎么办?”

“不会的。”

说到这里,五条悟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夏油杰回道:“休想拉我垫背。”

“那就去上课。”

五条悟把筷子放到水杯上转圈,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夏油杰紧了紧牙关,最后还是默许了。

两个人吃完饭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五条悟在阳光底下伸了个懒腰,他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大猫,又懒懒散散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要在回去的路上睡个午觉。”

“所以呢?”

五条悟抬抬下巴,示意夏油杰自觉把咒灵放出来。后者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被五条悟抢先一步安排还是有点不爽。

一分钟后,五条悟挎着夏油杰闪现到停车楼顶层,夏油杰捂着嘴巴差点吐出来,五条悟把他扶正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夏油杰忍着呕吐感召唤出虹龙,五条悟还挺喜欢它的,尽管上次他差点被这个大家伙撞到身上。但换到虹龙这边就有些不乐意了,还是夏油杰安抚性地揉了揉它的角才顺从下来。

夏油杰跨坐到虹龙的后脖子上,五条悟就躺到他的身后,虹龙背上的鬃毛就像草皮一样既干燥又蓬松,五条悟发出惬意的叹息声,在感受到虹龙盘旋升空后问道:“所以你今天上午偷跑出来都做了些什么呢?”

夏油杰“啊”了一声,五条悟也掀开眼皮。

“忘记把手柄拿回来了。”

“游戏手柄?”

“嗯,因为坏了。”

“要回去拿吗?”

“不用,我可以直接玩你的。”

“你还真不客气啊。”

“老师也是。”

夏油杰回敬得干脆利落。

“不问问我今天遇到的是什么特级?”

“我看起来很想问吗?”

“眼睛可不会骗人。”

“既然老师想说就说吧。”

“总之比以往遇到的要特别一些。”

“连你也觉得棘手?”

夏油杰顿时来了兴趣,从五条悟传来的照片看,这只咒灵的确不太一般。

“嗯……”五条悟犹豫起来,“如果杰肯帮我写报告的话倒是可以仔细讲讲。”

“铺垫那么多只是为了最后这一句话,你还真是人渣啊,老师。”

五条悟大言不惭地回道:“这种情报对你之后出任务可是很有帮助的。”

“反正还要等很久才能出去,我已经不在乎了。”

“谁说的?夜蛾?”

夏油杰没回答,五条悟把两只手臂垫到脑袋底下,悠悠说道:“决定什么时候带你实战的是我,还轮不到其他人说话。”

夏油杰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五条悟翘起的嘴角,尽管这人用眼罩遮住了眼睛,可夏油杰还是能感觉到那股视线正盯着自己。

“下周一和我一起去神奈川,如果杰表现得够好的话。”

夏油杰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反问道:“怎么样才算表现好?”

“游戏?三局两胜?”

夏油杰还以为是别的衡量标准,这么一想还的确是五条悟的做事风格,他倍感信心地比了个OK,还放话道:“给我一局就足够了。”

Chapter Text

夏油杰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阴沉的天空,现在不过是下午四点,天却阴得像是傍晚。他正想折回寝室拿一把伞,一辆轿车缓缓驶过来,车窗降下,五条悟含着棒棒糖出现在他的眼前。

“老师,好像快下雨了。”

“哦!是吗?”

五条悟把头探出窗外往天上一看。

“好像是呢。”

下一秒车门打开,夏油杰刚迈上阶梯就被一股吸力扯过去,就连刘海都飞了起来,他被揽住腰稳稳地坐到后座,低头一看就看见五条悟又把手臂收了回去,车门也紧跟着关上了。

“伊地知,出发。”

五条悟一声令下,伊地知就将导航仪上的地址设置到三十公里开外的废弃村落遗址,这是他们今天的任务地点。

夏油杰调整好坐姿,特意把凌乱的刘海理顺,说道:“不能对学生使用咒力吧?”

“谁说的?”

“这不是常理吗?”

“哦,这样啊,那杰平时用咒灵暗算我也可以咯?”

夏油杰偏过头咳嗽两声,对上同辈和长辈,他尚且能用正论应付一二,但他的老师完全不吃这一套,还经常用歪理驳回,虽然在这件事上他也理亏罢了。

“所以今天的任务应该会很棘手?”

夏油杰跟着五条悟出现场任务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奈何任务对象都简单得像是通关游戏里的小怪,夏油杰不仅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要帮五条悟写任务报告,而后者还一直用“总有一天会带你收服特级的,安心啦”这种话来将他搪塞过去。

“伊地知,说说看?”

五条悟也是刚出差回来,他压根还没看伊地知发给自己的讯息,忽然被点到名字的伊地知如实告知夏油杰今天的任务对象是一只特级咒灵,不过窗上一次观测到较大的咒力波动还是上周,这个咒灵就像活火山一样,谁也摸不清楚它的活跃周期是多久,更不知道下一次爆发又是何时,然而那片废弃村落的山脚下还生活着零星几家农户,咒灵一旦爆发危险,他们的性命也会受到牵连。

“通知他们离开了吗?”

“昨天就通知他们到县里避难,现在已经清空了。”

“但还是尽量把破坏范围控制在山上吧,除了他们的房子,还有农田,马上就要秋收了。”

这句话显然是对五条悟说的,夏油杰已经摸清楚他的战斗方法,那就是怎么爽怎么来,有时若不是自己提醒,他制造出的损坏只怕要比咒灵还要大。而五条悟从夏油杰开始和伊地知对话开始就隔着眼罩打量他,夏油杰看不见他的眼神,但这种被审视的感觉实在微妙,就问:“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总感觉杰比我靠谱多了,赶快毕业来接替我的位置。”

说着,五条悟就挺直腰背在狭窄的车厢内伸了一个懒腰,头顶和手都不出意外地碰到车顶,又只好叹出一口气牢骚道:“真想去海边旅游啊,都多久没休假了,老橘子还真是把我当廉价劳动力使用。”

至于夏油杰,他当然知道五条悟肯定是有些赏识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提早带他出任务,更不会在出任务时将大量的需要正面应对的工作交给自己,然而在听到“接替位置”这个词时他还是免不了心中一跳。自己前十几年一直不被人认可的能力现在却被赋予如此高的评价,他怎么能够不为所动呢?

可他毕竟是夏油杰,即便被如此夸奖,还是要故作镇定地把头转向一边,语气平静地说道:“至少要干到六十岁才能下岗吧,别做美梦了,五条老师。”

“杰比老橘子还要恐怖,六十岁,要我一边拄拐杖一边祓除咒灵吗?”

“五条老师就算六十岁了也只会是活蹦乱跳的老头子,不过头发也不会比现在更白就是了。”

夏油杰也被自己这句话逗笑,在他的脑海中,六十岁的五条悟颤颤巍巍举起手,然后对着咒灵领域展开,坐在驾驶位的伊地知也难掩笑意,五条悟则抱起手臂看他笑得不能自已的样子。

等夏油杰的笑声渐渐平息,五条悟才换上正经的语气说道:“不过我不建议杰像我一样做老师,如果能做像冥冥那样的咒术师倒还不错,她的假期可实打实地比我多。”

夏油杰之前就和冥冥打过交道,比起咒术师,她更像是一名商人,游走在各个国家之间,哪里有难对付的咒灵需要祓除,她就会让对方开出高价再出面解决,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非术师,她的生意就会源源不断。

这么一想,的确很不多,而且夏油杰也有这个实力能做到,但他还是更倾向于五条悟提到的前一个选择,除了保护非术师,他还想培养起更多从小不受到重视的咒术师,就像自己被五条悟从人群中挑选出来一样。

“既然如此,老师为什么在毕业后选择留在学校呢?”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想这么做了。”

“那老师又怎么知道我不想呢?”

夏油杰眼睛仍然看向窗外,他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意,浓稠得像是抓一把就能挤出水来,五条悟也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两个人都默契般地不说话,其实也是早就知道了彼此的答案。

此时,天已经很暗了,滚滚浓云从后面的天空追上来,像卷起的地毯慢慢铺开似的,黑色的轿车在弯曲的公路上行驶,雨点追赶着就下起来了。

到了山脚,伊地知将车停在一户人家的家门前,夏油杰下车后赶紧跑到屋檐下躲雨,五条悟开着无下限倒也不怕,他看向雨雾中的山岭,暂时没感受到咒力波动。

“伊地知,你先回去,今天肯定是动不了工了。”

“是。”

夏油杰就这么看着伊地知离开,他一脸惊讶地跑出来却只看到一个车屁股,而五条悟正要往山上走去,他小跑着追上去,雨水把他的头发都打蔫了。

“现在就要上山?”

“先上去看看。”

“我早就说要带雨伞出来。”

五条悟把揣进衣兜的手伸出来握住夏油杰的手腕,那些豆大的雨点瞬间被隔绝开来,夏油杰想伸手去抓,可他的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玻璃罩,雨滴自动就被弹开了。

“山路好难走,快把代步兽召唤出来。”

“求人也要讲礼貌,况且它有名字。”

“那快把小粉召唤出来吧。”

“什么小粉,它叫蝠鲼。”

说完,夏油杰抬手一挥,蝠鲼就从他背后飞出来,五条悟拉着他跃到背上,再拍拍蝠鲼的脑袋喊道:“冲吧,小粉。”

“等我成了老师的同事,一定不会再和你出任务。”

五条悟一摊手,“虽然很可惜,但除非是有特大险情,教师和教师才会通力合作,而且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一个月之后,杰就要自己出任务了。”

“这么快?”

夏油杰嘴快就将内心想法表露了出来,五条悟玩味地凑过去,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夏油杰,说道:“舍不得我吗?”

夏油杰本想否认,可一想到自己否认对方反而会得寸进尺,干脆坦白道:“是啊,没有老师带着,多少会感觉孤单吧,还是和老师一起出任务最好了。”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五条悟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就被这句话诓得僵住,夏油杰也把脑袋歪过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怎么?老师也很舍不得我吗?”

五条悟隔着眼罩推了推并不存在的墨镜,说道:“真是的,以后杰就不能帮我写任务报告了。”

夏油杰哼出一声鼻息,五条悟的这句话虽在意料之中,却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只有自己选择了坦白可真是一点也不公平,就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会感到落寞一样。尽管知道眼罩的作用是为了让六眼不那么疲累,可夏油杰偶尔还是会想看看五条悟的眼睛来测试他说的话里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两个人之间说说笑笑的气氛一下子冷淡下来,夏油杰的手肘撑在盘起来的腿上,两个人膝盖相碰,即便不再牵着手,雨滴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他想,无下限还真是方便啊。

五条悟则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学生,陡然沉默的氛围使他再次意识到什么,夏油杰是个很擅长伪装自己情绪的优等生,几乎所有和他第一次打交道的人都会觉得他谦逊有礼,可他偶尔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坦率的一面,一开始五条悟还会以为这是因为他们认识得最早,再加上是师生的缘故,所以夏油杰才会毫无顾忌。可后来五条悟才知道这两个因素只占其中一部分,夏油杰掩藏的情绪中还有一部分是不敢对他剖白的。

夏油杰从进校开始就盼望着自己能够单独行动,驯服那些难搞的咒灵,同时他也会因为要与老师分开行动而变得安静下来,横在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几乎是明晃晃的暗示,五条悟如果再读不出这份感情,他也白当这几年的老师了。不过也正因为他是老师,在夏油杰还没有出格的行为之前,不得不装作看不见也听不着的样子。

但愿是他多想,可果真如此吗?

到了山顶,夏油杰率先跳下来,没有无下限的他再次淋雨,五条悟伸手去揽他的肩膀,结果被轻巧地躲开,接着往前多走了几步,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故意的。五条悟在心底叹气,这可不好搞了。

“这么矮的一座山居然还有盆地,从外面看有这么大吗?”

夏油杰站在盆地的边缘向下看去,村落都聚集在山岭的凹陷处,雨幕让视野变得不那么清晰,但就这么看下去竟然有一百来户。

“或许是假象,从客观条件来看,这儿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房子。”

“是能够制造幻觉的咒灵?”

“或许是,窗那边没有记载,连规模都没监测到。”

为了不让夏油杰被雨淋湿,五条悟还是悄无声息地按住他的肩头,夏油杰顿了一下,又说:“现在下去看看吗?”

“等天晴再说吧。”

“这附近也没有歇脚的地方。”

“谁说没有了。”

五条悟掏出一把钥匙,夏油杰不解地看着他。

“山脚下就有一家民宿,这山上之前有一片可以看萤火虫的地方,每年夏天都有很多旅客过来,但是村庄没落后萤火虫也跟着消失,民宿也就办不下了。”

“……那不就是普通村民的家吗?”

“要这么说也可以啦。”

夏油杰对于这种私闯民宅的行为不置可否,但走到家门口时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真的有提前告知人家吗?”

“伊地知都打点好了,他们知道要借给我们住还高兴得不行。”

夏油杰默默腹诽道:“空闲了这么久的房子终于有人花钱来住肯定会开心吧。”

这是间很古朴的町屋,夏油杰的外公家就是这样的房子,所以他很熟悉这种房屋的构造,他在玄关处脱鞋,五条悟就已经走进去了,即便门口没留下湿脚印,夏油杰还是把他叫回来脱鞋。

“好古老的房子,冰箱在哪?”

五条悟站直身体时头顶都要顶到屋顶了,夏油杰找了个挂钩将淋湿的外套脱下来挂上。

“我们可以吃屋里的食物吗?”

“伊地知说房屋主人给我们留了饭菜,就放在厨房。”

五条悟还没找到厨房在哪里,夏油杰就已经端着一盘烤饭团出来了,一人只有一个,还真是不多不少。

“这根本不够我吃吧,就这么招待我们吗?”

五条悟一看到自己的胃得不到满足后就有些消极怠工,他躺在榻榻米上深呼吸,最后掏出手机开始查找离这儿最近的快餐店,然而这里地处偏僻不说,甚至根本没有信号。五条悟察觉到古怪之处,他起身去开电视机,荧幕上全都是雪花,他又拧开电视机旁的收音机,嗡嗡的噪音传出来无论怎么调都调不出频道。

他暂时没把这个发现告诉夏油杰,而是起身拉开通往庭院的门扉,外面的雨更大了,稀里哗啦的,激起的水雾让庭院也变得模糊不清。他看见后面的山顶,一片乌云笼罩在山顶,这场雨恐怕一晚上都停不下来了。

五条悟回到屋内,夏油杰一直没从厨房出来,结合刚才的种种怪异现象来看,他不得不担心起夏油杰的处境,然而走进去一瞧就看到自己的学生正在煮味噌汤,另一边的炉子上还烤着两条鱼干。

“怎么在做这个?”

五条悟走过去,锅内刚滚起水泡,夏油杰将切好的豆腐和裙带菜干丢进去,用汤勺搅拌两圈后舀起来尝尝味道,觉得不够味似的抓了一小撮虾米进去。

“不是你说东西不够吃吗?”

其实五条悟想说即便有这些还是不够他消耗出去的能量,但难得看到夏油杰下厨,他也没扫了对方的兴致,就说:“明天的早饭也由杰来做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已经把米饭蒸上了。”

五分钟后,味噌汤和烤鱼干都被端上桌,两个人盘腿坐在客厅吃饭,夏油杰手里握着啃了一半的饭团,他看向暴雨中的庭院,喃喃道:“这雨下得好奇怪。”

“杰也发现了?”

“按理来说再大的暴雨也有雨势减小的趋势,可过去快三个小时,雨还是这么大。”

“嗯,这里也没有任何信号。”

“是吗?”

夏油杰掏出手机一看,右上角的信号栏果然一格也没有亮。

“好像恐怖电影的展开。”

五条悟打趣道,他早早将晚饭吃得一干二净,夏油杰端起味噌汤,在喝之前说道:“一般这种电影都是以一男一女困在孤岛上这种剧情展开的吧。”

五条悟笑了笑说:“结局都是男的为了救女生死掉,最后只有女生逃出去。”

“老师到底看过多少烂片啊?”

五条悟耸了耸肩,夏油杰又补充道:“我只会看男女主都逃生失败然后双双死去的那种。”

“哇,恶趣味。”

夏油杰喝完最后一口汤后就要收拾碗筷去厨房,五条悟到底是为人师长,怎么能让自己的学生又做饭又洗碗,于是他对夏油杰说:“去把湿衣服换下来,顺便洗个热水澡,我来洗就行。”

“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出来。”

夏油杰还想着就凑合这身校服度过一个晚上,只不过被雨水打湿的衬衣再发酵一晚,味道肯定很难闻,反正明天就能回去了。

“我的包里有换洗的衬衣,你就穿那个吧。”

夏油杰眯起眼睛,“你怎么会有那个?”

“贴身衣服我都是叫伊地知帮我送去干洗的,今天正好还给我而已。”

不愧是公子哥做派,夏油杰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当他洗完澡站在浴室,将那件明显大自己一圈的衬衣穿在身上时还是感觉有些微妙。他咳嗽两声来打破即将冒头的不正经联想,然后就走了出去。

衬衣下摆刚好遮住四角裤边缘,夏油杰来到为他们准备的和室,他抱出壁橱里的棉被铺好,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老师今晚就会睡在他的旁边。还真是和俗套恐怖电影的展开一模一样。

夏油杰跪在地上抹平四个被角,五条悟就走了进来,他看到学生熟练的铺被动作就说:“杰不用把我的也铺好。”

“原来你会吗?”

“本家的老宅也是睡榻榻米,虽然没自己铺过,但这也不难吧。”

“我在外公家就是自己铺床,会把家里两个老人的也一起铺好,所以习惯了。”

“杰如果是女生,就是大和抚子吧?”

“现在不管是对女生还是男生,‘大和抚子’都不是用来夸人的话,五条老师,还是少把封建大家族那套带到现代社会来,不然会被讨厌哦。”

“怎么突然变得严肃。”

五条悟笑笑,他站在原地脱下外套,夏油杰又很自然地起身帮他把外套接过来挂在衣架上,五条悟用一种“你看吧,我说得果然没错”的眼神看向他,夏油杰完全是下意识地担任照顾人的那方,更何况五条悟的确是他的长辈,所以在回过神来后咬紧后槽牙说道:“不管你正在想什么,最好不要说出来。”

五条悟转转眼珠,“我可什么都没说,明明是杰自己要多想。”接着他就摇头晃脑地走向浴室。

夏油杰躺进被窝,然而现在还没到九点钟,他从来没在这个时间点就上床睡觉,想掏出手机看会儿小说也没有网络,他就只能盯着屋顶的灯泡,直到五条悟出来他才赶紧闭上眼睛。

“睡了吗?”

五条悟问道。一股热腾腾的水汽味道从浴室传进来,像雾一样盖在夏油杰的脸上,湿气重得像是要在屋子里下雨。夏油杰睁开眼睛,一滴水刚好落在他的脸上,五条悟的脑袋就悬在他的上方。

“您在干什么?”

“在看你装睡。”

“因为看老师的裸体很尴尬。”

夏油杰的视线往下瞟了一眼,五条悟的确没穿上衣。

“裸上半身也叫裸体吗?”

“嗯。”

“杰也没穿裤子。”

“穿了内裤。”

“好吧,拗不过你。”

“早点睡吧,老师。”

夏油杰转过身去背对着五条悟,后者明面上的试探虽然未果,可这位优等生发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

Chapter Text

经过一夜,夏油杰第一个醒来,睡得太早以至于醒来时才不过凌晨四点,屋外依旧有稀里哗啦的雨声,这场暴雨似乎就没有断绝的时候。他把晾干的衣物收回来,虽拧不出水滴,可还是潮湿着,现在的雨势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停的样子,就算再晾两个小时还是徒劳。

夏油杰换回校服,他把五条悟给他穿的衬衫叠起来放回自己的背包,想着回校之后还要给他再洗一遍。五条悟听见夏油杰起床的声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就问:“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

可这对于五条悟来说可是难得的睡眠时间,所以夏油杰又道:“老师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看看。”

“不要到处乱跑哦,小心被妖怪吃掉。”

夏油杰拉上卧室的门扉,寻了一把雨伞便出门了。四点钟的天空只有一点光线,路灯也年久失修,照不出半点影子,夏油杰沿着公路挨家挨户地走过,他数了数,山脚下拢共只有七户人家,现在却没一个人影,耳边只有沉重的雨声,目光所及之处也都是黑灰色,说不定真的有妖怪在这里。

夏油杰又看向山顶,如果说山脚下的事物还呈现深灰色,那么从山腰开始延伸上去的山体便完全是黑色,黑得让人看不清山本来的轮廓,夏油杰皱紧眉头,虽然山体隐藏在黑暗中,可那种即将倒塌的压迫感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这座山和这场雨肯定有问题,夏油杰还是决定等五条悟醒来再说,已经耽搁一晚上了,今天再怎么说也要把这件事解决。他转身往回走,抬起头想看看雨势是否有减少的趋势,却望见在雨幕中站着一个小孩,他也打着一把伞。

夏油杰觉得古怪,但还是走上去,在看到小孩的面庞时便皱起眉头,他有半张脸都被可怖的伤痕霸占,坑坑洼洼的,像是被火烧伤的痕迹。

“你住在这儿?”

小孩点点头,夏油杰又四处看了看,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他和五条悟借助的民宿。

“那家?”

夏油杰指向町屋,小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接着摇摇头。

“那你住在哪儿?”

小孩默不作声,从他的个头来看最多不超过十岁,这个年纪的小孩会认不清自己的家门吗?夏油杰心存疑惑。

“你的家长呢?”

小孩又摇摇头。

夏油杰只能先假设他是被遗漏在了家中,毕竟这里的农户昨天才撤离,可真有这么马虎的家长吗?夏油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好先将他带回屋里,可当他的手拉起小孩的手腕时,小孩又突然对他说道:“我想起我家住在哪里了。”

夏油杰看向他目光灼灼的双眼,被烧伤的那半张脸没有毛发,眼珠就像在肉团里转动,他说:“我家住在山上。”

夏油杰心中一沉,不过没表现在脸上,他半屈着膝盖对小孩说:“现在雨太大,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回去,怎么样?”

“雨不会停了,我现在就要回家,哥哥,你要送我回去。”

小孩的手反握住夏油杰的手指,连指甲也掐进他的掌心,夏油杰维持住脸上的微笑,回道:“好。”

于是他们往山上走去。

一个小时后,五条悟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向陈旧的屋顶,又侧过头去看已经折好的床铺,再坐起身揉了一把后脑勺。

“杰——”

没人回应。

他光着上半身走出卧室,又到厨房和卫生间找人,甚至用六眼扫视一圈,屋内屋外都没有夏油杰的咒力波动。他赶紧穿好衣服快步走出家门,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他跑到下一户人家的家门口时才惊觉雨已经停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直觉告诉五条悟自己的学生肯定跑到山上去一探究竟,可按照自己对夏油杰的了解,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可在走到一半时,五条悟又想,如果在这次的任务上,他对自己很有把握呢?夏油杰只是看起来温和,实际上他要大胆得多,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地方施展而已,所以他极有可能是想尽快证明自己,所以才选择一个人去解决麻烦。

五条悟走到山脚下,他看到地上躺着一把儿童雨伞,旁边还有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看到这里,五条悟心中大概有了猜测,他快速爬到山顶,还没往谷底走去,就看见废弃的村落中滚起浓烟,他将自己瞬移至浓烟之中,还没找到夏油杰的身影便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闪。

一条火舌舔着地面烧过来,又像又生命似的朝五条悟缠过去,他感受着来人的咒力,的确不小,但也没到特级的水平。那么杰呢?不会就这么轻易被放倒了吧?五条悟心中的疑惑更胜过他对这位来历不明的诅咒师的好奇,他一边闪躲一边搜寻夏油杰留下的残秽气息。

一直不断攻击的诅咒师恼于五条悟的游刃有余,他根本没被放在眼里,直到五条悟停在一块明显凸起的土包前,诅咒师以为自己抓到了机会,便全力放出火炮,打算将五条悟轰得只剩下骨头渣。然而五条悟打量着眼前的土包,又用脚踩了踩,在火炮即将逼近时才使之停下,然后轻松弹开,火炮瞬间炸开,无数个小火球翻滚得到处都是,本该被雨水浸湿的木头却被引燃,浓烟滚滚,火光浓烈,五条悟毫发无损地站在火焰中央,宛如白发恶煞一般。

他正要用咒力分开地面,身后又袭来一股力量,只得不耐烦地回过身,诅咒师的喉咙被他隔空掐住,五条悟这才看清来人是谁,竟然是一个半大不点的小孩子,还有半张脸被火烧烂了。

“大人没教过你小孩不能放火吗?”

小孩被扼住喉咙根本说不出话,他挣扎地蹬腿,然而五条悟又把他拉到自己眼前,问:“还有,杰去哪儿了?”

他松开手,小孩跌在地上,他捂住喉咙不停咳嗽,脸上却在狞笑,上扬的嘴角使他丑陋的那半张脸更像恐怖电影里的鬼娃娃。他用既童稚又沙哑地声线说道:“你说那个咒灵操使?可能是死了吧,真是可惜。”

五条悟俯视着蜷缩在地上捧腹大笑的恶童,他凝视片刻,接着不带任何犹豫地将他击飞到火焰之中,如同掸掉一粒灰尘。痛苦的惨叫和狞笑充斥着整个山谷,随后山石树木都晃动起来,刚才还浓烟滚滚的破屋被撕成两瓣,土地也裂开一道缝隙。

五条悟正要潜入地底把夏油杰找回来,理智告诉他自己的学生还不至于败在一个小小诅咒师手下,可情感上他还是悬起一颗心脏,唯恐自己探测不到那股熟悉的咒力波动。

幸好在他深入二十米之后,地底深处传来轰隆声,周围的土块也一阵颤抖,五条悟悬在半空中盯向深不见底的下方,熟悉的咒力如同海浪般涌上来,轰鸣声越来越大,就像有一辆火车即将冲出来。五条悟没有撤回地面,而是静静等待着地底翻涌出他想要的东西。

轰鸣声越近,掉落的土块也就越多,五条悟眯起眼睛,他终于见到一抹白色。虹龙如同岩浆一般喷涌出来,五条悟伸手抓住它的龙须,接着翻身骑到后背,夏油杰的气力也在此刻耗尽,不等虹龙平稳地飞向天空,他就脱手往下坠去,只不过还没掉下去就被展开的双臂兜住。

夏油杰感受到怀抱的温暖,他的一边额头还在淌血,所以只能撑开另一边的眼睛。他不需要侧头就看到自己老师落下来的视线,原来这家伙除了一贯的笑脸还能有皱眉的时候,不过夏油杰可不希望对方是担心自己死在下面,他对自己可是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自己的老师也必须要对自己有同样的肯定才行。

“你猜特级咒灵藏在哪里了?”

夏油杰强撑着说这句话,五条悟的眉头依然没得到舒展,但还是回答了学生的问题。

“整座山都是它的居所,地面上的诅咒师在饲养他。”

“Bingo!”

终于轮到夏油杰用这个语气来回答,紧跟着他的胸腔一阵抽疼,呼吸都感到有血腥气在蔓延。那可是能和虹龙抗衡的咒灵,若不是自己灵活应对,恐怕早已被它的拳头砸成烂泥。五条悟托着他和虹龙一起升上天空,虹龙似乎也为自己的主人感到焦急,所以拼了命地往咒高飞去。

夏油杰的眼皮开始打架,最后实在撑不住昏迷了过去,五条悟怕他休克过去,所以捏了捏他的掌心,他也只能轻轻动弹手指告诉他自己只是累了不是快死了。

“这次的任务报告书可不能再让我写了吧......”

说完这句话,夏油杰便彻底昏睡过去。五条悟看向高空之下渐渐远去的山脉、田野、村落,天空也难得放晴,山野上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苍翠明亮,而他的学生就是从这座山中死里逃生。也许晚到几分钟夏油杰也不会出事,夏油杰对自身的把握远胜于五条悟对他的,然而作为老师而言,这其实不应该。

五条悟不是不清楚夏油杰拥有对抗特级咒灵的实力,更明白他将会在未来成为和自己一样的特级咒术师,然而为什么脑海中会瞬间闪过自己的学生会死在地底的念头?答案不言而喻,五条悟需要重新审视他和夏油杰之间的关系。

Chapter Text

夏油杰被送进医护室时恢复了些许意识,他看见五条悟站在门口的身影,接着就被叫走了。家入硝子站在一边戴上手套,夏油杰是她这里的常客,只是之前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伤得严重。

她扒开夏油杰的眼皮,后者的眼珠没有焦点地转了一圈,家入硝子摇摇头,还是决定给他注射麻醉剂。她推出针管里的空气,在注射前说道:“五条又要被夜蛾骂了。”听到这话,夏油杰笑了笑,但很快他就像被拉闸一般失去意识。

夏油杰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病房里很安静,他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平常,只不过肌肉还是有些酸痛。如果他记得没错,今天下午他还有一个任务需要解决,但比起昨天的特级,今天这个只是二级的水准,甚至用不着五条悟出面。

夏油杰下了病床才看见摆在床头柜的背包,五条悟替他拿了回来,上面还盖着一张任务报告,从飞扬的字迹就看得出这是谁写的。夏油杰扬起嘴角,他背上书包准备先去把报告书交了,然后再去食堂简单吃一口午饭,接着换身衣服就可以去出任务了。

然而当夏油杰推开病房门,就看到二年级的班主任日下部站在门口,他正在看手表,见到夏油杰出来后才站直身体。

“家入说你大概会在这个时间点醒过来。”

“找我有事吗?日下部老师。”

日下部斟酌了几秒才开口:“是这样的,之后你就由我接管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前置条件地被夏油杰接收,他甚至怔住片刻,下意识以为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可看见对方严肃的神情后才明白过来这件事是认真的。

“我能知道理由吗?”

“嗯……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您说吧。”

“昨天的任务虽然得到解决,但按照规定来讲应该由五条和你一起完成,但是从你的伤情来看,他并没有尽到看管的责任和义务,严重点来说这已经是重大教学事故,所以上头一致决定将你移交到我的班上,之后将由我来陪同你解决大型任务。”

夏油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他把日下部的整段话又在肚子里消化了一遍,最后问道:“我知道了,老师。”

“那你先回寝室休息,至于下午的任务,可以等明天再解决。”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面对夏油杰的从容接受,日下部还是有些意想不到,对方越是平静反而显得他越是尴尬。但在临走之前,夏油杰问道:“这是夜蛾校长的意思吗?”

日下部以为夏油杰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他的反应过于平淡,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样子,于是日下部回道:“嗯,主要是他的意思,当然,学生的生命安全一直是我们首要考虑的。”

夏油杰点点头,接着便离开了。在他走到病房外的长廊时,也攥紧了手中的任务报告书。

这份起皱的报告书被放在夜蛾的办公桌上,在提交过后,夏油杰也并没有离开。他盯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夜蛾,问道:“我不理解您为什么要将我交给日下部老师管理。”

夜蛾料到他会来质问自己,所以并不感到意外,他放下手中的报告书,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们要保护你的生命安危,五条没有做好这一点,所以把你移交给日下部是最好的选择。”

“是我擅自行动,和老师没有关系。”

夜蛾呼出一口气,继续道:“学生的个人行动也应该控制在教师的掌控范围内,可是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五条没有做到这一点。”

夏油杰被办公桌挡住的那只手臂紧了紧拳头,从校规来说,夜蛾这么做合情合理,他无法辩驳,然而从私心来讲,他希望带领自己一步步踏入咒术师生涯的是五条悟。

夜蛾见夏油杰沉默,便知道他又开始钻牛角尖,这对师生的关系有多亲近自己一直都看在眼里,骤然把夏油杰调走,对他而言肯定难以接受。

“日下部也是位可靠的老师,他不会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只要再考察一个月,你就可以单独出任务了。”

夏油杰垂下视线,他盯着桌面上的报告书,问道:“五条老师呢?”

“你不用担心他受到影响,这次只是口头警告,再有下次就做不成教师了。”

说是如此,夜蛾还是看出夏油杰的自责,他想了想才说道:“夏油,原本昨天的任务是对你最后的考核,但是除去五条的监管不当,你自身也有很大的原因,虽然你的天赋和能力都很出众,但听从命令行动也是考核的一环,把你移交给日下部管理也是五条的建议,他和我都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夏油杰当然知道自己从五条手底下移走肯定不是单方面的原因,只不过日下部碍于他的面子并没有直说,但他万万没想到提出这个建议的竟然是五条悟本人,这人昨天还在说希望自己能够接替他的位置,现在竟然又亲手把自己交给别人,简直就像笑话一样。

是怕自己给他的仕途带来麻烦?还是单纯觉得自己不服从管教,干脆推出去?夏油杰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时常挂着微笑的脸,他本来就是一个对谁都觉得无所谓的人,所以自己只是被平常地对待了而已。

不甘与好胜心,以及那点隐瞒在心底的微妙情愫都在夏油杰心中发酵成一股恨意,不是对五条悟,而是对自身,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夏油杰面无波澜地走出办公室,他没有去吃午饭,而是联系日下部,告诉他下午的任务可以和他一起去解决。

期间家入硝子接起一通电话,她对电话那头且远在大洋彼岸的人说:“夏油恢复得很好,今天下午就出任务了。”

“还用说吗?他肯定知道了,夜蛾也告知了实情。”

“他居然一点也没生气,倒是挺出乎意料的。”

“你临时出差是为了逃避吗?”

“真神奇,人渣也会良心不安。”

一周后,五条悟终于出差回来。夏油杰在回程的途中也听到日下部接起电话,他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五条悟对日下部说自己还要把之前记录的夏油档案交给他。这句话落进夏油杰的耳朵里则有了另外一层意思,他要彻底切断和自己的联系。

于是在和日下部分别后,夏油杰没有回寝室,而是径直来到五条悟的办公室。果不其然,他正在整理文档,在看到自己的学生进来后就从桌上拎起一个礼品袋递过来,从包装来看颇具意大利风情。

“是伴手礼哦,不过里面是酒心巧克力,杰出任务之前可不能吃。”

夏油杰接过来,从桌上摆放的其他几个礼品袋可以看出,他并不只是给自己带了礼物,不过这已经是次要的。

“老师,夜蛾校长说把我移交给日下部老师是你的主意。”

经过一个星期的缓冲,夏油杰已经冷静许多,他不是想找五条悟对峙,而是想亲耳听到他这么做的理由。或许他还心存侥幸,毕竟“为了你好”这种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也有不同的效果。

五条悟摸着下巴说道:“啊,毕竟日下部对待学生还是比我靠谱多了,大家应该都这么想吧?”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语气轻佻,夏油杰却明白他还是在伪装,所以直接戳破他的谎言:“难道不是因为看到学生差点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害怕了吗?”

五条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夏油杰抓住他瞬间的怔愣然后走上前,他把礼品袋放到桌上,眼睛却盯着桌面的倒影。

“老师是害怕我死掉吧?”

“当然,换作是其他老师也会害怕,杰的术式很难得,校方很重视你,如果折在我的手里,夜蛾肯定不会放过我。”

五条悟摊开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分析利弊,可他全程都在讲客观因素,全然避讳自己的私人感情,而夏油杰想知道的就是他真实的内心。

五条悟对自己真的是全然的客观吗?夏油杰反反复复想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答案是否定。他现在才不怕和五条悟撕破脸皮,哪怕接下来的问题会让彼此都难堪他也不会有所顾忌,反正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和五条悟断绝师生关系,现在他们明面上的联系也不再有了。他是日下部的学生,而五条悟只是他的前一位老师,所以他步步紧逼。

“那么老师的想法呢?”

五条悟抱着手臂低下头来,他隔着眼罩注视自己的学生,哪怕夏油杰不止一次冒犯过他,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对我的想法,抛开你刚才说的那部分,什么夜蛾、校方,这些都不算。”

“显而易见,我是老师,你是学生。”

“是吗?那五条老师,你把我抛到一边是因为无法管住我,还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呢?”

五条悟的面色终于凝重起来,即便他的上半张脸被遮住,夏油杰看得出来他的下颌肌肉紧绷,整个人都像是被戳中要害的模样。夏油杰又靠近许多,走到一个过分亲密的距离,他抬起头看向五条悟抿紧的嘴唇,后者倒也没被逼退,这两人现在才进入争锋相对的状态。

“你害怕我死在你面前,五条老师,这完全都不像你了。”

随之而来的沉默简直让夏油杰欣喜若狂,哪怕这个可以闻得见呼吸的距离同样也让他感到紧张,但充斥其内心的更多是亢奋。他不禁掐紧掌心,用刺痛来镇定意识,可是五条悟此刻的不作为在他看来就是一份默许。他主动敲碎横在二人之间的隔膜,现在他做出再逾矩的行为都不会被惩罚,是他掌握了主导权。

为此,夏油杰感到一丝得意,便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凑上去,在即将吻上对方的嘴唇时,五条悟终于舍得说话。

“不要戏弄老师。”

尽管是拒绝的话,夏油杰却听出别的用意,所以他更是放开了胆子,翘起嘴角的样子似乎又变回初遇对方时的顽劣中学生。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

说罢,他便吻了上去。

尽管气势汹汹,可夏油杰的心脏却因为这份欣喜而狂跳,他按在对方胸膛上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但含弄舔舐的唇舌又企图表现得游刃有余。五条悟被亲了好一会儿都不为所动,夏油杰浑身发热,一半是因为兴奋,一半是因为忐忑不安,正当他在想该找个合理的借口解释刚才这个自发的吻时,五条悟捏住他的下颌骨。

夏油杰的脸被撤开,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老师将眼罩掀起一角,露出的那只眼睛蓝得如同火焰,他差点被灼伤。

“如果这就是杰想要的,其实可以早些告诉我。”

过于直白的回答让夏油杰猝不及防,他本以为自己能看到五条悟脸上出现更精彩的表情,震惊也好,错愕也罢,只要能触起一丝涟漪,他都会归为自己胜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坦然,搞得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怎么不说话?明明刚才还摆出一副坏学生的架子。”

五条悟又笑得很玩味,夏油杰倒不自在起来,现在被玩弄的一方竟成了自己。

“要我说什么?对不起吗?”

夏油杰被五条悟箍在身前,他一脸无语地把视线转向一旁,就是不去和五条悟对视,此人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游刃有余,在戏弄人方面,他还需多加历练才行。

五条悟又捏住他的脸,迫使夏油杰直视自己,接着笑眯眯说道:“应该是‘老师我超级喜欢你’才对,不坦诚的孩子可没有糖吃。”

夏油杰听到这话鸡皮疙瘩爬满胳膊,这样肉麻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结果你还不是给我带了巧克力。”

“就当是鼓励,下次可要坦诚说出来。”

“应该是补偿才对,而且我也不喜欢吃糖。”

五条悟低下来头凑到夏油杰的脸庞,他下意识往后缩脖子又被按住后颈,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真的对这个人索吻,而且他有种预感,自己一定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老师送的也不喜欢吗?”

“……我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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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在交流会上顺利通过考核,明年就能升上二级,后年再升一级,毕业之后就能像我一样升为特级术师。”

五条悟把夏油杰从日下部那里借走,说是协助他处理任务,碰巧伊地知被临时分配到别区工作,所以现在是五条悟开车,夏油杰则坐在副驾驶上。他手里捧着一杯加冰汽水和一个汉堡,这是五条悟来接他时顺便帮他买的,夏油杰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老师又开始拿快餐当正餐。

三天前夏油杰就给五条悟发了信息:“原来不是所有班主任都不靠谱啊?”配图是日下部站在奶茶店门口点单,他的周围站着几位一同出任务的二年级学生,夏油杰还把请客的那杯奶茶举到镜头。

五条悟回了句:“让日下部也给我捎一杯。”

夏油杰笑了笑,五条悟装作读不懂氛围的功力可是一绝,他不妨将话里的意思捅得更明显一点。

“不好意思,学生才有份,只会压榨学生的老师还是一个人好好出差吧。”

“杰连撒娇也不坦诚。”

夏油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回了一个恶寒的emoji就把手机丢到一边,而远在国外的五条悟笑着给夜蛾打了个电话,告知对方自己虽然名义上不再是夏油杰的班主任,但之前都是他在教授夏油杰,并且夏油杰也是他带进学校的,所以未来的日子自己还是有教导对方的权利和义务。

将夏油杰从五条悟手底下转交给日下部本来也是高层的主意,距离之前发生的事故已过去两个月之久,上头也不再抓住这件事不放,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不仅夏油杰表现良好,连五条悟也没有多生事端,一个在东京好好除咒,一个在国外好好配合高层工作,所有人都以为这对师生之间的情谊已经淡去,然而现实究竟如何,只有这两个人才知道。

三天后五条悟就直接从日下部面前带走了刚准备去食堂用餐的夏油杰,在现场的其他人都频频侧目,毕竟当初那桩事闹得不小,还是五条悟第一次被搁置教导权利,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个人都觉得意想不到。

但夏油杰很淡定,他将拿好的餐盘放回原位,又对日下部说自己明天下午会把报告书交上去,然后他就跟着五条悟走了。说他一点不期待肯定是假的,尤其是在看到车内只有自己和五条悟时,夏油杰的内心就更加雀跃,然而上车后五条悟便一直在讲工作以及任务相关的事,夏油杰含着吸管,杯壁的水都将他的手心打湿了,他也没有将那杯汽水喝完,而盒子里的汉堡就更没有碰了。

“不饿吗?还是你不喜欢吃这个?”

“只有老师才喜欢吃快餐,不,是老师大多数时候都在快餐店解决三餐。”

“你也说是快餐了,成年人的时间就是这么被挤压的。”

“你还能长这么高也是神奇,五条家伙食很好吧?”

夏油杰嘬着吸管看向窗外,今天是周六,街道上车水马龙,又是深秋的时节,难得出一次太阳,这些大约都是出城去郊外野餐的家庭。

“虽然从小到大已经吃腻了,但都是和食,杰应该很喜欢吧?”

夏油杰随口回道:“所以老师要带我回老家吗?”

原以为对方又要打哈哈糊弄过去,但五条悟却说道:“本来是要带你去游乐园的,不过你想去京都的话,坐新干线也就两个小时。”

“什么?”

夏油杰猛地回过头看向打方向盘往车站驶去的五条悟,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杰有去过京都吗?很老土的一个地方,快餐店也很少,但外地人还挺喜欢往那儿跑的。”

夏油杰惊得没找到该说的话,五条悟却还在自言自语:“真不敢想象喜欢吃和食的杰以后要怎么和我共事,难道是我在前面除咒,杰一边吃凉面一边帮我收尾吗?不过我家里的厨师做荞麦冷面倒是很有一手,今晚就吃这个吧。”

说完,五条悟就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座机电话,夏油杰愣愣地看着他,而电话也瞬间接通。

“下午五点我回来一趟,让厨房准备两个人的饭菜。”

夏油杰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话,五条悟的嘴角挂起微不可见的笑意。

“想哪儿去了,是我在东京的学生,浴衣也备两套。”

吩咐完后电话很快就挂断了,夏油杰似乎意识到对面的人问了些什么,这让他有点脸热,但五条悟没有明说,他也就将这个猜测按在心中。

“我需要准备伴手礼吗?”

五条悟耸了耸眉毛,刚才还很吃惊的学生竟然立刻就接受了现实的安排,并且还表现得十分从容。

“难道杰经常去别人家做客?”

“被老师邀请还是头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带学生回老家,不提前说清楚的话家里的佣人该怎么想我?”

五条悟委婉的说法印证了夏油杰的猜测,五条家果然以为一直奉行独身主义的家主要带伴侣回来见人,然而事实还更加惊悚。五条家的独子不仅有了交往对象,而这个交往对象还是一个距离成年还差两岁的学生,也不知道谁是谁埋在身边的不定时炸弹。想到这一点,夏油杰不禁笑了笑。

“放心吧五条老师,我是自愿的。”

五条悟又挑了挑眉毛,夏油杰接着说:“等老师被警方传唤的那一天,我也会这么说。”

五条悟失笑地敲着方向盘,回道:“老橘子的追杀说不定要来得更早些,到时候是追杀杰还是追杀我呢?”

这下两个人都觉得好笑起来。

快到车站时夏油杰才把那个汉堡吃完,然而五条悟又到了补充糖分的时间,两个人一起到便利店去买东西,五条悟站在饮料柜前把所有口味的汽水都放进篮子里,等走到柜台结账时就发现夏油杰不自在地将视线落在摆放口香糖的架子上,店员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特别是盯着五条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始扫描条形码。

“没买东西吗?”

结过账后两人来到月台候车,夏油杰回道:“买了。”

五条悟盯了他一眼,并没有追问。

两个小时的车程并不算短暂,夏油杰的手机快没电,所以坐下之后就开始打盹儿,五条悟坐在靠走廊的那一侧,他低头就看见夏油杰的裤兜处有一块长方体的凸起,他笑了笑,然后把上半身斜过去,夏油杰就像有感知似的倚靠上去。

深秋的天空黑得很快,才下午五点就擦黑了。一处车站就有轿车在外等候,五条悟朝那辆车招手,夏油杰就跟随他走上去,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恭敬地对五条悟行礼还称呼他为“五条大人”。听到这个称呼后夏油杰把脸侧到一边用手挡住嘴巴偷笑,等五条悟和他都坐到车后座时,夏油杰才凑上去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小声说道:“五条大人?”

这话被坐在前头的司机听见,他盯向后视镜,五条悟无所谓地笑笑,夏油杰却立刻绷直身体坐正,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膝盖,说道:“杰还是叫我老师吧。”

司机收回视线,夏油杰只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不习惯这样严肃的氛围,所以不敢在外人面前太过放肆。五条悟看出他的拘谨,于是掏出手机编辑了消息发过去。

“刘海都变严肃了。”

五条悟用食指拂了一下,夏油杰身体一偏躲过去,回道:“真不敢相信老师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难道是矫枉过正?还是物极必反?”

五条悟也没把手收回去,他将手臂搭在夏油杰的肩头,夏油杰在感受到自己另一侧的肩头被手指轻轻敲击后就把上半身正了回来。

“那杰呢?满口正论却是个坏孩子。”

这条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夏油杰的侧颈被干燥的指腹摩挲,他看见弹出来的那条消息后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五条悟的手指又从侧颈抚摸到耳后,他的指节触碰到耳钉后面的耳堵,便屈起手指捏了捏夏油杰的耳垂。

夏油杰的额头和鼻尖都开始冒汗,他降下车窗使微凉的夜风吹拂进来,身体也不自在地往前倾,他按熄屏幕,一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五条悟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知趣地将手收回,只是当他的手从肩头落到后背时,夏油杰又握住他的手腕,接着将手指穿插进对方的指缝。

如预料之中那样,被握住的那只大手停顿片刻,两个人的右手在夏油杰的腰侧交握,正好是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不到的角落。夏油杰侧过头得意地看着五条悟绷紧的下半张脸,眼睛眯得像只狐狸,而五条悟在瞬间紧绷过后就放松下来,他的手指碰到夏油杰装在裤兜的纸盒,接着别有用心地敲了敲。

夏油杰的神情立刻呆滞在脸上,五条悟笑得很有深意,他用口型问道:“是……吗?”

夏油杰一张脸涨得通红,从耳朵到脖子,几乎是仓皇地收回视线,他把手从五条悟的掌心中抽出来,后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下车吧,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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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油杰的想象中,五条悟作为本家的独子,难得回府一趟自然会有隆重的礼仪接待,但除了有两位门童帮他们开门之外,从大门再经过庭院,最后抵达用餐的和室,五条家的下人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修剪草坪和灌木的花匠、跪在神龛前换上新鲜贡品的佣人,还有端着食盒走进来又跪着退出去的侍女,这些人顶多投以视线,在他们路过后又静悄悄地收回来。

夏油杰好奇地打量着五条府的一切,精致的和食呈到面前也不急着吃,五条悟把矮桌挪到他的旁边,夏油杰这才收回视线。上完菜的侍女就跟没看见似的低下头退离,夏油杰看看自己的桌子,又看向无聊地戳着生鱼片的五条悟。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吗?”

夏油杰问道。

“很明显吗?”

“是个人都会很好奇吧?她们就像受过训练似的,居然一句话都没问。”

“如果你想正经体验一番,我不介意带你试试。”

夏油杰想了想那些侍女恪守规矩的拘束样子,说道:“不了,这样挺好的。”

五条悟笑了笑,他看着夏油杰说道:“如果你只是登门拜访的普通客人,现在应该还在会客室跪坐着等我。”

夏油杰对他这个封建大家主的口吻不仅没有被震慑住,反而还呛道:“那就庆幸我还是你的学生吧,不然我根本不会来拜访你家。”

五条悟满意地朗声大笑,他的学生就是这一点才显得可爱,不过太过强硬的话,那他让下人准备的浴衣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吃过饭后夏油杰就被带去洗漱,他发现偌大的五条家竟然没有一台电视机,天一黑就变得寂静无比,尤其是在经过庭院的长廊时,夜风吹得枫树叶簌簌作响,侍女在前面提着灯笼,夏油杰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处古代。

在路过一间和室时,夏油杰瞥见门扉后面有两个跪坐的人影,从蓬松的头发也看得出其中一位是他的老师,而在五条悟的对面坐着一个相对佝偻的人影。夏油杰不禁放慢脚步,侍女没听到同频的脚步声后就转过身低声道:“夏油君,请往这里走。”

此话一出,室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两个人影齐齐转过头,夏油杰立即加快脚步跟上侍女,到拐角处时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五条大人,您也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

夏油杰微微侧头,他想知道五条悟是怎么回答的,然而侍女已经推开门扉,推门声盖过了本就微弱的话音。

“浴衣放在第二道门的凳子上,热水也备好了,我在门口等您,又不方便的您再传唤我。”

侍女站到一旁,夏油杰可不习惯让女人服侍自己洗漱,他说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吧。”

侍女微微颔首回道:“为您安排的起居室在左手边倒数第二间。”

“我知道了。”

侍女把灯笼留在原地,夏油杰看她彻底离开后才走进盥洗室,他早就猜到五条家只会给客人准备传统的睡衣,所以在看到凳子上的浴衣时并不吃惊,幸好他小时候被奶奶教过该怎么扎腰带,不至于一会儿在自己老师面前出洋相。

洗漱完已是夜里九点,老宅子不像现代家居那样方便,夏油杰得一瓢一瓢舀水来擦洗身体,难怪五条悟不怎么喜欢回老家,就连自己的奶奶家都装上热水器和空调了,而豪华的五条府还不如乡下的奶奶家先进。

夏油杰拎着快要燃尽的灯笼走到起居室,推开门发现榻榻米上已经铺好一床被子,室内干净整洁,除了墙壁上的挂画倒也没别的布置了。夏油杰猜这间房子就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他还看到自己的背包和手机被放在枕头上方,他看了一眼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哪怕想玩一把游戏都不够。

夏油杰干脆吹熄蜡烛躺进被窝里,在学校里他几乎都是夜里十一点才准备入睡,现在提前两个小时躺到床上,甚至还没有可供消遣的东西,哪怕给他摆一台收音机都比让他干瞪着房顶好。所以也不怪五条悟会从京都跑到东京来上咒高,还毅然决然地留下来当老师,这样严肃又无趣的老家,换作是夏油杰他也不愿意时常回来,甚至还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

夏油杰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在走廊听到的那句话,而他又刚好错过五条悟的回答,他拿起手机想趁着还有电量给对方发一条消息。不过自己想问什么呢?夏油杰又点开屏幕的手指又停下。或者说自己又能过问些什么?连他都觉得和五条悟的这段恋爱关系来得太诡异太突然,离奇到即便泄露出去,别人也不会当真的程度。

所以夏油杰也没觉得这段关系会持续很久,也许是自己先从这段需要仰视的关系中脱离出来,也许是五条悟先耗尽对自己的新鲜感。无论如何关于二人的未来如何都不是夏油杰率先考虑的,他只想在当下享受这段不寻常的恋情带来的满足感,即便后来会潦草收场,但也不至于落得彼此都难看。

想到这里,夏油杰长舒一口气,他将手机放回去,也将那个疑问咽进肚子。

可就在他准备入睡时,门扉被人拉开,一个瘦长的影子从门口拖到自己盖着的被子上。夏油杰眯起眼睛看过去,深夜的五条家本就阴森森的,他下意识以为这是鬼故事里的桥段,接着门扉就被合上了。

夏油杰撑起上半身,来人也蹲到他的身边,夏油杰倒是没想到五条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即便要来也应该提前给他发消息才是。

“你是鬼吗?”

夏油杰坐了起来。

“是鬼哦。”

夏油杰轻轻笑道:“所以呢?要把我吃掉吗?”

他跪起身体,刚一抬手就被抓住手腕。

“杰听到了吗?”

“什么?”

“我的回答。”

夏油杰呼吸一滞,回道:“不明白老师在说什么。”

五条悟也跟着哼出一丝笑意,他感受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反握上来,接着沿着手臂钻进浴衣宽大的袖口。

“从上车开始就想着这个事?”

“我可以说比那还要早吗?”

夏油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欲望,或者说他在通过展现内心的另一层想法来掩盖五条悟对他的前一个提问,好在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现在这个话题上,夏油杰的手攀附上结实的臂膀,而另一只手直接往五条悟的下身探去。

面对自己学生大胆而又试探的动作,五条悟不动神色地挑眉,任凭那只手从浴衣的开缝处钻进去,又隔着内裤搓揉柱身。夏油杰的掌心大概估测出阴茎的尺寸,现在摸着还未完全勃起,但粗度和长度都已经是惊人的程度,他隐隐亢奋的同时也有些畏惧。

而五条悟就放纵他这么摸下去,等阴茎彻底勃起从三角内裤边缘探出头来时,夏油杰也贴得更近,他似乎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游刃有余,所以将那根硬热的东西撸到手里,另一只手又勾上五条悟的后颈,再绕至另一边的肩头。两个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但夏油杰需要仰头才够得着对方的唇舌,他们鼻尖挨着鼻尖磨蹭了一会儿,五条悟就是不低下头吻他,反而一手搂住他的后腰,将他托到自己的单边大腿上坐下。

夏油杰沉下腰,鼓胀的会阴便碾着大腿来回地摩擦,他一面晃腰一面和五条悟抵着额头,手上撸了十几下也不见对方呼吸有半点慌乱。夏油杰额角滴下一珠汗,以前他只觉得五条悟看起来轻浮,其实一点也不好糊弄,没想到在性事上也同样。

夏油杰尝试让手上的动作再快些,然而五条悟只是掐了一把他的侧腰,他就弓着腰往后躲,那只大手又落到他的屁股上,重重地揉一把再掐两下,手指沿着臀缝陷入,臀肉也被抓得生疼,可夏油杰却爽得紧了呼吸,腰也一下又一下地挺动,裹在内裤里的阴茎早已硬得贴到小腹上,即便无人抚摸,也将布料洇湿一块斑点。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被抓揉几下,就要蹭着五条悟的大腿射出来。他可不希望自己给五条悟的第一印象是不经人事的蠢处男,而他同样也无法忍受自己撩拨许久而五条悟还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被观看的那一方。

于是夏油杰按着五条悟的肩膀退开,然后侧躺下去,将脸埋到他的胯间。

夏油杰看不见黑暗中的五条悟,可后者从进门后就一直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最得意的学生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来与自己调情,又面红耳赤地替自己手淫。就在五条悟以为夏油杰终于要退缩,而他也可以向前一步掌控这场情事的主动权时,一向不服输的学生竟做出更逾矩的行动。

夏油杰枕靠在五条悟的大腿上,他扶着柱身又揉到龟头,食指抠挖马眼的同时含住下方的卵蛋,眼睛却瞄着上方,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在看,所以从睾丸舔到根部,又抬起头从龟头含进去。挽过鬓角的耳发,其余的散发又垂到五条悟的腿根,轻轻地拂着皮肤,五条悟咬住后槽牙,伸手托住了夏油杰的后脑勺。

夏油杰打开嘴巴将舌头垫在齿列上,阴茎送入口腔时就像滑入一个紧致的甬道,柔软的嘴唇往里嘬吸着,更深处的喉口肌肉条件反射地吞咽、挤压,咸腥的黏液涂抹到口腔内壁,夏油杰被这股浓浓的膻味蒸腾得头脑发晕,脸颊更是通红又滚烫。

终于,他听到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夏油杰餍足地吐出肉茎,柱身被他的口水裹得湿淋淋的,夏油杰把嘴唇贴在上面,又亲了一口湿亮的龟头,“啵唧”的吻声在寂静的和室尤其显得突兀。五条悟深呼吸了一次,夏油杰以为他要终于破功,所以再次抬头准备将阴茎吞进去,好让精液一丝不落地射进喉咙,免得之后再花时间清理,然而他像是被拎着后颈皮一样掐住脖子,五条悟把他扶起来,接着两只手抄起他的腋窝,夏油杰忽然觉得自己像某种动物,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压到榻榻米上。

而他冷静且自持的老师将手指按向他的腿间,夏油杰心脏怦怦直跳,期待的同时也紧张,他顺从地分开两条腿,甚至主动抬起屁股褪下内裤,结果大掌突兀又用力地扇向他的腿间,臀肉和会阴都火辣辣地刺痛起来,连同挺翘的阴茎也在空气中晃了晃。

夏油杰被扇得搞不清状况,他撑起上半身茫然地看向前方,羞耻心也紧随其后地碾压过脊背,他咬牙道:“老师还有这种癖好吗?”

五条悟语气轻松地回道:“还以为杰喜欢这个。”

说着,掌心重新覆盖至胯间,掌根挤压着硬鼓鼓的会阴按揉,夏油杰顿时哑声,两瓣屁股肉也情不自禁地收缩,似乎要将那几根手指往里含。

“……我不喜欢。”

这话是夏油杰偏过头说着,五条悟俯下身亲吻他的侧脸,又咬着他的耳垂,那枚小小的金属碰撞到牙齿上发出脆响,夏油杰听到近在耳边的呼吸声,他的喘息声也跟着重,勃发的阴茎更是忍不住往五条悟圈起的掌心里送。

“这可不像不喜欢的反应。”

夏油杰躲着五条悟的呼吸与说话声,偏偏五条悟像故意捉弄他一样,眼瞧着对方要挪开上半身了,就又揽住肩膀将人拖回来。夏油杰自知躲避不成,便勾住五条悟的后颈,重新与他耳鬓厮磨起来。夏油杰享受这种呼吸交缠的亲热多过五条悟直接抚慰他的身体,当他的手指擦过对方后脑勺短短的发茬时,夏油杰惊喜于这个奇妙的手感,便忍不住多摸了一会儿。五条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翘起嘴角,接着说道:“杰准备好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夏油杰的手指还恋恋不舍地按在五条悟的后脑勺上,听到这话就顿住了,他被抱住吻了一口脸颊,五条悟怕他没听见自己的命令,就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安全套可以——”

夏油杰立刻捂住他的嘴巴,打断道:“我听见了。”

夏油杰感觉到掌下的面部肌肉在动,便知道五条悟又在笑,他伸长手去拿摆在枕头边的制服裤子,接着从裤兜里拿出下午在车站便利店买的安全套。他回想起收银店员在看到自己从摆放口香糖的架子上拿出一盒安全套结账时的表情,对方震悚地看向他,又看向还在挑选饮料的五条悟,于是夏油杰淡定道:“我已经成年了。”

当然是骗人的,不过他不在意,自己的老师应该也不会在意。

五条悟接过安全套,从里面拆出一袋撕开,接着套到两根手指上。冰凉的润滑剂接触到入口时夏油杰瞬间绷紧,又不得不放松下来,他抓着五条悟的手臂,而五条悟又说道:“只是手指。”

夏油杰忽然觉得自己被人从头到脚都看了个精光,他强忍着耻意回道:“我知道……换你也会紧张。”

五条悟哼笑一声,然后吻上夏油杰的嘴唇。夏油杰设想过今晚会接吻,却没想到会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节点,他慢慢松开抓着五条悟的手,改为揪住他的前襟。五条悟并不急于为自己的学生做扩张,而是张开唇缝缠着对方的舌尖再勾到自己嘴里,夏油杰极力想表现得主动些,不想追逐对方唇舌的样子更显得急切,他被引诱得挺起上半身,两个人亲得水声啧啧,夏油杰伸手去抚慰前端,五条悟的指腹也绕着入口打转,然后缓缓挤进去。

五条悟被嘬着舌头,忽然想到刚才夏油杰也是这么替自己口交的,所以又笑出一点声音。夏油杰敏锐地捕捉到笑声,他将那只抓在前襟的手抓到五条悟后脑勺的头发上,不过扯得急躁了些,五条悟被拽得扑下来,又及时撑住身体,两个人的嘴唇暂时分开。夏油杰胸膛起伏,手仍是没放开,他压过五条悟的后脑勺,又凶又重地啃上对方的嘴唇,五条悟却任由小孩儿乱来,下嘴唇被啃得红肿也毫无怨言,身下的手指就没那么体贴了。

两根手指挤进高热的甬道,还没插到底就分剪开,夏油杰闷哼一声,他被开拓得有点疼,五条悟还是没饶过他,继续往更深处捅,夏油杰却不敢再咬了。他讨好似的用舌尖揉弄被啃出齿痕的嘴皮,抓住头发的手也探到身下替自己的老师抚弄备受寂寞的性器,然而五条悟并没有选择宽容,他屈起指尖在肠道内寻找起来,夏油杰被异物感弄得很不舒服,可手里握着沉甸甸的肉茎,他便忍不住遐想五条悟被捉住要害挑逗时紧皱眉头的样子。

比起舒展的笑容,老师严肃的冷脸更让夏油杰感到危机和兴致勃勃,也更具挑战性。夏油杰心想,也许老师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更爱疼痛,而不是爱抚。

所以他一面忍着后穴被强行撑开的不适,一面又期待扩张不足带来的痛苦,附在五条悟的耳边说道:“可以进来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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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面对面的体位,而五条悟又能将夏油杰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管是他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头,还是咬紧的下颚,夏油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接受良好,他一手撑着上半身,一手抚慰半软下去的前端,难得被唤起一丝快意,体内的性器又焊进去几分,他瞪大眼睛,半是惊愕半是咬牙地说道:“老师,别这么磨蹭……”

五条悟倒一直是从容不迫的,听到自己的学生这么挑衅也只是笑笑,尽管他也被绞得难受。他双手把住夏油杰的侧腰往自己胯下掼,剩下的一截柱身悉数没入,夏油杰被拖拽得失去重心,上半身摔回榻榻米时浑身都被刚才的猛插激得瞬间抽搐。

夏油杰发出几声颤音,五条悟又体贴地替他安抚下半身,阴茎深埋进去后就不再动了,还贴心地问道:“会痛吗?”

夏油杰知道他看得见,就咬牙笑着回道:“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是让我来吧。”

五条悟耸了耸眉毛,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乖学生勇气可嘉,于是他不妨将话问得更直白些。

“来什么?”

“我来做插入的那方——呃——”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夏油杰的阴茎就被用力攥住,同时五条悟还圈住他的大腿按在自己的胯上,不给他喘息的余地便顶撞起来。夏油杰只觉得后面火辣辣地疼,可施加到阴茎上的快感又让他头脑眩晕,他竭力想要抑制住喉咙里的呻吟,然而还是吐出低哑的呻唤,听起来就像是被病痛折磨又注射吗啡的病人,而对他施虐又赋予快感的正是他的老师。

夏油杰扭过上半身将枕头盖在脸上,而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抠住身下的床铺,他的腰胯都不听使唤地越抬越高,像是在躲越来越凶猛的开凿,又像是在迎接更多的抚慰。五条悟拍了拍他的侧腰,说道:“腰放低。”

夏油杰先是没听见,五条悟也没再重复第二次,他将命令付诸在行动上,按着大腿的那只手重新把到胯上,他强行将夏油杰的下半身按了回去。然而没等他撸几下,夏油杰就颤抖着腰腹哆哆嗦嗦地射了出来,腥黏的精液溅到五条悟的下巴和胸膛时他也怔住了,但很快就笑了一声。

处于不应期的夏油杰意识还很模糊,他没把枕头从脸上拿开就是害怕会听到来自老师的揶揄,明明之前放狠话的也是他,可是现在被轻易就弄到射精的还是他。然而五条悟没有出口笑话他,却将他盖在脸上的枕头拿走,夏油杰一脸失神地看着上方,接近着五条悟的呼吸近了。

五条悟张开手将他的上半身搂在怀里,两条腿也盘坐起来,夏油杰坐在他身上,两个人面对面接吻。蛇一样的舌头黏糊糊地缠绕在一起,舌尖戳到舌根的柔软处,水汪汪的津液冒出来,夏油杰被啧啧的水声闹得心痒,他的手臂横在五条悟宽阔的背脊上,一手又抚摸他后脑的发茬,像是怎么摸也摸不够似的。五条悟被他摸得哼出笑声,夏油杰松开嘴,和他抵着额头,气息暖融融地交织在一起,手指又缠着他的发梢。

“在笑什么?”

夏油杰问道。

“这么喜欢吗?”

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夏油杰鼻尖挨着他的鼻尖回道:“喜欢得要命。”

五条悟被这个坦率的回答搞得一愣,夏油杰欣喜地吻回去,并顺势将他压在身下。穴肉重新将火热的阴茎吃得严严实实,夏油杰按着五条悟的沟壑分明的腹肌,挪动膝盖往后坐了坐,他爽得长舒一口气。而五条悟也被夏油杰抬腰又放下的动作搞得绷紧肌肉,他将手按在对方的大腿上,不急着挺腰而是等着乖学生自己动作。

有了前一次的高潮,夏油杰的耐受力也有所增长,他骑在阴茎上自娱自乐地晃腰,全然不顾自己的老师一直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每次坐到快要承受不住时就停下来缓缓,等即将到达临界点的快感退潮时才又抽插起来。

夏油杰把自己伺候得很好,对身下的五条悟就难受了些,然而当他想按自己的节奏来控制速度时,夏油杰就俯下身和他接吻,一边揉捏他的耳垂一边按揉他的饱满的胸肌。五条悟一开始还挺享受,不知道是不是吃习惯了咒灵玉,所以夏油杰舌头上的技巧也灵活,然而没亲一会儿,他就又直起上半身,两只手反撑在五条悟的大腿上,歪着脑袋重新开始把他当按摩棒骑。

五条悟的额角跳了跳,等夏油杰再次松懈下来等快感褪去时,他却死死地按住对方的腰胯,粗热的性器快速地往肉洞里撞凿。夏油杰刚才还在惬意地喘,这下就被折磨到手指头狰狞地掐在五条悟的手臂上,喉咙里的呻吟也变形扭曲,连求饶的声音都叫不出来。

五条悟翻转手腕拽住夏油杰的手臂,又将他拽得只能趴到自己身上,夏油杰的两只手撑到榻榻米时就想往上爬,结果刚挪动膝盖就被五条悟掐住腰往阴茎上按,夏油杰顿时感到内脏都挤作一团,龟头也嵌到可怕的深度。五条悟仰起头就尝到从脖子上滴下来的汗,夏油杰自知躲避不能,就把脸埋在肩膀上。

五条悟也转过头,杂乱的散发糊到他的脸和汗津津的身上,而他热烘烘的呼吸烫得夏油杰耳朵发红,激烈的抽插中夏油杰仿佛听到五条悟说了句话,可是他似乎听清了,又像是没听清,后面的回答更像是本能。

他说:“别停。”

接着,他就抬起脸和五条悟热吻到一起,夏油杰的长发缠进两个人的嘴里,那根细细的发丝像刀一样割着舌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一刻分开,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交媾,比起人,此时他们更像是凭借本能缠绕在一起的动物。

夏油杰第一次知道人在极致的快感中是会流泪的,所以他想看看自己的老师是否也流下同样的眼泪,于是他的手捧着五条悟的脸,又亲吻到对方的眼睛,他尝到咸的液体,殊不知那是从他眼眶里流进去的。

五条悟被温热的泪水覆盖住眼膜,他抱紧夏油杰的身体,感受对方因干性高潮带来的痉挛。夏油杰的四肢都瘫软了,后知后觉地流出稀薄的精液,他趴在五条悟的身上平缓呼吸,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没有戴套,于是想要爬起来,让五条悟在体外射精。然而身为年长者的那方考虑得更加周全,五条悟按着后颈没让夏油杰起身,另一只手先抬起他的屁股,尚未发泄的阴茎抽出来时夏油杰又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

接着夏油杰就听到寂静的空间里传来水声和呼吸声,五条悟将龟头抵在他的臀缝处手淫,一呼一吸都被压得很低,偶尔漏出来的呻吟也是哑的。夏油杰听得心热,所以抬起一条腿从对方身上翻下来,五条悟也跟随他的翻动侧身。

两个人的小腿交缠,夏油杰的手也按到对方怒涨的龟头上,五条悟又握住学生隐隐抬头的性器。夏油杰已经射过两次,所以后怕地低头想要拿开他的手,然而五条悟又用手背扶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并含住他的嘴唇。

二人同时被撸射,只是夏油杰已经力不从心,射出来的也只是透明的液体,他甚至怀疑那些液体中精液的占比远没有尿液多,所以赶紧去摸脱下来的浴衣,把潮湿的榻榻米擦干,顺便把二人身上的精液也草草擦拭了一遍。

五条悟撑着脑袋在一旁看,问道:“要去洗澡吗?”

“得了吧,你家连个花洒都没有。”

夏油杰躺回床铺上,想到五条悟还躺在外面就挪出半边位置,对方果然转过身来。

“谁说没有?”

“我洗的那间浴室就没有。”

五条悟回想了一下。

“啊,那应该只有我用的那间浴室才有。”

夏油杰这次倒不是惊愕,而是匪夷所思了。

“为什么?这个年代还在烧水洗澡,太麻烦了吧?”

其实五条悟也不明白,至少在他幼时,家里还是没有花洒和天然气的,所以等他成年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管家给家里装上现代的淋浴设备,没想到只装了他的卧室。夏油杰见五条悟是沉默应对就大概明白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封建家主做派。

“老师先去,我过会儿再来。”

“害怕被发现?”

夏油杰默默穿好衣服,五条悟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并说道:“跟我来吧,他们不会说什么。”

五条悟披上浴衣就拉着刚系好腰带的夏油杰起身,后者踉跄跟了几步,五条悟把门拉开,步伐不停地往走廊另一头走去。夏油杰提心吊胆地看着拐角处的光线越来越清晰,转过去后才发现烛光是从五条悟刚才和人谈话的和室里传来的,门口却没什么人。

两人一起走进去,又经过层层叠叠的门扉,夏油杰才看到内部的装潢越来越现代,但仍有传统布置的影子。直到五条悟脱光衣服拉开一道隐形门走进淋浴室时,夏油杰才感觉到割裂,前者看到自己学生脸上露出错愕又嫌弃的表情,就问:“怎么了?”

夏油杰摇摇头说道:“没,只是觉得老师的审美好差。”

五条悟为这个回答感到好笑,他拉着夏油杰的腰带把他勾过去,一边解一边问:“那杰觉得应该怎么装才好看?”

“把这道门换成毛玻璃,地砖也换成深色,淋浴设备尽量仿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银色的。”

五条悟一遍一遍点头,不过注意力并不在夏油杰的说话内容上,他反问道:“你应该很喜欢和美术相关的专业?如果没有加入高专,将来成为一名室内设计师也不错。”

五条悟沿着夏油杰腰间的开襟将浴衣脱下,视线也垂在他的肩头,夏油杰顺着对方的手臂看上去,直至四目相对,他才握住五条悟的手腕说:“哪有那么多如果,比起五条家主,我还是更喜欢五条老师这个身份。”

夏油杰偏过脑袋,将下半张脸移到对方的掌心,眼睛却向上抬起,挑着眼角牢牢地注视着对方。五条悟被他含有深意的目光盯得露出笑容,赤裸裸的引诱比沿着袖口钻进去的手指还要直白,但五条悟收拢手指捏住夏油杰的脸颊,笑道:“明早还要回校。”

夏油杰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耸耸眉毛回道:“好啊,反正也有自动驾驶,老师没问题吧?”五条悟眯起眼睛,像看狐狸似的看着夏油杰走到淋浴头下面掰开开关,却也没追究他话里的深意。

等到第二天五条悟坐上车又打开自动驾驶时,夏油杰探过上半身将他的椅背放下,两个人暧昧地对视了几秒,夏油杰把手撑在他的脑袋边,就在他以为事情的走向果然如自己所料时,自己的乖学生拉过安全带替他扣上,接着收回上半身坐到副驾驶,并从包里拿出课本,冷言道:“下周考核,老师再干扰我复习的话,夜蛾只会给你委派更多需要出差的任务,所以请老实点吧。”

五条悟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也没打算再起身,夏油杰召唤出一个咒灵放到他的脑袋上面,像冰敷眼罩一样盖住他的眼睛,同时还替五条悟按摩起眼周和头皮。他干脆放松身体躺着,车厢内也静悄悄的,他敏锐地捕捉到夏油杰的呼吸和翻动书本的声音,彼此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度过了从车站到学校的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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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核的时间分为两天,第一天是理论,第二天考实战,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夏油杰都应付自如,日下部在所有学生都考核完场景战斗才到医务室找到夏油杰。按理说给他的考核方案应该是常规一年级生的难度,然而在场的所有监考官都看得出来夏油杰面对的是三年级学生才会有的难度,这也是他考试结束后就来到医务室找家入硝子的原因。

本以为夏油杰会心生不满,但日下部一进门就发现学生正在和硝子闲聊,手里还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夏油杰当机立断将烟头碾灭在病床的金属扶手上,然后丢进垃圾桶,而硝子好笑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日下部。

“老师,这是家入医生强行给我抽的。”

夏油杰立马推卸责任,尽管他说得也句句属实,可他还是好奇心重地吸了两口,发现淡淡的薄荷味还不错,便继续抽下去。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小伤而已。”

考核中的咒灵最多不过一级,只是年级越高的考生面对的咒灵越多,夏油杰没有同期,所以一个人对付五只咒灵还是稍显棘手,但最终的成绩不错,他知道自己被特殊对待了,不过并没有异议。

日下部还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将实情告诉夏油杰,他对夏油杰的了解并不比五条悟深入,所以他总是会将夏油杰的善解人意视作隐忍不发。夏油杰看自己的班主任一脸有心事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主动解围道:“我知道这是五条老师的主意,我并没有不满哦。”

日下部顿了一下,硝子也似笑非笑地将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他这么做也是对你寄予厚望,而不是故意为难你。”

“我知道,老师。”

夏油杰还是微笑,这下尴尬的就成了日下部,他似乎再一次误解了对方的想法,还理所当然地认为夏油杰会为之感到不公平。

“你能理解就好,这次的成绩不错,继续保持下去明年这个时候就能升为准一级。”

夏油杰笑了笑,没有接话,只因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与前程,即便日下部不对他说这番话,他也知道明年的冬天他会站得离五条悟更近一步。

待日下部走后,硝子又递过来烟盒,夏油杰摆摆手,他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临近傍晚,他也该回寝室了。

“被特殊照顾的滋味好受吗?”

硝子调侃道。

夏油杰拿上自己的外套,笑着回道:“马马虎虎吧。”

“一开始我还觉得五条对自己的学生出手也太不留情了,原来你也挺享受的,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会有什么样的学生。”

被第三人戳破和五条悟的亲密关系并没有让夏油杰感到难堪,女人的直觉比热感仪还准,夏油杰早就料到会被硝子看透,所以一点也不惊讶。

“只能说是五条老师教得好。”

“好恶。”

硝子做出一个嫌弃的手势,夏油杰就笑着拧开门把手离开了医务室。

初冬时节的天暗得很快,夏油杰打包完饭菜从食堂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拎着打包盒经过教师宿舍,站在楼下望了一眼五楼最左边的窗户,发现屋里暗着又想了想对方的日程安排表,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寝室。

年关将近,即便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也不会立即放冬假,还会因为咒灵的增加而给学生委派更多的任务,这两天考试反倒让夏油杰难得清闲一会儿。

他打开电视机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接到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时才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和父母通过话了。碗里的猪排饭在回来的路上就被水汽蒸得潮湿,变得一点也不好吃了,夏油杰用筷子戳着炸猪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妈妈讲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

用了十几年的冰箱、空调、微波炉竟然在一个星期内接连故障,请人上门维修又花了不少钱,夏油杰戳着米粒,眼睛盯着屏幕里的搞笑艺人做出夸张的表情,他忽然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像是和自己的耳膜又隔着一层膜,怎么听也听不真切,直到脑袋差点摔进盘子,手臂把水杯碰倒后才意识到是自己犯困了。

电话里的妈妈还在抱怨经济下行,爸爸本该升迁的事也被上司一拖再拖,生活里的一切都变得不景气。夏油杰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找来抹布擦干净茶几和地板上的水渍,心里却在想,妈妈继续抱怨下去会产生咒灵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家里充斥着大大小小的低级咒灵,只能由自己偷偷祓除,可现在他不在父母身边,所以无法替他们消除那些恼人的东西。

“这个月的生活补贴已经下来了,明天我去趟市中心,应该很快就能收到。”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啊,小杰,妈妈只是想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一切都过得好吗?”

夏油杰揉着自己的眉心,其实每次和母亲的通话都是这样,由抱怨和诉苦开头,最后再以询问生活是否顺利为结尾。

“年末的任务繁重,再过一个月才能回家,不过冬假有十天,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夏油杰用肩膀夹着手机,手里端着碗筷出门,母亲在电话里进行最后的叮嘱,无非就是说天凉多加衣,平时不要太累着自己。他嗯嗯地应着,走到公共厨房时电话就挂断了。夏油杰盯着手机屏幕走神,水龙头流出热水后他才回过神来把碗筷洗干净。

夏油杰偶尔会看到三年级的学生经常提起家里人,他也不禁反思是自己太过独立吗?他几乎很少有思念亲人的时候。比起生养他的父母,夏油杰对待驯服的咒灵都要更亲近些。夏油杰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否正常,所以他只能尽力维持三者之间的平衡。既不能太疏远父母,也不能过于亲近咒灵。

夏油杰擦干手上的水渍走回房间,屋外的气温让只穿了睡衣的他感到有些冷了,还好屋里开着暖气,他的老师也来了。

五条悟把两罐热乎乎的红豆年糕放到桌面上,夏油杰将门关上,又自作主张地反锁。

“开完会了?”

五条悟刚到,夏油杰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挂到门后面。

“会议推迟了。”

五条悟扑在床上,夏油杰不喜欢别人穿着外衣外裤躺到自己床上,所以他贴心地开着无下限。

“那就是临时出任务?”

“猜对了,不过杰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你的日程表,三点一线,上课、开会、任务,除此之外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夏油杰抠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发现甜味很淡,把罐身转过去才看到上面写着“低糖”,而另一罐就是正常的甜度。

“现在我过来可没写在日程表上。”

五条悟从床上坐起身,夏油杰仰起脖子,脑袋刚好枕到他的腿间,五条悟还没摘眼罩,夏油杰就想替他摘下来,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先接了一个吻,还是赤小豆味道的。

“也算是‘授课’吧?”

夏油杰眯起眼睛,在此之前他还有些疲惫,现在倒是轻松了一点,但还是犯困,于是他靠在对方的大腿上顺从地闭上眼睛。

五条悟的掌心托着夏油杰的下巴,像安抚猫后背一样来回抚摸他的脖颈,夏油杰吞咽了一下,喉结跟着上下滑动。五条悟立刻就翘起嘴角,问道:“傍晚的时候怎么没有上来?”

夏油杰立刻睁开眼睛,而五条悟已经将眼罩扯了下来,蓝色的眼瞳像玻璃珠一样映着对方,又像容器一样将夏油杰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你在房间?”

“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就看到杰了,杰没看到我吗?”

夏油杰眯起眼睛,这种暗中窥视的举措简直像捕猎一样,而夏油杰还以为自己才是捕猎的那一方,没想到被对方看得明明白白。

“没开灯,谁看得清?”

五条悟用指腹摩挲夏油杰的喉结,就像是在把玩什么物件,夏油杰抓住他的手放到嘴上啃了一口,然后起身去刷牙。刷牙的时候五条悟就站在厕所门口,终于问了和今天考核相关的事。

“日下部说你已经知道让你以三年级的标准参加考核是我的意思了。”

夏油杰嘴里还含着牙刷和泡沫,所以用鼻子轻轻哼一声以示回应。

“其他老师都觉得我在压榨你呢。”

夏油杰挑了挑眉毛,他接了一捧水漱口,湿着半张脸转身去拿墙壁上挂着的毛巾,笑得颇玩味地迎上五条悟的目光。

“难道不是吗?”

夏油杰当然知道自己老师的用意,更明白五条悟是看重自己才会加大难度,所以他在考场上感受到五只一级咒灵的咒力波动时,第一反应是亢奋,第二反应便是要让五条悟看清楚自己是如何拿下它们的。

很显然,他做到了。

即便没有亲眼看见五条悟在目睹自己大获全胜后的表情,他也敢笃定对方有多么替自己感到得意。他是五条悟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而五条悟也是他亲自挑选的老师。他们是相互肯定并确认的关系,夏油杰再清楚不过了。

夏油杰忽然想到明早五条悟还要早起就说:“不留宿的话就请老师快些回去吧。”

五条悟耸了耸眉毛,“真想我离开就不会锁门。”

夏油杰的心思被戳穿也坦然,他走到五条悟的面前,笑眯眯地凑上去,就在五条悟以为他要亲上来的时候,夏油杰伸手打开墙上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把新的牙刷,并叮嘱道:“明早下楼的时候请小心些,让人看见就真的以为老师在压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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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放冬假的时候距离新年的到来还有六天,夏油杰作为一年级生本应该提前一周放假,然而年底任务繁重,他硬是被接二连三的安排拖到最后一天才能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不过比他还要晚归的另有其人。

夏油杰拉着行李箱下楼时,伊地知正好开车过来,他降下车窗,夏油杰没见到想见的人,但还是上车了。从咒高到夏油杰的家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夏油杰问道:“你们新年也要加班?”

“今天是我今年工作的最后一天。”

伊地知作为辅助监督理应和一线的咒术师同进退,不过他大多数时候负责接送和配合五条悟,后者用起瞬移来比汽车要快得多,所以就提前给他放假了。

“五条老师呢?他总不能不回家吧?”

伊地知沉吟片刻,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是先五条悟一步放假,所以五条悟具体什么时间才能休息,他也不大清楚。夏油杰看伊地知犹豫的时候就懂了,所以他直接给五条悟拨去电话,本以为对方会忙得没空接电话只能转留言箱,但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声音。

“你已经到家了?”

五条悟单手拿着电话,他朝右瞥去,接着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弹指,四方的长廊瞬间被轰出一个圆洞,无形的咒灵被迫现身,同时也被炸得四分五裂。夏油杰听到震耳的动静就自觉将手机拿远,过了两秒才又拿回来。

“刚上车。”

“说来这还是杰入学以来第一次回家呢。”

五条悟用脚踢开面前的碎肉,接着跃上被轰炸开的天花板,他跳到二层扫视一圈,又在十几米开外的墙后面看到一只落单的咒灵,而他身后还有两只咒灵准备包抄自己。一级的那只已经解决完毕,现在只剩下收尾工作。因为难度很低,所以祓除起来会十分无聊,如果夏油杰在的话,反而有趣许多,没个正形的老师和假装乖巧学生会开始玩简易棒球赛,夏油杰是投手,他是捕手,咒灵则是棒球。

“都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

“好好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吧。”

五条悟踢过去一个石子,墙后面的咒灵受到惊扰误以为是他靠近,于是瞬间突破墙壁飞扑出来,结果被五条悟轻松躲开跳到另一侧的断壁上。他扫了一眼左手边,那两只潜伏的咒灵也一同冲上来,而他挥挥手就能将它们击碎,不过为了打消时间,他还是选择躲闪。

“老师呢?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不回家吗?”

“回肯定是要回去的,但也只是露脸走个过场。”

夏油杰看着窗外掠过的雪花,他将车窗降下来,好让车内的空气没那么闷热,另一头的五条悟也感受到从上方破洞的屋顶落下来的凉意,渐黑的天空飘下的雪花越下越大,他的胃部感受到一阵收缩,饥饿感让他变得有些焦躁,于是下一秒,三只低级咒灵都被祓除得干干净净,以至于连残骸都没剩。

“老师还没吃晚饭?”

“倒是吃了下午茶啦,不过现在也饿了。”

“好惨,今天可是圣诞夜。”

“所以我准备去肯德基点一份圣诞套餐,杰的家人已经做好饭菜就等你回家了吧?”

“啊。”

夏油杰忽然顿住,五条悟发出疑问的声音,前者才回道:“我忘了告诉他们今天我会回家。”

“难道你的父母会在今晚去约会吗?”

夏油杰沉默片刻,接着对五条悟说:“稍等。”

挂断电话后夏油杰就拨通家里的座机,果然如他所料,根本没有人接,可他也不准备再打给父母告诉他们自己马上就要到家了。夏油杰重新拨通五条悟的电话,后者显然也在等他的回电。

“嗯哼?”

五条悟从楼上跳下来,按照规定来说该有辅助监督清理现场,不过这栋建筑位于郊区,晾在这儿也不会有人追究。

“老师,不介意的话,帮我也点一份圣诞套餐吧。”

夏油杰立刻导航到他们常去的那家肯德基店,离目前汽车驶到的街区只有五公里的距离。

“这是邀请我参加约会?”

“约会去快餐店也太差劲了。”

五条悟笑出声音,他拉上教师制服的拉链,好让空气中的雪花别飘进他的衣领。

“那就在那家店碰头吧。”

听完全程的伊地知心领神会地将目的地更换,夏油杰还贴心地问他用不用一起共进晚餐,对方摇摇头说家里还有妻女等着。夏油杰听五条悟提起过,伊地知曾是他的后辈,结果却比他还要早结婚生子,不如说像伊地知这样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想到这里,夏油杰手肘撑在车门扶手上,他看向街道旁喧闹的礼品店,又和伊地知寒暄了几句。比如他的女儿多大了?怎么以前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已婚?还问他有没有给妻女准备圣诞节礼物。

谈到家人的伊地知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说礼物早就买好放到后备厢了,女儿想要一棵真的圣诞树,还是托五条先生的帮助才能搞到一棵和他女儿差不多高的冷杉树,不过明年女儿要是想要一颗真的星星插在圣诞树上,那可就没办法了。

夏油杰跟着笑起来,他想了想五条悟的能力,没准对方真的能从天上摘下一颗星星也说不定呢。

圣诞夜的街道很拥堵,夏油杰看了眼导航发现离那家肯德基店已经不远了,便提前下车好让伊地知早一点回家陪伴家人。

“我走过去就行,圣诞快乐。”

夏油杰站在路边和伊地知告别,正好他的身后就是礼品店,玻璃窗上贴着圣诞老人的卡通画,门口挂着槲寄生花环和铃铛,夏油杰独自一人走进店内,刚送走一对情侣的导购转身就热情地迎上来,还偷偷瞟了一眼夏油杰的身后,确定他是一个人后才问是要给谁买礼物。

夏油杰在“长辈”和“老师”这两个选项中短暂地犹豫了一秒,最后对导购员说:“是男朋友。”

导购员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随即又缓和过来,她微笑道:“对方和您差不多年纪吗?”

“比我大一些。”

“啊,是社会人士吗?”

夏油杰笑得眯起眼睛,然后点头,导购员露出一个“了解”的笑容,耸了耸眉毛回道:“好,我明白了。”

之后她就向夏油杰推荐一款酒具,暗金色的花纹和五条悟本家的装修风格还挺搭调的,而且价格他也负担得起。不过他对酒类没什么研究,下意识认为五条悟应该偏好甜酒,便问导购员有没有酒精度数低但口味偏甜的酒水。

最后夏油杰带着打包好的酒具和一瓶果实酒走出礼品店,手里拿着沉甸甸的礼物脚步却轻快许多,他把脸埋进围巾,又将发团解开,心想之后到了冬天还是把头发放下来比较好,不然后脖子也太冷了。

等夏油杰到肯德基店门口时五条悟已经站在那儿了,他身上还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制服,不过脖子上围了一条格格不入的圣诞色系围巾,头上也顶着一个红帽子,不少路过的行人还以为他是店里请的圣诞老人演员,所以纷纷驻足举起手机拍他,还有的路人要和他合影。而五条悟也没拒绝,他在拍了好几张合影后终于看到站在不远处却不敢上前的夏油杰,然后还回手机就朝人走过去,至于夏油杰,他在众目睽睽下真想装作不认识自己的老师。

夏油杰用一种审视又费解的目光将五条悟上下打量,后者看出他的疑惑后就拉起围巾说道:“很有节日氛围吧?”

“嗯,效果好到不想和你走一块儿了。”

五条悟大大咧咧地把他揽住,又瞧见夏油杰手里醒目的礼品袋,所以挨过去问道:“给我买的礼物?”

“庆幸今天刚好是圣诞节吧。”

夏油杰把袋子递过去,五条悟一眼就看见里面斜放着的甜酒,停顿一瞬后就笑眯眯接到手里,接着从手里变出一对玩偶挂饰在夏油杰眼前晃荡。

夏油杰看着一黑一白的猫咪公仔,甚至还没自己半个巴掌大,他看向五条悟,酝酿了几秒才说:“老师送的礼物会不会太敷衍了?”

年长的教师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连鼻梁上的墨镜都跟着滑下来,他立刻争辩道:“竟然这么说?杰知道这个隐藏款有多难扭出来吗!?三台扭蛋机都被我拧光了才开出来的!”夏油杰了然地点点头,他拿起一个猫咪公仔捏在手里,实在没发现这个隐藏款有什么不同。

“所以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啊?”

“杰没发现这根毛很像你的刘海吗?”

五条悟用手指戳了戳黑猫玩偶额前的一缕毛发,夏油杰淡淡道:“这是老师搓出来的吧?”

五条悟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决,他把手指上挂着的白猫玩偶贴近夏油杰手里的黑猫,两只玩偶突然就吸附到一起。夏油杰看得一愣,转头就发现五条悟笑得颇为得意。两只玩偶里都藏着磁铁,又是一黑一白的配色,怎么看都是中学生情侣才会买的东西。夏油杰笑了笑,然后将五条悟手里的白猫玩偶换回来挂在了自己的手机壳上。

挂完他又举起手机晃了晃,白色的猫咪在眼前摇来摇去,心里还在想这样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不过他又意识到现在已经不在学校,别人只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恋人,等明年开学再摘下来也不迟。

就在夏油杰出神的时候,五条悟也举起手机,而手机上挂着的黑猫玩偶也贴了过来。

五条悟本想带夏油杰去一家像模像样的餐厅共进晚餐,可要想在圣诞夜找一家没有被预订的餐厅比登天还要难,两个人从街头走到街尾,最终还是踏进了肯德基。即便是在圣诞节这种日子,店内还是坐满了人,两个人排了半个小时才拎着两份套餐出来。

五条悟刚才被人插队就有些不爽,出门之后立刻揶揄道:“这些情侣在快餐店约会也太逊了。”

夏油杰哼笑一声:“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吧?是不是该找个便利店坐下来吃晚饭了。”

五条悟晃晃手指,他一把揽住夏油杰的肩膀,后者就知道这是要带他瞬移了,所以立刻抱紧怀里装着汉堡薯条的袋子,而他眼前一白,几秒后就出现在电梯口前。夏油杰还是不习惯瞬移带来的晕车感,他被五条悟扶着差点干呕出声,两条腿刚站稳就被拉进了电梯厢。

“这是你的私人公寓?”

夏油杰问道,五条悟耸耸肩。

“毕业后买的,不过也没住几次,还是教师宿舍比较方便。”

对于五条悟的公子哥做派夏油杰早已习惯,所以在看到崭新得像样板间的公寓内部时也没有太惊讶,但当他打开冰箱看到满当当的汽水时还是有些震撼。此时五条悟正在把食物全都摆到茶几上,夏油杰装了两杯冰块走过去问道:“不是不常住吗?怎么冰箱里全是饮料?”

“应该是家政阿姨买的,她一周打扫一次卫生,我告诉她这周我会住几天,让她买些速食放冰箱。”

“看起来她把整个货架都搬回来了。”

五条悟翘起嘴角,冬假期间学生们都回家了,他也没必要再在学校里待着。

夏油杰看着桌上不同口味的汉堡,又看向已经被撬开木塞的甜酒,这么搭配也太不伦不类了。而五条悟已经拆开了夏油杰给他准备的圣诞礼物,看到是一套酒具后惊呼出声:“哇,该怎么说呢……”

“最好是不要有任何怨言哦。”

“嗯……很符合杰的气质,在某些时候意外地正经。”

“好好收起来,用玻璃杯就好了。”

“那也太浪费了。”

夏油杰实在不想坐在如此现代的房间里,还对着一桌子快餐用小小的杯盏喝酒,五条悟不讲究什么仪式感就算了,他还是很讲究的。五条悟只能将这套酒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到电视机旁的展柜里。

夏油杰将两个装满冰块的玻璃杯倒上甜酒,这个甜酒度数很低,导购员也说这个喝起来和饮料差不多,于是他给自己也倒得满满的。

“不过杰是怎么买到酒的,未成年人不能买酒吧?”

夏油杰顿了一下,回道:“说是送长辈的。”

五条悟举起酒杯晃了晃,浸泡在冰块里的酒液折射出橙粉色的光线,他嗅了嗅气味,果真没什么酒味,只有一股浓郁的西柚香气。

“杰不会一杯就倒吧?”

“果酒而已,我在家有喝过烧酒哦。”

夏油杰坐到地板上,他抿了一口甜酒,舌尖只能捕捉到一丝酒精味,转头就看到五条悟已经将整杯酒喝光了。夏油杰还很担心空腹喝这么快会不会马上就醉了,但五条悟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说道:“这和果汁完全没区别嘛。”

“那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还是说老师的酒量很好——”

话音未落,夏油杰还保持着打开包装纸的动作,就听到身旁传来倒地的声音。他转过头时,五条悟已经醉晕在了地板上。

夏油杰还以为五条悟在玩恶作剧,所以一时间没有理会,而是咬了一口汉堡,见对方还不起来就又啃了一口。

“别告诉我五条家主的酒量有这么差,你不是成年人吗?”

还是没回应。

夏油杰放下汉堡推了推五条悟的膝盖,看到对方缓缓起伏的胸膛才意识到不妙。他立刻撑到五条悟的上方,又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不是吧……”

夏油杰简直不敢相信能轻松干掉特级咒灵的五条悟居然就这么被一杯低度果酒放倒了,他盯着五条悟平和的睡脸,对方还因为醉酒而双颊绯红。夏油杰看着这张脸出神,又想到对方在收到这瓶酒后完全没有表示过自己是一杯倒,还故意豪迈地干掉满满一杯酒,难道也是在逞强?

夏油杰忽然觉得这样的老师实在要比平时没个正形的样子要可爱得多,所以他抬起手把对方的刘海拨开,手指又挨到滚烫的皮肤,他的发梢垂下来轻轻扫过脸颊。五条悟被这阵痒意拨弄得皱起眉头,夏油杰把头发挽到耳朵后面,他把手指抵到五条悟的鼻子下面,又在他呼气的时候捏住。

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五条悟终于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夏油杰赶紧把手拿开,他眯开眼睛,从缝隙中看到夏油杰的半张脸,于是安心地阖上。

“杰……”

夏油杰本来想再捉弄一下对方,忽然被叫了一声名字就停住动作。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还是躺到了沙发和五条悟之间的空隙里,他凝视了一会儿对方的睡脸,酒劲也让他眼皮沉重,他想着自己终于知道了老师的弱点,又想着这瓶甜酒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喝完。

两个人是凌晨四点被闹铃吵醒的,五条悟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结果摸到的是夏油杰的耳朵。夏油杰也皱起眉头去寻找噪音来源,就看到五条悟已经摸到手机并关掉了闹钟,然后把手横到夏油杰身上继续睡觉。

屋子里一直开着暖气和地暖,所以在地板上躺了一夜也不冷,只是喉咙发干、肌肉酸痛而已。夏油杰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清醒,他哑着喉咙问:“刚才你的手机是不是响了?”

五条悟的手插进夏油杰的发丛里,又摸到他的后颈,回道:“是闹铃。”

夏油杰抬起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空,不可思议道:“你起这么早?”

五条悟捏了捏他的后颈,回道:“等你也做了老师,没准我就能睡到早上了。”

“然后我变成那个四点起床的?”

五条悟笑了笑,夏油杰忽然想到什么,就问:“老师,原来你酒量这么差吗?”

五条悟回答得也坦然:“大人也有弱点。”

“不敢想要是敌人知道这个情报会对你做出什么。”

“现在知道这个情报的只有你。”

“那只能希望我别成为老师的敌人了。”

这句玩笑话引得五条悟皱起眼角,他眯着眼睛笑得很松弛,又把夏油杰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像玩偶一样抱着。

“如果杰成为了敌人,那还真不好下手呢。”

“这么看还是做死对头比较好,至少老师不会再压榨我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就笑到了一起,夏油杰继续畅想着和老师并肩的未来,而五条悟似乎也望见夏油杰换上教师制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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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要返校了吗?”

夏油杰还在往行李箱中放衣服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走了进来。

“学校临时有任务安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天是新年的第三天,正常来讲,大多数岗位上的人已经复工,不过对于学生来说还有几天的冬假可以享受,但比起普通的高中生,夏油杰的日程安排更像是一个已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

“才二年级就这么忙碌,之后该怎么办啊……”

母亲不禁为自己孩子的前程担忧起来,夏油杰顿了一下,很快又从衣柜里拿出几件冬装叠好塞进袋子里,再挤压出空气,卷成柱状后整整齐齐地塞进行李箱。

“毕业后我会继续从事和咒术相关的职业,这方面学校也会为我安排。”

“唉,妈妈不懂你们这些什么咒术啊之类的,我只是在想,这个职业也不是百分百稳定吧?况且我也不知道所谓的咒术师是怎么维持经济来源的,当初送你去咒高也是听那位叫五条的老师说可以很好地运用你的天赋,但现在来看,这完全就不像是正常的高中生会有的作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也不会和我们诉苦,如果没有去读咒高,而是读正常的高中,将来应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吧……妈妈和爸爸总觉得是不是将你推上了歧途……”

母亲自顾自地说了一大段话,说到后面语气也越来越消沉,她扶着自己的半张脸,晦暗的阴影从她脚底流出,慢慢升高化作畸形,夏油杰拉行李箱拉链的动作停在一半,终于听完母亲的这番话后才将拉链拉拢。

“你和爸爸的担心我能够理解,但去咒高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我也会为这个选择负责。”

夏油杰本可以说得更有说服力一些,他的父母也并不是思想顽固的人,可他话到嘴边反而不想多作解释了。他只是在想,假如自己的父母都是术师,大概能够理解他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吧。

然而他是非术师生下的孩子,所以就注定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于父母而言,找份稳当体面的工作才是正常人的最优选。对夏油杰而言,他不想浪费自己的才能,既然已经被“看见”了,他就更是要将这份能力发挥到极致,哪怕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某一次任务中丧命,可他就是不想像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平庸地死去。

母亲看起来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夏油杰将行李箱从地上拉起,他悄无声息地祓除了站在母亲身后的低级咒灵,接着穿上厚外套将提手拉出来,对母亲说道:“这学期我会常打电话回来的。”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母亲也不好继续抱怨,夏油杰便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门。

从新年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下雪,今天难得停了,邻居纷纷出门铲雪,夏油杰拉着行李箱走到公交车站台时又恰好遇到邻居家的小孩,他们以前是小学同学,寒暄几句后又作别。

夏油杰坐上公交车时回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邻居问他升到哪所高中了,去年几乎没见过他回来。夏油杰没有如实回答,只说自己的学校离市区很远,所以读的住校,学业繁忙便不怎么回家。

同龄人很难理解夏油杰为什么会舍近求远去读郊区的学校,不过夏油杰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读懂自己的心思,刚才在家中还略有些低落的情绪在公交车向地铁站驶去后就逐渐变得轻快起来。

虽然他不止一次地告知自己,咒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非术师,可他从中感受到意义的瞬间除了替非术师解决困扰,其实更多来自祓除咒灵本身,二者相较时,前者反倒次之。当这个想法冒头时,夏油杰会突然惊觉,所以他又时时刻刻说服自己,必须将非术师的性命置于首位,这是课本告诉他的,也是所处的环境告诉他的,还是他必须遵守的。

夏油杰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这时手机又收到日下部发来的集合信息,他算了一下抵达学校的时间,放下行李再去任务地点集合多少有点匆忙,所以他回道:“我直接去目的地,就先不回学校了。”

日下部已读未回,夏油杰就接到五条悟打来的电话。

“我这儿有两个新生,杰有空吗?有空就来帮我指导一下。”

夏油杰一整个冬假都和五条悟保持着联系,甚至在今天早上他们还在互发消息,那个时候五条悟说他还在京都,现在就已经回东京了。

“我也想帮老师,可我马上要去任务点集合了。”

“植物园?”

夏油杰蹙起眉头,回道:“是,难道……”

“日下部应该还没收到消息,这里的咒灵没有情报上显示得那么简单,我正好在附近出任务,就带着新人先过来了,杰也来吧。”

果然,一个新的电话打了进来,夏油杰接通了日下部的来电,同时也没挂断五条悟的电话。

“夏油,情况有变,你抵达现场后先不要进去,等我过来再——”

“安啦,日下部,我会协助他的,你就不用过来了。”

“五条!?”

夏油杰清了清嗓子,回道:“有我和五条老师在应该很快能解决,那我就先过去了。”

夏油杰挂断日下部的电话,正好公交车也抵达站台,他提着行李箱下车,五条悟那边又传来声音,夏油杰进站才意识到五条悟还没挂断和他的通话。

“需要我来接你吗?”

夏油杰想了一下瞬移的晕车感,立刻就拒绝道:“坐地铁过来很快的,就不麻烦老师了。”

这时五条悟又说了句“你们先点自己喜欢吃的”,不过看样子这话不是对夏油杰说的,他就问道:“情况不是很紧急吗?怎么感觉你反而很悠闲呢。”

“人员已经疏散了,有辅助监督在,还用不着我操心。”

“那我可要慢悠悠过来了。”

五条悟沉吟片刻,似乎在观察现场的情况,过了几秒才又说道:“在园区被彻底摧毁前过来就行,哦对了,现在已经毁坏到一半了,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哈???”

夏油杰完全不敢相信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被五条悟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出来,天知道去年他出任务晚了几分钟到达现场,害得一栋建筑物被削掉屋顶,他就写了两页纸的反省书。

“现在着急了?”

五条悟戏谑道。

夏油杰稳住情绪道:“我只是被叫来帮忙的,真要毁了植物园,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啊,这样,可我已经在报告上填了杰的名字,还是在协助人员那一栏。”

这句话宛如一道雷劈在夏油杰的头顶,协助人员相当于半个教师和半个辅助监督,一般都是给即将踏入咒术师职业生涯的毕业生准备的,五条悟这么做既是对夏油杰相当有信心,同时也给他施加了不少压力,很难说其中没有捉弄他的意思。

“老师,你可真是偏爱我啊。”

夏油杰故意把“偏爱”这个词咬得又慢又重,五条悟都能想到他咬紧后槽牙的模样,然而这就是乐趣所在。

五条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向高空下的植物园,飞蛾状的咒灵们发出的嗡嗡振翅声堪比直升机螺旋桨启动的声音,若是没有帐隔绝着,恐怕这一带都将是蝗虫过境后的惨状了。

“所以需要我来接你吗?”

五条悟再次问道。

夏油杰咬咬牙,回了个“快来”。电话那头的教师微微一笑,他回到挤满逃难群众的咖啡厅,又找到被堵到门口的七海和灰原,说道:“我去接一下你们的学长,让辅助监督先带你们进去。”

话音刚落,五条悟的人影就消失在了咖啡厅前。

夏油杰刚走出车厢把目前所在的站台定位发送过去,五条悟就如同虚影一般出现,二人对视一眼,夏油杰埋怨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带住肩膀瞬移离开。待他站稳脚步后,他们就已经站在了植物园的入口处,漫天的飞蛾如同第二层帐一般遮蔽了天空,它们倒是不攻击人,但园区内的植物上都趴满了大大小小的蛾子。

五条悟眯起眼睛,他看见在地上蹦来蹦去用兜网扑飞蛾的灰原和无法瞄准飞蛾进行攻击而一筹莫展的七海,夏油杰也皱起眉头,他抓住一只飞蛾想要仔细观察它的构造,但刚捏住翅膀,这只和手指一般粗的飞蛾就分裂成了更小的蛾子,接着便飞散开来,融进了成团的蛾群中。

五条悟看了一眼夏油杰,笃定对方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于是问道:“怎么说?”

“把它们聚合起来就容易对付了。”

“需要我做什么?”

五条悟一边说一边做拉伸运动,夏油杰召唤出一只三米高的巨型蝴蝶咒灵,它扑扇着翅膀绕着夏油杰打转,这时就已经有飞蛾跟在它的屁股后面追逐起来。

“老师,你遛过蝴蝶吗?”

“嗯?”

五条悟疑惑地歪着脑袋,只见夏油杰嘴角微微上翘,率先跃到蝴蝶咒灵的背上,他向五条悟伸出手来,后者没有任何迟疑,两手一搭就坐到了一起。

夏油杰像握住缰绳似的握住大蝴蝶的两根触须,五条悟一手环抱住他的腰,一手高高举起,大喊道:“冲!”

这两人全然不像是来除咒的,被五条悟声音吸引注意力的两个新生露出比看到漫天飞蛾还要夸张的表情,七海皱起眉头瘪下嘴角,灰原则张大嘴巴,他扯了扯七海的袖子大声道:“好像坐过山车啊!”

七海却嫌弃地拉高衣领回道:“灰原,不要把嘴张那么大,蛾子会飞进去。”

灰原后知后觉地用手挡着嘴,另一只手指着大蝴蝶身后尾随的一长串飞蛾,惊讶道:“那些蛾子是不是融在一起了?”

事实也正如灰原说的那样,夏油杰操控着大蝴蝶飞行的方向和速度,被它的行动吸引而来的飞蛾纷纷跟着它的飞行轨迹扑动翅膀,眼瞧着速度越来越快,细小的飞蛾已经无法再跟上大蝴蝶的速度,它们便重新融在一起,蝴蝶身后的飞蛾群也越来越壮大,它们在空中盘旋起伏,宛如海洋中的鱼群一般。

到最后整个园区的上空竟掀起一阵阵狂风,狂风吹拂的方向正是蛾群尾随蝴蝶前行的方向,夏油杰瞥了一眼身后,只见乌泱泱的一群蛾子如同海啸般袭来。于是他拉扯触须猛然向上,同时大喊道:“老师!”

蝴蝶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上空,眼见就要冲出帐时,夏油杰突然压下上半身使得蝴蝶向下俯冲,而五条悟从蝴蝶背上跃下悬在空中,庞大的蛾群来不及反应,如同海浪击打礁石般撞到屏障上。

五条悟抬起手臂时蛾群的动向在他眼中如同被按下放慢键,第一只冲向屏障被弹开的蛾子瞬间就反应过来,它快速震动翅膀以此来警醒后面不断撞上来的同伴,前面碰壁的飞蛾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攻击方向。

然而比蛾群的反应还要迅速的是五条悟的术式,他轻轻释放出“赫”,强大的咒力从他指尖释出再扩散至无穷,刚才还遮蔽天日的蛾群瞬间化作齑粉,植物园的上空飘下晶莹的碎屑,不细看还以为是冬雪。

这时夏油杰乘着大蝴蝶轻飘飘来到他的身边,五条悟又想跳上去再坐一回咒灵过山车,夏油杰身下的大蝴蝶却害怕到往后面瑟缩了一下,夏油杰安抚着它的脑袋道:“你吓到它了。”

五条悟耸耸肩,夏油杰也从蝴蝶背上站起来朝着五条悟跃过去,蝴蝶咒灵被收回去的同时,五条悟也稳稳地接住夏油杰。两人降回地面时七海和灰原顶着满头灰走了过来,五条悟也正式向他介绍夏油杰。

“你们的学长。”

夏油杰露出友好的笑容,并说道:“叫我夏油就好。”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找他。”

听到这句话时夏油杰还在微笑。

“尽量不要来麻烦我。”

夏油杰的笑容有些扭曲变形。

“你们还不知道报告书该怎么写对吧?一会儿抄他的。”

夏油杰彻底维持不住笑容了,他皮笑肉不笑且咬牙切齿道:“到底谁才是老师啊。”

五条悟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说道:“反正杰之后也要当老师,先熟悉熟悉怎么带学生吧?”

灰原好奇地问:“夏油学长已经三年级了吗?”

五条悟替他回道:“不哦,杰现在还是二年级,不过能力已经和一级咒术师相当了。”

说这话时五条悟的语气变得平静许多,夏油杰看着他的侧脸,只见墨镜后面的笑意褪去,变成认真的神色。

“好了,任务完成,吃东西去吧!我请客。”

五条悟走在最前面,夏油杰拿他没办法似的摇头,刚走出植物园没几步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在原地,五条悟见他没跟上来就疑惑地转头,夏油杰阴沉着脸看他,一字一顿道:“我的行李箱,还在站台。”

五条悟也恍然大悟地打了个响指,他对着旁边的灰原和七海说道:“帮我和杰点一份下午茶,马上回来。”刚说完,两个人又没影了。

灰原懵懂又好奇地喃喃道:“原来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可以这么没大没小吗?”

七海从他身边走过,默默道:“只有他们两个人是这样吧。”

等灰原再次追问时,七海又什么都不说了,直到那两个人回到咖啡厅,师生四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七海就坐在他们对面,宁愿看着窗外疏散的人群,也不再加入他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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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和灰原虽然年初就进入了咒高,可他们正式入学也和夏油杰一样是四月份的事,作为学长的夏油杰在五条悟的推卸责任下承担了一部分班主任的工作,本该由五条悟带领他们去参加的除咒任务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由夏油杰带领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上半年的咒灵较少,一旦步入夏季,咒灵数量便会成倍增长,夏油杰手头的任务繁重起来,五条悟也忙着国内国外地飞。幸好七海和灰原这两个后辈并不让人操心,夏油杰偶尔会任务解决后带着冰饮去慰问他们,再一同坐电车回来。

“总感觉夏油学长瘦了些?”

灰原坐在夏油杰的身旁,七海听到这句话后也去观察他的脸色,夏油杰摇摇头说道:“到了二年级任务可就比一年级多得多了,不过可能也和夏天有关系吧?”

夏油杰抬起头看向车窗外橙红的夕阳,即便电车内开着冷气,可当明晃晃的夕阳透过玻璃照射到身上时还是会感到一阵眩晕和窒息般的闷热。了解夏油杰的术式是如何运作的两个后辈大概能理解那种本就没什么胃口,却还是要勉强自己吞咽下咒灵玉时的感受。

“熬过夏天就会好些了。”

七海说完,夏油杰疲倦地笑笑,又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抓紧时间享受这所剩无几的一年级时光吧。”

三人刚抵达学校夏油杰就接到一通夜蛾打来的电话,要他到办公室去一趟,夏油杰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是不是昨天偷摸溜出校门被夜蛾发现,到了才发现五条悟也站在门口。二人对视一眼,很明显在互相问:“你没做什么坏事吧?”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看到夜蛾严肃的那张脸五条悟拖长声音道:“低气压哦。”然后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到办公桌对面,夜蛾已经习惯了他没礼貌的样子,所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转移到夏油杰的身上。

“下午的任务解决得还顺利?”

夏油杰刚要回答,五条悟就插嘴道:“不顺利的话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夜蛾斜过眼睛瞪了他一眼,夏油杰打圆场地笑道:“我过去时七海和灰原已经祓除完毕了,所以您叫我过来是有要事?”

“这件事本该交给五条去做,不过他臭名在外,委托人也不愿意见他。”

夏油杰回头看了一眼把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的五条悟,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接过话茬道:“上次我以为是多厉害的组织呢,结果还没认真起来就全军覆没。”

夜蛾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他见夏油杰实在好奇其中的渊源,就解释道:“是天元,你应该知道。”

夏油杰回想了一下他进校就学的那本咒术历史书,里面的确提到过这号人物,只不过他一直天元比起人类,更像是一个符号。

“天元不待见他?”

夏油杰指了指五条悟,他并不感到诧异,似乎他的老师被人讨厌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

“天元倒是指派了他,主要是星浆体不配合,也就是这次的保护对象,天内理子。”

五条悟还觉得夜蛾没说到点子上似的补充道:“那丫头说如果我再参与她的护送任务,就要寻短见呢。”

夏油杰皱起眉头,不禁问道:“她年纪应该不大吧,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就是不小心让她掉到诅咒师手里了,但我也有把她好好救回来,仅此而已。”

听他说完后夜蛾叹了一声气,夏油杰还是没觉得太意外,五条悟这种性格,要他老老实实地保护一个小丫头,他才做不出来,或者说,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化险为夷,所以并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虽然最后他的确保护了星浆体的安危,但也被对方实实在在地讨厌了。

“还有两天就是满月之夜,在那之前务必要把星浆体保护好,然后送到天元所在之处将其抹消。”

抹消。

夏油杰在心底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五条悟注意到他的神情有瞬间的凝滞,不过并没有说什么。最后夏油杰还是忍不住发问:“这算杀人吗?”

五条悟勾起嘴角,他知道自己的学生一定会这么问,所以替神色凝重的夜蛾解释道:“天内理子迎接的不是死亡,是同化天元阻止她的进化。”

夏油杰面露难色,很显然五条悟说得过于简洁,就连他也没完全听懂。

“总之就是天元极有可能进化成丧尸暴龙兽,而我们要做的是更换她的肉体,让她重新变回滚球兽。”

夜蛾拧紧眉头正要打断五条悟的发言,夏油杰就摸索着下巴道:“哦,那我懂了,不过用滚球兽来形容会不会不太贴切?”

夜蛾咳嗽一声,二人的目光重新集中他身上。

“之前的诅咒师集团被五条解决了,但这次的组织不是由诅咒师带领的,充其量是个宗教团体,但夏油你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非术师集团吗?”

夏油杰歪着脑袋,五条悟也用手撑起下巴直言不讳道:“这岂不是更弱了吗?还以为你把我叫过来是有多严重呢。”

“盘星教没那么简单,它背后有人专门吸纳资金维持整个教会的运作,且数额庞大,难保不会雇佣诅咒师暗杀星浆体。”

五条悟摆摆手,语气仍然轻松:“但愿能派个厉害的人出来,我还正愁没机会让学生和真正的诅咒师练练手呢。”

“五条,这件事不宜声张,所以才单独叫来你和夏油。”

“是是,谁让他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呢。”

“虽说你那边也有不少事务缠身,但这次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你也要负责照看着。”

说到这个五条悟就狡猾地和夏油杰递了一个眼神,后者不用想都知道对方又想偷懒耍滑了,对此他也没有异议,毕竟他就是这么被五条悟放养过来的。

离开办公室后两人一同乘坐电梯下楼,夏油杰的手里还拿着没喝光的饮料,不过汽水已经变成常温,气也跑光了,现在只是半罐温热的糖水而已,夏油杰还是忍着甜腻喝光了。五条悟就在楼下的饮料售卖机重新买了两瓶饮料,一瓶乌龙茶,一瓶可乐。将乌龙茶递过去的时候,五条悟又划开手机发了两个地址和电话号码给夏油杰。

“天内理子和女佣住在一起,这是她家和学校地址,前面一个号码是天内的,后面一个号码是黑井的,就是她的女佣。”

夏油杰把手机号存进电话簿,问道:“她的亲人呢?怎么就只有一个女佣陪在身边?”

五条悟两只手枕在脑后走出电梯,不免回想起初次和这主仆二人打交道的情形。

“她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不过像她这样的人,一出生就带着使命,即便有亲人也只会是摆设。”

夏油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想到他的老师其实也是这样的人,不过他没点破,就顺着五条悟的话说了下去。

“生来就知道去向,总比突然告知自己只能活短短十几年更好,但她年纪还小,真的能乖乖接受命运吗?”

“夜蛾不是说了吗?如果她不接受安排,那就只能由我们抹消。”

夏油杰似乎看穿了五条悟的真实想法,他笑着回道:“应该是我才对。”

说话间二人就走到了寝室楼下,五条悟看了眼时间,傍晚的那班飞机快要起飞了,他得抓紧时间赶过去,至于夏油杰这边,需要他嘱咐的事项几乎没有,就连夜蛾都说在某些方面,夏油杰比他这个老师还要靠谱一些。

“天内那边你明早过去就行,这个时间点她们应该回住处了,我明天中午回来。”

“只有她们两个人会不会不太安全?”

“那个黑井会照顾好她的,距离同化还有两天时间,盘星教真要下手也不会这么早。”

简单嘱咐后五条悟就消失在了寝室楼下,夏油杰为确保万无一失,回宿舍冲了个凉就直奔天内理子的住处。也幸好他来得及时,刚坐电梯上楼就看到两个诅咒师站在门口,他刚想抬手解决了这两个人,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水桶一支拖把就飞了出来。

夏油杰被这阵仗搞得决定围观里面的人要如何处置这两个诅咒师,于是他就站在电梯口,看着一个女仆打扮的年轻女人抬腿飞踢过来,两个诅咒师都被踹翻在地,女仆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夏油杰,正准备抽出腰后的除尘掸扔过来时夏油杰就立刻举手道:“我是咒高派来保护理子妹妹的。”

黑井闻言还是利落地拔出除尘掸,不过用力抽在了朝她扑过来的诅咒师身上,夏油杰为表示自己的确没抱有敌意,就放出真菌咒灵将两个诅咒师捆在一起悬挂在窗户外面。

听见外面的动静减小后,天内理子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她手里举着锅铲,手里还拿着平底锅防身,看见夏油杰的第一秒就要朝他扔平底锅,结果被黑井拦了下来。即便黑井及时解释了夏油杰的来历,还是没让天内理子对他放松警惕。

她从门口让开,夏油杰也换上拖鞋走进去,就听到他身后的这对主仆小声嘟囔道:“那种刘海怎么看都很诡异吧?”

“据说是之前那位五条的学生,没准行事作风也一样。”

夏油杰听到她们议论自己的老师就忍不住笑,甚至想听听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两个人对他的印象这么差劲。

“五条的确是我的老师,可我从去年起就换了班主任,跟他也不是很熟,所以能知道他做过哪些坏事吗?”

正在低声说小话的理子和黑井都停了下来,前者还凑上前来可疑地打量着夏油杰,似乎要从他的神情中找出破绽,等确定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撒谎后才坐回沙发上对夏油杰大吐苦水,黑井也及时地泡上热牛奶,并给夏油杰端来点心。

“那种人怎么还能当老师,我真是不理解。”

“再怎么说我也是将来的天元大人,他居然说妾身是不懂世事的小屁孩!?”

理子干脆把两条腿都盘在沙发上,黑井端上来的曲奇饼干也被她狠狠地咬碎在嘴里,夏油杰听到“妾身”这个自称没由来地想笑,但还是忍下笑意端着红茶杯细细闻了闻香气,然后小吮一口,挑起眉毛赞赏似的点头。

“只是言语讥讽?”

夏油杰贴心地将话题引下去,他看理子活力满满的样子就知道估计要等到深夜才会乖乖上床睡觉,而他今晚则不打算睡了,干脆早一点让理子宣泄完情绪,好早一点安静休息。

“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妾身才不会和他计较,可他居然把我当诱饵扔在郊外,等我被抓回诅咒师的大本营才来救我!”

饶是夏油杰憋得再厉害此刻也忍不住泄露出笑声,他放下茶杯替五条悟辩解道:“如果是我估计也会这么做,将敌人全都引出来不是更好一网打尽吗?”

理子瞪了夏油杰一眼,后者咳嗽一声后找补道:“不过这次我不会这么对你的,时候不早了,该去睡觉了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学校吗?”

理子耍赖一般仰躺到沙发上,嘴里嚷着要再看一会儿电视,夏油杰将目光投向黑井,她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接着打开电视机,并调到一档正在播送电视剧,还说看到十点钟就该上床休息了,她过来收走点心盘时夏油杰不禁说道:“太宠她了吧。”

然后他端上自己喝空的茶杯跟着黑井一起走到厨房,她才回道:“如果夏油君得知自己的家人只能够存在短短十几年时,也会像我一样。”

黑井的声音很柔和,眼里也流露出温情的色彩,夏油杰无法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既像母亲垂怜女儿,又如同朋友间的相互依偎,和她之前对抗诅咒师的锋利模样全然不同。

夏油杰了然地点点头,换做是他,他的选择也会和黑井一样,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想知道的。

“理子同化之后,你又该何去何从呢?那个时候她就不再是现在的她了,而是天元。”

黑井擦洗茶杯的动作停下来,她的视线垂到不断流出的水柱上,夏油杰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的话实在有些尖锐和不合时宜,于是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问得太——”

“我会继续这样生活下去,”黑井关上了水龙头,并将茶杯放在了沥水的架子上,“连同理子大人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夏油杰抿起嘴角,黑井的话很轻,落在他的心头却很重。在她回答之前,他竟然以为黑井会随天内理子一同死去,而被她的答案反衬之后,夏油杰才明白这其实是自己的心声。

“我想这也是理子希望你做的。”

黑井疲倦地笑了笑,纵然她表现得再怎么坦荡,要目睹至亲的离去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坦然。

“今晚你和理子休息,我来守夜。”

“会不会太勉强了?”

“只是通宵而已,更何况夜晚总是人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担心盘星教那边会挑这个时间对理子下手。”

“那我再给你泡一壶咖啡?”

“那倒是不用,刚才那杯红茶就够我精神一晚上了。”

于是两个人陪理子看电视剧看到晚上十点,理子又带着他们俩玩游戏玩到十二点,最后直接握着手柄困倒在黑井的腿上。黑井抱着理子回到卧室休息,夏油杰也把地上的游戏手柄收起来,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就接到五条悟拨过来的电话。

“小鬼还好对付吗?”

五条悟刚和冥冥会和,结果这个女人也刚下飞机,说什么也要到酒店泡个澡才肯踩点出门解决任务对象,五条悟只好开了另一间房,一边等夜宵送上来一边拨通了大洋彼岸夏油杰的电话。

“理子可什么都跟我说了,难怪她不愿意指派你。”

五条悟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又说:“要是杰在现场,肯定也会这么做。”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至少在把人丢去郊区前,先让人昏迷比较好。”

“这样就没办法让小鬼抓到把柄了是吧?”

夏油杰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五条悟在电话那头笑着回道:“还好杰是我的学生而不是同期。”

“怎么说?”

“太狡猾了,和你做同学一定会背很多黑锅。”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夏油杰就想起往日的种种。

“要不要现在给老师您细数一下我帮您背了多少黑锅呢?”

“哦?洗耳恭听。”

五条悟夹着手机打开门去接送上门的餐食,夏油杰也靠在沙发背上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从入学开始五条悟对自己做过的恶作剧,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了凌晨,直到冥冥来敲门叫五条悟出发他们才挂断了电话。

夏油杰故意将客厅的灯全部关闭,以此来引诱潜伏在暗中的敌人,果然如他所想,大约在凌晨三点,理子的卧室内就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立刻推门进去,就看见理子已经被诅咒师抓在了手里,而黑井被咒灵束缚在了床上。

夏油杰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两个咒灵,其中一个率先解开了黑井身上的束缚,另一个则展开翅膀朝不断后退的诅咒师飞扑过去。令夏油杰没想到的是黑井在挣脱出来后第一反应就是冲向破开的阳台,而诅咒师退到边缘时就往后仰去,理子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尖叫出声,慌乱之中她想要握住黑井伸出来的手。

夏油杰来不及多想就跟着跳下阳台,他极力伸出手也来不及抓住黑井的衣领,在黑夜中他看到不断下坠的三个人,瞬间召唤出蝠鲼想要从下面托住理子,同时召出一只飞鹰似的咒灵向下俯冲,它一只脚抓住夏油杰的肩膀,另一只爪又钩住黑井的衣服。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蝠鲼从下面托住理子的瞬间,诅咒师一把松开了抓住理子的手,并将她扔进随便一个楼层,高楼大厦的玻璃窗被硬生生撞开,夏油杰心脏一缩,条件反射地去捕捉理子滚落的身影。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诅咒师释放出咒力将飞鹰咒灵的一条腿打断,转而接住了下落的黑井。

夏油杰听到黑井求救的声音便立刻回头,然而刚才还任由自己下坠的诅咒师却奋力往高空飞去,他也听到黑井划破夜空的声音,她叫的是“理子大人”。

夏油杰在空中犹豫片刻,随即便咬紧牙关调动咒灵飞到理子所在的那层楼。他在一片狼藉中找到瘫软在地上的理子,将她抱起来后便往咒高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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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你有没有觉得诅咒师的数量似乎比档案里记载的要多?”

冥冥轻巧地挥动巨斧,面前的墙壁直接被削成两截,而站在墙壁后面的诅咒师差一点就被她砍掉脑袋,五条悟像驱赶蟑螂似的解决那些前仆后继的咒灵。虽说这些咒灵和诅咒师的等级不高,可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也会让人感到心烦。

“发现了。”

“那就是故意有人捣乱了。”

冥冥调动乌鸦的视野看到方圆几公里的诅咒师,不管是等级高的还是等级低的都齐齐围攻过来,受到她和五条悟咒力影响的咒灵也被吸引过来。若是在偏远的郊区,五条悟大可在一瞬间将他们全部消灭,可偏偏他们就在人多繁华的市中心,当地政府和窗还要求他们一定要活捉这些诅咒师,但现在不仅是冥冥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记录在档案上的人员,就连五条悟用六眼也分辨不过来了。

“我怀疑我们被当地的暗网悬赏了。”

五条悟随手祓除掉一个咒灵后说道,在刚刚短短的一秒内他有想过是否要转移战场,可四周的诅咒师如潮水般涌来,在结界内战斗反而才是损失最小的法子。他没听到冥冥的回答还转头看了她一眼,结果这个女人果然拿出手机在翻看暗网上的悬赏名单。

“二千五百万呢。”

“什么?”

“五条,你的人头值二千五百万。”

冥冥笑着将手机屏幕对准五条悟,上面清晰地公布了五条悟的所在地和当年入学时的证件照,可见他的悬赏单已经有多久没更新了,而被悬赏这种事,他刚出生时就在经历了,直到他步入咒高才渐渐减少,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的人头竟然又被挂出高价。

“但愿他们能拿到这笔悬赏金。”

说话间,五条悟用“苍”扫开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既然他已经明确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他也没必要再跟他们客气,统统杀掉就好了。只是冥冥还惋惜似的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叹息一边除掉身后的诅咒师,并说道:“可惜我们现在是搭档。”

五条悟好笑道:“对这二千五百万心动了?”

“你知道我永远都无法拒绝这个。”

冥冥收回手机,她优雅地举起插在一旁的巨斧,像挥舞高尔夫球棍那样朝着前来的诅咒师劈下去。

五条悟也跟着开玩笑:“我也不介意多一个对手。”

冥冥深知特级咒术师的能力,所以她只是笑笑,很快便投入到这场宛如扫除蟑螂般的战斗中。

从凌晨到天明,他们才得以停歇一阵,一直精心保养自己脸蛋的冥冥在经过一夜的奋战后发丝也略带凌乱,更让她无法容忍的是在她掏出手机解锁时竟然看到屏幕上倒映的面容,眼下竟然冒出淡淡的乌青,她再遥想到这次的任务报酬,立刻觉得自己在做赔本买卖,而她划开屏幕时看到暗网上关于五条悟的悬赏金额已经上升至三千万元。

与此同时五条悟也看到手机上有个夏油杰的未接来电,还是凌晨四点打过来,潜意识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在这个时间点拨过来,一定和天内理子有关。于是他果断回拨过去,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不过接电话的并不是夏油杰,而是黑井。

黑井将今日凌晨的突发事件和五条悟讲了一遍,大致就是劫持她的人向夏油杰发去了绑架信息,还要他带着天内理子来交易地点换人。夏油杰立刻带着七海和灰原去了冲绳,结果轻松就将绑架她的人拿下,拷问后发现还是盘星教的人,现在他们倒不着急回来,还在冲绳的海边堆沙子。

“就这样?”

五条悟也有点不敢相信,虽说他对这个三无组织盘星教本就没放在心上,可听到黑井形容得如此轻松还是觉得这帮人也太弱了。

“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被救出来。”

五条悟联想到自己挂在暗网上的悬赏名单,上面限定的时间正好和天内理子同化天元的倒计时吻合,也难怪夏油杰处理起来相对轻松,原来盘星教将大把的精力和财力都花在了自己身上,以为拖住了自己就能够懈怠夏油杰那边。

“盘星教那群人是冲着我来的,天内身边有杰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到冲绳这边后被诅咒师埋伏的情况确实减少了,我想也有你和夏油君的功劳吧。”

“这是当然啊,我从昨晚起就没有合过眼,杰也一样吧。”

“那......你要和夏油君说的话我把电话给他拿过去。”

黑井看向远处的三人,只有她和七海站在遮阳伞下面烤肉,灰原和理子正在沙滩上捡东西,而夏油杰拎着桶跟在他们身边,黑井每捡到一块玻璃石和贝壳就要丢进桶里。

五条悟听到沙滩上儿童追逐打闹的嬉戏声,似乎能看见夏油杰被海风吹起来的刘海,说起来去冲绳度假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早知道新年的那两天就翘掉家族会议带人去海边玩了,不过现在能让他趁此机会休息一会儿也算是忙里偷闲。

所以五条悟对黑井说道:“不了,你们好好玩,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善后,如果她需要我来送一程,倒是可以请假早点回来。”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安心做自己的工作吧。”

黑井果断挂掉电话,又拿了几串烤好的鸡腿朝那三个人走去,在把烤串递给夏油杰时黑井还是将刚才的通话内容简单地和他转述了一遍。得知自己的老师那边一切顺利后夏油杰才放心下来,他原计划打算今天下午就乘坐飞机带理子回咒高,不过今天凌晨她才在医务室接受了治疗,硝子看她有趣,故意减轻了麻醉,导致她在众人面前出糗,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到咒高。

“你们在说那个白毛?”

理子啃着鸡腿凑到夏油杰和黑井中间,视线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转,夏油杰就说道:“他还在国外出任务,大概不能亲自送你到薨星宫了。”

“诶——为什么要在我正开心的时候提他啊,而且谁想让他送了。”

理子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夏油杰被她逗得笑起来,后又说道:“那我们明早回东京吧。”

听到这句话从夏油杰的嘴里说出来后,理子激动得抓着黑井的手臂蹦起来,又亢奋地规划起下午的行程。

“那我们下午去水族馆!晚上再去逛夜市!”

不远处听到理子大声说话的七海也走过来,看了一眼跟着傻乐的灰原,又一脸愁容地看向夏油杰说道:“我和灰原申请的外出时间截止到下午六点。”

夏油杰丝毫不担心会被夜蛾追责,他只管说是五条悟允许的就行了,还劝七海也抓紧时间玩得开心一点,下次出这样的带薪旅游任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七海看着热闹到一块儿的同伴,加入不是,调头离开也不是,只能默默走回去继续翻动烤架上的肉串。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五条悟又迎来第二波诅咒师的攻击,随着悬赏截止日期的逼近,前来阻挠五条悟的人也越来越多,冥冥本想卖自己这位老朋友一个人情,可眼见这场追杀活动就像没有尽头,便丢下一句“我的那份工作已经做完,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条悟也开始不耐烦,他给当地的辅助监督打了一个电话过去,问他能不能调些人手过来,哪怕是二级咒术师也行,可辅助监督给他的回答是在得知他们所处的地段突然涌现出大量咒力异动时,就已经派了咒术师过来支援,也就是说五条悟目前的处境正是被其余的咒术师筛选后的结果。

五条悟气极反笑,甚至嘲讽道:“我算是知道你们当地的窗为什么会调我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手机揣回衣兜,恰好斜后方有敌人袭击,他侧身躲避的同时手机也掉落在地,他本想第一时间捡起来,可敌人步步紧逼,两人从底层一直对抗到顶楼,五条悟把他踢下楼时终于看清现在的局势,而最底层的诅咒师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五条悟的身影。

他们如同蝗虫一般不断涌进结界,五条悟就站在楼顶等他们追上来,那些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从一楼到二十楼,空气被呼吸划破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有腿脚快的率先爬到顶楼,也有人借助咒术飞跃上来,所有被悬赏金钓到这儿来的诅咒师终于见到五条悟这块饵,不过在威压面前他们又生理性地恐惧,他们面面相觑,无数双眼睛想从另一双眼睛里找到勇气,他们指望有一个人做出头鸟,这样其余的人才敢扑上去分食。

终于,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吼叫,喊的似乎是“杀了他”,这个声音也鼓舞了其他犹豫着不敢上前的人们。不过五条悟并不着急解决他们,他的无下限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三米之外,而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楼下,还对着几个落在后面的诅咒师喊道:“快点跑起来。”

所有人都暗暗吞下一口唾沫,与他们的紧张截然相反的是五条悟的从容不迫,他此刻就像是等着学生提早交卷从而好让自己提前下班的吊儿郎当教师,五条悟面对他们时甚至没将他视作敌人,更像是渺小的、惹人厌烦的昆虫。

他们预料到五条悟要等所有人集齐后才会释放大招,他们一边隐隐忧虑,一边又觉得自己能扛过去。无非就是那几个被熟知的术式,他们以多敌寡,总能抓到可乘之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而五条悟也终于等到那几个慢悠悠跑上来的诅咒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夕阳余晖替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时,五条悟抬起了他的右手。

五分钟后,敌人如抽干的蝉蜕般倒下。

五条悟跃下高楼,他在一片废墟中找到自己的手机,刚按亮屏幕就弹出电量告急的提示。他步伐轻松地从废墟中走出去,正好收到夏油杰传来的一张蓝色照片,巨大的魔鬼鱼贴着水族箱缓缓游过,亚克力玻璃上倒映着他的人影。

这只魔鬼鱼的嘴和排沙口组合起来看特别像人类的表情,五条悟正打算回复一个类似的颜文字时,手机就因为停电自动关机了。而他刚走出结界就看到在外等候多时的辅助监督和其余几个帮手咒术师,五条悟没给他们好脸色看,直说自己活儿干完了就要回日本,却被告知因为冥冥提前溜走,而她又不隶属于咒高,所以只能由他到窗做核对和审问工作。

“别跟我说这些后来的人也要核对一遍?”

被问话的辅助监督头都不敢抬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上头是这样吩咐的。”

五条悟将他们的脸都扫视了一圈,就在他们以为这位不远万里过来协助他们除咒的咒高教师即将发怒时,他只冷冷道:“走吧。”在上车后他就将手机连上充电器,等手机开机再点开夏油杰的聊天框,如愿回过去一个颜文字后才靠回椅背上小憩起来。

Chapter Text

从机场回到高专已是中午,昨晚由夏油杰和两个后辈一起轮换着守夜,不过加上前一天晚上的彻夜未眠以及来回奔波,夏油杰现在已经疲惫至极,他只需要再送天内理子一程,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他们五个人进入学校的结界后夏油就对七海和灰原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接下来就由我——”

话说到一半夏油杰就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胆寒,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手臂上的汗毛也竖起来,警铃大作的同时就将身侧的理子拉到自己面前,并将咒灵释出对其进行攻击,七海也及时地掏出咒具朝从夏油杰身后钻出来的那人砍去,结果不管是咒灵和咒具都被他轻巧地躲开。夏油杰操纵着巨型蠕虫咒灵张大嘴巴朝他躲闪的方向进攻,终于将其吞噬。

夏油杰抬起的手迟迟没收回,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还处在惊愕之中,被他拉到身前的理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只见躺在地上的巨型蠕虫扭动着身体,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夏油杰挥手喊道:“退后!”

果然,在巨型蠕虫在挣扎一番后就被刀刃从里面破开躯体,刚才那个男人竟然又杀了出来,而他身上又多出一只丑陋的人脸虫。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他们五人站在同一侧,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成年男人,面对刚才的失误他倒是漫不经心,只是挖着耳朵说道:“差点就被吃掉了。”

夏油杰皱紧眉头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注意到男人手中的长刀似乎和刚才用来刺杀理子的不是同一把,更明显的是他感知到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丝毫咒力,而他肩头的人脸虫也是咒灵。难道咒具就是从那个咒灵的嘴里吐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身为普通人的他会轻而易举地闯入高专结界而不被发现?

无数个疑问从夏油杰的脑子里蹦出来,可他提取出最要紧的一条:这人是冲着理子来的,而同化时间将近,他不能再拖了。

七海和灰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站到夏油杰的面前背对着他说道:“夏油前辈,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只是身体素质较好的非术师而已,所以交给七海和灰原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即便他们二人被攻破,还有自己这道保障。夏油杰快速做出分析后就带着理子和黑井离开,不过在去往薨星宫的途中黑井还是不免担忧地询问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虽说我们学校人少,这个时间恐怕也没多余的人力来救援,不过我对我的两个学弟还是很放心的。”毕竟再怎么说他们几个都是被五条悟教出来的学生。

理子之前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但如此贴近生死边缘还是第一次,夏油杰见她脸色煞白就安抚道:“那个人是非术师,薨星宫的位置很隐蔽,他找不到的。”

这下理子的神色才有所缓和,在走进一片树林,夏油杰确保不会再被人追赶后三人急促的步伐也放慢下来,可彼此都默契般地不再说话。远离了刚才的危险,摆在面前的便是清晰的死亡,比起天内理子,夏油杰似乎更明白“抹消”这个词的含义。

不是更高层级的“同化”,而是彻彻底底的“死亡”,只要送到天元手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天内理子这个人了。

三人沉默地乘坐电梯抵达整个高专的最底层,轰隆的电梯运作声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心脏也似乎跟着电梯沉了下来。理子紧贴着黑井站立,她像儿时那样依偎在黑井的臂膀中,夏油杰站在她们的身后,两个人紧紧相依的身体仿佛生长到一起,如同盘结的两根藤蔓,紧实且无法分割地缠在一起。

夏油杰绷紧牙关,他似乎有话要说,可电梯门恰好开启。黑井松开了抱在理子肩头的手,并自觉退后两步,对着走向前方的理子颔首道:“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她也许还有嘱托或是送别的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理子扑上来抱住,夏油杰走得远远的,远到听不见她们相互吐露的真心话。他静静地注视着这对主仆的眼泪流到一起,绷紧的牙关也放松下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分别过后,理子擦干眼泪走到夏油杰的身边,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漫长且漆黑的甬道。理子走在前面,夏油杰看她泪痕未干却异常严肃的脸后也跟了上去。甬道里回响着两个人的脚步声,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被墙面反射后就像有虫子在爬,夏油杰又想到了在这之前他和五条悟的对话。

“老师,真的有人能从容面对自己的死亡吗?更何况还是一个小鬼。”

“我不是小鬼,我可不知道。不过要是杰呢?”

“嗯……我可能会不甘心吧,不过也不好说,应该总会有让我心甘情愿去死的情况出现。”

“哇,还真是深奥,杰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老师太不严肃了吧,说真的,如果小鬼拒绝同化该怎么办?我可不擅长对付小女孩。”

“那就取消同化。”

五条悟说得理所当然,夏油杰反倒一愣,虽然他也产生过这个想法,可这毕竟是关系到整个咒术界的大事,却被自己的老师像玩笑话一样说出来。

“这可是得罪天元的大事。”

“怎么,你怕了?”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开战的时候也算上我哦。”

三天前的两人说完后相视一笑,夏油杰此刻也低头笑起来,他将酝酿已久的话郑重却轻盈地说出口:“不论你是想前进或后退,我们都能保障你的未来,所以你想好了吗?”

夏油杰抬起头,理子也愣怔地看向他,在过去的十几年时光中,从未有人教过她可以逃避,她也默认自己的使命是在这一刻将生命奉献上去,所以她不断在心中、口中强调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并将其视作至高无上的荣誉。

然而在口口声声的甘愿奉献中,她不过是在掩藏内心的软弱,如果有的选,她还是想长久地体验亲人陪伴在身边的感觉,她还有黑井,还有学校里的同伴,以及这趟冲绳之旅结交的新朋友,这些都是她敢想却不敢做的。而现在她却突然有了退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愿望像熔岩一般喷涌出来,差点灼烧她的心脏,最后化作热泪淌出来。

她任由眼泪鼻涕不管不顾地流出来,抽泣着说:“我还是想和大家一起……”

夏油杰无奈地叹息,他早就说过自己不擅长对付女孩子了,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不过万幸的是,理子有逃避的勇气,而他也有和天元对战的决心,毕竟他可不是孤身一人。

于是夏油杰伸出手,像来时那样说道:“回去吧。”

理子抬起袖口擦干眼泪和鼻涕,夏油杰看着她终于挤出一个不再勉强的笑容,下一秒这个笑容就永远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明明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同时出现,可夏油杰只看见理子微笑着倒下去,她的脑袋也迸射出红色的液体,直至她完全倒地不起,夏油杰才后知后觉地听到枪声。

地上的理子睁着眼睛,夏油杰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大约过了几秒才将她和“尸体”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理子?”

夏油杰也没发现自己在呼唤出这个名字时双手双腿都在颤抖,他的头皮以及整片后背都像是被麻痹,只有喉结上下鼓动一下。他没听到理子的回声,却听到熟悉的男声传来。

“任务完成,你也收工吧。”

夏油杰一寸一寸转动脖颈,他看见那个非术师站在了甬道口,手上还握着一把手枪。直到这里,夏油杰才确认天内理子的死亡。

“灰原,七海。”

夏油杰重新拾起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却也只能吐出两个名字,男人却听懂了他意思。

“啊,你是说那两个?太弱了,所以死了。”

“是吗?”

夏油杰回答得异常冷静,可虹龙却瞬间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不给对方任何说话的余地,顷刻间虹龙就冲撞上去。

“那你去死吧。”

男人被撞进墙体后夏油杰仍旧没有放松警惕,既然这人身为非术师都能够追踪到高专地底,那他一定不简单。果不其然,虹龙嵌入墙体的脑袋被一点点蹬开,男人抓着它的角翻身跃出来,夏油杰看他毫发无损的身体,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是天与咒缚。

“终于猜出来了?”

男人抬起枪口对准夏油杰,后者从掌心召唤出咒灵来抵御子弹,并再次调转虹龙朝他袭去。男人轻巧躲开,在空中翻腾时就从嘴里吐出一粒缩小的人脸虫,夏油杰惊愕地看着人脸虫变大再重新盘到男人身上,接着他从容地将一把刀具抽出人脸虫的喉咙。

“不过你的那两个后辈就没这么聪明了,估计死的时候也没猜出来为什么。”

男人站在高处瞥了一眼繁复的建筑物,似乎回想起昔日的禅院家也是这样的建筑风格,他摇摇头,略带惋惜地说道:“连我这样的猴子都打不过,术师还真是——无能。”

说话间,虹龙又一次冲上墙壁,可男人狞笑着跃下,刀刃从虹龙大张的嘴角一直砍到中断,几乎对半切开,夏油杰震怒的同时也毛骨悚然,那可是硬度最高的虹龙,也是他最为珍视的咒灵之一。

与此同时男人也看出夏油杰的术式,略感惊讶的同时也为之不屑,从进入高专起,他遇到的术师都五花八门,然而没一个能敌得过他的,即便是现在,他也没将夏油杰放在眼里。不过咒灵操使始终要特殊一些,若真将其杀掉,肚子里的咒灵也会跟着跑出来吧?那可就不好收拾了。男人权衡利弊后确定就此收手,反正天内理子已死,他回盘星教拿走属于自己的酬金即可。

“我,美吗?”

女人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男人疑惑地回头,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高大的披头散发的女人。男人在此之前就听说过这类怨灵,没想到竟然也被夏油杰给收服了。

“实在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男人话音刚落,咔嚓咔嚓的剪刀声也响起,他微微侧头,只觉得耳根一热,疼痛如同被细线割伤,他用手一抹才知道流血了。就在他低头的两秒,无数把剪刀从四面八方射来,他抬手挥挡的同时夏油杰也迅速逼近至他的身后。他不禁哼笑出声,然而夏油杰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肩头的人脸虫,只是在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夏油杰的手就被弹开。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掌心,男人也咧开嘴角再次抽出一把咒具,怨灵已站立到他的跟前准备第二次进攻,然而男人如同拔武士刀那般出鞘,夏油杰以为他要攻击身前的咒灵,却不想男人将刀具抛到另一只手,在他拧腰转身的瞬间,刀刃便重重地划开了夏油杰的胸膛。

身体在地砖上翻滚的时候就撞到后脑勺,鼻血也跟着涌出来,夏油杰的脑袋晕眩,意识也渐渐模糊,在他彻底休克过去前,他刚睁开眼皮就被一脚踢得转过头去,而他也看到理子的尸体就那么躺着,又像是垃圾袋一样被拾起被带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夏油杰又睁开眼睛看到了洁白的壁顶,转转头就能看到洁白的窗帘,将头转向另一侧时看到了后辈平躺在病床上的身体。他瞬间坐起,这时硝子从外面走进来,夏油杰立即将视线投向她,也看到站在门外的日下部和夜蛾,二人脸上皆是沉重的神色,夏油杰读出那是失望的情绪,而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们两个重伤,没死。”

硝子言简意赅,可夏油杰并没有松一口气,他停顿了几秒才哑着干渴的喉咙问:“黑井呢?”

“那个女仆?”

夏油杰迟缓地点了点头。

“赶到现场时已经……”

话没说全,但夏油杰已经明了。他的眼珠像是寻找什么似的在眼眶里乱转,却始终落不到焦点,他的嘴巴也是张开又合拢,最后艰涩地问出:“理子……”

提到这里,硝子也沉默下来,她看了一眼门外的夜蛾,后者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出来。夏油杰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于是下床走向门口,他还没张嘴,夜蛾就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

“夏油,这三天你辛苦了,先回寝室吧,这一周先休息。星浆体的尸体……五条会去处理。”

夏油杰垂下脑袋领命,然后拖着步子离开了医务室。当他走到台阶上时就看到伊地知的身影,他只知道自己张了张嘴,接着便坐上车,他靠在车门上恍惚地看向飞快掠过的街影,已经黄昏了,郊外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路灯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又斜斜地歪在路面上,汽车从影子下面穿过,就像穿过一道道牢笼。

到了盘星教大楼前,夏油杰瞥见一具残缺的尸体,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老师的术式带来的伤口,至于尸体的来由,他已经不在意了。他一步步走上台阶,雷鸣般的掌声也越来越清晰,他推开侧门望向里面,他的老师也望向他。重叠的人影像木偶一样站在大堂周围,他们脸上挤出同样欣喜的笑容,只为庆贺天内理子的死去,而天内理子的尸体正安详地躺在五条悟的手臂中。

麻木而愚昧的信众将脸上沾血的五条悟视作信仰的化身,他看着自己的学生走近,夏油杰在触及对方的眼神后便避开着低头,而五条悟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

他平静地说:“杰如果想杀掉他们,我可以帮你动手。”

夏油杰盯着五条悟的鞋尖,那上面有血,是从理子的指尖滴下来的,一滴、两滴、三滴落到地面,又被踩出鞋底印,洁白的地面上汇集了好多凌乱的脚印。男人的皮鞋……女人的鞋跟……这些教徒的脚印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连微笑也一模一样,光凭肉眼是分辨不出来的,所以才会让他恶心。

可是杀了他们又有什么意义。

“算了。”

夏油杰对五条悟说。

“没有意义。”

夏油杰也对自己说。

Chapter Text

今年的姐妹校交流会换在东京高专开展,去年夏油杰借此机会升上了二级咒术师,而今年还是东京咒高获胜,比赛结束后夜蛾就告知他得到了几位老师的推荐担保,正式升级也就是年底的事了。

今年比去年多了些新面孔,京都校的低年级生大多热情高涨,即便又输了一次还是热热闹闹地起哄要东京校的学生带他们去市里聚餐,这样的活动自然少不了邀请今年的最佳选手夏油杰。

场上对前辈和后辈都毫不客气的三年级生,赛后却很平易近人,只有和他交手过两次的庵歌姬才知道夏油杰的本性,所以在看到自己的学弟学妹们把夏油杰邀请过来后不顾形象地伸手指着他,并大喊道:“你们为什么要叫他过来啊!”

夏油杰淡淡笑着,歌姬知道他又在用这副优等生的模样骗人便无计可施,而站在他身后的七海也跟着臭脸,灰原倒是和京都校的人融入得很好,并自发担当起导游,开始介绍市里哪家店的和食做得最好吃,哪家店的中华料理也不错。

庵歌姬看到走在前方的两所学校的后辈们交谈甚欢,就默默来到队伍后方,却不想夏油杰也走在最后面。她依稀记得去年来东京校参加交流赛时还是由夏油杰带领他们参观学校,从言谈举止看,和高年级的学生没什么两样。然而今年的夏油杰却沉默得多,在同伴们都纷纷走到前面时,他微笑的表情才松懈下来,顾着低头走路便没注意到悄然来到身边的歌姬。

“喂,听家入老师说你要升特级了。”

夏油杰身形一顿,转头看向歌姬时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原来你迟迟不从医务室出来是在八卦吗?”

歌姬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夏油杰的侧腰,埋怨道:“到底怪谁啊?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只对我放咒灵?对女士温柔一点啊无礼后辈。”

夏油杰捂着侧腰笑道:“谁让在场只有我和你认识呢,对着你的后辈们打更不友好吧?”

歌姬哼了一声,又想到被夏油杰岔开的话题,就接着说道:“不过今天五条怎么没来,他不是你的班主任吗?”

夏油杰的眼神冷了一下,回道:“他有事来不了。”

星浆体事件后的一年,高专的一切都照常运行,五条悟照旧国内国外地忙碌,他在休息一周后又担负起繁重的祓除任务,七海和灰原在今年升为二级术师,各大咒高的结界也依旧稳定运行。天内理子的死似乎没有影响任何人和事,而夏油杰知道,不是这样的。有些东西表面上看着崭新如初,其实内里已经腐烂透了,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歌姬又重复了一遍:“所以说为什么?他惹祸了?”

夏油杰古怪地看她一眼,继而又觉得好笑,回道:“他在你眼中的形象到底是怎样啊?会让你这么以为。”

“因为我们的校长啊,就那个老头,总是说东京校的五条很聪明,在他的学生时代,京都校就没有赢过,结果当了老师却不会教学生,不然为什么上次交流会会在京都,往届他带的学生对上我们都是输的。”

夏油杰回想起五条悟的教授方法,比起日下部确实不同寻常,所以歌姬这么评价也没错,但真要说五条悟是个不称职的老师,夏油杰却无法苟同,最强的学生自然才能匹配得上最强的老师,就好比只有天才能够理解天才的想法一样。

“也不全是老师的原因吧。”

“所以说你们两个臭味相投嘛,简直就是一类人。”

“是吗?”

“不然他为什么带这么多学生,只有你把我们打趴下。”

“难道不是你们太——呃,没什么。”

“你刚才是想说我们太弱了对吧?绝对是吧?”

“没这回事。”

“你明明就有!直视我的眼睛!”

夏油杰尴尬得把视线转开,歌姬抱起手臂赌气道:“真该让那些人见见你的真面目,嘴脸完全和五条一样嘛,都很可恶。”

夏油杰看她气鼓鼓的脸颊上还贴着创可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歌姬瞧他神色终于有所松动才试探性地问:“所以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刚才你一直在假笑吧。”

夏油杰被她的直言搞得再也无法伪装,扬起的嘴角也垂下来,他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却慢慢地呼了出来。

“是星浆体的事?去年我就听校长说过了。”

夏油杰抿紧嘴角,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落日的余晖变得很红,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同鬼影,而他的每一步都要往前踩在自己的影子上。

歌姬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敏感的话题,急忙转移话题道:“我们快过去吧,他们都上车了。”说完她就急促地往前走去,夏油杰却停在原地,在她转过身回头时,他又重新迈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被灰原带到一间居酒屋,他们将吧台一圈的空位置都坐得满满当当,夏油杰拉开拐角处的一张椅子,他那里离厨房最近,便拿起菜单为大家点菜,还问老板今天有没有新鲜的鲷鱼,有的话就给每个人上一份刺身,他又说这家的腌菜很好吃,用来下炸鸡再好不过了。周围人看他很熟悉这里的菜式,不免问他是不是常来这里吃饭,灰原却抢先一步回答:“是五条老师经常带我们来这里啦。”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羡慕,还有的小声道如果自己的班主任也是五条老师就好了,会带学生开小灶,还那么强。夏油杰的目光从菜单上的小菜浏览到主食,耳朵捕捉到“五条”这个关键词后便在意起来,听到那人的嘀咕后就随口道:“他可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好哦。”

京都校的学生接连发出好奇的声音,想从这位三年级的学长口中再得知一些关于五条老师的八卦,不过夏油杰微微一笑,又将菜单翻了一面,轻声道:“不信你们问七海。”

坐在一旁默默喝大麦茶的七海突然被点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不自觉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说道:“啊,嗯……五条老师他……”

七海对五条的态度没有夏油杰那么不客气,也没有灰原那般友善,可真要他讲自己老师的坏话,他还是做不出来。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随心所欲”这个词说出口时,居酒屋的门扉就被拉开了,本来无人在意这个新进来的客人,可一个坐在吧台侧面的学生在看到来者是谁后立刻放下递到嘴边的茶杯,喊道:“五条老师!?”

夏油杰闻声转头,就看到五条悟风尘仆仆地大步迈进来,他冲着面前的学生大手一挥并说道:“今天我请客哦。”

学生们爆发出欢呼声,尤其是京都校那边的,五条悟一眼瞥到坐在角落的夏油杰,又看向坐在他身旁的灰原,他走上去按住灰原的肩膀说道:“怎么坐在三年级这边,去和京都校的人新生坐在一起,反正你们也认识了吧?”

周围的二年级生跟着起哄,灰原便被调到吧台的另一侧去坐了,而五条悟也理所当然地落座到夏油杰身边。他倚身过去并摘下眼罩看菜单,问:“都点好了吗?”

夏油杰感觉到投向自己和五条悟的视线变得多起来,他靠近五条悟那半边身体紧绷起来,右手也不自在地转动茶杯,回道:“他们的都点好了,老师要吃什么就自己点吧。”

五条悟斜过眼珠扫了夏油杰一眼,后者端起茶杯喝水,他就像是看出什么端倪似的决定暂时放过他。五条悟接过菜单点了三份主食,和他隔了几个座位的京都校女生问他晚上要吃这么多吗?五条悟一边用湿毛巾擦手一边回道:“对我来说只是开胃前菜而已,是吧?杰。”

被点到名字的夏油杰像是走神时突然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他迟疑了一下才说:“嗯,老师每天要消耗很多热量,需要吃很多食物才能保持精力。”

“诶,夏油学长这么了解的吗?”

夏油杰身形一顿,五条悟替他接下话茬:“因为他和我关系超好啊。”

灰原也接话道:“因为三年级只有夏油前辈一个人,所以关系才会好吧。”

“啊啊,这样。”

灰原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过来,他本就是一个健谈的人,很快,京都校那边的注意力就被他吸引了过去。五条悟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挲,转头就看到夏油杰安静地吃着小菜,他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夜蛾说今年还是杰得分最高。”

“嗯。”

尖尖的筷子头夹着碟中剩下的一块芝士豆腐,细嫩的豆腐被戳得烂糟糟也不见他夹起来放进嘴里,夏油杰视线落在上面,实则没有焦点。五条悟停下摩挲杯沿的手指,又问:“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夏油杰的手顿住,这时老板也开始上菜,周围的人依旧热闹地谈笑,只是在这两人周围好似笼罩着奇怪的氛围将他们与其余人隔绝,而在夏油杰看来,在这重结界之内,他和自己的老师也隔绝着一道屏障。

“没,先吃饭吧,老师出差回来也很累了。”

夏油杰抬起头微微一笑,示意自己一切都好,接着他往后退了些,好让老板将食物放到自己面前。老板站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空隙里给两个人上菜,同时也打破了刚才笼罩起来的暧昧氛围,只是在夏油杰看不见的地方,五条悟眯起了眼睛。

吃过晚饭,夏油杰把后辈们都送上车后才和五条悟坐上伊地知的车离开,五条悟询问了一下他之后的任务安排情况后就不再说话,而夏油杰也没有挑起话题,二人两相无言地从市内坐回学校。

伊地知先开车到学生宿舍楼下,夏油杰率先下车,五条悟又目送他上楼。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五条悟说了句“走吧”,伊地知便转动方向盘离开了。

伊地知察觉出存在于这对师生之间的微妙氛围,快要开到教师宿舍时才瞥了一眼后视镜,并开口道:“夏油同学他是不是还......”

话没说全,但五条悟却回应道:“嗯。”

不像面上表现得从容,五条悟实际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明白如果想要照顾一个人的自尊心,刻意去关怀反而会划出裂纹。

Chapter Text

五条悟盯着自己学生的头顶,脑子里却浮现出下午两个班合训时,在他眼下见到的乌青。作为特级咒术师的预备役,夏油杰已经担当起教师的指责。高层把辅助教师这个头衔安到他头上时便说为了减轻负担,增加教学工作的同时必然会减少任务数量,然而实际操作时,夏油杰被分配到的任务并没有减少。

同样承担教学和除咒这两样并行工作的五条悟却让人在他身上找不到松懈和破绽的地方,夏油杰即将毕业,自觉要尽快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节奏,即便被五条悟询问是否工作负担太大,也只能说:“还好,老师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当然也没问题。”

“老师,你在分心吗?”

夏油杰的脸还贴着五条悟的那根,说完话又侧过头含上去,至于五条悟,他掀起眼罩的一角露出眼睛,夏油杰疲惫又勉强的样子尽收眼底,他想到一年前发生的事故,还是没将这层点破。

“改天吧,你看起来很累。”

“只是苦夏罢了,而且老师明天一早就要出差,不觉得匆匆回来一趟很可惜?”

五条悟把夏油杰从地上拉起来,他盯了几秒夏油杰眼下的乌青,最后还是带他去了浴室。这是在五条悟的教师公寓内,夏油杰自从和他有了别样的关系后便能自由地出入此地,今天他得知五条悟会回一趟学校,便买好了蛋糕登门拜访,然而蛋糕盒上的丝带还没解开,他就先解开了师长的裤拉链。

夏油杰似乎存心想要借这种事发泄或掩盖些什么,两个人站在花洒下接吻,夏油杰的手从五条悟的肩膀游走到紧绷的小腹,他的指腹划拉着腹肌的沟壑,抬起眼睛调笑道:“老师这里无法放松吗?”

五条悟眯起眼睛,如果这样能够暂时起到安抚作用也好。他把夏油杰按住肩膀转过身,又掐住腰胯往身前带,夏油杰以为对方不做润滑和扩张就要进来,心脏瞬间提起的同时也做好了接受疼痛的准备。然而五条悟只是撸了两把阴茎,再并拢夏油杰的双腿并插进腿缝。

夏油杰顿时笑出声,他趴在瓷砖上,侧过头看向身后的五条悟,自己老师的表情一点也不沉醉其中,严肃得像是公事公办。夏油杰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心脏像是被瞬间捏紧,呼吸都变得不舒畅。

“老师是在关照我?”

夏油杰敏感的神经无法放过这一丝的偏袒,说来也奇怪,大多数时候他很乐于享受自己在这段师生关系中的特殊待遇,这种感受就像是尝到了蛋糕里的夹心。毕竟在他人眼中看来,五条悟这位做老师的虽然在小事上顽劣了些,但在处理要紧事上却是稳重的。几乎没有人会把他和“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这种事联系在一起,然而夏油杰知道,并且只有夏油杰知道。

五条悟偶尔会对夏油杰“严厉”一些,比如箍住阴茎根部不让他射精,比如故意不去触碰他的敏感点,再比如会在夏油杰为了吞食更强大的咒灵而故意拖延时间不去祓除的时候给予一定惩罚。这些严苛的对待夏油杰都甘之如饴,甚至视作必要的调情,然而当五条悟为了体恤他本不该出现的低落情绪,给予一定程度的安抚与偏爱时,夏油杰却焦虑起来。就像是被捕捉到软肋,可他的自尊心不希望自己在老师面前暴露出弱点。

面对学生的反问,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听懂对方的潜台词,无非是想让他更痛苦一些,痛苦到可以麻痹神经,以至于忘却这一年来的痛楚。所以五条悟按住夏油杰的后颈压到墙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侧腰,他察觉到自己掌心的皮肤在细微地颤抖,或许是下意识的恐慌,或许也是隐隐的期待。

夏油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的两只手乖乖趴在墙上,尽量将腰塌下而屁股抬高,紧接着他得偿所愿地被阴茎贯穿。他目无焦点地张大嘴巴,腰腹的肌肉紧绷又被掐得生疼,肠道里的穴肉瞬间收紧,夏油杰连拳头都攥起来,五条悟将一只手覆盖上来,夏油杰偏过头看见大一圈的手掌,又将五根手指张开,五条悟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缝,同时阴茎尽数没入夏油杰的腹中。

夏油杰疼得叫不出来,然而勃发的阴茎熨贴着滚烫的穴肉一下一下弹动时,他倒是安心不少。这才是他熟悉的模式,不需要刻意的关怀与照顾,老师给予的疼痛便是最好的解药。他把空出来的那只手贴到腹部,一到夏天他就掉了不少肌肉,硬是隔着薄薄的肚皮摸到了一点凸出的痕迹。

“好厉害……”

夏油杰不由得感慨,五条悟却在这时抽出一大半,龟头的倒棱挂住拥挤的肠肉缓缓抽动,夏油杰嘶嘶吸着气,两条腿也跟着打颤,可就是没喊疼,反而偏过头催促道:“我很久没自己做过了,老师帮帮我。”

哪怕被施暴也无所谓,哪怕短暂地沉沦也没关系,夏油杰宛如深陷戒断反应一般痉挛起来。五条悟箍住他的上半身,胯部撞到屁股上时发出心惊的拍打声,夏油杰抖着牙齿发出低哑的呻吟,身前的阴茎被撞得晃来晃去,透明的黏液缓缓从马眼吐出来,从腿间低落的样子宛如失禁。

五条悟施加的痛苦远大于性带来的快感,而夏油杰现在需要的正是这个,他口齿不清地哀求道:“老师……请快一点,再重一点……”

五条悟绷紧下颚改为抓住他的长发,像对待不听话的牲畜那样压低夏油杰的后脑勺,阴茎也狠狠地鞭笞下来。夏油杰崩溃地呼救,呼喊的话语却是乞求更快,五条悟没操多久他就抵达了干性高潮。他把额头抵在手臂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也不断地往下淌,温热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都冷得像雨点,只因为他浑身滚烫得快要燃烧起来。夏油杰握住五条悟掐在腰侧的手背,看似求饶的动作,到了夏油杰的嘴边却成了调情般的话语。

“好舒服……自己做的时候完全不能这样……”

在普通的性事中,夏油杰往往很沉默,五条悟也习惯了他的安静。分别许久的两个人眼神刚碰上夏油杰就主动跪下来为他口交,等五条悟推开他的大腿替他照顾阴茎与后穴时,夏油杰又难耐地用手遮住脸。今天他却啰唆得不像话,五条悟皱紧眉头,终于拉住夏油杰的手臂将他的上半身扯得贴近自己。坚实的手臂箍住夏油杰明显单薄下去的胸膛,他被五条悟按着下巴偏头,两个人吻到一块儿。

这个极具压迫感的吻抽干了夏油杰肺部的空气,他被放开时一张脸连带着脖子都憋得通红,五条悟把手按在他的颈部以下的位置,他的本意只是为了固定住夏油杰,可夏油杰却不想止步于此。他抓住五条悟的手放在自己的咽喉,又仰起脖颈宛如献祭一样恳求道:“老师可以满足我吗?就像平时那样。”

终于五条悟说了踏进浴室以来的第一句话,“撑不住的时候记得喊停。”

夏油杰笑了笑,他和五条悟之间不存在主人与奴仆这种调教关系,或者说他们的掌控与被掌控的位置是可以相互交替的。五条悟偶尔会让渡出这部分权利,夏油杰也欣然接受,由他来主导性事,这是他在和五条悟相处的过程中难得处于上风的时候。不过现在他将自己交付到五条悟的手中,希望他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全部,乃至性命。

至于安全词,只需要叫五条悟“老师”。

夏油杰被扼住喉咙的下一秒五条悟就抽动起来,他一下又一下往上贯穿,夏油杰迫不得已只能踮起脚去迎合高他半个头的老师。可是做到后面夏油杰被撞得膝盖发软差点就要跪下,胸腔间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缺氧的窒息感把他逼迫到浑身都颤抖的地步。他淌着涎水往上翻眼珠,五条悟的眼睛近乎冷酷的凝视他这副不堪的样子,但夏油杰不仅没有求饶,反而将两只手都撑在墙上好让自己有个支撑点。

五条悟干脆将卡住咽喉的掌心换成手臂,夏油杰的下巴高高抬起,他瞥到五条悟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在审视,又像是在逼迫他缴械。夏油杰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哀叫,两只眼睛也痛苦地闭上,撑在墙壁的手又攥成拳头,他的脑袋一阵一阵眩晕,白光如同海浪般袭来,如果他再不喊停,他很有可能会窒息而死。

所以五条悟选择介入这场和自虐没什么两样的性事。

他松开手臂,没了束缚后夏油杰立刻向前倒去,他用手抵了一下也还是跪倒在地。阴茎从他体内滑出,尚未发泄的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盯着夏油杰跪在地上,软下去的性器垂在腿间,一点点向外吐出浓白的精液。

夏油杰当然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肯定很狼狈,他找补似的跪坐起来,故意用无所谓的态度抬起头对五条悟说:“我用嘴……”

他刚伏到五条悟的腿间就被托住下巴,五条悟将阴茎顶端抵到他的嘴边问他:“你需要的是这个吗?”

夏油杰对上那双灼灼的双眼,直觉告诉他只要自己示弱,老师就会有无数种方式来开解自己,无论是拥抱还是劝慰,五条悟总是可以包容他。然而没有人指责他的过失,也更没有人怨恨他的失责,只是他无法放过自己,所以哪怕是老师的开解也无济于事。

“是……我只需要这个。”

五条悟凝视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学生,下颌的肌肉咬紧又放松。原以为夏油杰能在虐待一般的性爱中服软以及示弱,可他非但没有松懈,反而一如既往地逞强。五条悟瞥见他脖子上的指印,后悔地想自己应该轻一点,可夏油杰却讨好似的贴了上来,用脸颊贴着柱身摩挲。

如果这真是他想要的,那自己没有理由不给。

“好。”

五条悟抓住夏油杰头顶那个松垮的发团,像是惩罚对方的逞强一样,他故意迫使夏油杰抬头仰望自己却不如他所愿将阴茎塞进他的喉咙,而是当着他的面手淫,最后夏油杰伸出舌头任由龟头抵在他的舌面射出精液。

“谢谢老师。”

夏油杰如同受到款待,他眯起眼睛承接住所有精液,并全都咽进肚子,嘴边的残余液体也被抹进嘴里。味道肯定是一言难尽的,但比起和抹布味没什么区别的咒灵玉,这已经算得上是美味。

五条悟解开他的头发,仗着身高优势给夏油杰洗头,然后用浴球替他擦拭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夏油杰就站立在花洒底下,配合着五条悟抬手再转身,他被抬起一条腿清洗体内深处,忍不住看向把脑袋靠在自己肩头的五条悟。

“老师这样像我的监护人。”

“这么说我也同意,毕竟是杰的父母亲手将你交到我手里。”

夏油杰挤出一个笑容,他调侃道:“如果发现我的人不是老师应该就不会这样吧?”

“这样”具体是什么夏油杰没有明说,或许是就读咒高,或许是和自己的老师暗地交往,或许包含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以及未知的将来。一切都像蝴蝶效应,夏油杰无法克制地对已经发生过的事做出假想。

如果他没有被五条悟正好发现在用咒灵恐吓排挤自己的外校学生,那自己就会度过一个安稳的高中时代,而不是正视自己的天赋与能力后背上解救非术师的责任。

如果他没有将五条悟视作憧憬以及试图并肩的对象,那么高层就不会将保护星浆体的任务单独交付于他,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事情的走向在自己眼前失控最后崩塌。

如果他一生下来就没有咒灵操使这种能力,那么他就是一个平庸但容易知足的普通人,而不是在面临理子和灰原的离世时,无法挽回地憎恶上了那些“普通人”。

“不是偶然,而是注定。”

夏油杰微微一怔,五条悟不怎么提起他们的相遇,而夏油杰却一直以为是他碰巧经过感受到咒力波动才决定停下脚步看看。五条悟把手按在他的头顶晃了晃,语气总算比刚才轻松了些。

“我已经向夜蛾提了,明天出差去夏威夷,你和我一起去。”

夏油杰刚要抬头就被五条悟按住脑袋冲洗头发上的泡沫,他只能垂着脑袋问道:“这算假公济私吗?”

“算,所以报酬是和我一起搭档,任务对象是三个特级咒灵,我一个,你两个,没问题吧?”

“什么啊,你的工资能分我三分之二的话我就没异议。”

“那机票的钱杰记得转给我,现金也行。”

夏油杰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论混蛋程度,他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的老师,然而五条悟真实的心意他也终于舍得卸下心防去接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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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要启程去夏威夷,既是工作,也是旅游,五条悟假借协助的名义带夏油杰出去散心,后者在中午回到寝室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除了年初的冬假,这半年多以来夏油杰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一是没时间休假,二是他不敢放松,现如今能够短暂地逃离东京一段日子,要说不期待肯定是假的。五条悟和他约好晚上七点在羽田机场见面,于是夏油杰趁着中午回校汇报任务的空当收拾好行李,这样下午在带新生外出训练结束后就可以直接带上行李去往机场。

傍晚,夏油杰坐在副驾驶和新生一同从任务现场离开,他的行李箱正安稳地躺在后备厢,坐在后座的三个一年级生正在讨论接下来的周六周日要去市里玩些什么。他们都是在东京周边小城市长大的孩子,前几个月高强度受训,现如今终于获得了外出资格便像即将放出笼的小鸟一样。

“伊地知先生,你将他们先送回学校吧,反正离登机的时间还早。”

夏油杰又转过头扶着椅背对三个后辈说道:“新宿区有家咖啡厅做的舒芙蕾和抹茶蛋糕很不错,我在那家店办了年卡,明后天要去的话就把地址发你们,直接报我的手机号和名字就行了。”

后辈们纷纷发出惊喜的欢呼声,又说:“还以为夏油前辈是不爱吃甜品的那一类,没想到竟然喜欢到会专门办卡的程度。”

夏油杰笑了笑,这张卡原本是五条悟在他一年级的时候办的,因为几乎没时间出来逛街,便注册成夏油杰的账号。而夏油杰也会趁溜出学校的时候买几块新口味的蛋糕回来,两个人想起这件事时便往里面充值一些,每逢大一点的节日,咖啡店还会给他推送新品上架和套餐优惠的短信,等夏油杰升上三年级后,这张卡又多用来犒劳晚辈,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夏油杰没解释太多,只说道:“甜片对缓解压力很有作用哦。”

“那明天夏油前辈要和我们一起去市里玩吗?”

“明后天还有任务,只有改天了。”

“欸……周末也不能休息吗?”

“是去国外出差。”

夏油杰抱臂胸前闭上眼睛养神,后座的一年级生听到“国外”这个词就好奇起来,他们趴在椅背上凑过脑袋问道:“什么什么?国外?前辈一个人去?去哪里?”

“夏威夷。”

地名一出其他三个新生瞬间炸锅,有人嚷着自己也想到国外出差,有人又嚷着为什么自己的任务只有面对低级咒灵的份儿,还有人晃着夏油杰的肩膀,想让他把自己也带上。车厢里闹成一团,夏油杰也听得忍俊不禁,不过他没说这是五条悟的主意,不然这几个新人又要跟着起哄了。

车停靠在咒高门口,一年级生们跳下车冲着夏油杰挥手,一脸不甘地祝他夏威夷之行愉快,夏油杰挥挥手后车身就调转了方向,他刚要升起车窗就被一只手拦住。一个女人的脸闯入视线,她对着驾驶座的司机招手示意对方解开车门锁,之后她便大大咧咧地坐上了后座。

看司机的神情应该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可夏油杰却没在学校里见过她,从外貌来看,这人至少也成年了。

“你在好奇我是谁吗?”

女人把上半身探到主副驾驶之间的空隙,夏油杰微微侧身,并没有回答。

司机正要介绍,女人就开口道:“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你应该听说过吧?”

夏油杰瞳孔一缩,他转过脸,女人笑盈盈地盯着他。这是除了五条悟之外的另一个特级术师,即便夏油杰没见过本人,也从老师们、前辈们的嘴里听到过许多次。

“看表情应该就是听说过咯?”

九十九略微有些得意,夏油杰紧跟着说道:“听人提起过,不过您不是在海外游手好闲吗?怎么回国了?”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很快又恢复平常,她仰靠在椅背上,一条腿跷起搭在另一条腿上,满不在乎地说着:“谁让我讨厌高专呢,这里的人信奉的教育方针和我背道而驰,与其待着受罪,不如去做我想做的。”

九十九的直言不讳让夏油杰来了兴趣,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接着问道:“说说看?”

女人莞尔一笑,她把手搭在椅背上轻轻敲击,“高专在做的一直是表面功夫,有咒灵产生就让术师去解决咒灵,咒灵源源不断地出现,可术师的数量却跟不上,那么为什么不从根本上解决呢?”

夏油杰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但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还是想听听九十九对此有什么见解。

“其实你也意识到从根本上解决是一个怎样的法子,但你还是不敢想,其实很多人也不敢想,所以就由我替你说出来。”

“既然猎杀咒灵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那么为什么不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呢?”

夏油杰内心一震,九十九的想法竟然和他一闪而过的念头有重合的地方。

“其实理论还是很简单的,具体来讲就是两种方法,一是让全人类咒力消失,二是让所有人都变成术师。”

“这没有很简单吧,甚至比猎杀咒灵这条路还要更复杂更漫长……”

“别先急着否认,如果不是看到希望,我又怎么会贸然提出这个想法呢?”

夏油杰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接着说。

“那个重伤你的男人,你应该知道他是天与咒缚的体质了,他可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能做到咒力为零的人,所以你败给他也无须自责。”

提到这人时夏油杰表情有些难看,但九十九的重点不是开解他,而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他活着的时候极具研究价值,现在只有尸体也没太大用处,原本能靠他突破一下我在第一个方案上的研究,而天与咒缚的例子又太少,所以现在我专注于第二个方案。”

说到这个时九十九的眼睛都明亮许多,她将两只手撑在大腿上盯着前方说道:“当初禅院甚尔没有杀你恐怕是忌惮你体内的咒灵会在死后爆发,但就实际而言,术师的死亡并不会造成咒力的泄露,咒力会在使用术式的过程中消耗,术师体内的咒力也会循环流动,这不像人血或器官,破了一个口子就会流出来,咒力的流动会随着生命的衰竭而停止。”

“也就是说,只要全世界的人都变成术师,那么就不会有诅咒出现了。”

九十九看向后视镜里的夏油杰,他眼神僵直地盯着中控台上的出风口,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只是从任务地点坐到学校,就吹得人手脚冰凉了。

夏油杰反复咀嚼着九十九由基刚才说的那句话,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还有比这更简单的方法。毕竟让所有人都学会控制术师太难了,就像有人天生对数学不敏感,即便从小学到大也还是无能为力,更别说是咒力这种极需天赋的东西,术师与非术师看待世界的差异比会数学的人和不会数学的人之间的差异要大得多,不仅如此,非术师不但体会不了术师眼中的世界,还会将其视作异类攻击,所以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帮助他们成为术师?

夏油杰无法理解,更无法赞同。明明有更简单更快捷的方法。

“那,把所有非术师杀掉不就好了?”

夏油杰低着头也沉下脸,九十九飞快地瞥他一眼。

“这是可行的。”

夏油杰抬起头,像是突然清醒一般,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起头去看后视镜时,九十九的神色如常,并无异样,可他也没有因此松口气。

“在极端的环境下,人总会爆发出惊人的学习能力,你的老师五条当年也是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才领悟了反转术式,既然他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进化,那普通人也同样能够,只需要向他们提供生命威胁,没准真能促进他们的成长,而在这个过程中死亡的人也是自然淘汰的一环,没了他们,诅咒也会相应地减少。怎么样?很两全其美吧?”

说到这里时,夏油杰明显越听越入迷了,他几乎就要点头认同了,但九十九也就此打住:“很可惜,我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

面对夏油杰的沉默,九十九像是看透他的心思,问道:“夏油同学,你很讨厌非术师吗?”

如果是一年前,夏油杰的回答肯定是“不”,可现在他再度回望过去,只能望见那个呆站在盘星教的自己,重叠的人影都扭曲了五官,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也许……我也不知道。”

夏油杰撑着自己的额头,九十九由基这才开始劝解他,可是那些话语在传入耳道时就渐渐模糊,他也听不清了。

“总之,先别否认过去的自己,也别认可我是对的,无论你更倾向哪一方,都要靠你自己去选择。”

“行了,我的车就停在这附近,让我下车吧。”

九十九在路边找到自己的摩托车,他一边戴上头盔一边对夏油杰说道:“五条跟我说你已经是特级预备役了,真没想到他还能带出这样的学生,以后好好相处吧。”

提到五条悟,夏油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赶过去的话时间正好。九十九看他还有事要忙,又补充道:“星浆体的事你也不用太在意,他们又找到新的星浆体,总之天元那边安然无事。”

“我走了。”

九十九利落地收回支架拧动油门,在一阵轰鸣中离开了。夏油杰看向他离开后的空地,压在内心的石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沉重。

因为有备用,所以理子的死就可以轻飘飘地抹去吗?所以自己才没有被追究责任?所以一切都在原来的轨道上继续安稳地运行着?可他做不到。

乘着夕阳,夏油杰向余晖中的机场赶去。抵达时天空只剩下一抹红色的余晖,像没洗尽的颜料残余在深蓝色的布匹上似的,他取了机票,却没在候机室见到五条悟,打电话过去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直到飞机快要起飞的前五分钟,一通电话拨进来。

是五条悟。他说自己临时接到一个任务,需要赶往隔壁县处理,估计很快就能解决完毕,让他先登机,自己随后再过来。然而登机口已经停止检票,夏油杰说:“没关系,等老师处理完再说吧。”

夏油杰冥冥之中就感觉到这趟旅程不会顺利,所以上午出任务时一直在设想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现在真的被打断后居然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候机室查看之后的航班,幸运的是最近的航班不会太晚,可他看着屏幕上的航班时间,却怎么也没办法遥想到夏威夷的椰林沙滩,难得提起来的兴致终究还是被之前的那番对话给败坏了。

夏油杰干脆不再去看,不再去想,一切都可以等到五条悟过来再说。至少他是这么安抚自己的。

于是在寂静的候机室里,他接到一个电话。七海告诉他,灰原在任务中牺牲,五条老师已经接手了。

夏油杰眨了眨眼,他的喉咙阻涩,许久才从电流声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灰原?”

七海也是缓和许久才答复:“我们错误估计了咒灵的等级......”

夏油杰长久地没有回复,空白淹没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夏油杰脑子里还闪过灰原今早和他的对话。他和七海要去出海,并商量好了要给自己带特产回来,而他此刻已经回来了,却躺在停尸间。

夏油杰的初衷再次动摇,他到底是为了保护非术师才诞生的?还是为了不在没有尽头的路途上看到同伴的尸首才选择成为咒术师?如果是前者,同伴的牺牲又算是什么?如果是后者,那么非术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个困扰他三年的难题似乎终于找到了解法,可付出的代价却异常惨痛。

他目视前方,喃喃道:“交给老师去处理吧,你们都辛苦了……”

七海也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以后所有事都交给他吧,反正一直都是这样......”

忙音传出手机,又传进耳道,夏油杰挂断电话,又起身离开候机室。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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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村的山路曲折,又是上坡,又是下坡,夏油杰坐得头晕,车内的冷气又吹得人头疼,他降下车窗,山谷中潮热的空气吹拂进来倒让他没那么恶心了。

这次的任务本该由他和七海一同前往,但也许是因为前不久灰原的离世,七海不愿与人组队出任务,夏油杰便申请了个人单独调查此次村落人口失踪、异常死亡事件。上头给他的期限是两天,但夏油杰看到游走在村庄小路上的咒灵时便知道今天能早些时候收工。

村庄位于相对闭塞的山谷,除了信息不流通外,村民的性格也大多古怪。夏油杰光是打量路边的建筑物,就被来往的村民用诡异的目光盯着。在他下车和委托人见面后,又被质疑年纪太小,恐怕无法胜任此次的任务。

委托人便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夏油杰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又瞥见手背上画着奇怪的红色花纹,握手之后就问道:“这是驱邪用的?”

村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上挂着憨厚老实的微笑,然而眼下却是乌青一片,嘴唇也泛着惨淡的白色。夏油杰看他身后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二人长得有些相似,应该是一对母子。这两个人都驼着背,只有夏油杰能看到他们肩膀上趴着蠕虫一样的咒灵,村长圆笨的大脑袋被咒灵含住一半,像汲取魂魄一样吮吸着。

村长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夏油杰,他翻开后才发现是花名册一样的名单,一页纸张上记录了十个人,共有三页纸张,每个人都对应着一张寸照和姓名年龄以及住址。夏油杰简单翻阅了几下,又望向周围收割过的稻田,现在已经不是水稻丰收的季节,但田野里还竖着大大小小的稻草人,仔细看的话每张脸上还钉着写有名字的纸条。

“那些稻草人对应的就是这些人?”

夏油杰用下巴指了指名单,村长绷紧下巴点点头。

“这么做的理由是?”

“之前从神社请来的巫女是这么说的,村里已经接连死人了,每个家庭都要选一个人出来立稻草人挡灾……”

夏油杰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有些不耐烦,特别是攀附在他身上的那只咒灵,几乎要将他肿胀的身躯完全吞下。于是夏油杰抬起手,那只咒灵便像燃烧过后的灰烬一般渐渐消散了。

“后来这些人也都死了。”

“是……”

“顺带骗走了你们的钱?”

村长窘迫地低下脑袋,夏油杰却丝毫没感到怜悯,甚至被蠢得有些想笑。

“那人不是什么巫女,是……算了,不知道也好。”

连巫女和诅咒师都分不清的人知道自己被骗了,还害得这么多人丢掉性命,只会让诅咒越来越多。村落中成群游走的咒灵便是在这样愚蠢且荒诞的环境下产生的,这一点他们也根本意识不到。任由这样的人存活下去,即便这次清理了咒灵,之后也还会有更多的咒灵产生,根本毫无意义。

不过,自己身为咒术师,要做的只能是这样无意义的工作。

夏油杰脑袋里的神经再一次疼痛起来,就像被细细的丝线拉扯着,从眼球后方一直紧绷到后脑勺。他按了按眉心,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先回去吧。”

只是一群聚集在村落的低级咒灵而已,甚至都用不着吸收,只需要抬手轻轻祓除就好了。工作量不算小,但也在落日之前完成了。至于那个散播下祸种的诅咒师,夏油杰一路祓除过来也从村民口中得知到一些信息,比起追查诅咒师的下落,夏油杰觉得这群人和当初在盘星教拍手叫好的信众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在任务书里草草记下诅咒师的名字,而名字估计是也是临时取的假名,之后回学校再把任务书交给夜蛾就好了,他也预料得到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

做着毫无意义的工作,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会产生诅咒的非术师,然而又要将同样拥有咒力的诅咒师视为敌人。夏油杰的那根神经又开始痛了,简直像在一点一点地切开他的大脑。

傍晚,夏油杰带着一身热汗来到村长家,他忙碌了一整个白天,衬衣早就被汗水濡湿,不管是胸前还是后背,都被黏腻的汗液覆盖,四周此起彼伏的蝉鸣也扰得他心生烦躁。

“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无故死亡。”

夏油杰弯腰洗手,镜子里的村长和老太太还是一脸愁容,他又掬起一捧水浸湿脸,洗掉脸上的汗渍后才接过毛巾擦拭干净。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之后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夏油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解释咒灵和诅咒是如何产生的,可对着这样的人再怎么解释他们也不会接受,只会固执地要求术师将这些无形的困扰他们的“力量”彻底消除,最可笑的是,他们连“咒灵”是什么都不理解,只能愚昧地看作是鬼怪幽灵一类。

所以夏油杰又将嘴闭上了。

身后的两人面面相觑,大约是不敢冒犯这位看似年轻却能将鬼怪消除的术师,所以心怀敬畏地说:“那你能帮我们看看那两个东西吗?”

“东西?”

夏油杰转过身来,他将毛巾搭回架子上,村长蠕动着他刻薄的嘴唇说道:“对,就是那两个。”

他年迈的母亲也补充道:“我们一直觉得她们很古怪,大约和那个骗我们的巫女是同一类人。”

“是吗?”

夏油杰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冷漠,很快又挂起微笑。

“带我去看看吧。”

村长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殷勤地在前面引路,老太太更是喋喋不休地控诉着这两个人的罪行。可夏油杰听来听去只觉得又是这两个人自我意识过剩,错把咒灵的行径安在了无辜者的头上,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被描述得十恶不赦的两个人竟是一对孩童。

“这就是你们说的,罪人?”

幼小的女孩儿如同牲口似的被关在笼子里,夏油杰只能从笼子的缝隙中窥见这两个小女孩儿淤肿的脸蛋,她们相互抱着蜷缩在一起,夏油杰一步步靠近笼子,她们更是畏惧得直往后退。

“当然,她们两个就是罪魁祸首,不然怎么会请你来消灭她们。”

消灭?她们?

夏油杰皱起眉头,他甚至需要再次咀嚼这两个词才明白村长的意思。

“你是说,让我把她们杀了?”

“杀掉她们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吧!”

紧绷的神经像锋利的钢丝一样从眼球切割到脑仁,夏油杰抽疼得太阳穴直跳。

“不对。”

“什么不对!?她们两个不是正常人!她们脑袋有问题,村里的人都被她们用不正常的力量攻击过好几次!她们就是罪人!”

村长越说越亢奋,他的母亲也加入这场单方面的审判。

“事件的根本原因已经被我消灭了,和她们没有关系。”

“你不信吗!?那我把孙子叫过来,就是她们两个差一点杀了他!”

“明明是他先动手——”

“闭嘴!你们和你们的爹妈一样,都是怪物!”

好刺耳的声音。

夏油杰的目光只落在女孩们的身上,他能感受到她们体内涌动的咒力,如同她们本人一样微小但依然具有攻击性,而这攻击性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夏油杰的指甲飘出幽灵一样的黑影,它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安抚道:“不要怕……”

黑影游出指尖,像一条金鱼似的飘到女孩们眼前,它故意逗她们开心似的环游一圈。女孩们伸出手捧住这片黑影,黑影喃喃道:“会救你们……”

能掌控咒力的术师却畏惧无能的非术师,轻而易举就能使用咒力反抗的术师却被非术师虐待至此。这实在太荒唐了。

夏油杰挂上笑脸,转身对那两人说道:“有些话,还是出去说吧。”

二人面面相觑,以为夏油杰拿定了主意要替他们除掉这两个祸种,便收敛起神色。女孩们忧虑地望着夏油杰的背影,在他走向门口时,他转过头看向女孩们浅浅地笑了笑。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在大门关闭后就又抱在一起,刚才还飘落入手中的黑影咒灵已经彻底消散,菜菜子抓紧自己的胳膊,焦躁不安地问道:“他是骗我们的吗?他要杀掉我们吗?”美美子也无从得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会是坏人。

在等待大门再次开启的时候,枷场双子都听到门外传来凄厉的呼救声以及血肉被碾碎的声音,可是这些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轻易,就好像随手掐死了一只青蛙或老鼠。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多得几乎将她们包围。美美子将菜菜子的脑袋抱在胸前,两个人都彼此捂着耳朵,祈祷下一个轮到的不会是自己。

手掌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只有心跳声越发清晰。怦怦——怦怦——怦怦——

“可以睁开眼睛了。”

大门不知在什么时候打开,年轻的男人重新站到她们眼前,洁白的衬衣被鲜血濡湿大半,衣襟的纽扣也丢了一颗。他的脸上溅了许多血,笑容疲惫却释然。

夏油杰将女孩们从笼子里放出来,见她们忧心忡忡地望向自己就解释道:“不是我的血。”

两个小女孩相互对视一眼,紧张地捏着手指,夏油杰看穿她们的想法,便安抚道:“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去哪儿呢?”

菜菜子问道,她已经先一步牵住夏油杰的左手,美美子也赶紧牵住另一只手。

“先回家吧。”

“可我们的爸爸妈妈已经……”

美美子喃喃道。

菜菜子看了一眼夏油杰,又转移话题说:“您的家吗?”

“嗯。”

“那您的家人也和我们一样吗?”

菜菜子仰起头看向夏油杰,眼神中充满了憧憬,美美子也跟随她的目光抬起头,似乎也想从这个拯救她们的人身上找到更深层次的归属感。夏油杰的眼里映着火光,燃烧的村落让山谷的温度都沸腾起来,宛如炼狱一般。

而他紧了紧掌心中女孩们的手,说道:“我已经有新的家人了。”

接着,饱含笑意的目光落到女孩们的头顶,似乎在代替那双手安抚着她们。

Chapter Text

家入硝子摘下一次性手套扔进洗手间的垃圾桶里,夏油杰也刚好买完东西回来,他将购物袋里的便当以及一些零食饮料都放进空荡荡的冰箱,见到擦着手走出来的硝子便问:“她们情况怎么样?”

“伤势不重,但精神衰弱,我给她们注射了小剂量的镇静剂,现在睡着了。”

“多谢你。”

硝子耸耸眉毛,夏油杰轻轻打开卧室门,见到两个女孩儿安稳入睡的模样才又关上门。

“倒是你,就不怕我趁你出去的时候把她们抓回高专?”

硝子提上医疗箱走向玄关,夏油杰给自己倒了杯水,尽管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可他已经饿过头,双亲惨死的样子再次浮现于脑海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犯恶心。

“你现在也可以这么做。”

硝子“切”了一声,挥挥手就要出门,可刚穿上鞋子就接到一通电话。她一手勾着鞋后跟,把脚踩进去后才慢悠悠答道:“欸?不知道。”说着,她又掏出一包香烟和打火机,夏油杰盯着她手里的火焰升起,提醒说:“不要在这里抽烟。”

硝子白他一眼,收回打火机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电话另一头的质问,所以不得不回应:“好吧,我是见到他了。”

“在……”硝子回过头来看向夏油杰,问道:“这家酒店叫什么名字来着?”

即便夏油杰没有听到来电人的声音,但他在硝子接起电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只会是五条悟。他没有给出答案,硝子就按下门把手迈了出去。

“你这不是知道他在新宿吗?”

硝子一手扶着门框,一脸不耐烦地回道:“他可不是我的学生。”

说这话时还抬起头看着夏油杰,大有一副“你们自己的麻烦你们自己解决”的样子。

于是硝子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夏油,你真要被抓回去了可别把我抖出来,我只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好人医生。”

夏油杰无奈地笑了笑,回道:“放心吧,不会的。”

关门声响起,夏油杰在客厅静坐良久,像是在权衡什么,抑或下定某种决心,他将新买的手机放到茶几上,又将钱包放在手机旁边,连同备用的房卡一起。最后他写了一张便笺,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食物在冰箱。

中午的新宿街头人来人往,午休的上班族趁着这个时间从冷气十足的写字楼逃出来透气,三三两两地聚在吸烟处抱怨公司里的琐事;相互手挽着手的女高中生握着手机敲得噼里啪啦响,从身边经过时还能听到她们清脆的笑声;一看就是来旅游的外国人手里举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眼睛也四处张望着……所有人都明确自己的目的地,而夏油杰只是在人潮拥挤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远远地就感知到熟悉的咒力,所以也等待着这股咒力将自己捕捉,就像死刑犯等待宣判自己罪行的法槌敲响一般。

终于,他逆着人潮走了许久的路,还未抬起头便停下脚步。站在前方不远的就是他曾经的班主任,也是带领他走上咒术师这条路的恩师。

五条悟安静地站在原地,夏油杰被他的咒力吸引一路走过来,而他何尝不是循着夏油杰的残秽走到这里。在夏油杰还未抵达眼前时,奉命过来抓捕的五条悟心想,如果他不过来,那自己也不必继续追下去。然而夏油杰此刻就站在眼前,并且毫无反抗的迹象,他却无法下手。

“他们果然还是让老师过来了结我。”

夏油杰停在三米开外的距离,他能预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结局甚至死法,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理由呢?”

五条悟的声音也很平淡,实际上在得知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做出的那一系列恶劣行径时,他除了瞬间的愣怔,其余的便是试图去理解夏油杰这么做的缘由。

理子的离世、后辈的死亡、日复一日地吞食咒灵、负重的任务训练……一桩桩一件件地压在他的身上,只是五条悟从未想过他会叛逃。夏油杰要强的性格他比谁都更清楚,所以也比其他人更为难,进一步的安抚会变成挫伤,退一步的包容会变成无视,他想当然地以为一切都可以靠时间去消化。在夏油杰叛逃的前一天,五条悟甚至重新看好了去夏威夷的机票。

“老师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只是想让我亲口陈述自己的罪行。”

屠杀掉整个村庄也好、救出那对双胞胎也好、亲手杀掉自己的父母也罢,夏油杰在做出决定时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推演付诸行动而已。至于一切的源头,大概要追溯到他年幼时头一次发现自己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那个时候,即便后来走上正途,也不过是对自己的反复劝说与洗脑。九十九说的没错,真心与否,只能靠自己去选择,所以他站到了这里。

“不,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清楚其中的意义。”

“什么时候老师也会说这种话了?”

“这不是杰经常说的吗?”

夏油杰的神色滞了一瞬,随即又露出浅浅的笑。

“我没有否定以前的自己,我只是找到了更适合的生活方式。”

“杀光所有非术师?”

“原来老师也想过嘛。”

“设想过,但不现实。”

“这话从老师嘴里说出来可真傲慢……”,夏油杰垂下眼睛,“换作是你的话,就能做到吧。”

“因为对象是我,所以才觉得不现实?”

“可你希望我成为最强与你比肩,在你看来,这又是能实现的。”

五条悟终于皱起眉头,夏油杰的话语却始终都很平淡,平淡得像是在心中酝酿了许久,以至于说出口时都轻得像普通的问候。然而正是这稀松平常的语气激起了五条悟心中被刻意压制过的怒意,夏油杰现在的一言一行无非是在告诉他,在自己以为一切都将如设想那般步入未来的时候,自己的乖学生就已经生出了要站在对立面的念头,而他没有察觉出一点。

在五条悟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好好照拂着的学生已经悄然脱离掌控,原以为的正轨偏离了路线,等他回过神来时,列车已经驶远了。

“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能成为和你一样的最强,这不切实际的妄想也许就能成真吧。”

“但我已经不想成为你了。”

五条悟此刻已然无法维持冷静,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来源于背叛,而夏油杰的身份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为这层背叛加重了砝码。

“我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剩下的便是竭尽全力去实现。”

夏油杰不想再对峙下去,他的真心话已经尽数吐出,事已至此,就够了。

在他转身的同时,他的老师也动了动手指,咒力的波动在顷刻间达到最高值,然而夏油杰无动于衷,他丢下最后一句真心话,便往人潮中离去。

“老师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至于五条悟,从始至终也没抬起过手。

 

Chapter 22: 番外: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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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查到夏油杰的下落是叛逃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夏油杰会逃到别的城市,只有五条悟认为他的这位“乖学生”从未离开东京,甚至一直活动在他的周围,只不过每当他想要循着残秽找寻到夏油杰的踪迹时,他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五条悟索性不再刻意去找,于是夏油杰又像幽灵一般浮现出身影。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夏油杰在盘星教站稳脚跟,尽管私下还有异声,但夏油杰已经可以做到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之前他都在隐蔽地进行传教,如今咒高只当他已经不在东京活动,便放松警惕,他也逐渐将传教范围扩大,对外有孔时雨负责接应,对内还有真奈美管辖教内的日常工作,他也就此获得更多的精力去吸收更多的咒灵。

唯一麻烦的是,夏油杰不再满足于一级咒灵,他将目光放在特级咒灵上,这也意味着“窗”会特别关注,从而无法避免和咒术师碰上。若是其他人还好,但夏油杰最不想直面的还是自己昔日的老师——五条悟。

也许是越忌惮某事发生,那么这件事就会越快逼近,夏油杰带着自己的两个养女刚从车上下来就察觉到公寓楼内有咒力波动,尽管这人已经抑制得很好,但他还是颇为警惕地将养女送回车上,并对送他回家的真奈美说:“麻烦你带她们去看一场电影吧,大概两个半小时后我会来接她们,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

真奈美和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她们又齐齐看向挂着微笑的夏油杰,即便不用询问也知道有事情发生,并且极有可能是危险逼近。但夏油杰体贴地替她们关上后门,还嘱咐道:“少吃一点爆米花和汽水哦,不然没肚子吃晚饭了,拜托你了真奈美。”

言外之意就是要她保护好两个女孩,看样子夏油杰打定主意不告诉她们缘由,作为忠实下属的真奈美只好听从老板的安排,她将女孩儿们送到离公寓最远的一家电影院,并点上两份套餐,她就坐在两个女孩的身边,奈何怎么也看不进去电影的内容。她悄悄掏出手机给夏油杰发了一封邮件,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远在公寓已经用指纹解锁的夏油杰看到玄关处一双出现得并不合时宜的男式皮鞋,他竟然诡异地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他,也幸好是他。夏油杰一边换下鞋子一边给真奈美回了一条消息:只是遇到了故交。

夏油杰没找到自己的拖鞋,当他赤脚走进客厅时五条悟正站在玻璃展柜前凝视架子上的手工制品,那些都是夏油杰的养女这一年来送给他的礼物,有画了三个卡通人物的陶瓷盘,以及缝得歪歪扭扭的刺绣贺卡,两个女孩左一个右一个地站在黑发小人的身边,下面写着“happy birthday”,还有一张三个人的合照,女孩们都笑得很爽朗,夏油杰周身都洋溢着温和的氛围,那是他在炎炎苦夏中不曾有的笑容,左下角的时间显示那是夏油杰叛逃后的第三个月,他们搬到这间公寓,迎来崭新的生活。

夏油杰差点忘了自己还提着两份切块蛋糕,他故作镇定地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又在五条悟的凝视下将两块蛋糕都端出来,一块是美美子喜欢的柠檬戚风蛋糕,一块是菜菜子喜欢的抹茶千层,都是没那么甜又很适合夏天吃的口味。

“老师如果提前告诉我要过来,我刚好就能把剩下的最后一块草莓蛋糕买下。”

夏油杰的语气平和得就像是招待恩师的普通学生,他也尽可能地端出成年人的姿态,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落在五条悟眼里仍是那个叛逃离开的学生。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五条悟表现得越是风平浪静,他越要维持住成熟镇定的样子,同时他也在估量自己若是和五条悟交手,又有多大的概率能够胜过对方。

“我在附近的餐厅吃了午饭,两块蛋糕对我来说正好。”

五条悟走过来坐下,夏油杰看他如此不客气也就没说这两块蛋糕具体是给谁准备的,估计他也能猜到,只是单纯不想给自己好脸色而已。

“要喝红茶吗?”

夏油杰接了一壶水烧开,五条悟说了句“都行”,他就又从冰箱里拿出鲜奶和糖浆。五条悟用叉子一下一下切割着蛋糕再送进嘴里,等夏油杰端来红茶时他已经吃完了一块。两个人相对沉默一阵,夏油杰尚且不知道五条悟此次前来的用意,似乎真的只是来作客,他不想主动询问,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心虚,于是他走到阳台上将烘干好的衣物从洗衣机里拿出来。

女孩们的衣物占了大多数,夏油杰一件一件耐心地叠,五条悟的目光就锁在他的身上,他被试探得失去耐性,终于问道:“老师是怎么找过来的呢?”

五条悟像是等着他开这个口,他用叉子刮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抹茶蛋糕寡淡的甜味让他吃得很慢,直到奶油融化流进食道,他才开口:“杰如果没有留下那些痕迹,我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

看似轻松的话语落到夏油杰的耳朵里却戳中了他的脊梁骨,仿佛他是故意这么做似的,那么目的呢?为了引诱他的老师?毕竟谁都知道他是五条悟最得意也最器重的学生。夏油杰的叛逃必然会牵连到五条悟在咒高乃至在咒术界的地位,不过他既然能堂而皇之地孤身上门,说明这些负面事件并不会影响到他什么。

想到这里,夏油杰觉得有些嘲讽。如果他没有选择站在五条悟的对立面,恐怕自己现在已经能够和他一起共事。或者设想得再大胆一些,假如五条悟选择和他站在一面,他距离大义的实现会更进一步。可现实总是要残酷一些,夏油杰既没有选择留在五条悟身边继续做他的乖学生,五条悟也没有选择和他一起叛逃继续做他的恩师。

在夏油杰被通缉的第一天,五条悟就找到了他,当时夏油杰还以为五条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五条悟只是简单询问过理由便放他离开,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会杀你,但也不要让我再抓到杰,下次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一年前的话宛如回旋镖正中眉心,夏油杰却想知道“不会手下留情”具体是什么,是将自己像咒灵一样彻底抹去?还是活捉回去交给高层处决?直觉告诉夏油杰这两者都不是,因为他和五条悟的关系比普通的师生还要更不可言说一些。

“但老师看起来不像是来处决我的。”

夏油杰将叠好的衣物放到一边,又走过去收拾五条悟吃剩下的餐具,五条悟将抹茶蛋糕吃到一半就不想再吃,红茶里的糖浆也过于少了,喝完一口也放回碟子里,他将手肘靠在大腿上,又撑着下巴,斜过脸去看夏油杰俯身收拾餐具的样子,总觉得现在的夏油杰比起昔日身着制服的优等生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味。是这身过于成熟的袈裟吗?还是过长的披肩发?他的乖学生还真是改变了很多。

“只是来看你过得如何,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向老师开口。”

刚才还凝重严肃的氛围被这句话调弄得有些暧昧,夏油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日子过得好与坏全看家里的摆设与布置就可以看出,可五条悟偏要多此一举地亲口发问,意味到底是羞辱还是调情,夏油杰都可以自行理解。

“老师现在还是很嗜糖吗?这个年纪吃得清淡一点会比较好哦。”

夏油杰笑得眯起眼睛,五条悟也不恼,两个人只差九岁,更何况在过去他一直没个正形,还是在夏油杰离开后他才有了点正经的样子。

“你也知道,口味是很难改变的。”

哪怕五条悟在说这话时眼睛上还缠着绷带,但夏油杰还是感觉自己被那双眼睛看穿,他不禁屏住呼吸,又意识到自己的细微动作都会被尽收眼底,所以他又摆出教祖的姿态,试图用成年人的圆滑含糊过去。

“那我让真奈美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一份草莓蛋糕吧。”

“她们要两个半小时才会回来,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夏油杰明白了五条悟的用意,不如说在察觉到五条悟出现时他就怀有这样的期待。于是他放下餐具后扶着对方的膝盖跪在腿间,顺从的模样和还是学生时没什么两样。

五条悟静静地审视着夏油杰的一举一动,宽大的僧衣模糊了不少动作,只有露在外面的两只手是清晰的,那双手解开裤链的同时夏油杰又俯身下去,他讨好似的将脸贴在阴茎上,又抬起头去看五条悟的冷硬的下半张脸。既没有紧绷的下颌线,也没有翘起的嘴角,五条悟只是在客观地凝视他。

面对如今的自己,老师又会作何感想?夏油杰试图去揣摩五条悟的想法,然而换来的是按在后脑勺并往下压的掌心。

“既然要做,就专心一点。”

夏油杰识趣地收回视线,他伸出舌头舔舐柱身上的青筋,像是要用舌尖描摹出每一根筋脉的形状和走向,又虔诚地埋下脸含住下方的卵蛋,柱身在他的脸上摩擦,他用指腹搓揉圆润的龟头,黏液从马眼分泌出来又滴到他的睫毛上,五条悟只是看着,换作是以前反而会替他用手抹开。

五条悟的下面那根被舔得怒涨,面上却没有任何起伏,夏油杰好胜心作祟,索性将阴茎彻底吞入喉中,他摊平舌头垫着阴茎,免得用牙齿碰到柱身,接着便一口气抵进狭窄的喉口。龟头戳到咽喉里的小舌时夏油杰条件反射地干呕,生理性泪水也挂在眼眶,只是他听到五条悟压抑的喘息后不禁挑衅地向上看,明显压下的嘴角说明自己的老师正在一点一点地破开防备与伪装。

夏油杰的嘴唇完全贴在了根部,他做这档子事从来都很卖力,就像他在实战时从来不会保留那般。五条悟替他收回帐时会夸他“做得不错”,替他抹掉嘴角的精液时也是如此。五条悟将手按在夏油杰的喉结上方来回地摩挲,似在隔着皮肤与喉管丈量阴茎插入的尺寸,夏油杰挂着眼泪去看他,他大概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导权,却没想到自己这副样子在五条悟眼里不过是逞能。

“杰很喜欢为我做这个吗?还是吞食太多咒灵玉的副作用?”

五条悟轻轻刮着不断颤动的喉结,夏油杰紧张得收紧喉口,勃发的阴茎被绞出精水,像糖浆一样顺着喉口流淌进更深处,夏油杰也被迫呛得咳嗽。他撑着五条悟的膝盖想要后退喘气,但对方偏不要他离开,反而重新掐住他的后颈按在自己的胯上。

夏油杰喜欢这个,被咒灵玉撑开的喉咙急需滚烫的阴茎捅破那处柔软的喉间肉,只是过去的五条悟会适可而止,最后体贴地将精液射在他的舌面上。但现在的五条悟不留一点情面,夏油杰挣脱未果后就认命地敞开喉咙承受阴茎的鞭笞。他的感冒刚痊愈没多久,就连喉咙也还有些不舒服,五条悟暴力地在咽喉进出,疼痛反而压过了发炎带来的痒肿,不仅如此,在他宽大的僧衣下面,硬得流水的阴茎早已将亵裤打湿。

五条悟抓起夏油杰的长发攥紧掌心又连同那个小小的发团固定在头顶,如同拎着飞机杯一般在服侍自己。红肿的喉咙成为接纳性器的性腔,夏油杰闭上眼睛感受其中的疼痛与快感,他的嘴唇被摩擦得麻木起来,但他仍旧感知到五条悟即将射精的征兆。他抬手按在五条悟的手臂上,又睁开眼睛去瞧他,不是催促他放开手,而是乞求他射给自己。

于是他看到五条悟终于笑了笑,本该代表信仰的年轻教祖此刻虔诚得宛如信徒,他跪坐在昔日师长的腿前,并将他射出的所有精液接纳进去。

大约缓了半分钟,五条悟松开手中的发团,又替夏油杰将黏在嘴唇上的发丝捻下去。夏油杰意犹未尽地吐出阴茎,又扶着柱身舔干净残留在上面的精液,甚至重新吮吸尚处在敏感期的龟头。五条悟把他拽开,夏油杰就用脸去贴他的掌心,脾气好得一点都不像通缉令上那个作恶多端的逃犯。

五条悟知道他在装乖学生,就用老师的口吻说道:“杰不想做的话,我不会勉强。”

夏油杰不禁咬紧后槽牙,但脸上还是在笑,五条悟一旦虚伪起来连自己都会觉得不适,但他不能流露出一点不愉快,不然在这场较量里就是自己先输了。

“老师的确没有勉强过我,都是我自己想做才做的,就像现在这样。”

夏油杰站起身,五条悟也改俯视为仰视,视角的转变让他有些飘飘然,他伸手去拉下黑色制服的拉链,如愿看到贴身的黑色T恤,他将手掌贴上去沿着饱满的胸肌抚摸,又顺着侧胸摸到宛如鲨鱼鳃似的肋骨。他过去就很喜欢抚摸五条悟的这里,因为在面对面拥抱时还能顺势穿过腋下摸到蓬勃的背肌。

“你摸得太色情了。”

五条悟点评道,夏油杰微微一笑,接着偏过头去亲老师的侧颈,五条悟配合他脱下制服外套,正要脱T恤时夏油杰制止道:“老师,我来做就好。”

五条悟便停下动作,任由夏油杰吮吸舔舐自己的侧颈,当他的长发顺着肩头垂下来扫到自己的脸颊时,五条悟抬手捧住他的侧脸,嘴唇碰到下巴的动作似乎是下意识的,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他就被掐住下颚与抬起头的五条悟湿吻。

五条悟吻得又深又用力,夏油杰被吸得舌根发痛,后腰也一阵一阵发软。五条悟空出来的那只手隔着布料抓揉在他的腿间,夏油杰喘出呻吟,胯间的手竟然就那么上下撸动起来,他不得不撤开相接的嘴唇,并把额头抵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喘气。

“穿这样的衣服很麻烦吧?为什么想到要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五条悟说话时夏油杰就盯着他震动的喉结,他附在耳边低语道:“老师不穿制服就一点也不像是老师,如果我不穿这样的衣服也会没有震慑力。”

“那不就是骗子吗?”

“算是。”

夏油杰很快就脱下了身上的僧衣,五条悟看着掉落在地的一堆衣服还在想夏天这么穿恐怕会中暑,但夏油杰的亲吻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夏油杰分开腿跪坐在他的胯上,又摸到绷带的末端,问道:“老师也要脱掉这个?”

“别说得好像内衣一样。”

夏油杰笑得扶住对方的肩膀,在看到熟悉的蓝色眼瞳时又止住笑。

“要不还是遮住。”

过长的刘海垂下来,五条悟的眼珠在白色的发间显得更加夺目,夏油杰看得几乎心悸,总有一种被看穿看透的恍惚感。

“太难将就了。”

“那就这样。”

夏油杰去亲他的眼皮,五条悟就去抚摸他的阴茎,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夏油杰的心弦被牢牢控制在五条悟的手中,然而他其实很依恋这种完全交付出去的感觉,只是太过久违,他还会隐隐后怕。这种重回学生时代的安全感反而是危险的信号,夏油杰恐怕自己被沉溺于温床,所以必须制造一点痛感来提醒自己已经和五条悟不再是师生,也不需要再伪装成彼此依恋的假象。

“如果只是做这种事,悟可以随时来找我,也不用等这么久。”

称呼的改变像是肥皂泡突然炸开,五条悟还是游刃有余的长者姿态,可眼中的情绪却急速冷却下来。他不喜欢夏油杰刻意做出的疏离,然而他们又必须保持这份疏离感。于是他顺着夏油杰的意愿往下进行,他干脆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夏油杰的腿上,继续用那种旁观者的凝视包裹自己的学生。

“那就做这种事给我看。”

五条悟靠在沙发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敲击起来,夏油杰垂下眼帘手淫,他将五条悟尚未疲软的阴茎拢进掌心和自己的挤在一块,然后抬起腰胯又坐下,他牢牢地盯着两个人的龟头在拥挤的虎口进出,另一只手就按在五条悟的腹部抓揉他的肌肉,把皮肤抓得泛红后又往上延伸抚摸过胸膛,再将手揽在他的肩颈上。

夏油杰靠得近了些,他错开脑袋去舔五条悟的唇缝,见对方无动于衷才把舌头也探进去。等五条悟终于舍得将手扶在夏油杰的腰上带着他往自己的阴茎上蹭时,夏油杰后腰一阵阵酸软,连同心脏一起麻痹。他咬住五条悟的下唇,又被掐住喉咙亲得窒息许多,最后颤抖着大腿射在对方的小腹上。

五条悟垂下眼睛去看夏油杰在空气中抖动的阴茎,接着用指腹揉了揉微张的马眼,夏油杰撑着他的肩膀将腹部的精液抹到手指上,再悉数送进后穴慢慢搓揉开。五条悟把他的上半身按向自己,如同拥抱着他一般将手绕到后腰,连同他的手指一起挤进柔软的褶皱。

四根手指全都塞进去时夏油杰提起一口气,身体也僵硬起来,他试图抽出自己的两根手指,但五条悟没有放过他,反而握住他的手背继续往深处送。五条悟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着前方流水的阴茎,手法敷衍得像安抚一只宠物,插在屁股里的两根手指反而要认真许多。

“很吃力?”

五条悟关怀道,夏油杰硬着头皮回答道:“我不介意粗暴一些。”话外的意思是现在的进展太慢也太温柔了,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调性。

“杰以前就有这方面的倾向,不过自以为藏得很好。”

说完,五条悟抽出手指,夏油杰也直起上半身,他正要扶着阴茎坐下去时就被对方拍拍屁股并说道:“换个方向,杰不想看到我这张脸吧。”

笑容凝滞了一瞬,不过很快夏油杰就整理好表情,他乖乖转过身,本想着还是跨坐在对方腿上,但五条悟像把尿似的将他的膝弯抱住又抬起,夏油杰心脏猛地悬起来,几乎不给他缓冲的时间,下一秒他就被五条悟滚烫的阴茎捅进深处。

夏油杰的表情呆滞又痛苦,他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五条悟倒是满足地喟叹道:“这才是你想要的。”

夏油杰连手指都在抖,他将扶在五条悟胳膊上的手攥成拳头,以为这样能好受一点,但五条悟将他几乎对折起来,他只得将脸埋进屈起的膝盖,偏偏那根粗硬的阴茎还像刑具似的折磨他的小腹。

“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

五条悟说着调情的话,但语调一点也不温柔,他凑到夏油杰的耳边,又去啃他的耳垂,引来一阵痉挛后又大开大合地操他的后穴。夏油杰大口大口地呼吸,唯恐自己在灭顶的快感中窒息而死,他双眼都被泪水模糊,所以不敢抬头,只能埋在膝盖上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喜欢……很喜欢……”

五条悟咬了咬后槽牙,他完全将夏油杰箍在怀中用发狠的力度快速地向上捣弄,夏油杰崩溃地挤出呻吟,眼泪鼻涕汗液将头发糊得满脸都是。五条悟还在耳边唤他的名字,他只能转过头去回应,但爽得翻白眼的样子实在难堪,他就哀求道:“换个姿势,不要这样,太难受了.......”

始作俑者充耳不闻,还变本加厉地往更深处撞击,龟头凿进弯折的结肠口时夏油杰恐怖地想自己的小腹会不会被捅破,他抓着五条悟的手臂不敢放开,直到对方用委屈的口吻对他说:“杰抓得太用力了,手臂很痛。”

夏油杰怎么能不知道这是他的老师惯用的把戏,明明五条悟才是上位者,他却要以下位者的身份去体恤。夏油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对不起……”

五条悟的眼睛亮得可怕,他盯着夏油杰全然陷进高潮的模样,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乖学生竟然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抱歉,然而在夏油杰叛逃的时候,他却决绝得像是要和自己彻底断绝关系。

五条悟把夏油杰的两条腿放下来,后者得以喘口气,但五条悟扶着他的腰站起来,夏油杰根本就站不稳,只能将双手撑在茶几上,两条腿也差点跪下去。五条悟将他的上半身拉起来,又将他扣在身前,一手掐着腰胯,一手箍住他的前胸,并说道:“地板弄脏很难打理,杰只用后面高潮吧。”

夏油杰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不得不踮起脚去迎合身后的撞击,被操了十几下就承受不住地要往下坠,但五条悟将他往上拎,几乎焊在了阴茎上。夏油杰的呻吟变得绵长又痛苦,他低头看向自己硬挺的阴茎,失禁带来的恐慌使得他用手圈住根部,他没了求饶的力气,只能呜咽道:“老师……去厕所再做……”

“老师”的称呼让五条悟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他恶劣地握住夏油杰的阴茎狠狠撸了两把,激得他泄出高昂的尖叫声,他按住五条悟捉弄自己的手,再次哀求地叫了一声老师。可他越是如此,五条悟就越想在他身上泄恨。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这个称呼来求饶?五条悟当然知道原因,但还是觉得刺耳。

即便如此,五条悟还是将夏油杰抱进了厕所。只不过需要他在自己的注视下小解,夏油杰这时算是彻底不顾及颜面了,他被五条悟扶住阴茎对准马桶,后面还在用力地抽动着,于是比尿液先流出来的是精水,一股一股地淌出来再滴进马桶。

明明没有刺激前面也射了好多,五条悟戏谑道:“是因为太久没做吗?”

“因为太舒服了……”

夏油杰被推到马桶上面,他两只手靠在蓄水池的盖子上,射精后软下去的阴茎被撞得前后摇晃,怎么看都和牲畜一样,他的一只手被五条悟固定在腰后,接着便是猛烈的抽插。夏油杰的脑袋乱成一片浆糊,五条悟又重又缓地凿了最后十几下,夏油杰被抓住的那只手掐进掌心,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小腹更是痉挛,他知道五条悟要射精了。

“全都射给我……”

夏油杰扭过上半身去打量五条悟的神色,刚好看见他眼神一暗,接着夏油杰的头发就被抓进手里,五条悟也俯下身同他接吻。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浓稠的精液灌进肚子里时夏油杰也淅淅沥沥地潮吹了。

事后夏油杰疲惫地坐在马桶上,他体贴地为五条悟清枪,又从小腹一直吻到锁骨,亲到下巴时五条悟掐住他的脸,“收拾一下,你的养女快回来了。”

夏油杰顿了一下,继而眯眼笑道:“连亲吻也不舍得给?”

五条悟冷冷地瞧着他,夏油杰识趣地见好就收,他打开花洒等待热水上来,五条悟径直走到花洒下面冲洗身体。夏油杰就站在旁边等,直到水温变热才走进去,二人相对无言。

夏油杰的一头长发很不好打理,他背对着五条悟将架子上洗发乳挤进手心起泡,对一旁的五条悟说:“老师可以先离开哦。”

五条悟没有回话,夏油杰的耳朵被水流声堵住,所以听不到五条悟离开的动静。不知想到什么,他叹出一声鼻息,却在下一刻又屏住呼吸。他的头发被拢进一双大手里,那人正在细致地搓揉发根,就像他还是学生时那样。

十分钟后夏油杰披散着吹得半干的头发出来,而五条悟已经穿着整齐正要离开,他到玄关穿鞋,又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女孩们回家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走了。”

五条悟还是说了道别的话。

“老师下次再过来记得提前讲,我会准备草莓蛋糕的。”

夏油杰这句话是在厨房说的,他擦干净餐具上的水珠,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将叠好的衣服放进女孩们的卧室,收到真奈美的消息时才想起来给菜菜子和美美子准备的蛋糕都被五条悟吃光了,于是他换好鞋子准备出去,打开门却看到五条悟就站在外面,手里已经拎着两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