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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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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4-08-23
Updated:
2024-09-01
Words:
8,651
Chapters:
2/?
Comments:
8
Kudos:
20
Hits:
205

【新穆】德意志战纪

Summary:

蒸朋西幻au冒险故事,99%是坑,矿花单性转

Chapter 1

Notes:

每个圈都想写西幻没写过,现在居然真的写了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我们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究竟有多久呢?远在德意志国徽上还只有三颗星星的时候。在当时的官方记录中,德意志联盟是一个强大而幸福的国家,土地丰饶肥沃,人民生活富足,至少值得一提的人都不怎么穷。虽然我们故事的主角之一曼努埃尔·诺伊尔,连带着他生长的整个盖尔森基兴,看起来并不属于“值得一提”的范畴。

    盖尔森基兴与其说是一座地下城,更像一个巨大的矿坑,近乎全城的人口都从事着采矿及采矿相关的工作。就连那位鼎鼎有名的西班牙圣殿骑士团团长,流落到这儿也得脱掉纯白的甲胄下井挖矿,土生土长的盖尔森基兴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在马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矿井中夜以继日辛苦劳动,一批又一批光灿灿的矿石从漆黑的煤渣中涅槃而生,运往四面八方供贵族和高级魔法师使用。这些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在万里之外接二连三创造着奇迹,但对盖尔森基兴人自己来说,它们远没有一包烟丝,或者一件新衣服重要。很遗憾,这儿的人只是魔法的搬运工,自己是不会用魔法的。有人言之凿凿地说,盖尔森基兴人并非不会魔法,只是被某种东西妨碍了。然而,你若追问“某种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便支支吾吾,张口结舌,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是小时候从爷爷那里听来的,而爷爷也是从自己的爷爷那里听来的。

    不过以上的这一切,目前都不在曼努埃尔的思考范畴内。作为一名普通矿工,他眼下的首要任务还只是每天埋头多干活,这样才够赚钱养活他自己和妹妹。故事开始于某个寻常的一天,他一如既往直到黄昏才从深不见底的竖井里升出来,草草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正思考着晚上要不要顺道去买两把青菜改善伙食,便听见远方有人高喊自己的名字。

    “曼努,这边!”

    曼努埃尔抬起头,道路尽头是一个穿蓝白色裙子的金发少女,柔顺的长发编成辫子扎在脑后。女孩子长得很美,走路的样子却一瘸一拐,一条腿完全使不上劲。她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提着一只剩有一半面包的竹篮,在傍晚交接班的人流中笑盈盈地朝曼努埃尔招手。

    “贝尼,都说了你不用每天专门到这儿来。”曼努埃尔略有无奈地说,接过姑娘手里的篮子帮她提着。他妹妹贝尼今年十九岁,是盖尔森基兴远近闻名的漂亮姑娘。残疾的左腿让她下不了矿,只能每天提着篮子走街串巷,向又累又饿的矿工们兜售黑乎乎的酸面包。本着绝不能浪费的原则,贝尼卖剩下多少带回家,曼努埃尔就必须得吃完多少,这让曼努埃尔总是显得有点儿胖。但在盖尔森基兴,有东西能吃胖就已经很走运了——即便一日三餐都是面包。他从篮子里捡了一截卖剩下的面包屁股,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马茨是不是到家里来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显得很高兴。”曼努埃尔心直口快地揭穿。贝尼早就到谈恋爱的年纪了,光看她花一样的面庞,追求者该排到街道另一头才对。现在却只有那个游手好闲的马茨·胡梅尔斯,隔三差五从多特蒙德跑到这儿来找她。

    “他有什么稀罕的!”贝尼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替自己辩解,“是因为他带了好东西来。”

    “别眨眼,这回可是真正的好东西。”马茨将一只其貌不扬的布包裹放在曼努埃尔家餐桌上,小心翼翼地层层解开,仿佛是裹着新生儿的襁褓。掀开最后一层破布,曼努埃尔眼前是一只橄榄绿的细长玻璃瓶,贴在瓶身的标签上写满了华丽的花体字,晶莹透亮的液体在瓶中像流动的黄金。与灰扑扑的桌子和地板相比,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打开闻闻看。”马茨挑了挑眉,把手中的酒瓶递给曼努埃尔。年轻的矿工左看右看,又扭开软木塞嗅了嗅,难以置信地发现:这不是酒馆里不知掺了多少水的便宜货,也不是小贩用烂水果自酿、害一堆人得了痢疾的半吊子, 居然是如假包换真正的半瓶香槟。

    “你从哪儿搞来的?”曼努埃尔狐疑地打量着那一长串他不认识的花体字,这明显不是该出现在马茨手上的东西。

    这你别管了,喝进肚子里就是。马茨跟往常一样含糊其辞。曼努埃尔啧了一声,看在贝尼的份上忍住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希望别是从哪个富婆手里弄来的”)。这家伙可是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年纪才和贝尼一般大,情史却足够写一套系列小说,据传在多特蒙德当地甚至有个说法:没有和马茨调过情,你就不能算在多特蒙德待过。

    抛开这一点,马茨为人倒是还可以。与盖尔森基兴兄妹不同,他是个魔法师——虽然没人见过他用魔法做比开瓶盖更有用的事。马茨平时住在多特蒙德,一座盖尔森基兴头顶不远处的地上城。两座城市因为资源归属以及各种问题常年摩擦不断,多特蒙德人觉得你们抢走了我们脚底的矿产,盖尔森基兴人则嗤之以鼻,你们还把废水和垃圾往我们家排呢!黄蓝色的三八线随处可见,成为朋友本来并非易事,但自打一年前贝尼在一场小规模冲突中好心救下马茨,这家伙就经常跑到他们家白吃白喝,偶尔捎点小东西或者变一些魔法把戏讨贝尼开心,每次都惹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盖尔森基兴人居然和多特蒙德人厮混,真是反了天了。 但据隔壁人说,马茨也并不是地道的多特蒙德血统,没人知道他父母是谁、或者在他童年时代见过他,这个小伙子仿佛是十三四岁时凭空出现在威斯特法伦的。

    对于自己的身世,马茨不愿多提, 曼努埃尔也没有很 想打听 ,大家都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他又不是热爱八卦的人 。只要马茨目前没做什么坏事,比如欺负他妹妹,一切就都好商量。当然,如果蹭饭偶尔能给钱就更好了。

    “好,我去买点下酒菜。”曼努埃尔把手头的东西放好,转头就准备往外走。马茨抓起细长的酒瓶瓶颈,在他身后气势十足地敲了敲桌子,还没沾酒就因兴奋染上了些许醉意,“买什么菜,买肉啊!钱现在不花什么时候花?”

    曼努埃尔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新年和生日保底每年一次,但香槟三年都不见得能尝一回。于是他抽出床底的铁盒子,大出血从里面拿走了一卷零钱,简单数了一下,买三节香肠都绰绰有余,剩下的钱还能捎几颗土豆什么的。

    “我要的是三节。”曼努埃尔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熟食店的老板放下菜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这就是三节。”

    矿工相当不满意地掂量着手中的纸包,香肠肉眼可见地越做越细,去年好歹还有一枚银币那么粗,现在却只和他的拇指差不多。按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两年,可能只有小指头粗了。

    “而且找给我的钱呢?”

    “哪儿有钱找啊,”老板伸手指了指墙上,原先的价目表已经被一张新的覆盖,“你给的钱都不够三节,我已经便宜卖你了。”

    “你还涨价!”

    曼努埃尔怒目而视,可怜的几小节香肠差点被他捏断在手里。老板惧于他结实的臂膀和砂锅大的拳头,马上换了一副更讨好的语气,“现在我们做的是……嗯……是慕尼黑特色香肠!虽然稍微贵了点、分量少了点,但是味道和营养绝对——”

   “这才不是慕尼黑香肠呢。”

    一个声音打断了老板的夸夸其谈。曼努埃尔这时候才发现,店铺旁的角落里居然坐了个人。他身上实在太脏,衣衫和皮肤都布满煤灰,几乎跟黢黑的地面和砖墙融为了一体,难怪自己刚刚毫无察觉。

    “去去去,哪来的小乞丐,别打扰人做生意。”店主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又没找你要饭,怎么算乞丐,最多是个流浪汉吧。”那人倒也不生气,坐在台阶上笑眯眯翘起了二郎腿,脏兮兮的脸衬的他牙齿特别白,“都怪你家香肠从一大早就特别香,我想吃又买不起,就只能坐在门口闻一闻。”店主似乎被夸的很开心,捻着胡子自鸣得意地说:“香就对了,慕尼黑的老爷们都这么吃,一分价钱一分货。”

    “但这就怪了,”流浪汉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慕尼黑香肠可不用烤,放水煮一煮就能吃。”店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的横肉在微微抽搐:“这是……时下流行的新做法。”

    “还有,慕尼黑香肠完全不能放,连教堂的午钟都听不见,但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流浪汉步步紧逼,语气开始变得刺耳起来,“如果真是慕尼黑香肠的话,你卖的可全是变质产品;如果不是,就把该找的钱找给人家。”

    这家伙说的有板有眼一套接一套,店主一时被他唬住了,竟真臭着脸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钢镚来。曼努埃尔拿了零钱和香肠,冲着角落里的流浪汉满怀谢意地笑了笑。他努力辨认被煤灰糊成一团的五官线条,发现这个人其实很年轻,恐怕比贝尼还要小一些。他头发蓬乱,身材瘦的惊人,膝盖骨像玩偶的球形关节一样凸出,让人担心身体里的骨架随时会刺穿外面挂着的一层皮。而他脸上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层层叠叠裹住了右眼的绷带和纱布。井下并不安全,造成矿工残疾甚至死亡的意外事故时有发生,曼努埃尔想,他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当事人看起来却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幸。小流浪汉挤了挤他唯一一只眼睛,神秘兮兮地对他小声说:“我都没戳破最明显的错误,慕尼黑香肠可是白肠啊,白色的!下次他要再胡说八道涨价,你就可以用这个拆穿他。”

    “你对香肠很有研究?”

    “算是吧,我有一个喜欢香肠的长辈。”小流浪汉眼珠转了转,视线黏在曼努埃尔手里的纸包上,“你买的香肠,能给我一节研究吗?这味道闻起来确实好香。”

    “你还说你不讨吃的。”

    “已经被骂乞丐了,我不真讨点吃的岂不是白挨骂?其实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叫的比午钟还响。”

    曼努埃尔想了想,把三节香肠掰下了一节递给小乞丐。他倒不是真的信了歪理,只是觉得他看起来聪明又快乐,却年纪轻轻就瞎了一只眼睛,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小乞丐接过还热着的烤肠,三下五除二就风卷残云吃的干干净净,又继续用那副充满希望的小表情抬眼盯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没吃饱,再来点。

    曼努埃尔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很会耍赖皮的小狗缠上了,你好心投喂它一点吃的,它就眼睛亮晶晶地一路小跑跟着你摇尾巴。往后的各种事实证明,某人的这一套确实对他屡试不爽。于是,曼努埃尔天人交战一阵子,鬼使神差地一咬牙一闭眼,又掰下一节递给小乞丐。马茨这家伙又高又壮,小腿跟人家大腿一般粗,少吃一顿肉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后一节真的不能再给了,贝尼是伤号啊!

    小乞丐不客气地把第二节香肠塞进嘴里,这回看起来没那么饿了,才不紧不慢坐在台阶上细致的咀嚼。咽下最后一口他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把十个手指上的油水都舔的干干净净,像美食家一样头头是道地点评起来:“嗯……烤的有点糊了,肥瘦比例不对,调料也不是这么放的。”

    曼努埃尔气的火冒三丈,两节香肠对他来说可是让人肉疼的一大笔钱,不喜欢倒是还给我啊!他刚要发作,却恰好与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小乞丐仰起脸注视着他,薄薄的嘴唇向上飞,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脸上是煤灰和纱布都遮挡不住的灿烂笑容。

    “但是好好吃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真的谢谢你。”

    他起身郑重地向曼努埃尔行了个礼——这时曼努埃尔才发现,这人虽然瘦骨嶙峋,个子却比自己想象的要高的多,站起来只矮他小半个头。而当他想再仔细看看的时候,小乞丐居然眨眼间消失不见了,仿佛在空气中撕开一个口子跳了进去。

    “你的意思是,你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一个独眼的小乞丐,你看他可怜,就把三节香肠里的两节全都给了他,然后他吃完就凭空人间蒸发消失了?”马茨一字一顿地说,“谁信啊,绝对是你在路上把两个人的份都偷吃了吧!”

    别说马茨,连曼努埃尔自己都很难解释自己的所做作为。 他平时人不错,但也绝对算不上同情心过剩的滥好人。只是有的时候,曼努埃尔认定什么事并不需要常人眼里的妥当理由。他一向我行我素,直觉却准的惊人,仿佛蒙住他的眼睛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命运的轨道上。

    算了算了,贝尼用小刀把唯一剩下的那节香肠割成三段,用盘子盛好放在三只酒杯中间, 连一向不爱喝酒的马茨都把杯子斟得满满的。

    “机会难得,而且香槟是胜利的象征嘛。”马茨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细密的金色气泡在杯中欢跃升腾,“既然如此,我们干杯前是不是该说点啥,比如为了多特蒙德。”

    “在盖尔森基兴地盘上为了多特蒙德?”贝尼立马和他对着干:“为了盖尔森基兴还差不多。”

    “那就为了德意志。”曼努埃尔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拍板。马茨和贝尼对视一眼,觉得这是可以接受的折中方式。

    “好吧,为了德意志!”

    “为了德意志!”

    煤灰、香槟和烤焦的香肠,一切尚且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夜晚,故事的开头就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

 

Notes:

其实我只想了前两章的内容,后面要发生什么头脑一片空白,所以这篇更新会非常随机掉落,大概率开门就坑了(闭眼)。后续出现什么人什么cp、有没有人物死亡也都没想好,除了新穆唯一固定主cp,其他都不保准一定会到最后,包括胡花,反正能写到的话随时追加tag

ps小猪的元素属性用什么好,我选择恐惧症犯了(尖叫.jpg

Chapter 2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们三个分完香槟的第二天清晨,曼努埃尔是被屋外嘈杂的人声吵醒的,昨天晚上他们实在有点得意忘形,最后连酒精(当然是可食用的)都拿来兑了水喝。马茨被这对兄妹灌的不省人事,歪在沙发上宿醉了半宿,念念有词这辈子再也不想喝醉第二次。曼努埃尔轻手轻脚绕过昏睡的马茨拉开窗帘,他平时一贯起的比鸟儿还早,起初以为是自己睡过头,可外边的天空分明还灰蒙蒙的没有亮。直到曼努埃尔走出家门,才不由和满街的矿工们一起惊呆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盖尔森基兴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齐刷刷像仰望星空派里的沙丁鱼张大嘴巴往上看:城市正上方,一艘飞艇宛如坠落的星球压迫在盖尔森基兴头顶,体积之大几乎把太阳都遮住了,飞艇最前端的桅杆上,代表拜仁的红白色旗帜高高飘扬。

    在德意志这个松散的联邦内,南部的慕尼黑无疑是最富庶、最强大、也是唯一有王国封号的封地。坊间流言里,慕尼黑国王拥有成排的飞空艇,成群的魔法师,连吃沙拉用的都是精雕细琢的银盘子。不仅在领地内,帝国政府的诸多要职也多半为慕尼黑势力把持,据说德意志想做出什么重大决策,都得先看看慕尼黑国王的脸色才行。其他地区的百姓嫌这个称谓过于文绉绉,干脆直接管慕尼黑国王叫做“南大王”:哪个小孩晚上不乖乖按时回家,就会被南大王捉去当奴隶!

    可是,南大王为什么要突然到这儿来?慕尼黑和地面上的多特蒙德倒是偶有冲突,但与盖尔森基兴并没有什么交集。矿工们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飞艇悬浮在离城市足够近的半空中,船身两边抛出几根粗长的尼龙绳,小股小股的士兵跟下饺子似的顺着绳子往下滑。降落在盖尔森基兴城门前分列成两队,静待一个装束与众不同、看起来是头儿的人:他并没有用绳子,而是站在船头径直一跃,像一片雪花轻飘飘地往下落,直到双脚稳稳站立在地面上,走向一筹莫展的盖尔森基兴城主面前交谈着什么。

    巴斯蒂安!挤在城门最前排的人群捂着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像电流迅速一路向后传往纵深之处,“是慕尼黑的二王子巴斯蒂安,我看到他那头白头发了!”

    他们交涉的很迅速,不一会儿,身着制服的慕尼黑士兵便涌入了盖尔森基兴的大街小巷,流言也随之化为开闸的洪流炸开了锅。抢占城门第一排黄金位置的居民像快马加鞭的传令兵奔走相告,每个人都高度一致地说:巴斯蒂安此番率人前来,居然是为了寻找慕尼黑一瓶被偷的香槟酒!

    兴师动众只为一瓶酒,听上去实在过于荒谬。但既然那位著名的王子亲自出马,此事对慕尼黑肯定非同小可。短短几分钟,流言便迅速细化出好多种版本,哪一种都有鼻子有眼说的信誓旦旦:那可不是一瓶普通的酒,它可以增强魔力、包治百病、延年益寿……总是,一定是非常特别的无价之宝就对了。

    曼努埃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心脏,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往回走,一边时不时在人潮中四下张望,凭借身高优势,他很快找到了同样混在人群中的马茨,隔着重重人流都能看出魔法师一脸难以置信,不知由于宿醉还是惊惧而面色煞白。他确定马茨也看见了他,伸长胳膊远远地打了个手势:先回家。

    曼努埃尔好不容易穿过水泄不通的街道挤到家门口时,早到一步的马茨正将明晃晃的罪证从垃圾桶里扒出来,空酒瓶刺目地闪了一下,接着便在他手中熔化成一团晶莹的亮绿色浆糊,被马茨顺着洗手台仔细冲进下水道里:“曼努,贝尼,你们过来。”

    马茨左手握住曼努埃尔的手,右手握住贝尼。少女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想必也已经知道了目前的事态。刹那间,曼努埃尔觉得全身被一股滚烫的岩浆劈头盖脸穿过,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这份热量却又转瞬即逝从他身体里溜走了。

    “你做了什么?”

    “试着用高温消除一点酒的气息,”马茨摇了摇头,“但好像只是给你们杀了个菌,没太大效果。”

    “有几成概率躲过去?”

    “零。”他干脆地说,“我是火系,不是擅长追踪和隐匿的风系。况且我听见他们已经封锁了全城所有出入口,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你是火系的魔法师。”

    “没错,因为我特别惹火。”

    “说实话我之前其实以为你是个江湖骗子什么的,毕竟我只见过你开瓶盖,要不然就是像街头艺人的烟花把戏。”

    “用高温软化,所以立刻就能把瓶盖打开。魔法有很多种延伸,看得见的火苗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们能不能谈点要紧的,”贝尼终于忍不住打断这两个人的东拉西扯,“马茨,那瓶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偷,这是别人送给我的!”马茨低声怒吼,额上青筋条条暴起,像一只愤怒的雄狮露出獠牙,曼努埃尔不得不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保持冷静:“行,你没有偷,所以是谁送给你的?你说实话,大家才好想办法。”

    他看见马茨似乎在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魔法师眉头紧锁,目光盯着桌板,拳头攥紧又松开,最后无奈地垂在木桌的边缘:“……我不能说。”

    “马茨!”

    “算了,现在吵架也没有用,”曼努埃尔叫停了妹妹的质问,扬起下巴朝窗外点了点,黑压压的人影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层层叠叠映在窗玻璃上,“人已经找上门来了。”

    他话音未落,老旧的门板便响起笃笃敲门声,即便贝尼打扫卫生很勤快,盖尔森基兴无处不在的煤灰也扑簌簌地往下落:“我们是慕尼黑的调查人员,请配合一下工作。”

    概率还真的是零啊!曼努埃尔起身开门,嘴里忍不住低声感叹。换来马茨一个不耐烦的摊手,“都说了我压根不擅长做这个。”

    矿工打开门锁,门口是三个身着红色制服的士兵。他视线越过眼前人肩头往后看,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在门外将房子团团围住。正如他所预测的那样,他们已经被锁定了,无谓的抵抗早就失去意义。

    “各位有什么事吗,把盖尔森基兴搅的一塌糊涂,街上堵的我都没法上工了。”

    “很抱歉影响大家的生活,但我想各位心知肚明,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打头的士兵毫无歉意地说,他应该是这群人里的小头目,“好久不见,马茨?”他想伸手去拍马茨的肩膀,却猝不及防被一根木棍击开。贝尼用双手握住她的拐杖,像剑一样坚决地举在胸前,“你休想带走马茨。”

    几个士兵互看一眼,居然此起彼伏嗤嗤笑出了声。

    “小姐,你很有勇气,但我们需要的是另一位。”士官用手掌压下拐杖,从怀中掏出一块像是指南针的精致表盘,表盘上的指针正忽明忽暗快速闪动着,直直指向曼努埃尔的方位。他欠身转向另一侧,朝矿工伸出手,“先生,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

    “不行——”

    事情的发展一下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马茨和贝尼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约而同正要出手阻止,却被曼努埃尔一边一个抓住了手腕强行摁下去,“好,我交代两句,马上就跟你们走。”他俯身凑在两人耳边低声说,生怕魔法师下一秒就跳出来认罪事情是他做的,“没关系,他们尽管查。我真的没有参与事情经过,所以他们不可能问出任何事,只能把我放了。马茨,贝尼就交给你了,有必要的话,趁他们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时候逃走。”

    “可是……”贝尼还有顾虑,几个人却早已急不可耐地领着曼努埃尔走出了房间,没有留给他们任何辩驳的余地。屋外的士兵们见他们已经完事了,迅速聚拢将曼努埃尔围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押着他向城外进发。凑热闹的盖尔森基兴居民们自发让出一条道来,像观摩游街似的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居然是诺伊尔?他妹妹天天卖面包的那个?”

    “真没想到,我一直觉得曼努是个好小伙子,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

    “但他每天都在矿上,是怎么跑到慕尼黑偷一瓶酒的?”

    “人家说是就是了,南大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也不知道他会被怎么处置……”

    曼努埃尔对各种闲言碎语充耳不闻,只是两眼平视前方,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一路往前走。他们撤出城门,飞空艇已经堪堪停在了城外有限的空地上,活像一只庞然大物努力蜷缩着身体。而在这只会飞的巨怪脚边,他们的大头目已经在另一队士兵的簇拥下等在那里了。

    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慕尼黑国王的次子。

    “辛苦了,”巴斯蒂安接过士官递来表盘确认后(指针依旧牢牢指向曼努埃尔),朝士兵们点头致意,“所有人都先呆在外面,我要和他进去单独谈谈。”

    他转向曼努埃尔,礼貌却不容置喙地伸出一只手示意,头发和传闻中一样,是近乎反光的雪白。“请。”

    矿工在王子的引领下走上飞空艇的舷梯,尽量克制自己四处打量的好奇心,这里的每一个房间目测都比他家大几倍,他们一路经过餐厅、厨房和蜂巢一样的船员卧室,最后在一扇拐角处的小门前停住了脚步。不用巴斯蒂安伸手去推,门板就仿佛认出了他的脸自动向后弹开,房间里没有舷窗,空荡荡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大概是个很机要的密室。

    “如果你要问我关于那瓶酒的事,施魏因施泰格先生,我的答案一概是不知道。”曼努埃尔一落座就开门见山地说,没什么好心虚的,因为他确实没有说谎,矿工真的只是喝了朋友给的一瓶酒,剩下的一概毫不知情。

    天哪,重点不是这个。二王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两只手肘搁在桌子上,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目光像箭矢刺入曼努埃尔的双眼,“我要问的是,”他压低嗓音,密切观察着曼努埃尔的表情变化,“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曼努埃尔沉着地回复,心里却已经跟明镜似的陡然映出一个答案。仿佛巴斯蒂安一开口,他就心知肚明他们要找谁。

    “他大概这么高,棕色头发长得很瘦,年纪比你小一点,总是精力过剩喋喋不休的,嗯……还有他的眼睛,”巴斯蒂安捏着下巴,思索该用何种方式形容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可能……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曼努埃尔原样奉还。他敏锐地发现,现在更着急的其实是对方,这让他在博弈中实际上占据了有利地位,“你要我交代清楚,自己却什么也不说,这不公平。”

    他看见对面人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似乎也在艰难地权衡,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眉间的绳结收缩又舒张了好几轮,巴斯蒂安才最终拿定主意,如释重负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好吧,他是我弟弟。”

    “真的吗?报纸上的慕尼黑三王子好像不是这样。”曼努埃尔不客气地指出。慕尼黑国王的三儿子他是知道的,那个双眼完好、体弱多病、表情无论什么时候都像刚吞进一只柠檬的霍尔格。

    “慕尼黑国王的第三胎实际上是双胞胎,几乎没有人知道另一个孩子的存在。”

    “所以你们才不说在找人,只说找一瓶酒。”

    “很愚蠢,对不对?但没时间编造更得体的理由了。”

    “可是为什么,慕尼黑要掩盖另一个王子的存在?”曼努埃尔迅速追问,身子不自觉微微前倾。他隐约感受到,自己并非想要套取情报或者拖延时间,而是对这件事、这个人本身产生了火苗一样的兴趣:不算剧烈,却在一片混沌的迷雾中诱人地散发光亮。

    “现在该你了,我知道你接触过他。”巴斯蒂安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这提醒了曼努埃尔,他只是在被当成嫌疑人审讯,而更多的隐情通通与他无关。不知为何,矿工突然变得有点扫兴。“那只罗盘其实用高阶风魔法储存了托马斯的脐带血,能够永久追踪他的踪迹。而这一周内,唯一探测到他气息的地方就是你身上。还有香槟,它虽然没有谣传的功效,材料却很独特,是我亲手交给托马斯的。你身上不仅有托马斯的味道,甚至同时有那种酒的味道。”

    原来那个古怪的罗盘是这么用的,曼努埃尔暗想。酒的事他以后有机会得好好问问马茨,但撒谎容易被看出端倪,现在坦诚的状态倒也不坏,“好吧,你弟弟确实来过,我也确实在昨天傍晚见过他,但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一眨眼就凭空消失了,酒和我也同样没关系。你从我这儿得不到任何线索,因为我一无所知。”

    巴斯蒂安不置可否,目光灼灼地审视着他,曼努埃尔则毫不心虚直视王子的眼睛,两个人的视线像凌冽的剑刃在空中僵持不下,直到他看见巴斯蒂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团棕色的什么东西。曼努埃尔眼前顷刻一片恍惚,好像整个人站在失控的矿井电梯里,产生了一股精神上的剧烈失重感,下一个瞬间,王子便已经把那东西揣回口袋里,难掩失望地转身离开了座位。

    曼努埃尔立马反应过来,为了验证他话语的真假,这家伙通过某种手法入侵了他的意识!作为一个十分注重隐私的人,矿工瞬间火冒三丈,他本能地抬起拳头,还没来得及热血上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就发现自己的肢体比往常沉重很多,巴斯蒂安一定也动了手脚。

    “我知道了,你应该没有说谎。但无论如何,你都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所以很抱歉,找到托马斯之前,我还不能放你离开。”

    “人才济济的慕尼黑,居然连找个人都这么大费周章?”曼努埃尔对着银白的后脑勺提高音量,突然担心自己的脑袋有没有把马茨供出来,但巴斯蒂安的表情不像有所收获的样子,或许他并不能像看电影一样,畅通无阻浏览他每一个时刻的记忆。

    慕尼黑王子没有被他的挑衅激怒,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推门而出重新命令门外的士兵们,“给他安排个住处好好招待,但绝不可以放他走。”

Notes:

本来打算这章末让托马斯出场,但不小心水太多废话,下一章吧。能力体系考虑再三还是用了经典款,感觉我的智商不足以驾驭任何复杂的东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