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of Our Own ^beta

Chapter Text

01

“杀人了？”是李阎。

面皮如过江之鲫在沸水里翻滚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听得人真有点饿了。查小刀想着这家伙在吃香喝辣，我总算也没落下，笑着回道：“消息这么灵通？”

“死鬼的亲爹是我今天这顿酒的东家，陈天放，有钱有权的一屋子到齐，浙江这块铁板，全呼咱头上了。”行走间的通话以文字感直接出现在意识里，李阎这话也因此显得平板又单调。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查小刀没再笑，心中快意不褪。

面皮出锅，整整两大碗。坐下开吃，耳朵里是那对苦主夫妻抖抖霍霍的说那两个官差就是官府里的正牌货，陈家薛家在这里一手遮天，李阎的下一句竟带上点责怪的调子。

“什么话！惩奸除恶这种事，我无可无不可的，既然你发火，咱就闹一闹。”

戏台上的《长生殿》正唱到“惊变”那一节，李阎补了一句。“不过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还得从长计议。”

苦主夫妇伏在地上哀求，查小刀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胸中快意升腾成更大的杀意，心燥难耐。从长计议三个字像是一块冰塞进嘴里，让他一时分了心，杀意暂熄。

“我听你的。”

“......”再没有下句，查小刀却“听见”李阎叹了口气。

“怎么？”

“嗯，没事。”

再入大明，李阎已不再是当初的孤身一人，被他拖来的查小刀，嘴上说要记他一次人情，心里怎么想的，两人都没说开。

人主定的规矩。阎浮行走之间的事情，只允许在阎浮事件里解决。

他们之间......就这里吧。

毕竟再怎么从长计议，总是为了一个结果。

* * *

跟查小刀在燕京初遇，惊鸿一瞥得知“饕餮”这个贪得无厌的异兽传承居然在一个厨子手里，李阎就想乐。再听到“双峰贯耳”被喊成了“磕鸡蛋”，更害得他差点笑场。

哎，拳头凑着人呢，嘴上问一句“你怎么想的”显然不太合氛围。纵使是查小刀招式奇特暂时不落下风，胡萝卜男也是真的点子够硬，难以速战速决的拿下，拖久了被人插手反而不美。默契便在两人间自然生出—— 一个急退，一个不追。不急一时，缓缓再说。

结果这一缓，事态急转直下。被篡改的阎浮事件，不死不休的大逃杀，被针对的李阎没觉得非常棘手，但找上门的查小刀也是可以聊聊。

“即使是杀到最后一个的条件，只要剩下的人彼此之间是与共者关系，事件同样认定为完成！”

“与共者，可以信任。”对面的厨子面带自得，勾起嘴角，递过来一张淡黄色名帖，眼神却藏不住那巴巴的渴望：“如何？解你燃眉之急哦。”

大概是打架招式自带笑果，也可能是对方长得不讨厌，李阎似笑非笑的看回去。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跟我结成与共者呢？”

......总之是谈成了。以查小刀放弃当头儿的主张为前提，李阎终于拥有了第一个合规的与共者，先付出的那种。

“这是做给你吃的。”东兴楼的厨房里香气四溢，查小刀专心致志地料理这道头牌名菜“油爆双脆”，嘴里不忘提醒李阎守住门口，不能出去，也不能放进来。

料理被香气吸引而来的各路精怪不算费事，只是，李阎饿了。

待到菜好上桌，查小刀自信满满的递上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夹一口进嘴，脆爽弹牙，欲罢不能。十五分钟吃完整盘，饥饿感没了，负面状态也一并解除。神清气爽的李阎瞅着查小刀，奇道：“饕餮，怎么想也应该是食客，不该是厨子......你不觉得自己的路，有点走偏？”

查小刀划火柴的手一顿，整个人像憋住了，叼着烟没有说话。李阎也闭了嘴，将一时兴起的好奇心平平放下。

既然是与共者了，李阎跟查小刀说话就随便了些。这话头一出，对面的沉默，让他灵光闪现，想起自己入阎浮的契机——貘。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背光给那个胖子镀上一圈诡谲的青紫，他说，但，这也是一条不归路。

本已是随便将就度日等死的人，往前的路口，早就立起“不归”的牌子 —— 河间瘦虎，不怕死，此刻却贪生了。

从80年代在九龙城寨打擂，到入朝参与平定壬辰倭乱之战。不知不觉中，李阎已经不再记得自己曾经是个绝症病人，更早早的习惯了以命搏杀的日子......获得传承，突破专精，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觉间只想得到更多；十都，九曜，只想变得更强。貘说的对，阎浮世界种种神奇玄妙，深深吸引着李阎，也驱策着他，不准停下，凶险异常，亦乐在其中，当时的“贪生”，如今只剩一字。

万千阎浮世界，活色生香，灵肉俱全，阎浮行走，掠万物于己用......饕餮的贪得无厌，是此时的李阎未思考过，却已经在做的。细想想，挺有点异曲同工的妙意。

眼前的查小刀，据他他进入阎浮已经一年多，至少6次阎浮事件，专精卡在第二次峰值突破的档口，看得出这是个锐思进取的人。他，也是貘带进阎浮的吗？也是关乎生死的契机吗？今时今日，李阎设身处地想，若不是快死了，他不会选择阎浮......我是信唯物主义的，当年。

“我以前是五仙类，伊尹之力，能力方向是那个时候定的。后来传承被人抢走了，留下一条命。运气不错，换到了饕餮，勉强也能发挥。”查小刀的话把思绪拉回，“阎浮嘛，你抢我夺，也很正常。”

“......”李阎站直了些。

不，我没那么想，查小刀的打法看得出来，饕餮偏火属，唔，现在是合作关系，也不合适。

“那你能东山再起，也真是有几分本事。”

* * *

以李阎看人的眼光，他知道查小刀并非交浅言深的人，至于为什么会在沉默之后依旧选择回答自己的问题。李阎不清楚，但很是受用。是居强者位的自尊心？毕竟一照面，逃走的是他，不是自己。又想起第一次缔结契约成为临时与共者，查小刀还说接下来要听他指挥。

那次，李阎把手揣在兜里，抓着刚生出来的胡萝卜，耐着性子追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说？厨子一脸的经验老道。躲起来！等阎浮的人来解决。

李阎真的笑场了。

燕京事件，因思凡的出现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进入该事件的行走一百多人，最终幸存的人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即使羽主和介主允诺善后和补偿，白泽传承的昭心因为哥哥为她而死情绪崩溃。羽主不劝，扇了女孩一巴掌，说了一句“思凡如狼，十主似虎。生死恩怨，靠你自己去讨。”

李阎突然扭头，看向查小刀。跟羽主一样打着赤膊，只穿一条大裤衩的查小刀没注意这边。

“用火吗？”站在昭心边上，查小刀问。女孩点点头，地上就突然燃起一片火，火光明亮，把两人的身形细细勾画。

李阎就一直看着。

“......”查小刀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向着李阎的方向半转过头。

脸色苍白，唇色泛青。绝不是冻得。因为李阎看见了那双眼里的玫红色火焰，奇异艳丽。

是饕餮啊。

Chapter Text

02

陈不惹柯不斗？初来乍到，知道这里水深，是到胸口鼻尖还是没过头顶，总得探探才知道。

在李阎的主使下，查小刀带着苦主夫妻，把尸体直接摆在了天妃馆门口，最繁华热闹的街口瞬时被围得水泄不通里外好几层。陈冬死了，还让凶徒摆到跟前来，陈家被下了天大的面子，有人议论纷纷，有人气急败坏，场面一度纷乱吵杂。

眼看着受了陈家宴请的各位大人，三言两语就要把重点转移到陈冬被杀案上，罪名稳稳当当往查小刀头上扣去。李阎以查小刀是自己的属官且隶属龙虎山之名将这波暂时压了下去。接着出声的，便是当家陈天放。这位黑手豪绅，人前戏做得足，先说若真是自己儿子为恶，罪或当死，话锋一转抓着查小刀自供路见不平杀了陈冬这点，再次要求收押查小刀。一句“ 李镇抚的属官，同样触犯大明律法，理应先行收监，真相待查”轻而易举堵住了李阎的嘴。

阎浮行走通常需要遵守果实中的基本规则，但眼下的情形，两人真想大开杀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阎浮事件失败的话......李阎一时也有点卡壳，事件发展太快，往大了闹这招有效，但自己的官身是便利也是掣肘，被这陈天放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当众质问下来，再护下去不义之人就成了自己了。

李阎给查小刀递了个眼神：你不想去，就不用去。

与李阎对看一眼，查小刀盘算片刻，半截烟头夹在指间，慢慢地点了点头。

“天放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凉凉的冲老狐狸拱手，李阎站开半步，冷眼旁观。

“来人呐！抓去官府好好问话！”

差人上前欲锁查小刀，李阎眼珠一转，又说了句慢着。“我这位兄弟是辽东龙虎督监派给我，按我大明律法，应以罪员待参之身收押。只能问话，不能动刑。”

最后四字在李阎心里咬得很重，说出口倒没让人听出端倪。查小刀虽是毛类，确是不像自己有天命雅克和泉郎海鬼加持，符纸自然也不方便用。何况这事自己已搀和进来，主导局面走到这一步，就不能让他受不必要的罪。

* * *

“什么人！”“哪边的！”

“艹！给老子干死他！”“妈的！”

“已经报警了！”

桌椅翻到，杯盘狼藉，三四个折脚断手的混子顾不得肚子上的开口，踉跄着往门口冲。先一步跑出去的餐馆老板卷帘门一拉一锁，就把人关在店里，却没拦住勒着光头汉从后门离开的查小刀。

其实是被这个冲进来就拔刀干架的家伙吓到不敢去追，待人跑远，中年男人才冲后巷恨恨啐了一口，“妈的！有监控还能跑得了你！”

城中村的出租屋里，桌边的光头汉别扭的用左手夹菜往嘴里送，垂落身侧的右臂，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不大不小的一滩，漫到鞋边。

查小刀放下最后一盘红色生肉，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李阎的名字闪啊闪的。

“嘟——嘟——”

“喂？”查小刀抽一口烟，接起电话。

“电视上怎么回事？”直接了当一个问句，夹杂着公车报站的广播声。今晚就要开启新的阎浮事件，查小刀跟李阎约好碰头后一起走，看来人已在津海了。

“没大碍，一点私事。”即将大仇得报的感觉让人上头，查小刀说话也带上了那股狠劲儿。“已经解决了。”

“嗯，行，潮汕火锅，等会见。”

“好。”

烟味，炒菜的香味，暖色的灯光，恰如之前被这人冲进来就砍了一刀的津菜馆。除了生肉，桌上还有几大盘鸡鸭鹅，油菜和鲤鱼，光头勉强吃了几口，突然发狠，把筷子一拍：“喂 ——！”

“吃完了？”查小刀随口一句，浇熄了刚聚起的邪火。

“这叫棺头宴，现在知道的少了，送你一程。”

光头鼻尖全是汗，脸皱成一团。“我这人亏心事做的多，你，你让我死个明白......”

浇地强拆毒鱼堵门，光头问了最近犯过的事，查小刀全不认。“我儿子的事？那个女的，那个女的拿了钱转学了不是么？”努力回想，结结巴巴又吐出四五六七桩，这凶神恶煞却乐了。

“我说，”笑意爬上嘴角就嘎然而止，查小刀的眼底升起玫红色的火焰，炙烈怨毒，瞬间蒸干了他的胆气。

“......”张着嘴出不来声，断掉的手脚止不住抽抽，光头直愣愣地盯住查小刀。

“你还是糊涂着死吧。”

* * *

吱呦一声，阳光挤开门板照进昏暗的陋室，李阎一步踏进，挺拔的身子和背上宽大的剑匣又把光给挡得严严实实。

惊醒的查小刀继续懒着，待李阎关门走进，另一人的存在感瞬时变得极强。

“这么多供罪员住的屋子，你这间是最差的。”一桌一床，一把破水壶，一股子霉味。视线再回到查小刀身上，李阎站在床头，无名心火起。

竟然一直给铐着，妈的，早料到。

查小刀人往里缩了缩，给李阎腾出床头的地儿后，又闭上眼，似乎是还没从刚才的梦出来。只含糊的问了句：“怎么说了？”

剑匣的尖角砸在床板上，一声闷响，李阎坐上床头，居高临下看着查小刀。“郑渊宁想诱供，他俩还算有良心咬死你是义举，有我盯着，衙门口没有指鹿为马的本事。”

“下面你打算怎么办？“

李阎没有立刻回答。查小刀被收监时，郑渊宁扬言一定会“尽快”查清楚他的属官身份，显然是不信李阎的说辞。李阎虽有以此来测试龙虎山对自己态度的考量，与查小刀来说，则是随时可能爆的雷。眼下......

“你没想法的话，我有个馊主意。”彻底清醒过来，查小刀举高双手向上做个了伸展运动，精铁锁链在半空摆荡，搅动一室灰尘。

李阎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李阎伸手拽住那条手臂，手掌顺势扣住查小刀的腕子，托起镣铐掂了掂分量。

特意换了一副最重的。虽然对这个级别的行走来说，纯属“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但在李阎这儿，就是碍眼。

“？！”本想借势起身的查小刀突然被人抓住，腹部肌肉一松，上半身往床板砸下去。李阎反应极快，两手一拉一托就把人扶起摆正，挪了挪屁股占了更大一片床板，两人在床上挤坐一团。查小刀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一个有点分量的油纸包落在手心里。

有点软软的手感，渗出一股特别的肉香。

“这是什么肉？”与李阎之间的默契使然，查小刀的问题直切要害。

“猪婆龙。”放开了镣铐，李阎搭在人肩上的手却没移开。“陈柯两家顿顿不少，也只有他们才吃得。”

李阎讲着陈柯两家的血脉由来，与覆海大圣缠斗两年后双方缔结契约，从此陈柯两家终于成了养寇自重的一方势力，鱼肉乡里，坏事做尽......查小刀先是沉默的听，后从印记空间里掏了烟叼在嘴里，指尖捏着火柴盒，迟迟没有点火。脑海里再次浮现郝氏夫妇的哭诉和哀求，杀陈冬时的满腔凶恶意念沿着脊椎扩散到全身，李阎只觉得怀里的人肌肉冷硬如铁，身上的气焰却爆裂如火。

摘了查小刀的烟和火柴，自己点上抽了一口。李阎指了指那腕子粗的锁链。“巧取豪夺，勾结海盗，屠杀百姓，把他们全都扳倒，揭开这天怒人怨的油锅，你那点事就不叫事了。”

查小刀回过神，转头看见他抽自己的烟，啧了一声。“主意不错，但是太费劲了吧。”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有这个必要么？”

李阎把手上的东西递还过去，扩散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脸：“我这个人做事，一问能不能做，再问痛快不痛快，从来不问有没有必要。”

在饭庄撞破陈冬的恶行后，查小刀的意识就始终处于恍惚状态，杀打手，杀官差，杀祸首，自己就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直到一切结束，才回过神来。能不能做，痛快不痛快，有没有必要？在自己的生活里，好像从来都是被动选择，除了在燕京那次。

面对陈天放，话说的痛快，路见不平，杀便杀了，听起来好像是如李阎一般果决，查小刀心里清楚，并非如此......大仇得报，心魔未除。

既然你发火，咱就闹一闹。

“嗐。”突然想起这话，查小刀扭身脱开肩上的手，有点心虚的开口：“你就不问问，我这次怎么这么莽撞？”

李阎倒像是被问住的样子，坦言道：“你哪里莽撞？”

两人四目相对，没人再说话。直到烟快烧完，查小刀低下头抽掉最后一口，短促的笑了声。“好，我听你的。”

我听你的，是结束话题，也是表达信任，他最近常说这话啊。极大的满足感让李阎心里一软。

去南洋前那次碰头，查小刀上了电视，是械斗和绑架的主犯，李阎虽不担心他会有事，还是没忍住打个了电话过去。然后便发觉这家伙的语气不对，大仇得报的狠劲根本藏不住。李阎按捺了下来当时没问，不知不觉就直拖到了现在。

此刻，将涉及隐私的话题再次搁置，不得不说李阎还是有点后悔的。心魔须斩。查小刀虽心有愧疚，但也不愿意自揭伤疤，才偷懒把选择题丢给自己。于理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于情就是不忍，这人的狡猾之处便在此了，怎么办？设身处地代入，只能再次放过。找个机会跟他喝顿酒吧。

“哎，用得着我做什么？”查小刀掸掉灰袖口的烟灰，玩笑道，“要不然，按我的馊主意，你大义灭亲，我出去杀了那个郑渊宁，在外给你做策应？”

李阎挑眉，捉住那只拍啊拍的手，翻个面，克制的在手心里拍了一巴掌。

“老实呆着，把杀心收一收。”

Chapter Text

03

杀心。李阎一针见血。查小刀又一阵心虚，舔着起皮的嘴唇，干笑道：“你看出来了啊？”

下了力抓紧想开溜的手，眼睛盯住查小刀，李阎敲了敲床板。“真叫你越狱出去，死的绝不止郑渊宁。”

被看得没话接，查小刀只得转移话题：“这肉——”

“我烧的。给朱昌运送了一份，这些带来给你。”

查小刀发动惊鸿一瞥。

【猪婆龙肉】
品质：普通
类别：消耗品
口感鲜嫩，似鸡肉，食用后增加饱腹感，无特殊效用。
备注：打从能人工养殖，扬子鳄的肉就人人吃得了。

“哈。”这备注，查小刀秒懂。

李阎就是这样的人，性格强硬，近乎冷酷。身处逆境，相较于司法和秩序，他更相信自己的双手。对软弱的人，他是看不上的，更不会感同身受。因此，查小刀觉得自己的莽撞是添麻烦，李阎却说无所谓。不问该不该，能做就去做，痛快的干一场，结果好坏都自己担着——烈酒吞入腹，暴风下独行，不外如是。

与他同行，刚开始查小刀是有所顾及的。他没有李阎那样强悍霸道的正面战斗能力，加之饕餮和魁的觉醒度不够高，奉行“分内事做好，分外事不管，只拿自己那份”的做法，是最优解。合作获得的回报很丰厚，说是一夜暴富也不为过，查小刀曾是知足的。毕竟，阎浮这个巨大的世界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探究一二，现在日子好过了，就先继续过呗。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 * *

1809年的南洋，官府的影响力日渐衰弱，五旗海盗声势正盛。绰号天保仔的李阎是红旗帮的龙头，现任当家十夫人的义子，结果两人回了大屿山才发现，事情根本不简单——前盟主郑一拐的女儿郑秀其实是天保仔跟十夫人生所生，虽然到现在也没捅破这层纸，十夫人遇袭重伤时日无多，她不在了，那些个高里鬼听命与谁，红旗帮当家的位置是否旁落，都成了敏感话题。

这是李阎从十夫人屋里出来后告诉查小刀的。

查小刀听罢，啧啧两声。没见他吃过亏的李阎，这次被阎浮安排了个快死的干妈，不过几天，还要给人披麻戴孝......这寨斗的戏码越来越刺激了啊。

确实，开头就很刺激。两人出场在妓船上，温柔乡里一睁眼就遭遇围攻突袭。对他们这样级别的行走来说，几十个威胁程度仅仅是淡红色的海盗显然不够看，李阎的环龙剑带着火气杀得甲板上满是尸体，查小刀把捉到的舌头交给他，自己退到一边。

人正审到一半，红旗帮里来了人，有个叫薛霸的小鬼，铜皮铁骨一身怪力。

高里鬼？为了验证，李阎跟他比腕力，竟然输了。

“问题不大。”查小刀一边宽慰他，一边查看共享信息：妈祖之力。难怪那个小鬼的威胁度直接到了红色。这个果实恐怕比自己想的要更凶险。

阎浮的尿性，事件难度越大奖励越丰厚。这次下南洋，查小刀没有献祭，身份只是天保仔的心腹，从任务的角度来说倒也方便。李阎对楚地神系的湘君传承势在必得，特意托关系来的这里。关于李阎想走神庭，查小刀佩服之余倒没什么其他想法。各自情况不同，因为被抢走的伊尹传承缘故，心里的那点遗憾让他不愿确定走哪个代行路线，除了专精提升外，对其他都不很上心。连五仙类传承可以免费查笔记的特权，他都想不起来用，因此还被李阎吐槽做功课不认真来着。

* * *

为给十夫人报仇，天保仔划拉出红旗帮近半身家去打虎门，斩杀卓虎兴，还顺手俘虏了两广总督林元抚。

先头以为陆上的僵持局面并没有出现，有了查小刀的“大锅元宝肉”（有效时间内专精加成15%），水手们对上陆战专精的官兵依然势如破竹，只用不到三柱香时间就结束战斗，确有点出乎李阎意料之外。

厨艺专精突破二阶后，查小刀把自己的信息发给李阎，这是一种相信的姿态，对方主动交底，李阎也爽快的传了自己的给他。现在，文字性的表述转换成实际战果，李阎觉得自己对搭档的选择，非常正确：查小刀脑子活，战斗能力强，必要时亦能独当一面。最难得的，有分寸。分脏时最爱说“按规矩来”，实际上这规矩究竟是怎样，俩人都没说过......总之，就是各方面都挺合得来。所以，在某些时候，李阎会主动让他有机会多捞些，全不在意。

何况，查小刀这回破了相。

夜袭虎门关键的第一步是骗开水闸，任务交给查小刀。门开了，挂着红旗的海盗船长驱直入，闸门边落单的查小刀瞬时遭到围攻，长枪大刀都冲着他来，一没留神，脸上就给划了个大口子。李阎转回去帮他的时候，正看到查小刀的怀抱鲤把十几个人烧得干干净净。

行，没我事了。默默离开时，李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才换了衣服啊 —— 唔，身材不错。

男人的攀比心总会在莫名奇妙的时候蹦跶出来。毕竟是被超级大美女朱蒂看上的人，即便河间瘦虎凶名在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李阎的皮相一定优秀的。就是现实里，追过他的女同学也不少。耳濡目染（？）之下，李阎看人的第一眼，长相也占了较大的比重。九龙城寨的太岁，红鬼，周维涛；壬辰大明的沈鹤言，宋懿......能清晰记得面孔大都符合李阎的审美。

查小刀，中上。

如果不是这兔崽子拿烟喷他的话，李阎早该发现那双墨色的眼睛很耐看，尤其是映着玫红色焰火的时候。

* * *

查小刀带队搜刮回来，两人开始分赃。

“如何？”

“找到一本兵术孤本，魁吞了一个无字，一个战字。剩下对我们有用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查小刀开了信息共享，李阎扫了一眼，共四样：珠宝玉帛，守夜双刀，莲娃杆网和冻尾雕图。

【守夜双刀】
品质：稀有
锋锐度：60
特性：入肉（必定破防）

双刀不足两尺，刃薄，刀身爬着一条黑背鸱吻，显得妖冶又冷酷。李阎使枪剑，这双刀适合自己，但查小刀一开口，还是那句：“按规矩来，你先挑。”

存着补偿的心思，李阎不假思索道：“后两样就别分了，捞上来什么平分，阎浮事件一起做。我拿首饰，刀给你。”

“这么便宜我？”查小刀笑着问。

李阎又道：“你佛跳墙的食材要是够了，做好分我一份就行。”

“行啊。”查小刀答应的非常爽快。

鸭灵号满载而归回航大屿山，李阎跟手下推牌九，嘴巴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抽烟。烟他抽但没瘾，所以没储备，这会儿只能问查小刀要了。

“刀子，来根烟。”天保仔看着手里的牌，头也不回的使唤手下。

查刀子正抓着莲娃杆网的长竹竿来回摇摆，拖网打鱼颇费腰力，咬着烟吐出来的俩字也带着劲儿。“别烦 ——”

李阎闻声回头，矫健利落的身影落进视野里：查小刀穿着燕京同款大裤衩，扎了头巾，光裸的上身完全暴露在太阳下。

海上的阳光毒辣似火，却也具备艺术家的素养，刻印天地，描绘万物，常常带给人关于生灵之美的震撼与惊喜。此时的它，以光为媒，完成的那副人物速写，便又是将那种鲜活充沛的生命力勾画得淋漓尽致......活色生香，灵肉俱全。没来由的，又想起太岁形容阎浮世界的词，李阎只觉得，这该说的是眼前人才对，被阳光热裂亲吻的那个人，闪耀得教他移不开眼。

一把结束，天保仔下了牌桌。晃悠到查刀子身边，冲着有刀痕的那半张脸，好声好气的求：“给一根呗。”

查小刀聚精会神盯着渔网，这次连说两个字也懒得，只咬着烟，抬了抬下巴。

“喏。”意思是，没见我忙着嘛？

“哦，谢啦。”

故意会错意的李阎伸出手，把烟摘到自己嘴里，不客气的抽一口。迈着快乐的步子，又扎回牌堆里。“再来再来~~”

Chapter Text

04

李阎叮嘱查小刀“收收杀心”的翌日，洪水滔天，定海县田屋被毁，流民遍地。覆海大圣扬言要撕毁与官府的约定，并索要三百童男童女献祭的事也火速传到了浙江。这大妖还设了最后期限，八月五日，若是凑不齐人数就再发大水。

一时间，从宁波知府到南京工部侍郎都焦头烂额，陈家则借口家中新丧，真凶尚未伏诛之名，干脆地撂了挑子 —— 无圣旨不出头。再说，不是还有龙虎山守邪高功 李镇抚吗？

是夜，陈跃武船上，这位跟天师道关系密切的老船工三句不离除妖， 李镇抚放下茶碗，直截了当道：“老爷子，龙虎山要是给你递了话，不妨直说罢。”

“哎，是有位故人托我给 李镇抚带封纸鹤书信。”陈跃武递过一只淡青色纸鹤，还带着异香。

信是当初大明远征朝鲜的稽核监军，如今太乙阁第一高功易羽写的，除去开头的客套话都是大忽悠，最有味的一句是：查属官是不是龙虎山人全在你......李阎知道，这是龙虎山在跟自己讲价呢。

不是说送龙虎牌的任务最紧要？这下又不急了，除妖优先。想来也是，自嘉靖年间龙虎气加速流失，大明境内的妖邪日渐增涨，龙虎山有人有能力，官家独崇天师道，短短两年牛鼻子道士们便成一方势力，与朝中精英较力，甚至隐隐占了上风。彼此都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士大夫们无不想除之后快——郑渊宁要求速判查小刀就可见一斑，跟不用说来路上的见闻。这易羽催的急，应是浙江水患已上达天听，陈家柯家又指望不得，横竖事儿要有人做，功劳要抢到，龙虎山先主动揽活，再用查小刀拿捏李阎......呵，“不谋而合”啊，师兄。

易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来历，如此算计是情理之中。而李阎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后果的心理优势是不足为外人道的。阎浮行走不属于这里，行动上的束缚就比原住民少很多。一来，对陈家柯家除恶务尽他们才能继续安稳的赶路，早点完成任务拿到奖励是头等大事。再者，李阎有私心，总之，他绝不愿意跟查小刀分开。

人不在身边，谈屁的感情。

* * *

烈日炎炎，海风飒飒，查小刀瞅着水里层层叠叠的鱼群，跃跃欲试。可惜理论实操水平不平均，号称神器的“莲娃杆网”首捞，扑了个空。天保仔幸灾乐祸，怪笑出声，另几个也跟着起哄，搞得查刀子很没面儿。第二网，沉甸甸的手感有引人期待，拉上来竟是颗血淋淋的人头，嘴唇上还夹着只梭子蟹，主打一个新鲜。

附近有殴斗？李阎放出苏都鸟去查探。鸟儿的视野中，鸭灵号前方约两百米，正暴起大片水花，气泡翻涌间，无数长尾白鲤鱼争先恐后跳出水面，跃起足有二十米高，在海面上凭空造出一座白色拱桥。烈日下，鳞光闪闪，奇异眩目。

桅杆上守备的水手见此奇景，兴奋大喊 ——

“天母过海啦！”

据说妖贼章何在某次天母过海中得到了太平文疏，进而崛起为一方势力。所以每次都有鱼龙混杂的大批船只来碰运气，是南洋最富盛名的传说。原版天保仔应也得过好处，只是被李阎取代后，那点素质加成就不足道了。总之，在天保仔的记忆里，这是好事。

“好事？你确定？”查小刀还在郁闷，扭头见李阎神色凝重，也严肃起来：“怎么？”

苏都鸟继续高飞，李阎终于将视界边缘的“黑筷子”看真切 —— 是桅杆。船的桅杆不可能单独存在，所以，那是一艘通体漆黑的巨大船只。仅是远距离高空观察，船的体量便教李阎不敢想象。现在，这庞然巨物正潜伏水面之下，大船投下的阴影又黑又浓，实实在在盖住了那片海，仿佛黑色的思凡痕迹。

天母过海，万物不沉。这巨船很快就会浮上水面。天保仔招来手下，手指空旷的大海：“转舵向右，避开那艘船。”

“......什么船？”查小刀话音刚落，鸭灵号已从鱼桥下直直穿行而过。霎时间，李阎感受到了血液躁动，他下意识唤醒姑获鸟之力，一股冰凉的触感自丹田流至全身，冰凉与躁动中和，烧得整个人暖烘烘的，跟做了一回旱蒸似的。

这鱼桥有惊无险，李阎扭头去看查小刀，却发现他脸上的刀伤不见了！

手指戳戳查小刀的脸，李阎笑：“我艹。”

查小刀后知后觉，也摸一把：“......卧槽！”

能治疗伤病的白鲤鱼不过是天母过海的细枝末节。接踵而来，是一个个大木桶，有的装着金银珠宝，有的杀机满满，巨型砗磲，黑乌贼，大头食人鱼，或珍奇或怪异的鱼类，都属于是过海三千种，各种神异奇景教人应接不暇。而这些，也还只是南洋光怪陆离的冰山一角。天母过海的压轴一幕，才真正刷新了阎浮行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黑船望霄，巨型骷髅头，金色触手晏先生与天母大人的十杯之约。

直到此时，李阎才真切地感受到，阎浮果实是一个真实的，浩大的，神秘又深沉的世界。作为外来的行走，可能究其一生也难以探明它的奥秘......而这样的果实，在阎浮世界，数不胜数。

* * *

未知带给普通人恐惧。阎浮行走的适应力强很多，天母过海结束，某查姓厨子又捞起鱼来，名曰，加餐。

莲娃网杆属于果实专属道具，无法带出南洋，那肯定得用个够本。之前因为没想到，放过了白鲤鱼已让查小刀惋惜了半天，这次事不过三，总得来点好的 ——

“哈哈，有了！”查小刀腰一挺，网里一条三尺多长的大黄鱼正渴劲的扑腾。【锣鱼】特殊食材，食用后有一定几率增强魂魄强度。好东西！两位阎浮行走就清蒸还是红烧展开激烈争论，结果大鱼一嗓子喊破查刀子的耳膜，厨子表示倒了胃口，不吃也不做，天保仔胜出，捡漏清蒸锣鱼。

许是天母大人不忍查小刀屡战屡败，一头火金鲨撞又在两人枪口上。

【火金鲨】珍贵食材：服用后增加一定的血液活性和骨骼强度 —— 备注：某些和饮食有关的传承，能发挥食材全部价值。

“鱼翅我先收了。”要做佛跳墙，鱼翅这一味不能少。查小刀剔骨刀一划一剥，金红色如芬达石一样的软骨细细密密的排列，贵气逼人。天母过海三千种，对专业厨师来说也非常增涨见识。

“那我们吃什么？”天保仔代表手下发问。

“鲨鱼肉啊！”用专业知识驳斥了李阎关于鲨鱼肉重金属超标的道听邪说之后，查小刀专心致志开始做鱼羹。

想要鱼汤白，油煎这道程序不可跳过。姜蒜下热油爆香，鱼片入锅，加酒大火翻炒后再加水慢慢炖煮，不一会儿整个甲板上都是鲜香味来，勾得大伙儿直咽口水。

李阎对鱼羹没啥兴趣，他在看人。查小刀平时总窝在角落，颓废的叼着烟，看上去又蔫又怂。可当他拿起菜刀做菜的时候，仿佛像身体里的另一道灵魂被唤醒，全身的精气神从里往外头透，那种别样的神采，会让人欲罢不能。众人都看着锅，讨论着查刀子的手艺，李阎突然意识到，除了自己，其他人似乎都没怎么注意到她身上的反差 —— 天保仔的心腹怎么可能只会做好吃的？跟我一起行动时，查小刀应该是有意识的主动降低存在感。

基于利益合作的给多少钱办多少事，还是......？

同行者之间的分工，一般都是看实力。查小刀实力不弱，但李阎确实强。查小刀自己也说，他的传承技能偏辅助类，即使在燕京之后得到了魁天之权的传承，舍不得花钱随机吞字的效果就更随缘，战力提升的速度就不如姑获鸟。但这两个传承亦是李阎实名羡慕的，总觉得自由度才该是传承的本质。

不自觉的，又想起燕京的补偿。介主给的三样东西：吕祖手记，召令金牌和护腕，一式四份，查小刀也有。给护腕命名山外山，李阎咂摸出些味道来：护腕属性超强，没名字，这只能说明介主有量产这东西的能力！五方老之上还有四御，詹跃进行走级别不是十主中最高，他在阎浮中掌握的资源却超出想象......这差距，好教人眼红啊。

思凡如狼，十主似虎。曹援朝说，十主只是比其他人早来了几十年，他们确实担负了职责，本质上十主从来不是慈善家。阎浮行走间的竞争一开始且会一直存在。除此之外，还有阎浮果实里的原住民。不论李阎最后想在阎浮世界里走到那一阶，必须掌握资源！

红旗帮经营大屿山多年，在五旗联盟里也是势力最大的一支，几万人几百条船，加上这次经历天母过海得到的重炮再生机，战力更加强悍。如果只是完成这次事件领取奖励，无异于替别人做嫁衣，这，绝不能忍。一开始确实是冲着湘君传承来的，献祭了吕祖手记得到的天保仔身份 —— 帮内人望高，跟十夫人和郑秀的关系 —— 李阎胃口大开，对做红旗帮的话事人这件事也志在必得。天母过海，态太平文疏，厌胜术，魔动科技这些先放一边（暂时没机会搞到手），换取阎浮点数的钱，红旗帮就非常有用了。天保仔，南洋海盗，不生产银子，妥妥的银子搬运工！

* * *

“哎我说，铁网里有啥东西？”做好了饭，查小刀凑到李阎这儿坐下。天母过海结束了，还有从朱贲那里劫的一大兜战利品品没分，只记得惊鸿一瞥后信息流刷个不停。

“这次有你咱们才有这局面，你拿大头我没意见，你先挑，我三成，敞亮不？”查小刀左手点烟，右手随意搭在膝上。夜里降温，他穿上马褂，规规矩矩扣了扣子。

查小刀的分寸感让李阎感到舒适，自己当然也一样。只是他不会刻意追加最后一句，李阎敏锐的察觉出，查小刀对他有点“纠结”的心态。

“东西不急......”沉吟片刻，李阎语出惊人：“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常驻这里？”

查小刀配合的吃了一惊。

“你想想，介主的底蕴怎么来的？他怎么就能随手拿出那些好东西，跟玩似的？除非，他压根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坐拥一个，甚至还不止一个，物产丰富的阎浮果实。”瞧着人没吱声，李阎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介主是五方老，他这级别可以自由出入所有已知的阎浮果实，不用做任务。我们的话，建一条能自由出入这里的通道，也够用。”

—— 话是没错，但开辟果实永久通道需要极高的权限，关系到阎浮的运作，只有阎浮认证的代行者可以做到，还得差远。

李阎压低声音，又道：“我听说，拥有五仙类传承的行走，完成一次难度足够高的阎浮事件，然后用五仙的专属权限，把奖励替换成自由愿望就可以了。”

—— 许愿的内容可以是开启南洋的永久通道。

—— 签契约的同行者奖励共享，两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通道建立起来，出产的资源我们五五分。下次你用吕祖手记，如法炮制。”抛香饵，画大饼。这操作必须查小刀愿意配合，李阎对红旗帮势在必得。拿出冻尾雕图，把米力的事说了。

—— 天保仔，红旗龙头。查刀子，小喽啰。

—— 李阎的能力毋庸置疑，至于为人品性......

从小的教导让查小刀惯于按部就班，遭遇坏事也更寄望秩序规则还人公道。对介主的大手笔，他也羡慕嫉妒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阎浮事件对他来说就是拿奖励升等级的功课。查小刀业绩不错，位阶稳步提升 —— 实际上，在阎浮世界里，不入流的散阶行走最多，他们能力一般又无法回归，若没被杀，多半也是落得被困在某个果实里黯然消失的下场，例如那个米力......

以实力论阶级的阎浮世界，生存水平等同于你能有多少选择。在不多的选项里选，选择越是有限，查小刀的升级瓶颈来的很早，直到跟李阎搭档。这家伙才来阎浮四个月，已是十都巅峰。怪物般的升级速度，在查小刀看来，是实力加运气，更是性格使然。李阎的飞扬跋扈和胆大妄为，让查小刀本能得避其锋芒，另一方面却被利益引诱着，舍不得放开这个极其特别的合作者 —— “才”十都级就想着在阎浮圈地圈资源，当真人有多大但，地有多大产？几次的经历下来，查小刀又本能的相信着，他，做得到。

—— 能做否？他们是同行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痛快否？跟十主一样坐拥无限资源，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吗！

查小刀狠狠的吸一口烟。思绪炸开，那感觉像是被最温柔的雷打进脑髓，爆出了无数球形闪电，在掌心里翻滚，在指节间跳跃。躁动的能量流沿着脊椎向下延申，积聚在最末节交织碰撞，共鸣生出阵阵麻痹感，被灼烧的温度裹挟，扩散蔓延到全身......玫红色火焰在眼底燃烧，黑色羊角怪兽的虚影一闪即逝。

Chapter Text

05

李阎借口除妖薅了一大堆龙虎山的符咒，辟邪招财镇宅各种款式都有。所谓不拿白不拿，挂拍卖行也能换点数。

八月五日清晨，堤口。水面下暗潮汹涌，刻着最后通牒的大石头旁，李阎在围观朱昌运的兵沿江边放置火炮和沙包。这炮是用来炸猪婆龙的，虽然伏不了覆海大圣，但官府必须有所作为，定不能教牛鼻子们把功劳都拿了。

只是，怎么看都没那么容易吧？这位高功？一个人？朱昌运偷眼看李阎，暗自计较到，待会儿要是猪婆龙群出现，还是得先打几炮做做样子。 李镇抚不知道这妖深浅，万一不小心战死，那些垫炮的沙袋正好用来抗洪......哎，听说他本是要护送龙虎牌回山的，皇命在身，却被属官拖累趟这浑水，真要说，朱昌运还是希望这两人平平安安离开。至于陈柯两家，那日 李镇抚登门的意思他看得明白......总之，等今日伏妖的结果再看吧。

不小心对上视线，发现李阎也正在看自己，朱昌运心虚的抢声道：“大人若是下水，剑匣是否摘下，免得碍了大人行动？”

装着十五枚龙虎牌的剑匣李阎确是一刻不离身，那天吃酒也背着。听到朱昌运的建议，龙虎山守邪高功似笑非笑：“我那属官若在，剑匣是可以交给他。他不在，你的兵护不住，我将就吧。”

一句话把天聊死，李阎转身就走。被晾下的朱昌运直觉李阎的话里有刺，细想又没觉得哪里不对。确实是那个查姓属官惹事在先......送龙虎牌就送龙虎牌，何苦节外生枝？

与覆海大圣一战方才得知，所谓“覆海大圣猪婆龙王”其实是两只妖。有姑获鸟和无支祁传承相互配合的李阎一对二不落下风，只是这一架没打出结果，覆海大圣被愤怒的肖克怼脸射击受了重伤，跟猪婆龙王一起逃了。预告里的洪水没法起来，龙虎山高功伏妖这事也算有了结果。正打算去见查小刀，噩耗传来 ——

余姚水堤决口，奉化被淹！

“......查刀子非龙虎山皂役。按照大明律法，查刀子专擅杀人，判斩监候。守邪高功讨妖不力，以至于余姚决口，百姓生灵涂炭，本当重责，念其有护送龙虎牌的职责，暂不予追究。”

龙虎山薛都监的传话远远落在身后，李镇抚提着两坛女儿红和一包烧肉，往查刀子的监房走去。坏消息传的快，他前脚刚跨过门槛，里面已经在提人了。

当初查小刀是束手就擒，进来后也只在床上窝着沉默寡言。两个牢头便不将人放在眼里，恶声恶气的驱赶。

李阎脸上挂着笑，眼底一片寒冰，语带嘲讽道：“都说墙倒众人推，你们那几位大人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来者不善。牢头收敛了态度，但也不想显得自己怕了这人，硬声道。“李镇抚，我们是按上头的命令办差，你别为难小的不是。”

“我不为难你们，只想跟我兄弟喝杯酒聊聊天，这总行的吧。”李阎把东西放下，语调更轻柔了，只看着查小刀捻起一片肉塞到嘴里。

黑瘦的牢头还想拿捏，被另一人拖出去，门板截断了那句带着惶恐的话尾：“你见好就收吧，这人我们惹不起......”

“怎么回事？”查小刀又吃两片肉，笑，带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毕竟这家伙吃瘪是真难得一见。

“哎，叫人看笑话了。我前脚赶走覆海大圣，后脚发大水。”在查小刀面前李阎倒是不端着，拍开封泥，一脸懊恼地坐到他身边。酒坛子递过去，查小刀没接，李阎收回手，解释道：“覆海大圣发水有股腥味，余姚决口我去看了，多半是陈家或者柯家干的，抓不到证据。”

“那你打算怎么办？”查小刀低着头，仍是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肉，像是饿着了，吃得仓促。

“你不是有个主意？”李阎不跟他抢，只喝酒。

“哈~”查小刀捞过酒坛子往嘴里灌了两口。酒下肚了，揶揄李阎：“我那主意可馊，你还叫我收收来着。”

啧啧，在这儿等着我呢......自信托大，被人摆了一道，他要笑就笑罢。“咱俩主意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嘴上找回场子，李阎心里却止不住烦躁。杀支祁连送龙虎牌，没有查小刀一起，虽不至于完不成任务，就，很影响心情。这大明的天不随人愿，是因为之前自己做太过了吗？查小刀没有躲着自己，但两人之间也没能再进一步，这是李阎最近难得的困扰。眼下这情形，也只能先分开了。又喝一口闷酒，李镇抚转着酒坛子，轻叹口气：“这次听你的吧。”

查小刀听出这人语气不对，想到之前在南洋自己说的话，很自觉地理解成李阎不甘心做听话的那个。便更觉得可乐，宽慰的话语藏不住的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陈家柯家还有那覆海大圣若是魔，你真当自己是龙虎山的牛鼻子道士？”

不过是嘴上说的属官，一时权宜之计。自己这个要下死牢的人都无所谓，他怎么，被这官身限制住了吗？这可不太李阎。越想越乐，某人抓起锁链玩闹似的套住李阎的腕子一扯，酒泼了出来，弄湿了两人的衣袖。

查小刀眼底的火焰由红转黑，忽而凝成一只羊角怪兽的形状又即刻散去，带着酒味的气息扑到李阎脸上。“放心，我不会再被抓，怎么能，嗝~让你戴这破玩意 ——”

最后一个音节被吞吃入腹，烈酒的香气在舌尖炸开，混成辛辣的味道，久久，泛出甘甜的味道。

李阎放开了人，替自己和查小刀整了整衣服，起身出门。

“常联系。”

* * *

走神庭也好，夺取红旗帮也罢，李阎很清楚自己的选择都是出于贪心。自九龙城寨里得到根治白血病的药和阎浮传承，不再被身体素质所禁锢，阎浮行走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类，基于人类社会规则的价值观和道德也岌岌可危。李阎一直是遵从本心的做派，转变很顺畅。查小刀的弯转得慢些，他身上保留着社会规则的束缚痕迹，脱不开纠结。对这样的人，单纯些好。所以李阎只跟他谈利益，本没打算走感情牌。只是话说到这地步，还得依仗下交情与信用。

“这事要成非你不可，考虑考虑？”

红旗龙头天保仔有求于人的时候也是端着些的。做头领的可以亲和，绝不能低声下气，腰弯了折的是气势，人心会散。而以李阎与查小刀不为外人道的关系，分寸的拿捏则更依着李阎的性子。挪挪屁股坐近些，又翘起二郎腿，不动声色的把人圈在昏暗角落里，李阎自信，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用考虑，我答应。”查小刀叼着烟头，迎上李阎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里有着同样的贪婪之色：“这事若是成了，以后你说了算。”

那人不只给了自己想听的，还有教自己印象深刻的妖冶之色。

再见饕餮之火，如此近的距离，李阎被眸子里悦动的玫红色火焰猛地抓住，移不开视线。仿佛自己是饕餮的食物，被贪得无厌的龙种异兽一口咬住，动弹不得。又像是身陷烈火重围，灼热的空气包裹全身，避之不及......说不清自哪里的生出颤栗感，不源自恐惧，而是吸引。

对呐，饕餮，是贪得无厌的同类。

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好。”烟味和着微腥的海风进到肺里，有点好闻，想再多来点。

想要，于是，得到了。

李阎眯眼，看着查小刀错愕的表情。

“愿赌服输，你欠我烟呢，抽一口怎么了。”

Chapter Text

06

“你下水，我出牢。”

随手捏碎腕子上的铁锁，查小刀扯扯衣襟，有点无奈的叹口气。本来只湿了袖口一小片，被拽过去的重重吻住时候，剩下的小半坛子酒全泼自己身上了......瞅一眼外面的滚滚乌云，随它去罢。

李阎带的酒还剩一坛，查小刀抓来往嘴里灌，直到最后那点酒底子入喉，嘴唇上的触感也被粗陶口磨没了，才觉得有些脸热，脑子也酥酥麻麻的。上头了。因为酒，还有人。

李阎是查小刀理智范畴内的最优选，联手做过几次阎浮任务后，他曾不无感慨的说自己“以前打零工，现在转职抢银行”。对阎浮世界的精彩纷呈，第一次有了实感。所谓正反馈作用，跟李阎搭档成为习惯，两人的默契越来越好，一点就通，交流起来跟竹筒倒豆子似的，顺畅无比。在查小刀看来，回归后也会碰个面吃顿饭，是朋友型的交往。只是天字甲.九有人主的规矩在，阎浮行走们过着普普通通，柴米油盐的生活，就算对对方的传承技能了解甚多，成为行走前的黑暗人生，查小刀从不提。李阎会做人，也不曾主动问，只在查小刀对他的枪剑之术好奇时，大略说了当年踢馆的事。对李阎来说，那些事早就放下，没什么说不得。相较之下，查小刀会觉得自己“不够坦诚”。

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最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没必要”的理由，因为网上刷到的一句话：不抱怨却不原谅，才是真正的放下。

放下岂是说就行了。知行合一，做不到就是还不知，永远不存在“知道做不到”。转个角度，每两个月一次的阎浮事件便成了查小刀心理上的避风港，在另一个人生里体会祸福相依。性命堪忧的祸早就经历过，不新奇。福，是拥有传承，是在果实里可以无限制的使用异能，是遇见能交的人......

查小刀的情感指向，亦是李阎。

* * *

虎门满载而归，大屿山传出十夫人离世的消息。是诈。天保仔将计就计，先扣了五旗头领，转脸在蔡牵组的赌局中把秀儿抬上了海盗盟主之位，这下连徐潮义都没二话，李阎实控红旗帮的目标达成。海战之际，与蔡牵瓜分了澳门和广州，再次打败章何拿到太平阴术。接下来就只需等待回归结算时开启永久通道，这是让他们真正在阎浮世界立足的最关键的一步。

在那之前，各种事情都要安排妥当。

查小刀和李阎站在大屿山顶的高台上，山脚下的港口是红旗帮的海上门户，此时正值清晨，海平面上只隐隐透出一线白，码头上的市集已经开市了。青壮老幼都来这里交易，场面很是热闹，即便是果实里的NPC，也有各自的生活。两人刚去看过重炮再生机，确认了红旗帮的火力足以自保，查小刀想起只有八岁的郑秀，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吧。

“郑秀怎么安排？”

李阎嘴里也叼着根烟，但没点着，抬手取了下来，若有所思道：“咱们两个不能常驻，红旗帮.......在厌姑死后，没有一个能顶事的人。咱把秀儿扶上去，一定有人动她的歪脑筋，我得找个人护住她。赵小乙得为人和身手，我很满意。”

赵小乙？护着秀儿？查小刀觉得他在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你把厌胜术交给那小丫头，叫她自保不就行了？”

“厌胜术副作用太大，十夫人用尽心思才撑到三十七岁就死了。我不想秀儿重蹈覆辙。”

查小刀对赵小乙也挺欣赏，但自己吃到的教训是求人不如求己——信任是给与，无法索要，而对方始终保有收回的能力——赵小乙一直念着回去，这会儿他承李阎的情，过几年，难道还能再要求他入赘红旗帮吗？况且，以查小刀的观察，郑秀年纪小心思却不稚嫩，不论是争大盟主时的冷静果断，还是一眼看透林元抚对自己的鄙夷和利用，“传奇海盗女王的诞生”这个支线任务名写得这么直白，这家伙怎么突然婆婆妈妈上了？

“我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想要获得奖励还不得拿命去拼？”气急里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查小刀的语气有点冲。“再者来说，她一个八岁的女娃娃，话刚说全乎的年纪，没一点法术傍身，你就是把她扶上去，以后她又凭什么保住大盟主的位置？”

“......”李阎皱眉，对平时很少表达自己想法的查小刀突然说了那么多，有点不适应。转念一下，又觉得通透了：永久通道是两人共有，查刀子名义上也是红旗帮的人，关心秀儿也是情理之中。

他想了想，反问道：“凭潮义，凭红旗帮的根基，凭郑氏声望，还有我留给她的人手，有什么不可以？”

“李阎~”查小刀转身，非常认真地看着李阎，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出搭档的名字，“你真把自己当她爹了？”

一句话，把李阎惊出一身冷汗。

查小刀虚着眼，轻声说：“你可不是天保仔。”

—— 天保仔是这颗果实的原住民，李阎是取代他的阎浮行走。

—— 对郑秀的恻隐之心是天保仔的，你不该有。

—— 一叶障目只会害了你自己，还有我。

“......”李阎被这句轻声细语狠狠的戳醒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查小刀正低头点烟，燃烧的火柴一并点燃天际，那抹红霞越扩越大，眨眼间就几乎占满整片天空，是饕餮之火。

“对......我不是。”李阎眼神深沉，嘴唇微动。“你说的有道理，普通人拿不住这么大的基业。”

—— 普通人也不会这样劝我。

—— 普通人不会这样设身处地为我想。

父亲死后李阎就是一个人，以为习惯的孤单被轻易粉碎。他，似乎也是一个人？哦，他没说过，但不重要......现在就是觉得眼前的人特别可爱，可爱到想抱一下......

李阎伸出手。入怀的身体不柔软，很温暖，环起的手臂用来圈住腰身刚刚好，五厘米的身高差也过于适合接吻了。终于柔软的触碰，是轻轻磨蹭着微张的嘴唇，呼吸间交换彼此口中烟草的味道，仿佛苦尽甘来的甜。

* * *

提人两个牢头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炭火盆，烙铁，绳套，大咧咧的嚷嚷：“对不住了查属官，有人打了招呼，让我们好好招待——”后面的话被查小刀脚边的碎铁链堵在嗓子眼。

红宝坊的门厅被肖金牙的血浇透，郝氏夫妇的血顺着台阶流淌到街面上，查小刀眼睛里，羊角人面的恶兽和璀璨的星辰交织，最终星辰隐没，黑饕餮几乎扑出他的眸子。

跟千钧标的“湄血”不同，黑饕餮不是武器，是查小刀觉醒度突破后习得的新技能，因为专精度不高，除了用部分神智换取专精大幅提升外，还需要极大量的食物换取法力。酒肉下肚还是饿 —— 这饥饿感不是大脑信号，非要形容，就是仿佛自己变成了黑洞，吞噬是唯一的本能。

巨大的海盗船队在海面上熊熊燃烧，暴雨也浇不灭的黑色烈焰中，数百个浑身着火的海盗奔跑哭喊，几个呼吸间就化成灰烬。查小刀冷眼看着，手里的食物不停往嘴里塞，吃得贪得无厌。黑饕餮夺人性命，吞得贪得无厌。

“宝祥泰......陈家柯家都在......”寻到陈家染坊，杀光一众家丁，印记空间里的储备消耗大半。饕餮之心被脑魂虫压制，与柯诺然恶斗，查小刀受重伤，意识更陷入混沌，唯有杀光陈柯一家的念头始终清晰。

* * *

李阎杀死支祁连，收复猪婆龙王后，直接找上那日传口信的龙虎山的薛都监。一剂名为“查刀子逃狱”的预防针打进去，薛声皂脸色由白转青，憋了好一会，轻声道，“查属官既是无罪，也算不上逃......”

李阎极其自然的接话，“我这兄弟逃狱绝非畏罪，就算是，他逃都逃了，又怎会善罢甘休？”

薛声皂被不好的预感击中，两根眉毛跟打了死结似的，嗓门也不禁大了起来：“官府自有森严法度，你那属官岂能目无法度！岂有此理！”

李阎欠身，轻飘飘的一句“薛都监说的是，惭愧，惭愧。”转头看着江面上猪婆龙王的“尸体”，不再开口。

循着视线望去，这李镇抚事办得漂亮，给天师道累加功劳，也罢！薛声皂沉吟道：“陈柯两家为祸已久，若是只牵扯到他们，我可从中斡旋。最多——”随后一个下切的手势，痛表决心，“一把火烧他个畏罪自焚，死无对证！”

这边李阎这边谈妥了，那边宝祥楼的火已经快把整座染坊烧个干净。闻讯赶去得李镇抚一眼瞧出这黑色火焰不一般，只得教人拆了周边的民宅，避免火势蔓延。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马蹄声伴着嘶声力竭的呼喊传来，鸣锣的小番骑着马一下子就窜到街尾，嘴里嚷嚷着“知县大人死了！知县大人叫人杀死了！”

李阎听了，即刻就想找查小刀回话，一闪念，先去截那个报信的小番。飞雷拦下那一人一马，李阎问了两句就猜到真相。一扯缰绳，往天妃馆奔去。

Chapter Text

07

“好，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认。可姓查的，没有官府包庇又何敢如此？”印记空间里的存粮告罄，金红色火焰将黑色焰火一点点蚕食殆尽，黑饕餮状态消褪，查小刀开始回归的神智让他听懂了陈天放临死前的嘶声力竭。“临安候李复开，龙虎皂役贾金灯，舟山知县郑渊宁......这些人与我陈家同流合污，你有能耐，你都杀了去！都杀了去！”

“我杀不完的。”查小刀摇摇头，一脚踩碎陈天放的头颅。“不过眼下，算他们倒霉。”

天妃馆外围了一层又一层劲弩强甲的兵丁，从吴克洋嘴里得知李复开被杀，盛怒的朱昌运下令放箭！蝗虫般的箭矢将查小刀从窗口逼回屋里。

“妈的。”

印记空间里的召令金牌，查小刀动念一瞬就放弃了。算不上绝境，没理由现在独自跑路，更是笃信他不会弃我不顾......就是，又给他惹事了。虽不后悔，查小刀却也没好意思主动联络，因为除了再说一遍“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想不出新的开场白。此外，也不清楚李阎是不是还在跟覆海大圣缠斗，就等等吧。

李复开住的房间装修豪华，桌上还摆着香薰和茶点。查小刀习惯性的拿起来塞进嘴，细腻香甜的红豆馅在舌尖化开，满嘴血腥味便淡了些。稍稍放松，疲惫和虚弱席卷而来，查小刀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郝氏夫妇不忍描述的死相变得模糊，连一些深深扎在心里，每每想起就一阵刺痛的事，面对起来也坦然了点。

* * *

“姐，我去买包烟。”

春节放假倒计时，大街上张灯结彩，一派过年景象。查小刀被叫来姐姐家吃饭。

“西门那个新开的超市有。”

查小刀一边穿鞋，一边回。“哦，好。要带东西吗？”

“不用，你去吧。”厨房里切菜的女人说，手上没停下，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匀。

查小刀去超市买了烟，又挑了瓶中等价位的国产葡萄酒。匹配职高文凭的工作收入不太行，他想跟姐姐商量明年去新东方厨师班拿个证，毕竟技多不压身。做菜方面，他们一家有些天赋。姐姐烧的菜味道好还花样翻新，一直是发到朋友圈点赞最高的照片。

买好东西刚走到楼下，一抬头，发现二楼姐姐家的窗户上映出两个高大的身形，高举手臂像是要打人。

“没有？你这年关要难过嘞——”

“真没有——哎！别，别打！”姐夫那中气不足的嗓音，抖抖霍霍，从半开的窗户里传出来，查小刀一下子站住了。

姐结婚三年，一直没要孩子。是姐姐的主张，做丁克族。姐夫是个存在感比较弱的人，上着班，似乎还搞副业，整体收入不错。除了没买房，两口子过的挺滋润。只是查小刀在外地工作，算下来有大半年没去过姐姐家。完全不知道怎么有这样的大变化。这明显是有人卡着过年发奖金来的，暴力催收，是高利贷。短暂的安静过后，殴打声和男人的哀叫钻进耳朵，还夹杂着姐姐的尖声质问：“什么借条？......在哪儿欠的钱！”

打110报警，查小刀挂断电话，摸摸脖子，一手汗。窗边的人看不见了，合上的窗帘挡住了光，却将恐惧的臆想塞进脑子里。心里是着急的，脚下却像长了钉子。没有勇气上去。打不过壮汉，也没什么钱，打人的事警察能管。拎着袋子在花坛边站了会儿，干脆一屁股坐下，查小刀点上烟，一口一口，一根一根。

警察来的还算快，他们在家里呆了挺久，花坛离楼栋比较远，没人知道屋里是怎么情况。最后，查小刀只看到警车离开，那两个壮汉却没出来。

“......”悬着的心始终不敢放下，他用力抓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决定再过10分钟不出来就再报警。

35分钟后，终于瞧见高利贷的人下楼来，灯光下两人的长相映在查小刀眼里，他吐出一口气，狠狠搓了把脸，把空烟盒丢在脚下。二楼的那个窗口，烧菜的飘香没有了，姐姐和姐夫吵了快两个小时，可能是闹不动了，屋里安静下来。手机已经没电了，充电宝和背包都还在姐姐家......查小刀站起身，走向小区大门。

查小刀过了一个极度糟糕的年。

“约的11点，姓查。”签了字，查小刀把笔和纸递回去。

“好的，请跟我走。”

“谢谢。”跟在殡仪馆人后面走，查小刀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念头：摔碎了，等会就不用敲了。

* * *

从陈家染坊赶来的李阎迟了一步，刚挤到前面，就被朱薛两人瞧见了，积攒的怒气终于有了目标。李阎心知郑渊宁死已让事情无可转圜，瞅一眼楼上，状似惊诧道：“我也不知道此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做出这样耸人听闻的勾当！”三言两语跟查小刀做了切割，李阎话锋一转，说此刻应以营救小侯爷和吴知府为优先。

“小侯爷已经死了！”被人搀扶着，形容狼狈的吴克洋突然出声。“我眼睁睁看着那姓查的杀了李复开，若不是我见机得早，只怕也遭了这厮的毒手！”

怨毒的眼神紧紧盯在李阎脸上，李阎似乎还在为查刀子的残暴而愤怒，视线未曾离开过二楼大开的窗户。

“又给你添麻烦了。”查小刀开启通话，很无奈的，第一句还是这个。

“你出气就好。伤的重吗？”

“已经恢复了四五成。你解决了？”

“支祁连叫我杀了。”看来人没大碍，李阎稍稍放心。“你杀戒一开，也许没几天你能帮我大忙。等下拿几块旗牌走，省得天师道不开眼寻你晦气。”

“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朱昌运并不知李阎与查小刀可以这样通话，只听说李镇抚身边的属官身手不凡，硬碰硬白白折损人手，宁愿烧了整个天妃馆：“来人！烧！”

与这声命令同时落地的还有查小刀！刚一露脸，数百箭矢就射了过去，重伤未愈，查小刀仍顶着箭雨和长枪盾阵往吴克洋的方向杀过来！吴克洋被这杀神吓到连连后退，朱昌运和薛声皂也被人护着往边上躲避。不过片刻，军阵便队形散乱，只有围没有杀。

“李镇抚，你先劝下你这兄弟，真教他再伤损人命，就真的——”

查小刀见吴克洋正要上马，面色一狠，把刚拿的点心塞进嘴里，指尖燃起一簇黑色火焰！薛声皂扔出一道赤红符箓，正中查小刀前心，他却不管不顾，手中黑色火焰飞射出去，将吴克洋和护送他的两个兵丁烧的尸骨无存。

查小刀一击得手，往边上闪退，火光与刀光硬生生冲杀出条路来。眼看凶徒要跑，薛声皂情急，又想起这姓查的连天师道的人也杀，冲袖手旁观的李阎怒道：“李镇抚，就算你杀妖有功，这次我也要弹劾你！”

箭雨再次袭来，查小刀一把火烧了，脸色则越发苍白。李阎抽出金母大剑，上前两步，转腕横切，长剑与双刀一触即分，查小刀吐一口带血得唾沫，两人四目相对。

“你悍然杀官，如同造反！”李阎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嘴角。

“......？”查小刀依样学样，抬手碰了碰嘴唇，才发觉沾了点心渣。两人站得近，现场气氛紧张，没人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对上李阎带笑的眼，查小刀一挑眉，又用袖子去抹嘴。

等他擦完，李镇抚大声开口：“识趣的话，早早束手就擒！”

眼角寒光一闪，李阎剑锋斜刺，查小刀抬手接招，脑子里突然冒出自己说的话——再跟你对练，我就是茄子！——得，茄子！两人越打越激烈，树倒墙塌，站圈逐渐外移。刀光剑影中，众人只见姓查的重重一拳砸在李阎胸口，那个斗败了猪婆龙王的李镇抚竟然败下阵来，剑匣不知怎得大开，查小刀眼疾手快，抄了三块金色旗牌在手里，转身就跑。

残败的街头，众兵丁吆喝着收拾朱昌运冷冷的瞅着李阎，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李阎苍白着脸不住咳嗽，对周围的视线好似没有察觉，自顾自卸了剑匣整好再背起，把查小刀给的锦囊藏在其中。

“我说的地方碰头。”

Chapter Text

08

“天母遗愿”的专属事件奖励是妈祖传承和两个传说级异物。

查小刀知道李阎这次就是刷传承来的，有妈祖之灵，还要啥湘君？他压抑不住心中激动，替人纠结道：“咱要不，再考虑考虑？”

李阎伸个懒腰，看他一眼：“甭考虑，我意已决。”

“得，你弄来的东西你说了算。”查小刀一咬牙，“放弃专属奖励，行驶自由愿望权限。”

【南洋永久通道开启，权限归属：查小刀，李阎。】

回归后本想先休整两天，结果刚醒就被拽去“处理”征地挖祖坟的纠纷。闹了一整天，调解的结局如何李阎不关心，就忍不住想，为什么天字甲.九这么特殊，不但是唯一产出阎浮行走的果实，所有阎浮行走还都甘愿在这里世界做个普通人。真的就因为坏规矩的惩罚很重？可查小刀也提过用点数买善后服务——所以，不准用异能，是人主的规矩，不是阎浮的规矩。

忽又想起下南洋前查小刀杀人闹上新闻，李阎上网搜了搜，什么都没，干脆打电话给过去。

“喂？”电话那头除了查小刀，还传出一声“喵”，是那种被撸得很爽的长颤音，音源很近，像是被人抱在怀里。

“怎么有猫？”

“唔。”查小刀伸伸腿，猫从膝盖上跳走，头也不回窜进绿化带。这只小流浪吃百家饭，从来是捞到好就跑，给不给撸纯看心情，渣猫一只。略过猫的事，查小刀直接问道：“这么晚，有急事？”

多半是没有的，真是急事可以直接开会话。这种程度的违规操作，受到阎浮瞩目给配了专属忍土的李阎是有特权的。其实是查小刀略微心虚，没想过这么快又见面。那个吻，李阎是始作俑者，给予回应的查小刀是共谋，因情意相通而狂喜的心剧烈跳动，一时沉醉，差点叫人撞破。那之后，忙着红旗帮的事，又顾及到天保仔的“人设”，查小刀始终注意跟人保持距离。李阎面上没什么，行为言语中却多了特别的亲昵。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总之，随着成功开启通道的兴奋感褪去，只是一个深夜的电话，就让人不由自乱阵脚，下意识做了缩头乌龟。

“拿个东西给你，明天方便吗？”李阎用太平文疏强化了传承，意识到查小刀也用得到，正好作为去见他的由头。

“行......吧。”查小刀本想说过几天，想起件事，点头应了。“这次钓到不少珍贵食材，佛跳墙差不多能做出来了，你直接来我店里吧。”

挂断电话，李阎买好早上的车票，又刷起手机。上次的火锅味道不错，这次要找环境好点的......一不小心精神到后半夜，赶紧洗洗睡下。

隔天，查小刀在店外挂上休业的牌子。李阎看着那个人在厨房里炒菜烧汤，觉得昨晚自己是真傻了。想请他吃饭，虽然意义不同，但查小刀显然考虑更周全。四菜一汤，用来垫肚子正好，味道自是不用说，让李阎最满意的是：专门给我做的。即使是一盘速冻饺子，有人做给自己，也值得高兴。

没来由的，想起新东方那句广告词——遇上厨师就嫁了吧——似乎有点道理？

“先吃吧，佛跳墙很花时间。”设好定时器，查小刀坐到李阎左手边，开两罐冰啤酒。

“上次店里打架那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是人主？”挂着水珠的易拉罐碰一下，李阎问。见查小刀没搭茬，又把挖祖坟那事拿出来说，查小刀终于给了点反应，“看不出你人际关系这么厉害。”

“正巧了，碰见认识的人。”

“......唔。”

是这样了，天底下不公平的事太多，绝大多数情况就是以老实人把碎牙往肚子里咽为结局，但凡有点关系都还有转圜余地。

“说起来，阎浮行走人数应该很多，居然都甘愿做个普通人......挺难想象的。”

“人主的规矩也不是谁都忍得了，十主其他人都不在这里呆。低阶行走一没那个能力，二来，会被打压。摘取果实这操作早就被禁止了。”查小刀看着李阎吃，自己没怎么动筷子，只喝酒。“别人怎么想我不太清楚，人主的规矩啊，哈，我倒不是真怕了他。”

李阎放下筷子看着查小刀，他这样大的口气是第一次，总觉得应该是自己会说的话。不怕，也确实干了违规的事，转头说起来的时候，那语气又是认同的。

“那为什么？”

“......”查小刀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在阎浮果实里雷厉风行，却不习惯在这个世界里跟人掏心掏肺，但李阎不是其他人，他想了想，斟词酌句的开口：“就，觉得自己还是活的普通人吧。”

所有的阎浮行走一开始都只是普通人，寿不过百，生老病死。而阎浮传承赋予的强大能力，让普通人在行走面前脆弱如蝼蚁。瞬间把人烧成灰的饕餮之火，或是凭空变出的水让人溺亡却不留痕迹。异化的强大能力，会抹消掉为人的悲悯之心，人生所求也变得虚无。被吞噬掉的认同感，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让人想发疯......

浓稠的情绪拉扯着查小刀，啤酒跟那些内心挣扎的日子一样，总是泛着苦，直到有人问起，那种被关心的微甜涌上来，探问的视线瞟向身边的李阎。他，能懂吗？

一只手揽在肩头，身体被温柔的力道带着靠过去。李阎偏头看着查小刀，“嗯”了一声，这个单音节的词被他送到怀里人的嘴里，附赠摩挲轻触与吮咬，一次次撤离再贴近，直到凉凉的唇变得又暖又软。

“唔~”查小刀受不了麻痒的感觉，哼了一声，用手推还弓着背想退，却被锢紧了腰，压着舌根吻得更深更久。完全不对等的经验与熟练度，这个吻，同样让他无从招架。两人分开时，查小刀只觉得脖子以上正在发高烧，更不敢对上视线。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更道不明那可能其实纯属作茧自缚的想法——天字甲.九的世界里，他就是那种最普通的普通人，普通到对同性恋爱这种头一回的事缺少应对的游刃有余。感情算不得秘密，也不是在意被其他人知道，追根究底可能只是对规则的惯性遵从，让他不敢放开。如果是在其他果实，应该不会这样的......吧？

李阎揣着有趣的心，观赏了查小刀耳朵尖都泛着红的样子，并不知道他在想些有的没得，就话题继续道：“上次的事，系统收了多少？”

“唔，也有别的路子。总之解决了，不然我这店也没法再开下去。”一罐啤酒见了底，查小刀埋头吃菜，“比较便宜。”

“那挺好。”李阎点点头，一翻手，点化后的太平文疏置于掌心。“你用的上。”

查小刀看完信息，颇为讶异的看了李阎一眼，面上有点不好意思。李阎看的真切，笑着把东西塞给他：“三百零六道，我用到猴年马月去。”

“甭管怎么说，我占你便宜了。”查小刀知道佛跳墙的价值与这东西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当着李阎的面用掉二十几道太平文疏后，查小刀不容拒绝的把东西物归原主。

？追求的礼物是这么算的吗？为喜欢的人想，反遭遇“亲兄弟明算账”局面，李阎一时摸不清对面的逻辑，只隐约意识到这人对自己还是“见外”的，心里有点不爽。

难道查小刀是精神派的？但是，吻他，也没拒绝我啊。

不，有差别的。刚才查小刀没有主动回应还推我来着，前次他可热情得很。李阎想了一秒，觉得可能是自己过于随便了，亲过抱过就觉得两人都认了这层关系，也许查小刀并不跟自己想的一样。而且，看他这算账的习惯，多半还是把自己当搭档甚至潜在的竞争者......既然是认真的想跟他一起走下去，有些话是应该要直接挑明。哎，以后机会多的是，先顺着他来吧。

心里有了计较，李阎便放下刚才的不爽，专心等着佛跳墙上桌。

* * *

经此一役，查刀子的“火屠”之名不但在官场出名，连妖界也有所耳闻。官家明的不提，暗地里派龙虎缇骑抓人。查小刀的【人面桃花】帮他省了不少麻烦。但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来。无名驿站里，查小刀左间住着一只大妖，右边堵着一队龙虎缇骑。李阎夜半潜入，两人刚打个照面，查小刀比个“嘘”，施法把这房间弄成隔音室，才开口道：“你叫我在这等你，不怕被官府的耳目发现。”

李阎坐下倒茶喝茶，不以为意。“我这官身九成事保不住了。不过，朝廷想革职也得走流程，没一两个月搞不完。”

“这么严重？”

“那时候咱们任务做完了，最差就一拍两散呗。”

“任务都好说。只是，你不是来寻她的吗？”不知是否因为心魔破除，突破桎梏后实力大增，查小刀的自信从骨子里透出来，话说的直，也放下了旁观者姿态。对李阎的事，他一直上着心，只是没开口。

“九翅苏都是我的从属，叛出天师道投靠金山老祖，也是原因之一。”事挑明了，李阎也不再藏着掖着，眼下这局面有个人讨论也好：“但有些事，太巧了......我总感觉，是冲我来的。”

“......”查小刀拧眉。原来不止是自己，加上那只鸟妖，把官家和天师道得罪光了的李阎以后若想再来，恐怕难有立足之地。方才他说的“一拍两散”不是可能，是只能。

“你想我做什么？”

李阎拿出九翅苏都的羽织黑帕递给查小刀。“乾光洞的金山老祖收了九翅苏都做义女，为此广发请帖邀请天下外道。我估计庆贺只是借口，收集龙虎旗牌是真，你混进乾光洞，以这个为信物和九翅苏都相认，替我问问她为什么要叛逃。”

如果龙虎山这一系列操作确实是针对自己，李阎必须得多知道些信息。

查小刀接了黑帕，想起那只漂亮的鸟妖。生存环境使然，妖的心思比人类单纯许多，喜好憎恶在人眼里总是特别明显——九翅苏都，对李阎很有兴趣的样子，想泡他的那种。

“事儿完了还我，这东西帮我多少次了，送你我还真舍不得。”

“我就这样混进去？”查小刀收了帕子，端起茶。

“过去当然不行，可如今你杀了官，是火屠逆贼。”顿了顿，李阎又说，“还有那三块牌子，冲这两点，他应该不会拒绝你。何况还有人面桃花和天衣无缝，浑水摸鱼也方便。”

李阎在让你做什么之前，通常会先想过一遍，说出来的话就特别能服人，查小刀点点头：“听上去可行。”

见到九翅苏都时，查小刀脑子里还在想金山老祖口中“官府即将发兵讨伐自己”这件事。天师道出兵伏龙山，按理说是朝廷秘辛，现在居然叫当事人知道了。这人中大妖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若是情况不对，还是得提醒李阎，走为上。

“黑色锦帕怎么在你手里？”客房里，黑衣鸟妖对查小刀极不客气。“你居心叵测潜入伏龙山，我只要揭穿你的身份，你顿时人头落地！”

“东西是李镇抚给我的。”查小刀注意到九翅苏有了人类女子的形貌，玲珑的身躯裹着黑衣，一副高冷美人的样子。妖修成人身极难，一只鸟妖何以有此大机缘？李阎的疑虑确实有道理。“他要我问你，为什么离开龙虎山？”

九翅苏都脸色数变，欲言又止，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把扯住查小刀。“李镇抚在哪儿？”

美则美矣，性子还是单纯直白，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查小刀摇摇头，拒绝道：“这我不能告诉你。”

鸟妖又纠结片刻，放开手，低声道：“你传言给镇抚大人，今晚子时我在伏龙山东面的哭唤林等他，到时候他要问什么，我都合盘说出。”

“可以。”李阎这家伙可真行，伏妖还能这样“伏”呐。

九翅苏都离开后，查小刀向李阎发起会话，那边马上就应了。转达的今晚会面的话后，李阎问查小刀有没有遇到危险，查小刀掂量着那枝金丹参笑着说：“我好得很，还捞了些好处。对了，咱们关外遇见的风雪神菜根泥也到了赣州。”

“不止，那个阴魂不散的胡三也跟去了。明天龙虎山要火烧乾光洞，我答应了易羽必要时出手帮忙，今晚你也来哭唤林，跟她一起离开。”

* * *

“镇抚大人，如今苏都已修得人身......”

女声温婉，饱含柔情，没说出口的心思都在这句“修得人身”中了。与她说话的人，却直硬心肠，拒绝的不留情面。行走与从属召唤物之间不对等，查小刀寻思李阎从开始就没把九翅苏都放在心上......这鸟妖果然脑子不太行，认不清形势，还一直纠缠。

被迫看戏，以自己跟李阎的关系是应该觉得别扭，或者吃口醋什么的。查小刀扪心自问，没有。是阎浮行走在天字甲.九之外的那分高傲使然，也因为李阎说“舍不得送人”时的坦然态度——当时的他肯定想不到，以后这帕子用不上了。

蹲在河滩边，背对着树林抽烟，听到李阎的脚步声停在身后，查小刀才开口道：“何必说话这么硬呢，退一万步说，咱的确还用得着人家。”

李阎站定，居高临下盯了一会儿，弯腰扯起查小刀，对上黑色的双眼。“你知道金庸武侠里我最讨厌哪个主角吗？”

查小刀也看着李阎，似笑非笑的：“哪一个？”

“张无忌。”

李阎表情严肃，语气也很正经，仿佛在谈生死攸关的大事。查小刀倒一副渣男的做派，吐了个烟圈，弯着眉眼看那层薄雾柔化掉那人眼底的冷漠和决绝。他就是用这眼神拒绝人家的啊，哎，难怪那鸟妖会哭了。无情的男人叹了口气，放开的手顺着小臂往下摸，直到与自己十指交握。这种细心和敏锐，还有不动声色的照顾安抚，也是李阎会做的。无情有情，只是换个对象的差别。霎时心动，查小刀却不想在面上显露分毫，垂下眼，轻描淡写的：“哦，那我猜错了。”

心念一动，李阎倾身，嘴唇贴着查小刀的耳廓，问：“你想的谁？”

“......”他妈的，犯规！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天师道搞事吗？与其担心我吃那劳什子鸟妖的醋，不如说正事。作势咳一声，查小刀把话题拉回来：“要真是张义初设计咱们，咱们已经失了先机，你还想上龙虎山，就为了一个真相？”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龙虎山的目标已经明确，目的仍然不明。虽说区区一个阎浮行走还不至于让天师道布这么大的局诛杀，但万一呢？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图谋越大，越愿意支付更高代价。知道李阎的性子就是这样，查小刀依旧忍不住开口相劝。谁知这家伙还笑得出来——

“也未必吧，我有两成把握。”

“两成把握也要上？”

“两成把握还不上？”

查小刀抿嘴看着李阎，想了想，说，“我回龙虎山去。”

“张义初再了不起，他也不是想怎样就怎样。龙虎旗牌丢失大半，朝廷肯定不满。易羽是为了转圜才说要剿乾光洞的吧。金山老祖能在在天师道眼皮底下盘踞这么多年，不可能是纸壳子。九翅苏不也说他可能知道内情。想破局，他是关键。”

“你还是官身，金山老祖不会信你。只有我才有可能。”

——就当是还，我在浙江给你裹乱的人情了。

——我知道你不想这么算，是我非要这样。

“......”李阎只是看着查小刀，眼底里刻着不同意。

并非不信任查小刀的实力（赌运方面他也比自己好些），就是，当初说服他混进乾光洞的种种理由，突然变得不那么有说服力——即便查小刀变强了。不论是跟在天字甲.九里，还是与刚入大明时比较，此时的李阎也察觉到了查小刀的变化，是那种心态上的变强大，不再只听不说陪着小心，他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为你设身处地的着想。这种被人关照的陌生感，莫名的，冲淡了之前的周全安排和游刃有余。往深处叩问自己的心，只是因为查小刀不是其他人，那种在意，无关能力与信任，就是单纯的关乎这个人。

“而且，我不大觉得九翅苏都会出卖我。”查小刀又补充一句，他知道李阎担心的重点在谁。而需要担心的原因，正是片刻前由李阎自己一手造成，查小刀也明确指出过的。

“世事无绝对。”叹了口气，李阎从印记空间里拿出两样东西交给查小刀。

【召令金牌】：立即完成当前阎浮事件，评价为“下吉”，购买权限额度为130%。
【纪效新书·相法】：耐久：3/3，指定一名阎浮行走作为永久的与共者，并获得彼此百分之十五的肉体素质加成。

召令金牌查小刀也有，是詹跃进送给他们的。李阎知道这一点，还是把自己的金牌递了过去。而【纪效新书·相法】，他一直没有使用，甚至没有在查小刀面前提起过。

查小刀没有推辞，只是非常讶异的看了李阎一眼。他接过令牌，同时接受了永久与共者的契约。瞬间，只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突然暴躁起来，沸腾着，分裂着......查小刀猛地拽下李阎，在紧抿的唇上，贴上自己的。

“！”李阎握着查小刀的手指收紧，立刻被他用力反握一下，无声的安抚，查小刀现学现卖。

——别觉得什么事你都自己应付得来。

——你有我。

Chapter Text

09

这个由查小刀起头的吻没有止于嘴唇的触碰，舌尖挑开齿关，带着点劲道舔过上颚向深处探去。又是现学现卖。受了撩拨的李阎扣住查小刀后脑，用力把人压向自己，猝不及防的咬了他一口。只是被牙齿轻轻夹住，先前放肆侵入的人像是受了惊似的，卷起舌尖扭动着回撤，本意是逃，却把人勾引进了自己的地方......时间仿佛又回到天字甲九的那次碰面，纠缠不止而挑动心潮的吻依旧让查小刀应付不来，曾经推拒的双手，揽住李阎的后颈，越收越紧。

被放开后查小刀猛喘了几下，轻声解释道：“我不是——”

不是因为契约，即使李阎不会这么想，查小刀也想说明一下。那些剖白，他敢想，说不出口。

“我是。”李阎截了查小刀的话头，认真地看着他。

“之前我有点得意忘形了，以为你也跟我想的一样。结果送你的又非得还我......这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了。”

“唔......”几乎与文艺俩字不沾边的查小刀福至心灵般的，猜到李阎真正的意思，微微偏头，从指尖到心都燥热起来。

在腰上捏了一把，唤回怀里那人的注意力，李阎抛出堪称狡猾的问题：“你接受了，我就不是理解错误哦？”

“......没有。”这两个字普普通通，说出来很容易，却让查小刀的耳朵更烫了。

关于明天之后的事，实在没什么好安排，两人分别前，李阎只跟查小刀再次强调，他处境比自己危险得多，必要时别舍不得召令金牌，保命要紧。

说到召令金牌，查小刀还真想起来件事。手指勾住李阎的腰带，把人拉近，浅浅的亲了下。退开时，他顺手把一个小东西塞了进去：“这是我的，给你，不算还。”

* * *

因为李阎执意要救九翅苏都的缘故，龙虎山众人与他算是彻底翻脸了。这迟早的事李阎并无所谓，反倒是金山老祖透过查小刀提出见面让他心有疑虑。一方面担心断了联系的查小刀被扣，一方面又觉得这人中大妖所图不凡，一切还得见了才知道。

查小刀依照安排去接人，李阎见了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一度被阻断的忍土会话也终于能接通，查小刀边走边给李阎交底。“都是障眼法，九翅苏都没死。金山老祖想拿你的旗牌，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我们的事，他也没试探过我。”

李阎点点头，“你没事就好，后面的事交给我吧。”

与金山老祖的会面应验了李阎的担忧，他先是道破两人阎浮行走的身份，随后提出想用自己宝藏跟李阎交换“飞升”的秘宝。单论那些天材地宝是非常让人心动的，但李阎知道原住民想脱出果实最可能的方法是获得传承，这就是没法谈的部分了。好在金山老祖的话让李阎察觉到，他其实并不清楚具体操作，谈判桌上依然是李阎占上风。

于是李阎的思考重点便转移到“既然金山老祖能猜到行走的存在，龙虎山张义初和皇帝恐怕也能想到，针对自己的布局似乎又清晰了一点”。呵，阎浮行走们算计掠夺这里的龙虎气，终于也被人清算到了头上。冤有头债有主，这账你们非要我一个人背，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天师道，替天行道？莫非那帮牛鼻子真以为他姓李的是什么奉公守法的良民？！

只是未曾想，李阎的一石二鸟之计虽成功杀掉了金山老祖和张义初，这次阎浮事件的最终结局却完全超出想象——

【你和张守一建立了同行者关系！】

【你开启了终极阎浮事件：摘取鳞.丁寅二十四果实！开启者：李阎查，小刀。受益者：张守一。】

【你完成了终极阎浮事件：摘取鳞.丁寅二十四果实！】

【张守一（未代行，传承：朏朏）获得鳞.丁寅二十四果实的意识加持！】

结算开始！

其实没什么可结算的，果实被摘取后，作为事件的开启者，李阎和查小刀获得的奖励“仅仅”是一万阎浮点数和阎浮传承提升一个位阶，相对于果实被摘取的“收益”来说，相当于倒贴。最糟糕的是，果实的摘取者是张守一，果实原住民，于是，包括李阎和查小刀在内的所有阎浮行走和忍土被即刻驱逐出境，不得再入！奖励通道等自然也都化为乌有。

拼死拼活最后为他人做嫁衣，不论是李阎还是查小刀都脸黑赛锅底，无F**K可说。

* * *

李阎的祖宅有着练武世家的鲜明特色，青石板铺地，院墙边放置的兵器架和木桩。查小刀玩了一下午，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人也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跟李阎借了浴室冲完澡，就听地主说晚上请他吃饭。

“我跟你走呗。”以为两人要下馆子，查小刀从印记空间里翻出T恤套上，下身依然是眼熟的大裤衩和沙色越野鞋。这一身搭配随性利落，李阎却想起前两次看见他穿这短裤子的情形，没忍住笑了声。

“笑什么？”查小刀白他一眼，心下对李阎的平静淡定有些佩服，反倒是自己这个划水的对被人摆了一道生了好大的气，当然有很大一部分是替人生的，就像在南洋那次，替人舍不得妈祖传承。事实证明，李阎的魄力确实配的上他的野心和长远眼光，到后来反而是查小刀去的比他还勤快，红旗帮的事也多是他来打理，李阎则更像个甩手掌柜。

甩手掌柜凑过去，捻起裤子口袋边，感受了下料子，揶揄道：“你不会就这一条裤子吧？”

查小刀把烟盒火柴往兜里揣，眨眨眼，“哦，我买了好几条，批发价。”

......是开店做生意的老板了。

两人出了门，李阎脚下一拐直奔超市，蔬菜鲜肉调料塞满了大型手推车，这架势跟入住新房大采购似的，看得查小刀直咂嘴：“你平时都怎么吃？”

“速冻饺子馄饨面条.....吧。”那时候，真的是除死之外无大事。哪像现在，还想着自己整一顿。李阎笑了笑，点名要匙柄和吊龙各两斤，查小刀挑着肉，顺嘴问道：“喝酒吗？”

“来点吧。”这家超市的商品陈列很先进，一提提啤酒就堆放在冰柜边上，还有搭配好的葱姜蒜组合，就是卖得贵。李阎怕不够直接拿两份，查小刀嘴上不说，眼神是鄙视的。

初秋的夜清凉舒爽，宽敞的院子里，一张圆桌，一口涮锅，一提啤酒。查小刀摊在竹椅上，抻着腿赏月，脚边的空罐子里塞了不少烟头。李阎则忙前忙后的切肉摆菜，各种涮料堆上桌，招呼了声开吃。

“这次的事，其实我没帮上你太多。”查小刀的习惯先喝酒，方便说话。

“你陪我来这一趟，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李阎把鲜牛肉下进锅里，等10秒就捞起来，放到碗里，又鲜又嫩。“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就照实说，本来也与你不相干。”

查小刀白他一眼，道理他懂，话不中听。“你信不信，这次以后，你就彻底扬名阎浮了。十主都得对你竖大拇指。”

“你这么一说，我还挺高兴的。”

“你高兴个屁！你知道你这次得罪了多少人？捞到什么好处了？”狠狠夹了一筷子肉，沾了调酱送到嘴里，用力的好像在嚼张守一。原来朏朏是传承，按理说在大明拥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本该是个大破绽，灯下黑得彻底。据李阎说第一次入大明时他还是个小娃娃，看来是类似米力那样被困在果实里的行走后代吧，也难怪阎浮行走的存在暴露得彻底。被人摆了整整一桌，得罪人不怕，丁点好处没捞到才真的让查小刀郁闷。

“哎，又不是输得当裤子。老婆本还在，下次赢回来就行了。”李阎特别给某两个字加了重音，更意有所指的拍了下查小刀的大腿，“船到桥头自然直麻。”

查小刀被摸得一激灵，筷子上夹的李阎亲手拍碎亲自调汁的凉拌黄瓜叭唧掉在酱碗里：“......啥？”

“是你自己跟我回家的，我哪强迫得了你。”李阎陈述事实。

“......是你说回去详聊，我才跟来的！”查小刀揭穿背后的故事。

“你们新东方出来的说话要算数啊。”

弯转的太猛，查小刀被甩下车。“算什么玩意？我说什么了？”

“那个，遇到厨子就嫁了。”

所谓只要始作俑者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查小刀真的是被臊得想掀桌子，又觉得没什么由头，是自己答应的，后续发展也因为认定了这个人没觉得有何不妥。再说，抠字眼吵架也太幼稚了......上下？额，查小刀自认对李阎没那个想法，所以......讲道理的习惯在查小刀心里已然根深蒂固，此刻，他陷入某个奇怪的逻辑闭环。就像两人第一次缔结契约后，李阎追问他拿的饕餮传承为什么走做菜这条路的时候一样，查小刀突然梗住了，脸被热气熏得热乎乎的，红了一片。

“操。”原来你说要请吃饭，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Chapter Text

10

浴室门被拉开，查小刀光着上身，站在浴室的半身镜前擦头发。不算瘦却肌肉明显的胸臂上，两条水痕被光线标记出来，沿着窄瘦的腰隐没在扎起的浴巾里。再往下就只能看到曲线漂亮的小腿和脚踝，是在虎门惊鸿一瞥没来及看清的隐秘部位，只有这样细细观察才注意到，踝关节上方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下面的脚更白些，跟他穿鞋的习惯有关。

自己的拖鞋查小刀穿也正好，他们鞋码一样。

这双拖鞋底镂空，每次都会带很多水出来，这会儿地上洇了一小摊水，只要稍动动脚，就有被踩出来的“叭唧”声，在静谧的昏暗中算得一声巨响，有点滑稽。借着这一声的掩护，坐在沙发上的李阎点击‘结束录频’，顺手关掉应用，不动声色。

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混着湿热的水汽飘来时，他已经有点硬了。换了条腿翘，还是不舒服，干脆站起来。

查小刀趿拉着拖鞋走近，清爽的薄荷香缠裹着他，穿堂风一吹竟有点冷。绕了两步去关窗拉窗帘，手还没放下，就落进温暖的怀抱，被一只手捏住下巴，带转过去接吻。

没有谁主动带领的差别，两人都专心投入其中，纠缠的舌尖厮磨着彼此，连带着口腔都变得湿滑滚烫。

稍稍撤离，查小刀在李阎禁锢里扭过身，抽手勒住李阎的后颈把人勾下来，咬他的嘴唇。贴在腰上的手立刻报复性的拧一把，拇指食指不住揉捏，另三指却滑进浴巾下，抵着胯骨好玩似地画圈描摹，搭折地浴巾变得松垮，终于挂不住堆落到地上。

藏青色的浴巾很大，查小刀被推着后退时绊了一下，眼看着要滑倒。撑在墙上的李阎的手臂恰好兜了他一把，整个人也跟着贴上来，再一次被吻住时，查小刀感觉到自己的下面被一只大手覆住，从囊袋到茎身都有被服务到，抚触揉搓轻刮拨弄，被这些小动作带起一阵阵刺热麻痒，分身快速涨大变硬。

空着的手不由自主也去寻找对方的，指尖的触感却是粗造的牛仔布料——这兔崽子为什么还穿着？摸索着解开铜扣，扯下拉链，热烫的东西直接弹了出来，李阎挺了挺腰，把自己往查小刀手心里送。

男人对这套操作都很熟悉，自己弄跟帮别人打的感觉不一样。李阎挑逗，查小刀热情，两人一边接吻一边互撸，快感层层堆叠，李阎的吻也越发用力。将要爆发时，他干脆连查小刀的也一并抓来，两根热烫的肉棒紧贴着，被两只手追逐较力般的挤捏摩擦，一起射的时候，感觉又爽又疼。

查小刀喘口气，把手上的粘腻液体抹在李阎的牛仔裤上，皱眉：“脱了。”

讨好地吻吻查小刀的脸，李阎牵起那只手把人带到沙发边，两手摊开，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随你。”

被人推一把，李阎跌坐进沙发里，查小刀站到他两腿间，一手叉腰，另一只右手把落在前额的发梢往后捋了捋。

李阎只觉得这个视角熟悉的移不开眼。是了，在渤海，杀死黄九牙后，自己也脱力的躺在浮冰上，心里却想着他跟查小刀是不是就这样完了。直到那个人出现在视界里，也是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

你没死啊？

怎么看都是你比我更像要死的样子吧。

就因为我都这么惨了，我才觉得你在劫难逃啊。

想过，但不敢让思维继续发散，直到见着人，调侃的话脱口而出。因为终于放下心来，因为知道没有完。那个一身伤的查小刀俯视着自己，额上的刀口还流着血，眼神却坚韧有力，透散周身的生命力有如实质。失而复得的快慰，烈阳荒火般狠狠燎烧着李阎......那时候，满脑子就想着做了他，可是真没力气。

现在，这个人又一次向以那样的姿态出现眼前，完好的，跳动的，沾染着自己的气味。

李阎想，这就该是我的。

火又烧起来，下面硬得发疼。

有些事确实得靠经验堆出来，现学现卖没啥用。

眼瞅着沙发上的家伙又勃起了，意识到是因为他在视奸自己的查小刀脸烧的慌，全身绷紧，连呼吸也不自觉地压抑着。六块腹肌因此显出了轮廓，更勾人视线的是肚脐：小小的洼坑里盛了一点液体，已经由浊变清，开始发干。舔上去时，李阎能清楚感觉到肌肉的后缩，单纯直率的反应让人心生愉悦。于是，变本加厉的把嘴贴上去，牙齿叼起那块皮肉，啃咬吸吮，舌尖直往里钻。

查小刀被这一番摆弄搞得也又硬了，扭动着企图逃开肚子上的疼痒难耐，却没料想翘起的前端直接戳中李阎的下巴。

李阎笑着抬眼看他，故意捧起来亲了亲，拇指点了点前端的小孔，拉出一缕透明的丝。

“！！！”羞耻感猛地袭来，查小刀抽口气，干脆爬上沙发骑坐在李阎身上，搂住人的肩藏起头脸。

双手很自然的贴上查小刀的屁股，李阎来回摸了两把就掐着臀肉把人再托高些，手指自下而上划向缝隙，在穴口磨蹭两下，两指压进去。

李阎手指长指节宽，有舞剑弄枪磨出的硬茧，即使隔着乳胶膜，那两根向里插探时的存在感也异常强烈。查小刀尽力配合的放松身体，借助套子自带的润滑液，开拓还算顺利，最大的不适反而是冰凉的触感，查小刀无意识的收紧肌肉，哼出一声气音。

手指越进到深处，越体会到紧热蠕动的包裹感，旋转压按，本意是为了寻找那个腺体的位置，李阎的耐心却被那声极轻的哼唧齐根斩了，而查小刀还全然不觉的火上浇油。上身更紧地贴住自己，双手把人抱的死紧，因为兴奋而变硬的乳头蹭在身上，仿佛火柴头与硝皮摩擦生火真烧起来般的热烫。大脑发出立刻马上做点什么的含糊指令，李阎撤手，换上自己的狠肏进去，直插到底。

“慢......嗯！”

身下人顶弄又快又狠，查小刀被掐着腰，屁股固定在某个高度，没一会儿就两腿发麻。头几下其实没什么爽的，只有异物在身体里推挤探进的饱胀感，被另一个人的阴茎捅到深处的认知让查小刀脑子宕机了几秒，接下来便是纯粹感官层面的体认，缓慢抽出猛地插入，摩擦中生出的刺痒，炙热滚烫不止是进入的凶器，也是紧裹肉刃的肠道。

呼气吸气的节奏被一次次凶猛肏干调教到同频同步，间或变调的喘息，是因为主导者正含着自己的乳头，舔碾叼磨，故意弄出的吸吮声。

热得难受，保持这个姿势也开始变得困难，查小刀想往下坐，或者跪起来点，结果却是被李阎直接硬生生抱了起来！四肢本能的扒住对方，对摔下去的恐惧又让查小刀缩起身体，将正往里插的半截肉棒挤了出来。

被收紧的穴口狠吸一口，李阎爽得骂了句“操”。同时也被这一下弄得泄了力，赶忙把人放回地上，安抚的亲吻。

查小刀踹出一脚，反应神速但不重，在李阎看来可以算是骄嗔了。他低下头，唇贴唇，哑着嗓子说，“去床上”。

* * *

查小刀的双手被扣，整个人则被卡在墙和李阎之间，头抵着墙大口喘气，不时溢出几句含糊的呻吟。

上了床，就从正面来了一发。那次，李阎把人压在床板上却没有立刻进入，只用手撸，在查小刀挺起腰快到的时候捏住根部，不让他痛快。如此几次，自然没什么快速反应的意识了，三根手指很顺利地就进了后穴。

“我进来的时候放松点，出去的时候再夹......”李阎压低身体，把手指再送进去些，悉心教导配合手指张合抽送，看人又有要射的样子，只得抽手去弄他。

查小刀才二十出头，严格来说还是个雏，哪受得住这种挑弄。被掌控了高潮节奏，意识层面也变得乖顺听话。腿下意识夹紧了李阎的腰，人甚至往下挪了挪，想找回之前离开的东西，实操一番。柔软的穴口却先碰着了坚硬的膝骨，查小刀也不挑，就着那处不住磨蹭......

李阎眯起眼，抓住查小刀的左脚拉高腿，从脚踝一路亲吻到大腿根，每一个齿痕中间都有一朵淡色的红——其实，留下印记的人吮得很用力，但行走的身体修复能力更强。眼见着最早的吻痕已将消失，李阎不甘心，便想到再上嘴啃。一边留下牙印，一边把右手三指插进去，找到腺体刮搔夹拧。

突来一阵疼爽交加，查小刀被激的眼尾通红，叫出声来，半睁的眼湿漉漉的望着天花板，双手覆上自己的分身——

一股水流凭空而出，悄声无息圈住了查小刀的阴茎根部，与柱身的水痕几乎融为一体。为了分散查小刀的注意力，李阎先一步抓起他的手压在头顶，十指交握，温柔的吻他：“忍一忍，给你更好的。”

难耐的查小刀压根没听见他说的，拧着眉，一劲用硬挺的分身蹭他，脑子里只想着要释放。

撩拨查小刀的时候，自己当然也被身下人挑逗的胀痛不已。再次把自己埋进这副身体，李阎长长的暗叹一声，太舒服了，分身像是下了温泉池，每进一点就有水浇下来，动一动软肉就扭捏的蠕动着向他索吻。

在香港跟红鬼说不搞基纯属说笑，被打脸便更无所谓。经历过看清了，李阎其实很难与人相交，相对的，也难放下。与查小刀相遇合作，一次次让他感叹没有看错，也在那一次次中认定了这个人。现下，与他在一起，李阎才发现，拥有的满足感超乎想象......情动来得突然，意识也尖锐起来，技巧被抛诸脑后，李阎只是用力按着人一下一下狠操，射了也没注意，直到发现插不进才回神，闭着眼抱住查小刀磨蹭。

“发什么疯。”是查小刀。

“......嗯？”李阎眨眨眼，发现下腹有个东西一直在戳自己，然后，后脑勺被重重一拍。

“你他妈——解开！”查小刀直接把人掀了下去。

刚才被李阎一顿操，他被弄得前列腺高潮了，从没体验过的爽快让查小刀这会儿还酥酥麻麻的，下半身不得劲，就是有点憋得难受。于是，他发现自己没有射，伸手摸一把，李阎的小花招就彻底曝光了。

无耻下流龌龊不要脸！仗着老子不能真把你烤了是吧？查小刀有点生气，却懒得发作。只在心里恨恨的想，早晚给这兔崽子下个毒！

李阎自知理亏，主动贴上去亲亲抱抱，是吃准了查小刀还在不应期，打人手软。嘴里说着，床上的情趣保证下不为例，手悄悄摸上查小刀的胸，玩弄他的乳头。拇指中指捏住小小的突起，食指在顶端打圈摩擦，这里是查小刀的敏感带，很快他就觉得胸口热热的还很痒，抓着作乱的腕子想让他停停。李阎干脆抓过查小刀的手，带着人一起揉碾弹拨，在查小刀耳边低声诱哄他看一眼。

查小刀自是没脸看，欲盖弥彰的扭过头，张着嘴向李阎索吻。

李阎格外用心地吻他，一边吻，一边把查小刀扶坐起，半强迫的把人摁在床边的墙上。

“......干嘛？”跪着面壁的姿势让查小刀隐隐觉得不妥，但被屁股里有东西顺着大腿流出来的事分了神，李阎没回，他也没追究。

用膝盖顶开双腿，李阎把自己嵌进去，充血的阴茎顶在查小刀的腰窝处。

“再来一次，我赔（陪）你。”

一语双关。

硬烫的肉棒重重肏进来，浅浅撤出又顶回去，在里面画圈捣弄，把肠液和刚刚射进去的精液搅合均匀，打出的泡沫堆在穴口。查小刀终于被彻底操开，追寻着快感，他把腰尽量往下沉，让屁股翘的更高些。李阎在他身体里挞伐，第三次，已经开始很久，但查小刀还是没能射，因为李阎吊着他，总在他最有感觉的时候停下动作，等人缓过来点，又让阴茎狠狠的操他的前列腺，享受这人不能自控的紧缩和震颤。恶劣的家伙甚至还绘声绘色的描述，形容他下面的嘴是喂不饱的异兽，给了还要，插得再深再多都不满足的吸着他，是想连囊袋吞进去似的，贪得无厌。

“饕餮是龙种吧，难怪......”

湿热的气息灌进耳洞，舌尖也钻进来，跟下面的东西节奏一致的操他。查小刀最受不了这个，扭着脖子躲人，被李阎吞了耳廓，品尝似的嚼了嚼。

难怪个屁！是谁干了三回还没完？！

“你，够了......”

心里骂着，话出口却是断续的恳求，显得可怜又煽情。

嗓子好干，还有撕裂的痛感。不知道身体修复是怎样的判定条件，这状况却没有被处理。查小刀觉得渴，但整个人像是被欲望的烈火蒸干了，喘息呻吟也带了情热的温度。

李阎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吃完耳朵，他又顺着脊椎一节节啃下去，像是要把人从头到尾尝个遍，找出最好吃的部位饱餐一顿。下身的动作确是毫不吝啬的给予，把连绵不绝的快感打进那个人的身体，把查小刀推向情欲的巅峰。

被扣住的双手已获自由，沉浸快感中的人却毫无所觉，上半身贴着墙面，凉凉的感觉让查小刀觉得舒服。当李阎双手环抱住查小刀的腰，带着人往床上坐时，他还不满的挣扎一小下，在指甲缝里留下一点白色粉末。

这次李阎的动作很慢，几乎是带着小心的，将人从跪立转成靠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失去下肢的支撑，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李阎身上，身体里的那根也因此进的更深，两人同时呻吟出声。平复了一会儿，查小刀察觉到把自己抱了起来，就着两人身体的高低差小幅度的抽插。多半是故意的，那东西就对着前列腺不住戳弄，带起的轻微高潮一波又一波，凝成强烈的射精预感。

炙热的肠道不时抽搐，越夹越紧，感觉到查小刀的双手正抓着自己的阴茎上下撸动，李阎抽出一只手用力掰过他的脸，吻住发烫的嘴唇。像是要吞噬彼此般的唇舌纠缠，氧气，津液，高潮时呻吟，嘴角上的白浊都被吞食入腹部，李阎仍是觉得不够......直到确实的意识到，再一次，那个人身上沾满自己的味道，满足感才姗姗到来。

* * *

隔天，查小刀先买好了车票，才跟躺在身边刷手机的李阎摊牌。

“我买了票，下午回。”

李阎刚找到一家评分高口碑好的馆子，打算带人去尝尝。听到查小刀的话，沉默两秒，开口道：“回去开店？”

当然不是真的善解人意，查小刀先斩后奏李阎就看出来了，这事没得斡旋余地。

“......嗯。”

查小刀又有点憋住，因为被人抢了话，那种攒足劲的一拳打到被子上的感觉，怪别扭的。他撑起身，越过李阎去抓床头柜上的烟。

一只手从他的T恤下摆伸进去，顺着腰一路摸到小腹，又绕回来把人抱住，李阎稍稍使力，查小刀就变成了趴在他身上的姿势。

“......”

“......”

视线相对，查小刀挑起眉，黑色眼珠里闪烁着“搞毛”两个字，李阎笑了笑，放开手。

“车次发来，我送你。”

隔天的隔天。

查小刀拿着打印好的招聘启事，往店门上贴。

他这种私人小店招人很简单，薪资条件谈妥，应聘的人只要办过健康证就可以开工了。这不，才贴出去不到俩小时就有人来问。

“老板，包吃包住的嘛？”

查小刀正在厨房里做准备，听见前厅有动静，收拾了一下走出来。

“包。有健康证——”

“没有。”李阎理直气壮。

查小刀看了看高瘦的男人，又看了看他脚边的行李箱，一脸查扒皮的表情。

“没工资的啊。爱干干，不干滚。”

“干，我干。”李阎拖着行李箱跟在查小刀身后，顺手把招聘启事折巴折巴揣进口袋。

来就是为的干你啊。

遇见了对的人，不论谁都会变得贪得无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