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1、
Sam在斯坦福的时候曾养过一条狗。
Sam是在从图书馆返回公寓的路上捡到馅饼的，别误会，那不是说他一脚踩到别人遗弃的食物了或是别的，馅饼是一条狗的名字，一条非常喜欢馅饼的狗，一条健壮的德牧。
虽然Sam刚捡到它的时候还不能用健壮这个词来形容，那时德牧的皮肤上满是伤痕，肚子上的口子再深那么一厘米估计就会被破开腹腔，内脏和肠子流一地。这条大狗因为失血已经陷入了昏迷，躺在路边奄奄一息，Sam差点以为那是具被丢弃的动物尸体，要不是尚有余温的皮肤和微微起伏的躯体，他大概只会叹息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但是这条小生命还活着的事实让他不忍地驻步在原地，为明天一早的考试挣扎了两秒，最后还是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不顾血迹浸湿了自己的衣服，奔跑着赶到了最近的动物诊所。
直到拿到单子需要签字付款时Sam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带来的后果，他扭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口，叹了口气，乖乖去掏了钱。好吧，这是他善心的代价，他得为自己的决定买单，现在为了保障他下个学期的正常生活，考试周结束后他又得多找一个兼职了。
德牧的伤比Sam想象中轻一些，躯干上的都是些不大严重的擦伤和较浅的刀伤，只有肚子上那个极深的刀口比较麻烦，在缝合后还需要留在这里观察几日。
Sam坐在台子上听着医生的嘱咐，侧过身去抚摸依旧昏迷着的德牧的脑袋，看着大狗身上缠满的绷带，眉头皱得死紧，心里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难受。
他先前确实听说过学校附近有几个喜好于虐待狗类的渣宰，有不少的学生在各个角落里发现过各种狗类的尸体。只是Sam听到的都是些传闻，并没有亲眼目睹过惨案的发生，直到这次他在路边撞到了这只险些丧命的小动物。这是他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事情——总有人要将自己的怨气和愤怒朝着难以反抗的动物发泄，并视此为乐趣，肆意地夺去它们的生命。
心情沉重地从诊所离开，Sam决定期末结束后去调查一下这件事，希望离家一年后他从家庭事业里学到的东西还没有忘光。
思及此处，Sam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他的家人来。他严苛的父亲在自己摔门离开后便真的如他所言那般没再联系过Sam，而Sam也遵守着自己的誓言，再不踏回那个家一步。
反倒是Dean，他一直以为只会听从父亲命令的兄长，在这一年里发来了不少的讯息。刚开始的时候消息比较频繁，大抵是些责怪或是劝告，说父亲那边自己会负责搞定，希望Sam可以在假日时回到他们身边来。但是Sam出乎意料的执拗，认为只要自己先低下头服软，就意味着他屈从了父亲的强权，便一直对Dean抛出的枝桠视而不见。
渐渐的，Dean也终于意识到Sam心意已决，不会再回头，于是短信的内容便变了个样子。Dean开始询问他在大学里的生活，有没有新的朋友，是否遇到了漂亮的女孩儿，大学是不是和Sam所期待的一样。
有时候他会问Sam关于钱的问题，学费有学校的奖学金撑着，但是生活方面的需求便需要Sam自己想办法解决。他知道弟弟不喜他们盗刷信用卡的行为，于是在短信里便只字不提，只是说如果Sam需要，他可以给他汇一笔过去，保证是正当途径搞到的钱。
Sam对着这条短信摇头叹息，嗤笑着觉得Dean口中的“正当途径”也不过是酒吧里的台球把戏，Dean能有什么渠道拿到钱呢？难不成他还会停留下来找份正经的工作吗？John不会允许他的士兵停下脚步的。
Sam没有回复过任何一条信息，不管是责骂，询问，又或是关心。他每次都只是仔仔细细地将那些单词挨个读完，然后便存在信箱里，等待着下一次短信提示音响起。Dean也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挂断了。有时候Sam会担心那是不是一个求助的电话，自己的一次冒然行为会导致他哥哥陷入危险之中，于是每次挂断电话，他便会守着手机等待着新一条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按开信箱后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Sam才能松下一口气来。
Sam在这样绷紧的选择线上一次次踌躇，又一次次重新上路，强迫着自己不要回头，按捺下挣扎和愧疚继续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只有一次他险些将这样的平衡打破。那是一条Dean神智不清时发来的短信，言语逻辑混乱，语法乱七八糟，单词也拼错了不少，Sam收到信息时还以为Dean又醉倒在了哪个酒吧。
但是短信的内容打破了他的猜想。Dean先是在短信里控诉着汽车旅店糟糕的环境和前台糟糕的服务态度，然后他又开始抱怨这鬼地方甚至找不到一瓶能喝的威士忌，不够烈的酒消毒效果很糟。他说他背上有点疼，旅店的床板太硬，趴着睡硌到了他的下巴，还好那婊子的脑袋已经被他砍了下来。
Sam看到这里时差点从图书馆座位里跳起来——Dean猎魔的时候受了伤，现在正一个人躺在旅馆里，还被吗啡弄得脑袋迷迷糊糊。
他立刻回了电话，Dean那头却没了动静，不知是睡了还是失血昏迷过去，Sam急得险些打电话去质问他们的父亲为什么会让Dean沦落到这样的处境。但是最后的一点理智拉住了他，告诉自己现在Dean的安危最重要。
他用自己新学来的一些小把戏定位了短信发出的位置，那是在亚利桑那的一个城镇，而Sam现在最快赶过去也要两天。
正当他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时，Dean又回了他一条新的信息，说他喝多了，刚才去洗了个澡，Sam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Sam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照旧将短信存了起来，没有回复。Dean也像往常一般，得不到回应后便不再继续追问。
Sam回到公寓后挑灯看了一夜的书，第二天打着哈欠写完了试卷，结束了他这学期的最后一门考试。
收拾好东西后他去了诊所，打算去看看昨晚他救回来的那只大狗的伤势。
他去到诊所时德牧正趴在笼子里闭目养神，脑袋上戴着伊丽莎白圈，防止它醒来后舔到伤口。大狗听到脚步声后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等到Sam走进它的视野，它突然站直了起来，瞪大了棕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住了Sam。
Sam以为它在欢迎自己，微笑着冲它摆了下手，在笼子面前单膝跪下，看了眼它肚子上包好的伤口。旁边的医生告诉他这条狗本身的身体底子不错，送来的时间也比较及时，再等几天伤口有所好转后Sam就可以将它带回去了。
Sam道了谢，隔着笼子试图逗一逗它，却不想大狗看到他伸来的手后直接站起缩到了铁笼的另一端，竖着耳朵俯趴着用圆溜溜的眼睛从低处注视着这个陌生人，留下Sam尴尬地在半空举着手得不到回应。
他猜测这是因为人类伤害过这只可怜的动物，给它造成了极其严重的阴影，导致它短时间内无法再信任其他人。这是一种正常的创伤应激反应，毕竟如果它没有正巧躺倒在Sam回到公寓的必经之路上，估计现在已经成为了垃圾堆里又一条流浪犬的尸体。
收回手，Sam压低了身子凑到笼子面前，笨拙地试图安抚这只受创的小动物。
“嘿，伙计，我很抱歉有一些坏家伙虐待了你，我发誓我会找出那些家伙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好吗？等你的伤口好点了我再把你接到我那里养伤，房子的条件不太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到这里时他腼腆地笑了一下，伸出手隔着空气点点大狗的脑袋，假意抱怨道：“这次给你看伤可花了我不少钱，现在还要多一个吃饭的，我真是给自己捡了个麻烦回去，假期我又得多找一份兼职了。”
Sam本意是随口逗弄两句，谁知大狗在听到他的话后却站起了身，一步步挪到笼子的铁门前，隔着栏杆用冰凉的鼻头蹭了蹭Sam的手指，又伸出舌头在他的手腕处舔了一口。塑料圈有点妨碍它的动作，大狗不爽地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响鼻。
在确定仅靠自己弄不下脖子上这个东西后，德牧放弃了挣扎，抬起头，用棕色的大眼睛看着Sam，小声叫了两下。Sam吃惊地愣神片刻，随即便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隔着笼子摸了把棕色的大狗脑袋，笑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应该被责怪的对象也不该是你，你现在需要好好养伤，我先提前在公寓给你备点东西，等把你接回去了才好照顾你。”
大狗一副听懂了他话的模样，仰着脖子轻轻呜咽了两声，摇着尾巴又用吻部去拱Sam的手心，逗得他不住发笑，蹲在笼子旁陪这条捡来的动物玩了许久，直到双腿被压得发麻才撑着膝盖起身。
“我会再来看你的。”Sam看着大狗眼睛里的不舍笑着说道，“还有一篇论文今天提交，而且我得先买些你会用到的东西回去，过几天你就能和我一起离开了。”
德牧歪了歪脑袋，抬起一边爪子按在笼子上，左右摆了摆。
Sam一愣，不确定它是催促自己快走还是在和自己摆手告别，但很快他便失笑着摇摇头，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一只狗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在朝自己挥手？大抵是以前的主人进行过一些训练，Sam不知道是哪句话撞到了命令的单词，导致这只狗下意识便做出相应的动作罢了。
从诊所离开，Sam去市场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半成品速食，抱着一个纸袋子回了公寓，将初稿的论文修改两遍后发送到教授的邮箱。做完这一切后他打开了几个朋友的聊天框，开始询问他们是否知道校园附近那些被虐待的动物是怎么一回儿事。
期间他翻起手机看了两次，发现没有新的短信后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继续在电脑上跟朋友们讨论起这件事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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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学生会工作的Alex帮他问了在学校工作的社工关于动物虐待的事儿，从那些人的口中Sam得知了更多的信息，比如这件事并不是经常发生，再比如他们发现过的动物尸体都是各种各样的犬类。这说明虐杀动物的那伙人是有针对性的，他们只会搜寻流浪狗或者是走失的宠物狗下手，在那些小动物奄奄一息断气后再将尸体抛弃。
Sam标记了几个出现过动物尸体的位置，在附近的地图上将那些区域圈出来，决定等考试周结束后便去调查一番。他犹豫过是否要去图书馆查询传说故事，清楚世界黑暗面模样的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意外或人为来进行解释。
但是那意味着他要重新拾起他离家前那些工作：去图书馆翻阅各种传说资料，端着枪支填进盐弹击散鬼魂。他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才从那种生活里逃离，甚至为此背离他的兄弟，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去忍耐这种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悲痛。他不想再因为这些事而踏回去，主动向那些怪异伸出手。
只是德牧肚子上的伤口总是在他脑中闪回，衔接其后的是白天他去探望这只受伤的动物时它伸出舌头舔在自己手腕上的湿热触感，以及它在意识到Sam要离开时挥动的前爪。
好吧，Sam长叹口气，看来他明天得去图书馆走一趟了。
第二天一早，Sam背上电脑去到了学校的图书馆，他暗自祈祷着不要在图书馆里碰到自己的同学朋友，不然他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一夜之间便多出了研究神话和怪物的特殊爱好。
斯坦福图书馆里关于历史传说类的书籍多得超乎Sam的想象，他将重点放在了针对于以犬类为食或是爱好于屠戮动物的怪物以及异教神身上。学校附近最早的一具动物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两个月前，他猜自己可以去寻找一些具有阶段性行为的超自然生物。如果这一边没有什么成效，那么后面他就需要将寻找的范围扩大了，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同样的事情发生，看看时间和空间上是否发生了重叠。
Sam靠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因为长时间阅读而显得干涩的双眼，在大脑里安排着自己接下来需要忙碌的事情。这件事其实人为的可能性更大，从前他还跟着父亲和兄长猎魔的时候也常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混淆视听，做了一大堆调查后发现只是意外和巧合。
他说不好自己到底是希望哪种结果，有时候某些人所做的事可怕程度甚至远超于那些被猎人猎杀的东西，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只怪物。
“Sam？我记得你最后一门考试在昨天就结束了，你怎么还在图书馆里泡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Sam连忙在椅子上坐直，回身去看出声的对象。
一头金发的长发映入他的眼中，有着绿色眼眸的女孩儿笑盈盈地抱着两本书站在他身后——那是Jessica，Sam两个月前在派对上认识的一个同级校友。派对的昏暗灯光下金发碧眼的搭配让他恍惚，不由得朝这个女生多投去了几分关注，一来二去之后两人也成了不错的朋友。
Jessica扫了一眼Sam桌上基本摊开的厚书，挑眉道：“哇哦，没想到你对这些方面也颇有关注，我还以为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天天捧着课本研究呢。”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拉开Sam对面的椅子坐下，从怀里抽出一张被夹在书页间的纸递给了Sam。
“你昨天问的东西，我的舍友认识一群爱好摄影的家伙，他们碰巧遇到过几次被抛在路边的狗狗尸体，还拍下了照片。”提到那些死去的动物，Jessica眉间升起几分怒气，继续道：“他们调查过一段时间，但是没有抓到任何有嫌疑的人，我把你打算抓出这些混球的打算告诉了他们，他们很乐意提供自己手里的一些资料和照片。这是其中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你找他，他会把信息打包都发给你。”
Sam惊喜地接过那张纸条，“噢，这可真是——谢了，Jess，帮了大忙。”
Jessica冲他甜甜一笑，“需要任何帮助尽管找我们，那群混球早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Jessica拉长了声音，撑着桌子向Sam那边凑了凑，狡黠地眨了眨她的绿眼睛，“——你真的想向我表示你的感谢的话，不如改天单独请我吃顿饭？”
Sam先是一愣，随即便为她话里的暗示意味红了脸，羞涩地抬手抓了抓脑袋，“记得我在电话里说的我救下来的那只狗吗，下周我打算把他接到我的公寓里去，你有时间吗？我想我可能需要点帮助，它伤得不轻，我一个人没法把需要的那些东西全部搬回去。”
Jessica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Sam和她道别后迅速联系上了拍摄了照片的那群人，他们承诺今晚便会将他们搜集到的所有信息全部打包发到Sam的电脑上。
搞定了一切，Sam背着电脑和外借的两本书又去了诊所。
诊所的医生正在给俯趴在台上的大狗打针，伊丽莎白圈被摘下来放到一边。房间里另一个医生见他来后便挥挥手，将他拉到了门外，留德牧在房间里继续接受检查。
“它恢复得很不错，伤口也没有发炎的情况，你明天把它接回去之后记得给他每天喂点消炎药，营养上也要注意搭配，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十天后就可以带它过来拆线了，期间记得别让伤口碰水。”
Sam向医生道过谢，又询问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认真将回答记在了脑子里。在他问完过后，医生又说道，“一会儿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医生隔着一扇门朝趴在台子上的大狗努了努下巴，“身体检查需要测直肠温度，它那个体型挣扎起来我们不一定控制得住，还容易把腹部的缝线绷开，可能需要你帮忙按住它，大概几分钟就好。”
Sam点头答应了。
回到房间里后Sam坐到台子的边上，抬手揉搓着德牧的头顶。棕黑色的大狗对于他揉自己的脑袋的动作好像有点不自在，几次想扭头把他的手甩开，一副自己不喜欢亲近和抚摸的模样，身后的尾巴却是在Sam把手重新搭回去时摇得飞快，口是心非的样子逗得Sam发笑。
站在台子尾部的医生手上已经拿好了温度计，站在德牧身后抬手给Sam打了一个“准备”的手势。
Sam领会了他的意思，在大狗懒洋洋将脑袋搭上自己大腿时一把按住了它的前爪和脖子，先前跟他叮嘱过的医生也上前来帮忙制住了德牧的后肢。
察觉到不对，德牧开始不安地挣扎起来，踢动着四肢试图从四只手的禁锢下挣脱出来。
它低沉凶狠的吠叫在一只手握住它尾巴抬起露出肛门的时候慌乱起来，喉咙里只剩下了“呜呜”的破音嚎叫，更是在医生将温度计的前端抵上它后面的入口开始用力推入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绝望而委屈的哀鸣。
温度计完全进去后它显然已经放弃了抵抗，趴在Sam怀里一抖一抖，俨然一副了无生趣的姿态。待到时间足够后医生把温度计拔出来它也依旧挂着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甚至在Sam再次抬手试图把它抱进怀里时用爪子拍开了他的手，扔给他一个遭到背叛的伤心眼神，自己钻回笼子背对着他缩到了角落里，企图用脖子上的伊丽莎白圈将脑袋整个藏起来。
Sam被它如此生动的姿态搞得哭笑不得，蹲在笼子外面哄了许久也没有哄来大狗的回心转意，它看上去甚至因为Sam喋喋不休在那儿烦人变得更生气了，朝着Sam伸进笼子来试图抚摸它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Sam吓了一跳，下意识要缩回手来，却惊讶地发现这只被他救下的狗狗只是将他的手含在了嘴里，上下咬合的力度甚至不够在他手上留下两个稍微深点的牙印。
意识到大狗只是在赌气的Sam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任由它咬着自己一边的手掌，趁着它没法躲开的机会用另一只手按上了它的脑袋一顿搓。
猝不及防遭到偷袭，德牧赶紧张嘴将他的手从嘴里吐出来，晃晃耳朵，打了个响鼻，轻舔一口Sam手上被它咬出的浅浅牙印后又缩回了笼子的角落里。
Sam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只被他救下来的动物了，它聪明得惊人，又有着独一份的倔强和心软，有那么一瞬，Sam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哥哥的影子。不过那大抵是Sam的错觉了，但是他也确实在脑中想象了一下Dean和这条狗并排着往前走的样子，想象中特地修饰在Dean腿间的弧度让他低低笑出了声，悄悄瞅了一眼大狗的后肢，引来德牧歪着脑袋疑惑的一瞥。
Sam又多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看着笼子里的大狗好像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人，他温柔地说道：“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你们在某些方面上真是相似得惊人。”
他没有看到隔着铁杆烂德牧突然僵硬的身躯，头顶竖起的耳朵一点点塌下来，软趴趴贴到了头部的两侧。
Sam还在继续说道：“他叫Dean，比我大了四岁，现在应该正跟在老爸屁股后面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工作吧。”他说着说着又叹息了一声，情绪变得低落了几分，“我好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笼子里的狗狗爬出来，用鼻子抵开闸门，坐到了Sam的旁边，嘴巴拱着Sam垂落在一边的手，偏过脑袋不住地用侧脸蹭着他。
Sam目瞪口呆地看着它轻易地“越狱”出来安慰自己，惊叹道；“噢……这可真是……哇哦，你聪明得有点吓人了，伙计。”
Sam顺着它的动作重新把手搭上了它毛茸茸的脑袋，摸了两把后捧着它的下巴凑上前把它抱进了怀里。
“谢谢你，Dean。”Sam说，没注意到怀里突然僵硬的大狗，只是自己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行，不能叫你这个，不然下次让Dean听到了他会咆哮着杀了我的。你喜欢什么名字？我得给你想个名字。”
德牧侧过头在他鬓角舔了两口，塑料圈撞到了Sam的耳朵，惹得Sam笑着又把它按回怀里，不让它继续使坏。
“好吧，好吧，你这个爱到处舔的坏狗狗，叫你馅饼好不好？Dean可喜欢那玩意儿了。有时候我觉得他这种喜欢都让我觉得有点不爽了，毕竟没有哪个大哥会为了一个甜腻腻的点心跟他的弟弟吵架，就因为他忘了带回他喜欢的食物。”
Sam坐在那儿抱着他的狗狗低声咕哝道，却不想怀里的大狗突然挣脱出来，站到一旁用绿色的眸子严肃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抬起爪子给了他一巴掌。
“噢！”Sam惊呼，“我都不知道你这到底算喜欢还是讨厌了，你喜欢这个名字？馅饼？你打我是在表示支持还是反对？”
大狗——馅饼又抬起了爪子，Sam以为它要再给自己一下，甚至做好了被再扇一下的准备。谁知它却把爪子送进了Sam空着的手里，还有模有样地搭着Sam的手上下晃两下，尾巴在身后愉悦地打着转。
做完这一切后刚获得了新名字的馅饼满意地退回了笼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上了眼睛。
Sam回过神来，用满是笑意的眼神看着它惬意地趴在笼子里休息的模样，“好吧，那以后就叫你馅饼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下周就可以跟着我一起离开了。”
馅饼在笼子里打了个哈欠，砸砸嘴，没理他。
Sam帮它把笼子关上后失笑着摇头离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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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在接走馅饼之前Sam去超市购置了一些宠物用具，包括一个大大的软垫狗窝，尿垫，一些狗粮，几个狗玩具，还买了个单独的不锈钢碗来当食盆。加上他之前购置的牵引绳一类的物品，东西差不多就买齐了。
Jessica陪着他一起，相较于自己的兄弟，Sam不是那种擅长和女孩儿打交道的类型。但是Jessica是个好姑娘，她能看出Sam的束手束脚，并对此报以友善的微笑，主动挑起话题，向他讲述着自己在生活中碰到的趣事，让Sam放松了不少。
他们二人一起去到诊所，在室内静坐等待着医生把馅饼从里面牵出来。看得出来这条大狗恢复得不错，在看到Sam的那一刻尾巴就开始摇晃起来，直接挣脱了兽医手里的绳子冲到Sam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膝盖。
随后馅饼注意到什么，退后一步，扭着脑袋看了看坐在Sam旁边的金发女孩儿，又看看Sam，再转过去看了眼Jessica，然后正脸转过来对着Sam，半晌后，它伸出前爪拍拍Sam的腿肚，蹲坐在他脚边张嘴吐出了舌头。不知为何，Sam在馅饼那张狗脸上居然莫名看出一种揶揄调侃的表情，让他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来。
还不等Sam摸清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馅饼已经从善如流地抛弃Sam凑到Jessica的面前，低下头示意她抚摸自己脑袋了。
这惹得Sam心里有点冒酸气，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救下来的狗，怎么就更亲近别人了。
兽医开始给他叮嘱注意事项，馅饼头上的伊丽莎白圈还需要戴上一段时间，十天后带它回来拆线，这期间尽量不要让伤口沾水，但是可以用湿毛巾擦拭身上。
德牧的身上带着些旧伤愈合的痕迹，看得出来没有得到过及时的处理，医生合理怀疑狗狗曾在过去遭到过虐待。但是馅饼身上也没有检测到宠物芯片，意味着现在是无主阶段，Sam可以在下次带着它来拆线的时候植入一块芯片，顺便把绝育和疫苗一起解决了。
Sam和医生站在一旁交谈，馅饼则在另一边闭上眼晃着尾巴享受Jessica在它头顶的抓挠，丝毫不知道自己后面将遭受怎样的灾难。
他们开着从朋友那儿借来的一辆小轿车，Sam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刚打算让Jessica坐进去，谁知馅饼就从后面窜上来，径直坐上副驾位蹲在了座椅上。它那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好像这是他的专属车座一样。
Sam尴尬地看着Jessica，赶紧要将德牧驱赶下来，反倒是Jessica笑着摆手，主动坐到了后面。副驾上的大狗丝毫不觉得让一只狗占据了副驾驶位是一件多么离奇的事情，还用前爪拍拍驾驶座，歪着脑袋疑惑地注视Sam，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上车，要站在旁边耽误时间。
Sam被它这幅模样气笑了，无奈地摇摇头坐上驾驶座，平生第一次在身旁坐着条大狗的情况下发动了汽车。
回到公寓，Sam的合租室友不在房子里，他们把车停在门口，开始往屋子里搬东西。Sam已经提请征求过室友的同意，对方表示只要Sam养的狗不会随便闯进他的房间捣乱就行，在一番斟酌后，馅饼的窝被定在了Sam房间的角落。
Sam和Jessica合力搬完了车上的东西，顺便帮馅饼安好了家，食盆和水碗洗净后被安置在厨房的一角，一些小玩具收在了抽屉里。
搞定这一切后Sam和Jessica二人满怀期待地看着德牧凑到自己的软垫那里，低头用闭嘴嗅了嗅垫子，围着自己的“新家”慢慢绕了几圈，然后一个转身原地起跳，落到了Sam的床上。
“不——”Sam尖叫起来，崩溃地看着刚换的被单上新出炉的黑色爪印，“从床上下来，伙计！你没得到允许！”
他单膝跪到床垫上试图挥手驱赶那条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的大狗，却被德牧灵活地躲开。顾及着德牧未愈合的伤口，Sam全程束手束脚不敢动真格，在几次对峙后依旧没有成功逮到它，反倒是将自己的被褥蹭得脏兮兮，黑一块灰一块的。
Sam被气得胸闷，泄气地趴倒在自己已经毁掉的被子上。反观馅饼则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确定Sam不会再爬起来干扰自己后，在床上选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趴下了，一只前爪搭在Sam后背，尾巴则在身后愉快地摇晃着。
Jessica目睹了他俩打闹的全程，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清脆的笑声让输给一条狗的Sam羞恼地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Sam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去换掉床上那一套蹭上泥污的床单被套，但是这次馅饼没有决定继续停在Sam的床上为他收拾房间带来阻挠。事实上，它甚至在Sam赶它之前就自己从床上跳了下去，留给Sam一床的麻烦，自己则施施然走到地上的软垫上，趴在上面欣赏着Sam为它的捣蛋行为买单。
Sam看着馅饼明显是在幸灾乐祸的表现，合理怀疑它是在报复自己几天前配合兽医让它被测了肠温，但是一方面他觉得一条狗不至于能聪明到记仇记这么久，另一方面则考虑到可能馅饼以前的主人不介意自己的狗睡在床上，于是让馅饼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只是这个消息对Sam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Sam一边扒下弄脏的被单扔到地上，一边接过Jessica递来的干净被套，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得教会馅饼不能随便爬上自己的床，嗯……至少在它伤口拆线能够洗澡之前不准随便爬上Sam的床。
搞定了这堆麻烦后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Sam和Jessica打算一起离开去吃晚饭，他们本来还打算带上馅饼一起，但是考虑到它肚子上的伤口还未愈合，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临走前Sam又犯了难，他看着蜷缩在软垫上昏昏欲睡还打了个哈欠的德牧，一时间有些不忍。他不太放心让受了伤的馅饼独自留在公寓，但是他也不想给它拴上绳子被禁锢在这个小房间里。
好在Jessica足够善解人意，看出了Sam的困境，主动开口将他们的“约会”晚餐换成外卖，让Sam能够留在公寓里盯着他刚领回来的大狗。
最后他们选择了附近的一家披萨，在等待食物送到的期间又聊了会儿天。
平心而论，Jessica是很棒的一个姑娘，金发碧眼，聪明温和，成绩优异，她甚至主动向Sam抛出了橄榄枝。如果Sam能够明白人际交往中的这些潜规则，他就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做个绅士，展示自我，哪怕只是给出回应也好，让对方的示好不至于落在空处。
反正答案不会是在和漂亮女孩聊天时联想到自己兄弟，即使他的兄弟同样长着金头发和绿眼睛，甚至和Jessica生日还是同一天。
然后他又突然想到Dean已经好几天没有发来新的短信，这让Sam没忍住打断了他俩的闲聊，从兜里掏出手机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消息列表。
短信数量依旧没有变化，Sam不死心地点进信箱又看了一遍，Dean最后的一条短信还停在一周前，他说自己碰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案子，老爹把案子交给了他和Bobby。
是案子出什么意外了吗？Sam抿紧了嘴唇，为什么Dean一个周都没有联系过自己？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以往Dean给他发短信的频率大概是两到三天一条，最久的间隔也不会超过五天。
Sam没有注意到桌对面正若有所思盯着他的Jessica，他就只是拧着眉毛担忧着他的兄弟，为自己内心幻想出的种种意外忧虑不已。
“所以，”Jessica说，“我没有机会了吗？”
“什么？”Sam拿着手机愣在那里，没能一时间理清Jessica的问题。
“手机对面的那位。”Jessica杵着下巴朝他眨眨眼睛，在看见Sam明显呆住的模样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完全不知道那些传闻吗，Sam？”Jessica隔空用指尖点点Sam手上的手机，“Sam Winchester住在手机里的神秘恋爱对象，让他整天痴迷于短信社交。”
“这……不是……我没有痴迷于短信社交。”
Sam还没有从自己的朋友把他兄弟被误认为是自己恋爱对象的震惊中走出来，只能磕磕巴巴毫无说服力地辩解道。
“噢，Sam，Sam。”Jessica被他这幅反应逗笑，用一种近乎怜爱的目光注视着他，“任谁都看得出来你对短信对面那人的迷恋，你彻底被套住了。”
“那只是我的——”Sam本来想说兄弟，但随即他想到，如果他说了兄弟，那么他就得解释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提起过这事，为什么他会那么在乎Dean有没有给他发消息，随后提问的内容就会朝着他的家庭状况，他为什么离家出走，为什么他的家人不想让他上大学的方向发展，随后牵扯出他支离破碎的童年和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怪物。
而这绝对不是Sam想看到的画面。
所以他撒了谎，他说：“——一个朋友，那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Jessica故意拉长了音调，调皮地朝他眨了眨一边的眼睛，“好吧，Sam，我相信那只是你的朋友，那么你想聊聊你刚才为什么对着手机露出那种‘她甩了我’的表情吗？”
“是‘他’。”Sam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Jessica挑高眉毛的惊诧模样，颇有些狼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解释道：“我跟他……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就是，他有段时间没消息了，我有点担心他的安全。”
“你联系不上他了吗？你认识他的家人吗，你可以试着问问他最近的去向？”
我岂止是“认识”他的家人，我自己就是他的家人，Sam闷闷地想到。
“一周之前他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一个掩饰谎言的新谎言，Sam Winchester你真是好样的。“——那之后他就失去音讯了，我不知道他的新工作地点在哪儿，我也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Jessica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她问道；“或者他有跟你提到过他新工作的内容吗？你可以试着从这方面找找看。”她看着Sam眼里写满的担忧，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背，认真地说道：“他会没事的，Sam，可能过两天他就会打电话找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们，让我们也尽一份力。”
Dean不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的，因为Sam在此之前没有回复过他任何一条短信。
Sam开始隐隐在心里责怪起自己来，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当作是对Jessica安慰的回应，带着她跳过了这个话题。
在他们解决晚餐后Sam把Jessica送回学校，顺便还了车。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馅饼仍躺在它的垫子上呼呼大睡，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Sam没有打扰它，他对受伤有经验，他知道恢复伤势需要足够的休息和食物。他把馅饼的食盆和水碗端到了垫子的旁边，往里面倒了些医生推荐的狗粮，确保它能在清醒后立刻填饱肚子。
搞定这一切后Sam拿着手机坐在客厅，神色复杂地对着手机看来半天，最后犹豫地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里响起等待的电子铃声，Sam的心情几乎是随着时间的拉长被一点点吊高。
然后电话接通了，Sam一句欣喜的“Dean”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熟悉却又让他失望的声音。
“Sam？”Bobby在电话对面问道，“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找我？”
Sam拿着手机确认了一遍联系人的姓名，他问道：“Dean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Bobby，他人呢？”
电话的另一头Bobby好像小声嘀咕了什么，Sam没有听清，“Bobby？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次Bobby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大小，“那小子说自己最近有点事儿，先把电话在我这儿放两天，他搞定后再来拿。”
“什么事能让他连手机都不带上？”Sam蹙着眉问道。
“那个混小子把东西扔给我就溜了，等他回来后你自己问他，我这边还有事要忙，我先挂了。”
“好的，Bobby，让他回来后联系我。”
挂掉电话后Sam忧心忡忡地坐了一会儿，思虑着Dean失去联系的原因，最终只是编辑一条短信发了过去，让Dean在看到消息后联系自己。
这是一年多以来他第一次回复Dean的信息。
Sam的室友去参加朋友的派对晚上不回来，Sam在睡前又查看了一遍馅饼身上的伤口，确定它们没有因为白天的打闹裂开后才放心地上了床。
半夜时他听到房子里窸窸窣窣的一些动静，在他想要强打精神起来查看时他室友跟自己朋友道别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看来是派对结束后他终于回来了。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Sam很快又沉入了梦乡，没有注意到自己床边的软垫上空空荡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