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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乔往身后的人群里扔了一颗燃烧弹,3,2,1,轰!
他被爆炸气流冲得缩了缩头,燃烧弹掀翻了一辆车,火焰在下沉街道的台阶前拉出一条线。完美!干雇佣兵这么多年,果然还是最喜欢用炸弹。
一颗子弹从掩体后飞过来被他的皮下护甲挡住,他被冲击力拽得踉跄一下,又拔出一枚烟雾弹反手一扔,刚刚被燃烧弹威力吓到的追兵纷纷躲闪,等到两秒后烟雾弹冒出几缕可爱的粉色烟雾时,徐海乔早就跑得没了影。
他成功混入夜晚的人流中,七拐八拐竟来到一处热闹酒吧,他在吧台看了看菜单,点了个合成肉汉堡。
酒吧很大,大堂是个近百米的大开间竟有左右两个表演台,左边那边合成器模仿着最新潮的单曲发出类似的音阶,花花绿绿的头发随着节奏摇摆,各色穿孔在激光阵里散射着光。
右边最边上的表演台上有个弹木吉他的男人,他的脸被周围的灯光散射上花花绿绿的颜色,只有嘴边的麦克倔强着发出他干净声音,徐海乔觉得这种音乐该是他小时候听的,或者更早,是属于这个混乱纪元开端的声音。
大概是好奇心使然,徐海乔坐下听了几首,听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表演结束时,台上的男人用很有特色的气泡音说“谢谢,谢谢你的捧场”。
你。徐海乔回头,发现此时只有自己一个观众。
那几首歌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至少他第二天又来到那个酒吧坐在靠右边的表演台时是这么想的。
男人偶尔玩摇滚,偶尔做电子,有时也会唱更复古的蓝调或爵士,有一次他还放pgm,翻唱了一首没什么营养但很流行的快歌。但更多时候只是拿着吉他弹唱,似乎就是喜欢与主流元素反着来,纯属一种“我爱唱啥唱啥”的无所谓状态。不管是什么风格总归有人听,他的装备有时很多,有时仅仅一只麦,男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在图个热闹的酒吧,这种音乐没人听也很正常。
其实徐海乔挺喜欢他的,或者说,挺喜欢这些他没怎么听过的音乐——在公司资本操控下音乐日趋同质化的今天,他很乐意听到不一样又优美的声音。只要他没有委托他就会来这里坐一会,以至于在某次他又成了坐在台下的唯一一人时,台上的吉他突然变了节奏,这首歌他几乎每天都会听,所以他敏锐地发现对方把段落之间的桥改了唱词:“哦~哦~底下的帅哥,又见面了♫”
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对方说的是自己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台上的人挥挥手。对方接着唱:“今天的你非常可爱♫是又来看我吗♫”
什么叫又?什么叫看我?徐海乔第一时间跳出这两个疑问后又发现对方确实没说错。他对着台上的人点了点头。
台上的男人对他回以微笑,结束这曲后径直走了下来,他伸出手对徐海乔道:“我叫William,谢谢你喜欢我的歌。”
“乔。”
“很好听的名字哦。”
徐海乔握了握他的手也没松开,而对方也就任由他握着,半晌还是William开口:“我请你吃饭吧。”
酒吧门前停着一辆雷菲尔德·燕子,还是新喷的涂装,两侧门上各画了一只挺可爱的简笔画小鸟,这种卡通的涂装在这种崇尚反叛与张扬的地方算得上异类,好事之徒可能还会指着这种可爱的涂装骂一句傻逼。
但徐海乔更惊讶于对方坐着一百万欧的车却在酒吧卖唱,想来是个真正喜爱音乐的富二代。William恐怕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笑道:“我的情况有点复杂,车很棒但我很穷啦。”
车子平稳启动,眼前的车窗如棋盘般转换为透光状态,William开得很规矩甚至无人的十字路口都不会闯红灯。高档轿车里飘散着一股淡淡香水味,徐海乔问他是不是初熟之吻,William摇摇头说自己不懂这个,是别人随便喷的,转眼又笑:“阿乔,你懂很多。”
雷菲尔德把两个人拉到小唐人街,William让徐海乔随便选一家,比起吃饭后者其实对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更感兴趣,于是他随手点了一家面馆。车往那一停比那家面馆年租都贵,价目表上的食品果然廉价到令人害怕,William眨着眼睛说:“阿乔,我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反正他也不是来吃饭的。徐海乔想着把人拉进餐馆点了两份面,连寒暄都没有直接了当地说:“William,我很喜欢你的歌,这是我在夜之城听到最棒的音乐。”
“真的吗?你最喜欢那首?”
徐海乔放下筷子看着对方露出点骄傲的脸,看出几分可爱意味。他几乎没怎么唱过歌,只能想着这几天印象最深的歌曲哼出几个音符——还是有点走音,他尴尬笑了笑又端起筷子。
“是《狼》嘛?你节奏感不错哦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我也很喜欢,写这首的时候我还很小。”说罢徐海乔就收到未知人士发来的一份音频文件。
William说:“这是我做的完整版,网站上也只有demo。”
徐海乔其实没有植入播放音乐的义体,他对音乐本来没什么兴趣,委托说明又很少发送带声音的文件,再不济他还有公寓里的手提电脑。于是他只好说“我回去好好欣赏”,然后开始盘算找认识的义体医生配个最好的义体别糟蹋了William的心意。
徐海乔怕William发现自己压根没有随身听义体,或者说被揭穿他在遇见这位有趣的歌手前根本不爱音乐,便岔开话题道:“我挺佩服你William。你每首歌都那么不一样,但都那么好听。”其实他还想说,他更佩服William有勇气在那间酒吧日复一日地唱着那些在众人眼里“无趣”的歌。
William把面条卷在筷子上,挂着卤的面条盘上筷子又在下一秒垂落,发亮的褐色卤汁往下滴着油,他答道:“一生挺短的,尤其在夜之城这种地方。拼命去做些你觉得值得的事就好,我想在死之前把我爱的风格都唱一遍。”
“意思是你要珍惜当下?”
William点点头,对徐海乔道:“对,当下。”
一顿饭吃了六欧,徐海乔靠在雷菲尔德忽然有点想笑,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在酒吧无人问津的音乐才子开着一百万的豪车请他在街边吃了人均三欧的面条。
“送你回哪里?”
“金匠街地铁站?”雇佣兵先生偏头想了想,总感觉暴露自己安全屋的地址不太好。
William的眼睛划过他被冲锋外套包裹的腰身,问道:“你绑这么多手雷在身上可以进地铁吗?会不会很危险?被子弹打到不会爆炸吗?”
“这里是夜之城……”
“只要你一口咬定冲锋枪是异形小提琴都可以上地铁的地方,对吗?”William说完便看霓虹灯下的徐海乔撑着车窗扬了扬嘴角,冷色的霓虹灯给他的侧脸增添了一些神秘的浪漫,他不自觉跟着笑,但极有分寸地用手指隔空点了下几个手雷,问:“所以可以给我喝一瓶电解质饮料吗?”
徐海乔说着“电解质饮料会爆炸哦”还是递上手边William没喝完的半瓶汽水。
金匠届地铁站离此处不过四公里,短短的路程在经过立交桥下时还是出了岔子,几辆吉普车逆行而来,不由分说地开枪。徐海乔一手拽过William的领子倒向自己,手护住他的头,一手稳住方向盘,一轮子弹砸在车上,他摸到腰间的手雷喊了声:“倒车!”
几乎在吼出这句话的一瞬间,William操纵着车子有迅速后撤,前挡智能玻璃出现了几块蜘蛛网状的破碎痕迹,徐海乔听到William喊了一句“不防弹诶!”便忙打开车窗冲着对方车底扔出一枚手雷。
在等待爆炸的两秒内,汽车又向右甩尾,正好让徐海乔正对桥柱继续丢出手雷,危险的爆炸物从天而降,等待爆燃几秒耗费在空中,落地直接爆炸让人无法躲避。
巨响起此彼伏,两团火海中蓝白相间的车子冲出,几辆车紧随其后,徐海乔拔出枪对着身后车辆的轮胎射击,他回应William道:“雷菲尔德确实不做防弹处理,可以让我朋友给你加一个。”
William趴在方向盘上,油门拉爆,跑车飙出200多的时速,他有气无力地回道:“拜托,我自己也没做防弹。”
徐海乔没想到在这种时候William还能开玩笑,而他也非常愚蠢地觉得这个玩笑不错并给面子的笑了两声。他把手枪伸出窗户准备再解决一辆车时,却发现身后的追兵早已撞成一团,铁皮废墟冒着黑烟,只有几颗无能为力的子弹打在他们经过的路面上。
也许是他打到的第一辆车造成了连环追尾吧,徐海乔收起枪望了一眼William,却发现对方也转过来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他。
很久以后徐海乔也会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William动心,思考的终点永远都是那个爆炸后递过来的眼神,他不太愿意把这一切归为吊桥效应,因为他经历过比这更紧张的时刻,而他一个人能炸翻十车这样的废物,所以他俩压根算不上劫后余生。只是在那一瞬,他有一种踏实落地的安心与欣喜,尤其是William接过他松手之后的方向盘时,像流水线上规律掉落的产品,像拼图对齐了边角发出严丝合缝地“咔”声。
燃烧的火海和狂奔的轿车建立了某种奇妙的联系,烟雾和香水拥有了相同的气味,它们通往同一个终点,一个无人阻拦的、自由自在的未来。
他是个挺爱看爱情故事片的人,如果有个故事片敢写出这种情节他一定觉得编剧无聊透了,糟糕透了,就知道抓住人们的心理空虚搞什么soulmate,他花了几十欧元却买到这种烂俗剧情,该死的制片公司,他要炸烂他们的大楼。
但如果这是他和韦礼安的故事,他会觉得一切还不错。
徐海乔脱下他的冲锋衣,漏出两条改装出机械纹路的手臂,车窗外水坝旁的奶茶店一闪而过,他直起身子说:“我能买杯奶茶吗?”
实际上徐海乔只是想让William把车开过去,但后者却过于自觉地在停车后冲进去给徐海乔买了一杯巨无霸奶茶。徐海乔捧着比自己脸大的奶茶吸了一口,道:“不好意思啊William,每次打完架就控制不住想喝。”
雷菲尔德的前盖跳了一下,流畅的金属线条拥有了一个拐点,徐海乔带着歉意问要不要给William修车的费用,对方却答:“不用啦,遇上这种事也没有办法嘛,我会处理好的。”
下车前他们加了联系方式,徐海乔想了想还是偷偷给他转了一千欧的车辆维修费,彻底宣告上次的委托白干。
“诶等等。”William忽然拉住他,对方犹豫一番还是开口:“我有东西给你听。”
车载电台被调到一个陌生的波段,刺啦啦的杂音过后是一阵挺另类的音乐。William看着时间说了声“来了”,钢琴的前奏之后徐海乔听到了William 的声音——
扬起这张破旧的帆
这趟不得已的出航
这条历经风霜的船
还剩下什么乘风破浪
……
让我眺望 那抹夕阳
曾经无畏的 那片海洋
曾经狂妄 以为有……
“这首歌叫沉船,你喜欢吗?”
两个人歪在两张座椅的中间,脑袋几乎贴在一起去收听带着杂音的音乐。徐海乔听得很认真,维持这个变扭的姿势说道:“很棒的歌。”
很像他自己。但他没说,只是补充道:“我很喜欢。这个电台我没见过,会经常播你的歌吗?”
“偶尔会?电台是我们几个歌手自己做的,波段蛮难找,如果可以我去你车上帮你调好啦。”William说完手又搭上方向盘,大有今日事今日毕,偏要开到徐海乔家车库帮他调电台的意思。
可雇佣兵先生早把电台模块拆了换成了收纳箱,他摆了摆手心想得赶紧把电台模块换回来,只得嘴上说:“下次我开车来你帮我调。”
“诶。”William眨了眨眼,有些欣喜地想:竟然还有下次?
一小时后,徐海乔发现对方退回了他的转账并发来了一张傻乎乎比耶的自拍,照片背景里的雷菲尔德被用胶带裹了几圈,前盖被堪堪压回原位。
徐海乔没忍住笑出声,聊天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打,最后发出一句:明天下午有空吗?我带你去朋友的汽修店。
半晌他又加了一句:“他说给打六折。”
电台波段太难找,反正两人轮番上阵都没捕捉到夜之城里一丝一毫的信号。所以那天之后徐海乔只能去酒吧听现场版,他在舞台下呼喊William的名字,声音落在酒吧里石沉大海,他就再喊,喊到William会把他的名字和互动唱进歌里,也会对他喊:“I see u!”
于是舞台下又多了几个人——来看他们的。
他们还会在夜之城约夜宵,William表演后会去后台换衣服、结工资,徐海乔就在酒吧后门等他。酒吧老板经常开门就看到徐海乔,脱口就是一阵“呦呦呦呦,怪不得William让我开门乔一乔,原来真的有乔。”老板嘴上喜欢这种无聊的段子,但人却戴个眼镜长得像个严肃教授,徐海乔就说:“老师,我来接William放学。”
和徐海乔相熟的中间人好久没见他,今天一来就问有没有大单。
“要跑路还是欠债了?”中间人在锅里扒拉那一口豆角,又道:“你干仗呜嗷的,手雷一扔火星子溅二里地,那些贵的委托都不乐意让人知道,你这样他也找不上你啊。”
“我可以不扔手雷。龙哥,我想买辆麦基诺,现在还差不少。”
“嚯天,你找符龙飞让他给你整个二手的,用不了这么贵。”梁龙把豆角盛出来,眼睛转了转又了然道:“你买新车不会是送人吧?听龙飞说你跟LightNight那个歌手打得火热,行啊,你俩一块还互补。”
徐海乔抬头问:“什么互补?”
“你怕冷他怕热,你俩搁一块抱着挺好。”梁龙快速答道。
最后徐海乔接了一个偷货的委托,委托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弄出动静,他只好含泪把自己的烟雾弹电子干扰弹燃烧手雷电磁脉冲手雷破片手雷杀伤手雷全卸了,只带了两把左轮和飞刀出发。
他运气不错,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只是没有擅长的武器多少有些提心吊胆。他把货物放到交货点就以一张打卡式街景自拍开启了与William的新一轮聊天,刚刚任务里的惊险瞬间配上几个TUT的颜文字,不安的感觉在对方回复他的一秒烟消云散,一个歌手自然不懂潜行的惊险,但还是尽量理解着去宽慰他。
徐海乔捧着手机在交货点旁边站了十几分钟,聊到最后William给他发了一张LightNight酒吧的舞台照片——
-要去工作了 今晚要來嗎?
金属的碰撞声在身侧响起,徐海乔还没打完字身体却先一步感受到了危险,他把手机护在怀里向后翻滚,刚刚他站的地方下一秒炸开一枚手雷。
丰富的经验让他很快锁定了手雷扔出的方向,他拔出手枪边退后边反击,趁对方被他压制转身翻过矮墙。
看对方的打扮又是六街帮,也许上个月不该接下把他们一个小头目炸飞天的委托,徐海乔又躲过一波流弹后如此想着。
跑到小巷尽头时他的右手被人一拽,紧接着一个蓝色的罐状从他脚下掠过——一罐海盐味的汽水。他顿时会意,回身打爆那汽水,“嘭”一声炸裂出的白色泡沫被他“炸弹专家”的名号伪装成“新式炸弹”,追兵又被他骗过纷纷寻找掩体。
“走!”William抓住徐海乔的手腕,两人一起在小巷狂奔。大楼正面的黄色霓虹灯余晖不小心洒在积攒数天的冷凝水洼里,随即又被奔跑的脚步踏散。大型换气扇鼓出热风,环境燥热心脏狂跳,William忽然停下脚步掀开一个换气通道的挡板,一片漆黑的尽头在手腕被握住后也没有那么可怕,徐海乔只管跟着William钻进去,在通道里靠着对方醒目的白色衣服寻找方向。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布满红光的储藏室,肉类罐头的味道甫一开门就窜出来,徐海乔一瞬间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生化实验室,不禁问道:“这是哪?”
“LightNight的秘密储藏室,如果又有动乱战争什么的我们几个就可以藏进来,食物和水都很充足。”不精于运动的歌手现在还因奔跑喘着粗气,徐海乔拿了一瓶水递过去,手搭在他身后的桌子上。
“到时候你也可以来呐阿乔,亮哥也说欢迎你。”William说的好像个邀请别人来家玩的小朋友,但徐海乔知道如果真遇上那种情况,多一个人掌握这里的信息只会意味着食物减少与风险增加。他心底拂过一丝暖流,凑过去道:“William,没有你我怎么办。”
“不会没有的。阿乔,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吗?”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不知谁的心跳声,红光掩饰了脸上的羞涩,徐海乔猜测道:“因为这里只有你我,而且很安静。”
近在咫尺的睫毛在抖动,含情的眼睛只盛的下一个人。William看着翘起的唇角终于开口道:“对,这里没人,我好想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