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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野大倒了杯咖啡。

埃塞尔比亚的中烘豆子很香，层次明显，橙花的芬芳，柠檬的清爽，还有橙子的馥郁，往后是杏桃的酸甜，它们只能中和极小部分诊所的消毒水气味。暂时的清闲，诊所里少见的没有病人，百合也大知道这全然得益于突然转阴的天气，呼呼刮起的冷风预兆了暴雨的到来。

调味市的暴雨来的急，走得也急，他做好了决战到天亮的准备。大概率雨停后，仍旧有不少年轻的omega急匆匆地来到诊所寻求帮助。他们身上或许有血的味道，但更多的可能是酒精的混乱。

雨滴开始砸向地面，形成和谐的音调，百合野大喜欢雷暴雨天气，他悠闲地躺在椅子上打瞌睡。渐渐的，可怖的暴雨变成柔和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窗户上，更加凸显出诊所里的安静，白花花的顶光加深了睡意的泛滥。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位裹着灰蓝色风衣的男人打破。

咖啡已经冷了，百合野大抬头看了眼时钟，距离第二天的到来还有12分钟。不算晚，但也不早。

他站起身，扣好白褂的纽扣，走到前台，开门见山地问道：“抑制剂还是打针？”

“呃，百合先生，我想……我可能需要做一个检查？”来者不是沾有各色alpha气息的陌生人，而是百合野大认识了许多年的病人，兼先前帮他处理家里幽灵的所长，灵幻新隆。他朝着睡眼惺忪的医生抱歉地挤出一个笑容，显然，他并非故意想打扰医生难得的休息。

“你一个人吗？”百合野大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也是。”

专门挑没人的暴雨凌晨独自一人来到omega的诊所，一定是揣有他不想告诉给他人的秘密。百合野大见过不少跟灵幻新隆一样心怀鬼胎的omega，职业道德告诉他，最好不要问，哪怕你们是朋友的关系。

“我一直都一个人，很奇怪吗？”灵幻新隆笑着耸了耸肩，他有点紧张。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上次那小子去哪了。”百合野大输入病人的信息，随口聊家常能够缓解他们不安的情绪，但有的时候会起反作用，“黑头发的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的，看起来凶的像一头狼。”

“啊……”他张张嘴，停了好几秒，“你说他啊，那还不是因为你。”

“我吗？哈哈，不至于吧，灵幻先生。”

“你忘了吗，之前你说他的在场对诊所里其他的omega病人不好，所以我……就没带他来咯。”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他们本来有些就在热潮期，看到你的alpha差点就走不动路了。”

“他不是我的alpha。”灵幻新隆立刻接上话，“我们只是……普通的关系。”

“噢噢，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是普通的关系。”百合野大没敢深挖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赶忙转移话题，回到医生的职责上，“我记得你说你想做检查？你确定是检查吗，灵幻先生。”

他是一个beta医生，在这行工作也有十多年的时光，他深知omega嘴中所说的，模棱两可的“检查”到底指的是什么。诊所能给omega病人提供的检查无非两种：一种是普通的腺体和子宫检查，确保身体没有出现大的问题，热潮期没有紊乱，生育机能是否有衰老的迹象，大多数公司会让omega员工每年去做一次；另外一种则是产检，确定omega是否怀孕，或者是检查子宫里的新生儿是否健康。大多数情况下，做产检的都是幸福美满的新人，也有少部分是哭哭啼啼的omega，以未成年的高中生为主，他们总把避孕措施当做儿戏。

百合野大从灵幻新隆脸上的表情和目前的表现来看，他没有头发凌乱，也没有斗殴的痕迹，更没有性爱的迹象，除了有点紧张之外，整个人的意识很清醒，所以百合野大初步判断他只是想做一个基本的体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灵幻新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领取政府发给他的免费抑制剂和激素药丸。

结合他口中不愿提起的“普通的关系”来看，背后的原因非常简单，灵幻新隆大概率是找到了一个能够给他稳定提供暂时标记的alpha，大概率是那位年轻到有些让人咋舌的黑发男人。

果然，百合野大在心里又记下一笔，忘年交都没有什么好结果。那alpha说不定玩腻了，就把灵幻先生甩了。

好在灵幻新隆和百合野大有朋友的情谊在里面，他们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当面戳破。他还帮灵幻新隆卖了每月定时送来的药物，以医生的灰色手段，两人按照八二的比例分了那笔油水寡淡的钱。

现在看来，可能以后不能老喝埃塞尔比亚的豆子了，他想到，不然还要自己倒贴进去不少运费。

“我确定，我……嗯，非常的确定我要做一个检查。”灵幻新隆从大衣里摸出一张纸，按在登记的专用卡片下，一并递给了百合野大。他们有的话不能给政府知道，医生也很熟门熟路地拿走了他要看的东西。

「此次检查登记到别人的信息上，谢谢。」

“深夜登记做检查的话……费用会比较昂贵，你知道我们的价格表的，灵幻先生。”百合野大朝他挤了挤眼睛，心知肚明灵幻新隆的需求，“明天早上记得空腹过来，灵幻先生，我会安排你第一个做检查。”

“空腹？不不不，等等，野大医生，我说的不是这个检查，我指的是，那个——！”omega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细不可闻的彷徨，担心被谁听到此次检查的目的似的，灵幻新隆又次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你懂的，就是……唔……呃，那个检查，检查我是否、呃，就是……就是……”

“是否怀孕？”百合野大毫无情感地替灵幻新隆说出烫嘴的字词，“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灵幻新隆的病人，怀疑自己怀孕的omega几乎每天都会扎堆出现在他的诊所里。

“……”灵幻新隆沉重地点点头，此举貌似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整张脸煞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先跟我进来吧，抽个血做化验。对了，这张单子你到时候再写。”百合野大摇了摇头，脑子里已经想了几百集发生在灵幻新隆身上的狗血悲情戏码——谁让和他换班的女医生就喜欢看这种电视剧。

说实在话，他一直以为灵幻新隆是属于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的omega类型，不然，灵幻新隆也不至于拖到32岁还是单身未被标记的情况。不是说omega会收到激素的影响，大部分是天生的恋爱脑吗？再说了，就算百合野大是一位经验很丰富的医生，他最初也不是判断错误了吗——谁会突然怀疑一个又高又瘦又好看的男人怀孕？

灵幻新隆被怀疑营养不良倒还有可能，百合野大哼了一声，他全然没有普通omega该有的圆润矮短的身材，宽大的风衣里再塞入一个青年人似乎也不成问题。若不是政府官方的第二性别身份写的是无法撼动的omega，他们要是说灵幻新隆是瘦弱的alpha也不是不可以。

比起怀孕与否，现在百合野大更关心灵幻新隆的睡眠问题。他的黑眼圈似乎有点太严重了，好似两个被白烟熏到发青的灯罩子笼在他的眼睑下方，更显得他细长的眼睫毛闪着漂亮的金光。

“谢谢，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吗。”听到医生的答复后，灵幻新隆在坐下的时候悠长地吁了口气。

“结果出来了，呃……我想我要恭喜你？”百合野大拿着检测结果，朝着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灵幻新隆说道。

他没想到，方才的话语险些把灵幻新隆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好在他手脚灵活地稳住了重心。

让怀孕的omega在诊所里白坐着已经算得上是折磨，要是把孩子摔没了，他完全担不起责任。

“什、什么叫做恭喜我？”灵幻新隆怀疑自己没睡醒，先狠狠地捏了一把脸，力度之大，立刻红了半边。

“……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灵幻先生，不是那个好的方面的意思。”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一个箭步冲到百合野大的跟前，抢过了医生手里的检测结果，尝试找出不合理的数据异常。但他看不懂专业的术语，所有的指标都告诉灵幻新隆一个可怖的事实——你怀孕了！

“报告不可能弄错，灵幻先生，我们诊所里现在就你一个病人。”百合野大抱歉地眨了眨眼，他转身给灵幻新隆倒了杯温热的水，很是担心下一秒无法接受事实的男人会直接晕倒在地上。

好在人类的进化削弱了嗅觉，再加上beta的天生优势，百合野大完全对信息素没有感觉。不然，他现在肯定能闻到灵幻新隆信息素里所抓不住的凶猛情绪，就像他那张一阵白一阵红的脸。

“你已经怀孕8周了，灵幻先生，它已经从胚胎转为受法律保护的胎儿时期。说实在话，它看起来非常的健康，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发育得非常好，你很快就会显肚。在16周左右，你能感受到更为明显的胎动。”他挠了挠快要掉完头发的后脑勺，又看了眼跟广告牌一样站在椅子旁的灵幻新隆，“无意冒犯，灵幻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得及时补充更多的营养，你的体脂率低得有点可怕。不单单是为了它，更多的是为了你自己。”

“我也不想说的那么直接，但我是医生，我不能不这么说。如果你决定不要孩子的话，灵幻先生，很抱歉告诉你，药物引产的最后时期已经过了，你现在只能通过手术的方式将其取出。现在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建议你，”百合野大叹了口气，“建议你在这几天内做好决定，因为时间拖得越久，手术的风险越大。哪怕是全国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手术，灵幻先生，你还是有可能会在取出胎儿的时候大出血。”

“摘掉孩子的手术得在9周内确定，随后我们会给你做很多检查，然后确定日期。继续往后拖延的话，你只能把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他已经尽可能安慰灵幻新隆的情绪，然而，话语说得再漂亮，对于补救事实也是无济于事，“孩子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如果……他不知道的话，还是提早告诉他比较好。”

“假若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如果，你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建议你最好本周就来做个手术登记。因为omega在孕期里非常需要alpha的信息素抚慰，光靠你一人很难生育。不然，就算孩子平安落地，它大概率会是个畸形，或者是天生弱智。”百合野大发现灵幻新隆的眼眶发红，“不为它和他，你自己是否真的想要孩子呢？”

他知道很多omega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怀孕的残酷事实，但它已经是木已成舟的存在。是的，即便灵幻新隆再不愿意相信，现在已经有新的生命存在于他的肚子里，像个贪得无厌的寄生虫，大口地汲取着母体身上的营养。

时间总会过得很快，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生下一个孩子，或许它会和灵幻新隆一样拥有漂亮的软金色头发。运气好的话，他学会说话和走路可能要比同龄人晚一点。运气不好的话，可能生下来后就会躺在保暖箱里夭折。

Omega体内的孕激素会迷惑新生母亲的理智，让他们尽可能地留下很有可能无疾而终的孩子。但是，百合野大清楚地知道，灵幻新隆有高达99%的可能性会选择把孩子打掉，而不是含辛茹苦地把它生下来。

为什么他会如此肯定灵幻新隆不会选择生下来呢？

依旧是医生的经验。

假若灵幻新隆有段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有个真真正正爱他的alpha，有个支持他生育的家庭条件，他也不至于在十二月的寒冷夜晚，独自一人，冒着下雨的冷意和刺骨，孤零零地来到犹如屠宰场一般的诊所。

“啊……怎么会如此……我都干了什么蠢事，我真的是个糟糕透顶的成年人……我真的、真的会下地狱的吧？哈哈、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是验孕棒过期了……”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即便他在家里的厕所做了四五次检测，当灵幻新隆真正拿到白纸黑字、无法撼动的报告时，他还是如同夏末的残荷一般僵直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捏住纸张的手又轻又重的，轻是因为他不敢面对烫手的现实，重是害怕秘密没有藏好，被人发现。

百合野大想去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一筹莫展的灵幻新隆。

“现在我们有手术可以去除你腺体内的深层标记，灵幻先生。”过了好一会，他缓声提议道，“我可以看看你现在的腺体吗？此次的检查费用我可以给你免掉，就当做朋友之间的帮助。”

“你看吧，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百合先生。”灵幻新隆苦笑，跟木讷的机械般站起身，脱下大衣，拉低毛衣，把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腺体展现在医生的眼前，“放心，我没有跌到黑熊馆里，也没有被什么狮子咬穿脖子。”

“……我的天啊。”哪怕是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百合野大在看到灵幻新隆的腺体时，他还是心里一惊。

“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们会全程保密，以你的个人权益为重。我们……我们会让这个王八蛋绳之以法的。”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非自愿发生性行为导致怀孕，在omega群体内经常会发生，谁让他们处于社会的弱势群体呢。百合野大是一个beta，他是十足的旁观者，内心的悲悯之心总让他可怜饱受折磨的omega，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

大多数omega在拿到确定怀孕的报告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连诊所每月的电话访问都会匆忙地挂断。百合野大知道是社会把他们逼成如此。意外怀孕的omega总会害怕自己被世俗的眼光打量，他们一般会选择闭口不谈，默默承受无妄之灾，费尽全身力气去养育这个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贱人留下来的贱种。

现在，他的朋友灵幻新隆居然也会遇到如此不堪的情况，百合野大选择帮助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努力。

“不，不，我不需要法律援助，谢谢你。因为……这是我的问题，我的错，我活该得到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我，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不是别人的问题，我、呃，我不需要法律援助，谢谢你，百合先生。”闻言，灵幻新隆很是错愕地看着百合野大，立刻拉高衣领，盖住腺体，“我就不该给你检查的，对吗，显得我像受害者一样。”

“真的吗，灵幻先生？你是不是受到什么生命方面的威胁了，需要我帮你联络心理咨询吗？放心，我们真的全程保密，不会说出去的。”灵幻新隆越是拒绝百合野大的好意，他越是在意，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了那位比灵幻新隆高大半个脑袋的黑发年轻人。当时就该他找个理由记下alpha的真实名字，现在就能帮上灵幻新隆了。

即便灵幻新隆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是他个人为之，百合野大根本不会相信事情全都是灵幻新隆一人造成的。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怀孕的事情不可能是omega架着寒光四射的刀子，恶狠狠地逼迫alpha在他们难进的生殖腔里射精，一般情况下，极有可能是alpha运用肢体暴力和信息素的引诱，强迫omega打开生殖腔。

言语是苍白的，什么证据都比不上灵幻新隆脖颈上的腺体。他看着高瘦男人脖颈上的狰狞伤疤，那显然不是情浓意浓的情侣之间才会留下的痕迹——除了拥有斯德哥尔摩症状的病态伴侣。与其说是带有爱意的标记行为，他更愿意将其称之为是原始的占有，如同饿了要进食的野兽，没有任何人类的道德和冷静可言，全是本能。

那次深层标记可能就是导致灵幻新隆怀孕的罪魁祸首。

百合野大似乎能抚摸得到它传递的热度，夹杂着血和泪，甜腥，热切，滚烫，还保藏不甘的苦涩和恐怖。狰狞的月牙形交叠着，一层接一层，好似白象牙色的小珍珠项链，alpha肯定咬了一口又一口。

他被警察局邀请过去检查好几个受到家暴对待的omega，可他从未看到过，有人的腺体标记会和灵幻新隆的一样，完全分不清楚alpha到底是爱，还是恨他。闭上眼睛，他能想到灵幻新隆最初被标记时的脖子模样，必定是血淋淋的，皮肉外翻的，稍微一碰便会让人疼得倒吸冷气，说是被野兽咬断脖子，也不为过。

那位黑发的alpha真的是做出这种事情的混账吗？百合野大记得他那双阴戾的眼睛，如同舔血的恶魔。当时他极有可能红了眼，心里全是自私的想法，只为了让身下的omega完完全全地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扭曲的伤口早已结痂脱落，新生的肉要比周围的颜色更浅，它们断断续续，又蜿蜒不断，它们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灵幻新隆那些不堪的回忆。或许是它的存在，变成了另类的梦魇，吓得灵幻新隆晚上无法入眠。

光是灵幻新隆脖颈上的标记印记，就足以让最高法官给造成此事的alpha打上强奸的罪名——难道它还不能够证明灵幻新隆是强迫发生性行为的吗？假若不是他被alpha强奸了，他又怎么会怀孕？又怎么会专门挑选在无人的大雨夜晚来做检查？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无名的阴影存在，百合野大感到压抑，灵幻新隆现在还认为错在他自己？！

“不，百合先生，你误解了，真的只是我个人的问题。那个……让我怀孕的alpha，他确乎是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脱轨了而已，是我没有做好我的职责，他没错。”灵幻新隆脸上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恨铁不成钢的百合野大无奈地捏紧拳头，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傻乎乎地替那个alpha想？真替灵幻新隆感到不值得！那个蠢货肯定不知道他造成的好事，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比不上他们那代人了。

现在纠结是否要把陌生的alpha丢入监狱里已经毫无用处了，百合野大知道跟灵幻新隆吵问题的最大责任人是谁已经无意义，他肯定要把100%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到底要还是不要？”百合野大苦涩地笑了笑，“你到底要不要告诉给他知道。”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灵幻新隆立刻表态，他很着急，“你也不能告诉给他知道。”

“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果然是疯了，百合野大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他真的不想几个月后，在救济部门里看到灵幻新隆和他的孩子的身影，实在是……让人太难过了，不是吗？看着自己的半个好朋友遭受未婚先育的痛苦，而且他辛辛苦苦一人养大的野孩子很有可能是个混账东西。

毕竟，能够凭借一己私欲做出强奸行为的、管不住下半身的alpha，他的基因能好到哪里去呢？

“所以，咳，灵幻先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嗯，这个孩子……它现在还在长呢。我的建议是，还是早点做出决定，不然……越长越大的话，它可能就没那么好处理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灵幻新隆现在依旧很是平坦的肚子。灵幻新隆确实属于不显怀的类型，即便是肚子最大的时候，他也会比其他普通omega显得小很多。

百合野大不禁怀疑，灵幻新隆的孩子是否也知道它是不被人欢迎的，所以才会在妈妈的肚子里躲得很深。

“我知道你的意思，百合先生，允许我思考一下，现在我的头好痛。”灵幻新隆的眼睫毛抖了抖，他扶着椅背慢慢地站起身，双腿发软，还未完全从接受怀孕的事实里走出。时间在点滴流逝，他茫然地看着百合野大，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久到医生都怀疑站在眼前的，是否只是灵幻新隆的一具空壳。

“我们先去结账吧，辛苦你这么晚还给我做检查，希望你后半夜不会再遇到我这种难缠的病人。对了，我可以用优惠券吗，我之前在杂志上剪下来的，说能够抵3000日圆……”原本如同蜂蜜一般的软金色头发，在此刻完完全全变成了深秋无人问津的枯草，灵幻新隆憔悴地穿上大衣，冷色系的服装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无依无靠的鬼魂。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我、我……唉。”他的手愣在半空中，想要去摸腹部，却又不敢，最好只好尴尬地揣在衣兜里，半转着身体缓解不知所措的氛围。

“我会尽早给你答复的，百合先生。我现在……大脑很乱，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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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幻新隆绝对不可能接受法律援助，不论是谁向他提供，他都不会接受。

因为，造成他现在骑虎难下的窘境的alpha不是酒吧里的地痞流氓，不是大男子主义的路边陌生人，更不是父母推荐的相亲对象。百合野大的直觉很准，现在依旧受到灵幻新隆保护的alpha，正是他前几日所见的黑发年轻人。

他的名字是影山茂夫，灵幻新隆的弟子，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是他最为喜欢和信任的人。

有趣的是，灵幻新隆信任影山茂夫，此次却没有第一时间把怀孕的消息告诉给他知道。

远在其他省份读大学的影山茂夫不可能凭空得知，他的师匠怀了他的孩子；他也不可能预料得到，深更半夜，睡不着的灵幻新隆站在住宅的小阳台上抽烟——男人现在没有心情考虑尼古丁对孩子日后发育的影响。

灵幻新隆按住微微发抖的手，又一次看向手机，最后依旧是选择深吸一口香烟。

他的徒弟现在可能还没睡，大学生的生活精彩纷繁，他是过来人，当然知道；也有可能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像以前暗恋高岭蕾一样，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要如何回复他暗恋的omega发来的消息。

摆在灵幻新隆眼前选择少得可怜，它们可以组成新的处境：要么保密，要么告诉；要么生下来，要么打掉。

假若——他指的是假若，他真的狠下心，发了疯，不顾一切后果，一把撕开师徒两人之间最后的遮羞布，那他日后的处境极有可能会比现在更加糟糕。先不说另外一位当事人脸上可能出现的神情，灵幻新隆都能想得到影山茂夫的脸上会出现何种情态，必定是复杂的，充满怜悯和失望。

假若提供法律援助的机构欲要深挖此事的话，他们一定会发现更为黑暗和隐秘的事实——罪魁祸首实则是灵幻新隆本人，影山茂夫是无辜的受害者。冰冷的手铐只会出现在灵幻新隆的手上，而非影山茂夫。保不准，他还可能要在监狱里生下孩子，然后送到福利院里找合格的家庭将其抚养成人。

未免有点太可悲了，他又颤巍巍地吸了口香烟，才发现橘黄色的火点已经烧到底了。

那龙套是否会同意我把孩子生下来呢？灵幻新隆不知道，他尝到了火烧火燎的苦味。

影山茂夫才18岁，步入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他还没有与喜欢的人真正地经历风花雪月，他还没有，灵幻新隆不能平白无故地用一个孩子毁掉他的美好未来。太自私了，本来这件事就是灵幻新隆自己造成的。

总而言之，灵幻新隆不能报警，他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怀孕的相关信息，哪怕是爸爸妈妈都不行。他会小心翼翼地藏起肚子里的秘密，狡猾的狐狸提防着任何一切可能存在的风险。

即便哪日被不小心撞破，小酒窝总是神出鬼没，并且他和影山茂夫的关系很好，灵幻新隆也会竭尽全力去顶住压力，用一贯的无所谓和嬉皮笑脸，斩断他们知道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的可能性。

他活该，他自作自受，他自讨苦吃，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本该落得如此可恨却不让人可怜的结局。

若是要追根溯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追溯到造成怀孕意外的那个夜晚还不足够。

灵幻新隆清楚地记得，他与影山茂夫最开始发生悖论关系的日期和时间。

那是发生在2年前的事情，11月27日，地点是在他租来的房子里。

当时的影山茂夫还是一个未成年的alpha，标准的国高生，不同于已经成年，并且习惯omega身份的灵幻新隆。

2年前。

影山茂夫和灵幻新隆正为一个四处流窜作恶的水鬼头疼。

据委托人所言，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女朋友已经死在浴缸里，身体僵硬，而她的脖颈和放水的洞口里全是黑色的长发。警察给出的答复让她很不满意，她承认，她的女朋友是有点儿抑郁症，但她们非常相爱，并且很快就要结婚。所以，她的女朋友不可能不动声色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还用如此可怖且超自然的方式。

他们来到曾经充满粉红色爱情的住宅里，影山茂夫迅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是一个充满憎恨的水鬼。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凶手早已逃之夭夭，顺着下水管道在调味市的地下到处出现，追寻它的踪迹并不简单。

好在，小酒窝对水鬼非常熟悉，影山茂夫和灵幻新隆几乎没花太多的时间，便找到了水鬼的巢穴。按一般情况来说，师徒二人会赶在月色越来越浓厚之前结束除灵的委托，随后一并去流动的拉面摊上吃热乎乎的叉烧拉面。

那日不太一样，灵幻新隆回忆道，或许早已有什么东西暗暗提醒了他，但是他变成了温水里的青蛙。

水鬼的巢穴在已经荒废的郊区下水道里，那儿人烟稀少，连政府的修理工都不会去检查。他们推开了沉重的井盖，影山茂夫走在前面，灵幻新隆跟在后方，两人打着亮堂堂的手电筒，踩着臭气熏天的污水，一步步前进。

窝缩在阴影里的老鼠朝他们吱吱乱叫，仿佛在驱逐外来的入侵者。下水道里的不确定性太多，灵幻新隆打了个寒颤，他确定自己看到了快速爬走的蟑螂。为了缓解氛围，他开始说起了《异形大战铁血战士》，越说越多。

影山茂夫回头看了眼滔滔不绝的师匠，伸出手握住了灵幻新隆的手，继续慢慢地往前走。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向来如此，身为弟子的影山茂夫反过来保护毫无灵能力的师匠。

但是正经的师徒会手牵手吗？

灵幻新隆隐隐地察觉到他和弟子之间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他没有选择问出口，而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们牵手的时间不长，以前不会，具体而言，它产生于4个月前，即影山茂夫分化为alpha后。

alpha的身份会让人变得更有责任心，更有保护欲吗？灵幻新隆思考过此类问题。

龙套让我走在他的身后，让我牵着他的手，是出于一种alpha对omega的本能保护吗？

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因为他知道，人的责任心并不会因为你某夜突然分化而随之发生质的变化。

说到底，不过是影山茂夫一直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罢了。

即便影山茂夫分化为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或者是和灵幻新隆一样的omega，年长的一方也丝毫不会怀疑，在危险难测的道路上，影山茂夫依旧会一脸严肃地把他拉到能保护的范围内，免受恶灵的侵扰。

作为影山茂夫的师匠，灵幻新隆在听说徒弟分化为alpha后，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高兴。假若不是因为影山茂夫的分化热还没完全过去，假若他不是一个还没有被alpha标记的单身omega，灵幻新隆肯定会亲自捧着花，站在影山茂夫的病床前，用华丽的语句恭贺他的弟子完成了人生的第一件大事。

分化非常重要，它完全能改变一个人日后人生道路的方向。

影山茂夫可以完完全全丢掉可能会分化为omega的担忧和困扰，正大光明地摆脱omega的热潮期和社会上的歧视，还能以人人羡慕的alpha身份走向更为宽敞且美好的未来。

起初，灵幻新隆认为，他们的师徒关系不会因为影山茂夫分化为alpha的事实而发生任何变化，最多有点儿不舒服罢了，再加上他需要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气量。

那可不是有点儿不舒服，灵幻新隆几乎要郁闷到愤懑的境界了。

替弟子感到开心是真的，替弟子感到不爽也是真的，只是后者的情绪来得比较隐蔽。

是的，灵幻新隆发现，他打心底地不希望影山茂夫分化为alpha，一点都不！

真是有够矛盾的，好事坏事都给他赶上了。

灵幻新隆是个擅长敲打如意算盘的商人，他当然知道灿烂笑容下真实的自我，精于计算，且事事计较。不单是灵能事务所提供给委托人的套餐选择，包括生活的每件事情，他都估算过成本和利益。

他不止一次期望影山茂夫分化为beta，那是最完美的结果，是灵幻新隆心里最好的希望。为此，他也总在青年人讨论分化的相关问题时，笑嘻嘻地插入大家的谈话，不惜溢美之词夸赞身为beta的好处。

身为beta确实很好啊，他可没有说错。例如，他们不需要缴纳额外的税务，去给社会上的边缘群体发放免费的抑制剂和激素药；再例如说，beta的性格和生活都非常稳定，几乎不会受到激素的影响，违法犯罪的可能性极小。

每次说完，他还故意去问影山茂夫的看法，恨不得博得来自于弟子的百分百同意。对此，影山茂夫还是比较配合的。他总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在赞同夸夸其谈的男人的观点。

本来就是如此。即便在信息素已经半退化的时代里，热潮期和易感期依旧是omega和alpha的梦魇。即便信息素不再随着腺体发热而四处散发，惹人讨厌，然而，它依旧存在，依然有不同的味道，甚至是，口感。

假若你要确定某人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你必须要通过更为冒犯且私密的方式，即吮吸，舔舐，或者是，啃咬。现今的信息素得依赖液体做传播载体，诚然，动用舌头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灵幻新隆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正如他也不知道影山茂夫是什么味道。

话说回来，灵幻新隆不可能，也不会真诚地祝愿影山茂夫能够变为一个不受干扰的beta，他依旧考虑了很多。

首先，假若影山茂夫真的分化为了一个alpha，这必定会让灵幻新隆难受到寝食难安——事实也是如此。并非是他嫉妒弟子得以机会分化为alpha，而是他不愿意面对，甚至是痛恨日后将要发生在影山茂夫身上的事情。

正如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结尾一样，所有的alpha都会有相同的结局，即碰上他喜欢的omega，将其深层标记，结婚，成为一名合格的丈夫；随后组建新的家庭，生下孩子，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

灵幻新隆早已不是相信童话故事的孩子，他也早就预料到他迟早会和影山茂夫分道扬镳。他有可能会回家相亲嫁人，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过着不上不下的生活。保不准，龙套还会看在他们两人师徒的情分上，邀请灵幻新隆做他日后孩子的干爹，两人依旧能维持着舒服且令人欢喜的新时代朋友关系，跨年交版本。

长达14年的年龄间隔是普通人难以跨越的鸿沟，灵幻新隆在影山茂夫的心底，顶多是个可以交心的前辈，难听点，是个满嘴胡言、靠不住的大人。他们历经了那么多，也就局限于师徒的关系，不可能再有任何可能。

其次，他喜欢影山茂夫。不是师徒之间正常的喜欢。

令人痛苦的喜欢从不是真挚且坦率的喜欢，而是夹杂着肉欲的偏执，和想要完全占有的疯狂。

至于灵幻新隆什么时候喜欢上比自己小14岁的孩子，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事情就是脱了轨，超出控制。

会不会是因为吊桥效应？他们师徒二人总要一起出入各色危险的地方，张牙舞爪的恶灵和鬼怪可不比摇摇晃晃的桥梁来得轻巧。科学家不是有所发现吗，砰砰直跳的心脏和恰到好处的帮助，是养出禁忌的爱恋的最好腐土。

会不会是因为弟子的性格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不张扬，做事踏实，甚至有点听话，偶尔会害羞得叫人欢喜。

会不会是因为弟子的身材刚好也是他眼馋的款式？灵幻新隆一直喜欢身材矫健的alpha，打小，他的卧室里粘贴着各种海报，上面不乏身材漂亮的男人和女人。恰好，影山茂夫的肉改起了不小的成效。他不止一次见过弟子在眼前撩起衣服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精壮的肌肉覆盖在爆发力十足的腰身上，闪烁着隐隐的水光，很是漂亮。

是啊，影山茂夫不再是以前弱不禁风的小豆芽，也不再是一个球都接不好的体育白痴了。他不经意间长高，变得壮实，现在已经比灵幻新隆高出半个脑袋了，四肢也更有力，还不用说体力方面，年长者远不是对手。

灵幻新隆想起前段时间他们一同去泡温泉，感谢生物的进化，感谢腺体的退化，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分第二性别特征的群体汤泉。他看到分化后的影山茂夫搭着湿淋淋的毛巾走向汤池，毫不保留，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是漂亮，腰间的浴巾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不少omega向他投以炽热的打量目光，包括装作不在意的灵幻新隆。

更过分的事情紧贴在灵幻新隆耳边发生。影山茂夫没有测试水温，直接坐入热气直冒的池子里，他昂起头，哆嗦着发出低沉的呻吟，坐在一旁喝冰冻波子汽水的灵幻新隆险些被呛到——实在是太像……太像性爱的动静了。随后，他关切地问起身旁满脸涨红的灵幻新隆，“哎，为什么师匠你的脸那么红，没事吧？”

难以启齿的情感诉求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化作可怖的厉鬼不断纠缠灵幻新隆。他做过各种不可思议的梦，以他和弟子为主角，两人做出许多让人倍感恶心的情事，最后灵幻新隆醒来，烦躁地发现他的热潮期到了。

在影山茂夫分化为正儿八经的alpha之后，灵幻新隆脑内的杂念越发的喧嚣和猖狂。它不再是缥缈的奢望，它拥有了热度，与影山茂夫的体温相仿；它拥有了距离，是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的差距；它拥有了模样，是灵幻新隆所期望的姿态；它拥有了地位，是更加不能告人知道的深渊。

再者，还有大好前程的alpha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即将错过最佳生育年龄的omega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灵幻新隆是个omega，不错，假若影山茂夫分化为alpha并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他为什么要蠢到去期待弟子分化为alpha呢？Beta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比它更完美的分化结果。他不希望，也不期待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眼睁睁地看着影山茂夫和另外一个陌生的omega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大概率会在龙套的婚礼上吐出来的吧，真是有够荒谬的。

所以，灵幻新隆宁愿影山茂夫分化为beta，而不是alpha。

如此，他会断掉一切念想。他不会再继续幻想能与影山茂夫更往前走一步，同时也会真正地——他发誓——发自内心地祝贺影山茂夫找到真正的爱情。目前从未有beta和omega能长久地在一起，omega的热潮期必须得由alpha解决。针水和药物治标不治本，它们还有可能会导致omega的身体衰竭，提早死亡。

现在看来，灵幻新隆或许还真的得提前迎来死亡的结局，他还没想好是否要结婚。怀过孕且被标记过的omega是社会上最讨人嫌恶的存在，他知道那些alpha会怎么看待他，二手货，用烂的洞，放荡的婊子，没人要的飞机杯。

命运跟他开了极大的玩笑，或许他们就是想戏弄一个可怜的omega，像他如此矛盾的存在实在是太凤毛麟角了。

事与愿违，影山茂夫分化为alpha，是灵幻新隆最不喜欢、也最不期待的结果。

虽说他不甘，但他依旧维持着该有的寻常心态与徒弟继续若无其事地相处，并且尽可能地避免谈论龙套的分化结果——没有人喜欢动深扎在肉里的刺。与他不太一样，刚分化的国高生很兴奋，他时不时会询问师匠有关第二性别的问题，例如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例如我们的特殊时期会随着相处时间变成而变得同步吗。

真是一种令人享受的折磨，灵幻新隆抿着下嘴唇，他知道影山茂夫是无心发问的，年轻人嘛，是这样的。

正如现在，灵幻新隆几乎要把影山茂夫的手盯穿好几个洞来，国高生完美地忽略了他的视线和奇怪的举动，好似掌心相贴的温热并不存在，影山茂夫依旧自顾自地抓着年长者的手往前迈步子。

他们很快找到了水鬼的居住地，躲藏在成堆的骷髅后的水鬼发出凄厉的尖叫，影山茂夫抢先一步，紧紧地捂住了师匠发热的耳朵。他眨眨眼，好奇写在了脸上，随后疑惑地问道：“师匠，你的耳朵好烫，没事吧？”

灵幻新隆努着嘴做出合理却又不符合逻辑的解释，好在影山茂夫没太深究。随后，他给年长者设置了一道屏障，再三强调，让灵幻新隆在巢穴外等他回来，里面实在是太脏了，几乎是G的天堂。

走前，他又转过身，对灵幻新隆说道：“师匠，1分钟之内我就会回来。天都快黑了，不然我要睡你那了。”

灵幻新隆点点头，这次轮到他没有深究。

他在巢穴外等了很久，多次被墙壁上一闪而过的蟑螂吓得手脚发软，坚持着信念的灵幻新隆一直没有等来影山茂夫的凯旋。真是奇怪，区区小水鬼对于经验丰富的影山茂夫而言，不应该是小菜一碟吗？

于是，灵幻新隆开始来回踱步，不断地徘徊，心里交叠着各种胡思乱想。

假若不是他每次拔高声音呼唤龙套，都能得到影山茂夫的回应的话，灵幻新隆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弟子先前的步伐钻入乌漆嘛黑的洞穴里，然后被大量的蟑螂扑脸吓得直接昏迷——它们可是水鬼最爱的宠物。

等他们两人处理完委托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太阳早已不见踪影。

两人身上臭烘烘的，闻起来活像是泡菜缸子里发酵的酸水，影山茂夫的头发上还挂着黏黏糊糊地蜘蛛丝。他扯了很久，反倒是弄巧成拙，越扯越长，惹得灵幻新隆轻快地笑了起来。

“师匠，今天晚上我能在你家暂住一晚上吗？我、呃，回去可能会被爸爸妈妈批评。但如果是师匠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过问的。”在没有灯的路边，在朦胧的月色下，影山茂夫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如同跳跃的火，舔舐着灵幻新隆紧绷的心尖。

“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们……算了，没有什么，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只要你不介意的话，我家一直向你敞开，龙套。”灵幻新隆犹豫半分，他不想在龙套的眼前表现得像个优柔寡断的懦夫。

有什么好担忧的呢，你是在掩耳盗铃吗，灵幻新隆？龙套可不是心思肮脏的成年人。

“那真的是太好了，师匠。”影山茂夫即刻抢着回答，“我明天早上就会回去，不会给你造成太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