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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Yu，你确定要回帝都塔吗？”
“对。”
“Yu你应该知道，当年惠灵顿塔与帝都塔做的交易，是要你在惠灵顿塔服役十年，你服役的时间还不够，第六年才刚刚过去。还有三年你就可以回去，为什么要提前呢？”
“现在的我对于惠灵顿塔来说还有可研究和可利用的价值吗？研究我可以接受，但是你们不能在不经过我知晓和同意的情况下去研究我的女儿，她才五岁，根本不会这么早二次分化。”
“Sorry，Yu。我想塔的意思并不是想研究Jing，他们只是想确认一下Jing是否会提早觉醒。”
“不要再说了，惠灵顿塔不尊重我的女儿，我没有继续在这里服役的理由。”
“Alright，Yu，你冷静一下。这件事情我需要报告给元帅，由他来决定你是否还会继续呆在惠灵顿塔，或者把你的档案再次转回帝都塔。”
“我没有耐心在这里跟你们耗，Tom。你最好在三天之内解决掉这件事情，并且告诉我我想要的结果。”
“Oh，Yu，你有些强人所难，我没有办法承诺你。”
“那你就别怪我擅自离开惠灵顿塔。”
“你没有护照和洲际光脑，你走不出Z国。”
“你们可以试试看我走不走得出去。”
“OK，OK，Yu，你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Z国惠灵顿白塔一间办公室里，一男一女的争吵声十分激烈。
几天前王曼昱跟往常一样在训练场上带着一班刚刚分化的向导做体能训练，突然就接到了Tom的电话。Tom在电话里告诉王曼昱，没有经过他的批准，王曼昱五岁的女儿王靖玄被塔里的高层军官带去了实验室做基础分化研究实验。
Tom是王曼昱的直属上司，惠灵顿塔唯一一位A级向导中将，也是在惠灵顿塔里面为数不多会说中文的人。

哨兵向导的二次觉醒一般都在十二岁之后，也有一部分人会在成年之后再次进行二次分化，分化成五感敏锐体能优异的哨兵，或者是精神力充沛能够安抚哨兵的向导。
而王靖玄今年才五岁，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前分化，惠灵顿塔在没有通知王曼昱的情况下擅自给王靖玄做检查，属实是触碰到了王曼昱的逆鳞。

争吵之后，王曼昱坐到了Tom的对面。

“Tom，你觉得我会回到帝都吗？”
“Yu，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回去，但是元帅他希望你可以一直留在Z国。”
王曼昱反驳：“元帅的意思大概是想把我一直留在这里做研究吧？”
Tom的脸色有点难看，他说：“Sorry，Yu。”

王曼昱作为“exchange”来到Z国的惠灵顿塔服役已经过了六年，如果不是因为五岁的女儿突然被研究，王曼昱也许真的会按照帝都塔和惠灵顿塔所商量好的那样，在这里待上十年才能回到C国。

“这里不是我的家，C国才是。”
“我想元帅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是Yu，帝都塔和惠灵顿塔的合约还在，除非帝都塔先提出让你回去，否则这件事很难办。你可以联系一下你在帝都塔的朋友或者长官。Your husband，Fan，我认为他应该非常欢迎你回去，如果他出面来跟塔里沟通，我觉得元帅可能会同意让你回去。”
听到Tom提到“husband”这个词，王曼昱哽住：“……必须联系帝都塔的人对吗？”
“Yes。否则我没有理由去向元帅开口让你提前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C国的帝都塔希望你回去，并且经过你的同意。”
“我知道了。”
Tom将一个洲际光脑放在了桌子上：“这个光脑可以联系到C国那边的白塔。”

在惠灵顿塔的这六年，Tom身为王曼昱的上司，对王曼昱也是非常之照顾。也许是他看着王曼昱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也许是他觉得王曼昱每天被作为人体培养皿来说的日子过得太过痛苦，才会总是对王曼昱动一下恻隐之心。

归根结底，王曼昱始终是惠灵顿塔的“犯人”，哪怕有着较高的官职和最高的向导等级，但是惠灵顿塔为了防止王曼昱跟外界接触，Tom从来不给王曼昱根外界联络的机会，王曼昱使用的通讯设备里面只有局域网，没有走出Z国的可能。

王曼昱抬眼看着Tom：“我要是走了，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Tom耸耸肩：“Yu，如果我是你，早就想尽办法逃走了，但是你居然可以坚持六年，不愧是能全靠自己进化的S级向导。”

王曼昱没有说话，只是咧咧嘴角。

“明天早上再去趟去实验室吧。”

王曼昱皱眉反问：“Alice对我说已经可以不用去了。”
“数据还是有点问题，你明天再去一次看看这是否能界定误差范围。”
王曼昱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

Tom离开了王曼昱的办公室。

对于惠灵顿塔高层擅自研究王曼昱女儿王靖玄的事情，Tom感到非常抱歉。王曼昱的愤怒也不无道理，毕竟现在的王靖玄只是一个小孩子，连汉字和英文单词都写不了几个却被塔里的一些专家绑在测试椅上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还要被测试各种生理极限和心理极限，就连一些成年人都忍受不了，更别说一个五岁的孩子。

只是回国这件事情，对于王曼昱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否则在Z国六年，王曼昱作为惠灵顿塔的S级向导上校，每年出国交流也好参加国际塔的会议也好，这些能逃走的机会多如牛毛，不可能没有一次不能回到C国。

王曼昱盯着桌子上的这个光脑看了许久，犹豫了一番之后登录信息打开，全大洋洲乃至全世界的白塔都被罗列了出来。王曼昱动动手指，引擎飞速定位在了亚洲的C国。熟悉的C国地图和白塔分布图出现在了眼前，王曼昱飞速操作，光脑很快就锁定了帝都白塔的所有军官，一列的姓名代号被罗列了出来王曼昱顺着名单依次往下滑，直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六年前乃至更久远的记忆被王曼昱所回想起来，王曼昱的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mommy，你在做什么？”

女儿王靖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王曼昱立刻将激光显示屏关闭，对着女儿张开了双臂。王靖玄又跑又跳地扑进了王曼昱的怀里。

王曼昱整理了一下王靖玄的头发，又擦了擦王靖玄额头上的汗：“靖儿，和Giselle玩得好吗？”
“当然，我们刚才在玩table tennis！我赢了Giselle！”

对于前几天的强制测试，还是孩子的王靖玄并没有觉得发生了什么，毕竟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叔叔阿姨们对自己很温柔，还会给自己吃糖，只是在抽血的时候有点痛，让王靖玄掉了几滴眼泪。所有的测试对于王靖玄来说只是在学校里的普通体检和普通体育课，只是跑跑跳跳和回答问题而已。

Giselle是Tom的女儿，和王靖玄的年纪一样，在学校又是同班同学，两个人在见过第一次面之后就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Tom的太太Annie并没有第二性征，因为丈夫是军官的关系所以住在了惠灵顿塔军区里的家属住宅区。Annie是一个非常风趣的女人，闲暇时候王曼昱总会带着王靖玄到Annie这里，两个孩子在一边玩，王曼昱则是跟Annie喝着咖啡聊天。

Annie告诉王曼昱，自己并不想找一位哨兵或者向导结婚，普通人的生活对她来说刚刚好。只是这个该死的Tom在跟自己谈恋爱的时候故意隐瞒了第二性别，直到她看到Tom地军官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不过好在向导并不像哨兵那样强制需要结合，Tom与Annie的生活非常幸福，女儿Giselle的到来更是让他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因为Giselle不是哨兵向导结合后出生的孩子，所以她的第二性别分化可能微乎其微，对此Tom跟Annie也不甚在意，甚至希望Giselle跟妈妈Annie一样做一个普通人。

王曼昱又问：“靖儿，如果你见不到Giselle了，你会难过吗？”
“mommy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要转学了吗？还是Giselle要转学？”
“mommy的意思是，我们去别的国家生活。”
“那我们是要去哪里？”
“我们回C国。”
王靖玄兴奋起来：“mommy，靖儿的爸爸是不是在C国？但是我记得在地图上，C国好像离我们Z国很远。”

王靖玄年纪小，对国家和家乡并没有完整清晰的概念，她只知道她出生在Z国，并且跟妈妈一直生活在Z国，所以在她的认知范围内，Z国就是她的家乡。

“对，靖儿的爸爸就在C国。但是靖儿，C国才是我们的家。”
“mommy，我们的家不是在大操场后面的宿舍楼吗？”

惠灵顿白塔基地里面有一块供哨兵向导训练的大操场，军官的宿舍楼和住宅区就在这片操场的后面。

“不，妈妈的意思是，我们是C国人。”
王靖玄不明白王曼昱话里的深意，只是说：“我只要跟mommy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王曼昱突然问：“靖儿，你想见到爸爸吗？”

对于“daddy”，王靖玄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自从记事开始，daddy只是卧室里的几张照片，mommy小心保管的光盘里的一些录像。
mommy经常会把这些视频拿出来看，并且看一遍又一遍，甚至就连小小的王靖玄都能背出录像里两个人的对话。只可惜的是，这些录像和照片里全都没有王靖玄的身影，mommy告诉王靖玄，这些都是在靖儿没有出生之前留下来的。录像里的daddy经常对着镜头笑，王靖玄总是说daddy是对着镜头后面的mommy在笑，但是mommy总是否认说不是。

“那mommy想不想见到靖儿的daddy？”
王曼昱点点头：“想，妈妈很想见到靖儿的爸爸。”
“那靖儿也想见daddy！但是mommy，daddy会认出靖儿吗？”
“会的，爸爸会认出靖儿的。”
王靖玄的声音有些委屈：“mommy，我从来没有见过daddy，我想他。”
王曼昱伸出手把王靖玄抱在怀里，安抚着女儿：“爸爸也想靖儿，我们就快回家了。”

晚上回了家，王曼昱将王靖玄哄睡之后又一次打开了这个洲际光脑，C国帝都塔的名单被王曼昱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的王曼昱没有选择“S级哨兵少将樊振东”，而是将目光定格在了“S级向导中将张继科”上面。
张继科和王曼昱师出同门，在王曼昱进了帝都塔之后就开始跟着张继科一起训练，后来王曼昱有了军衔官职之后，张继科也是王曼昱的直属上司。

斟酌再三，王曼昱觉得还是先把这件事情告诉张继科比较稳妥。但是自己已经六年没有跟帝都塔的人有任何联系，就连张继科会不会接通自己的打来的电话也不得而知。王曼昱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张继科会跟自己讨论这件事情，抑或者说同意王曼昱提前回到帝都塔。但是不找张继科说清楚这件事情，王曼昱连回去的机会都不可能有。王曼昱有些忐忑，但还是摁下了请求对话的按钮，并且备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话很快就被接通，张继科的声音显然有些激动。

【曼昱，王曼昱？】
【师兄。】
【我草你等会……】
【嗯。】
【你是我的师妹王曼昱？】
【需要我给你开个视频吗？】
【开，快点。】

张继科完全没有犹豫，王曼昱的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对方请求视频通话的弹框。摁下接受按钮之后，两个人的人像立刻出现在了显示屏上。张继科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他盯着王曼昱出神，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曼昱……你……】
【好久不见了，师兄。】
【你之前为什么不联系我？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走了之后谁也联系不到你？你现在还在Z国吗？在惠灵顿塔？为什么现在可以联系我？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但是师兄，我连线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张继科见王曼昱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立刻严肃了起来，示意王曼昱说下去。王曼昱将这六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长话短说告诉了张继科，也将前几天王靖玄的事情告诉了张继科。
张继科听完之后久久的沉默了，他低下头思索了很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王曼昱似乎是看到了张继科泛红的眼眶。

【这件事我得跟辉哥商量一下，着急吗？】
【挺急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快给你答复。】
【麻烦你了师兄。】
【这有什么的，你回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哈哈。】
【你想我告诉……樊振东吗？】
【在我回去之前，我不想让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我明白了，你把你的档案文件发给我，等我答复。】
【好。】
【等会给我传几张孩子的照片来，我看看。】
【行。】
【曼昱，这六年你过得好吗？】
【想听真话？】
【当然了。】
【不太好。】

和张继科的一番对话牵起了王曼昱的愁肠，让王曼昱一阵难受。匆匆挂断了电话才没有让张继科看到王曼昱红红的眼眶。
王曼昱起身走到卧室里的落地窗前轻轻撩开窗帘，月光闯入房间，窗户外面是一圈又一圈的塑胶跑道，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但是操场上仍然有人在跑圈。
借着月光，王曼昱看向了自己手肘上大大小小从来没有断过的针孔和一些因为没有按压好而变得青紫的皮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曼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回到C国的帝都塔。
或者说，想念樊振东，她的哨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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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昱第一次踏进帝都塔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塔里的所有人穿着统一的军装行色匆匆，还有一些人穿着特工作战服，像是刚刚完成作战任务回来报道。领队的长官姓方，方长官给大家逐一介绍了帝都塔的历史和现况。
在哨向学校学习的时候老师就告诉过他们，哨兵和向导的最终归宿都是白塔，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官，哨兵和向导必须绝对忠诚于白塔。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白塔，有的国家不止一个。C国最大的白塔就是身在帝都的帝都塔。十四岁一个偶然的机会，王曼昱分化成了一位向导，在父母的担心和盼望之下不远千里来到了帝都进行军事化严格的训练，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来到帝都塔为塔和联盟效力。

眼前的帝都塔跟学校里面老师描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甚至王曼昱都怀疑学校里的老师们是不是真的来过帝都塔，否则两者之间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身为这一批学生里面的优秀毕业生，王曼昱完全可以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但是进入帝都塔之前，王曼昱临时跟后排的同学换了位置，这样她就可以有多一些的时间去观察和参观这座从里到外都高大巍峨又严肃的玻璃巨塔。
与王曼昱同行的学生都是同一批在哨向学校毕业的学生，从今天开始，他们正式地从学生变成了白塔里的士兵。

毕业之前，分管王曼昱的导师递给王曼昱一封介绍信说，塔里的张继科少将是你的师兄，进了帝都塔之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
王曼昱捏着口袋里的信，心想还是不要去给人家张师兄添麻烦的好。人家作为高级军官每天日理万机，没有闲功夫去关心一个刚刚从学校里毕业的学生。再说了，师兄师妹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事情，导师的学生这么多，谁知道自己是哪个什么小师妹，说不定人家师兄连认都不肯认。

方长官介绍完塔里的基本情况之后准备带着大家去宿舍，王曼昱却被一个陌生人叫住。
他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比王曼昱大不了几岁，只是因为穿着一身军装才显得有些成熟，但是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蛋，实在是让人无法觉得他是一个成熟又稳重的长官。他的双眼皮有些深，给人第一印象就是眼睛长得很漂亮。
同学们都是第一次来到帝都塔，在帝都塔人生地不熟的，只有王曼昱像是特殊一般被单独点名叫住，大家的目光也全都看向了王曼昱。王曼昱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眼睛来回地转着，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这人上前跟方长官交流了几句，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直不苟言笑的方长官也被他给逗笑了。王曼昱依稀听到他称呼方领队为“博哥”。可能方长官的名字就叫方博，王曼昱在心里想。后来也证明王曼昱的猜测没有错。
两个人交谈了一会，方博看了一眼王曼昱，然后又点了点头，招呼除了王曼昱之外的人继续跟他走。
等到大部队乌泱乌泱地走了，走廊里只剩下了王曼昱和这个穿着军装的陌生人。
那是王曼昱第一次见到樊振东。

樊振东朝王曼昱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你好王曼昱，我是A级哨兵樊振东，二级军士长。S级向导少将张继科让我带你过去。”

樊振东吐露露说了一大堆专业的名词，王曼昱愣是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到说他是哨兵，向导张继科要自己过去一趟。
听到张继科的名字，王曼昱的心情变得更加忐忑。自己都没有去找他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张继科会先来找自己。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樊振东的声音打断了王曼昱的思绪，王曼昱有些脸红，她摇了摇头说没事，麻烦你带我过去。

于是王曼昱跟在樊振东的后面，又重复走了一遍刚才方博带着他们走过的路。
方博告诉他们，帝都塔的顶层是高级军官办公的地方，没有什么事情不要上去。樊振东带着王曼昱走进电梯，王曼昱看到樊振东摁下了“21”这个按钮。
电梯上升得很快，但是电梯里略显沉默和尴尬的气氛让王曼昱觉得有些难捱，更何况等下要去见一个长官，王曼昱的心里通通地打着鼓，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王曼昱几次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你很紧张？”樊振东突然说。
“嗯？嗯……”王曼昱突然被点到，有些猝不及防，“有一点，你怎么知道？”
樊振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的五感很敏感，听到你的心跳很快。”

王曼昱想想也是，哨兵的五感比普通人要强百倍，她刚才急促的心跳很有可能在他听来就是震耳的鼓声。
不过问哨兵这种问题很逊诶，自己还是优秀毕业生，显得自己在哨向学院里面的基础课程学的很不好一样。

樊振东又说：“科哥很和蔼的，你不要担心。”

王曼昱点头。

“我看过你们学校的毕业成绩单了，你是以向导学院第一名毕业的，还是优等毕业生，你很厉害。”
王曼昱的声音轻松了一些：“谢谢。”
见王曼昱放松了不少，樊振东也试着挑起一些别的话题：“塔里的新兵训练可不简单，我当时差点就要不及格了。”

听到这里，王曼昱有些隐隐的担心，她的体能在学校的时候就不是很好。体能课成绩不突出，也是靠别的科目拉分才让总分变得可观一些。
虽然说向导并不需要像哨兵那样严格要求，但是王曼昱还是有些许的不安。

“啊不过你们向导的训练应该不会跟我们哨兵一样啦，等下你可以问问科哥，他今年会管你们向导新兵的训练。”

不知道是不是樊振东又一次听到了王曼昱扑通乱跳的心脏，于是出声安慰。
电梯很快到站，王曼昱没有来得及说出那句“谢谢你”。樊振东把王曼昱领到张继科办公室的门前，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说了一声进来，樊振东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王曼昱的师兄张继科正背对着他们两个人对着镜子在那里捯饬着自己的头发，看到门开了之后转过了身子。
王曼昱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叫声师兄，只杵在那里不动。

“科哥，人我给你带到了哈。”樊振东笑着开口。
张继科冲着樊振东扬了扬下巴：“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没问题没问题，我回去了科哥，”樊振东又侧过脸对着王曼昱说，“下次见了。”

王曼昱心想这次可以把那句咽回去的谢谢你说出来了，可是一个谢字刚从嘴里蹦出来，樊振东风一样立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王曼昱的耳边只残留着门外皮鞋撞击地面发出的响声，声音还越来越远。
第二次道谢失败，王曼昱低垂了一下眼眸，很快她又抬起头，看着张继科。

“师，师兄。”王曼昱喊。
“你就是王曼昱？”张继科说，“别紧张，没什么事情。”

王曼昱点点头，一只手又悄悄揣进口袋捏着那封介绍信。

“听我师父说你是这次向导毕业生里面的成绩第一，师父拜托我要我好好关照你一下。”

原来是这样，原来导师也跟张继科打了招呼。

“对，导师告诉我您是我师兄，要我以后有事的话来找您，这是导师写的介绍信。”王曼昱边说边掏出了口袋里揉得有些皱了的信封。
“行，你放桌上吧。”

王曼昱走到办公桌前把信封放下，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导师既然找到我，那么在他眼里你肯定有什么值得培养的地方，马上就是新兵训练，我可不想看到我师妹屈居人下当第二名。”

张继科说得漫不经心，其实已经承认了王曼昱是他师妹这件事。但王曼昱此时此刻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哪里是什么好好关照，这简直就像是发布了悬赏通缉令一样，这还没开始训练，就已经压力山大了。
那樊振东是不是骗人的啊，张继科哪里和蔼了，明明就是个笑面虎。
王曼昱暗自腹议。

“我知道了。”王曼昱重重的点头。
“我也没别的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六点在操场集合。”
“好，谢谢你……师兄。”

王曼昱逃一样的离开了张继科的办公室。
看着落荒而逃的王曼昱，张继科挠挠头发说：“我有这么吓人？”

新兵训练果然不可小觑，学校里的训练跟白塔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连成绩参考都做不到。并且新兵们的训练成绩必须全部达到优秀的水平才算完成任务。当天的训练要求谁没完成拖了大家的后腿，则是无穷无尽的加训。

分管哨兵的长官是A级哨兵少将马龙，分管向导的长官如樊振东所说，正是S级向导少将张继科。
两个长官站在操场上对着大家先是呵呵哈哈说了几句好话，就在大家觉得这两个年轻的长官挺好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立刻换了嘴脸开始给大家放狠话，说什么他们不会因为大家是新兵蛋子而网开一面，训练不好不准吃饭不准洗澡之类的吓得大家一愣一愣的。看大家被唬得差不多，两个人转身又挂上笑脸说等新兵训练结束之后塔里会给大家举办欢迎晚会，让大家尽情地放松。
大家这下子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也不是，总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训练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是新兵训练，塔里的一些人都喜欢来凑凑热闹看看长官又怎么为难这些新兵，再就是看看帝都塔这后备力量是不是后生可畏。

有一次张继科带着向导们进行机械科训练，拆装92式手枪。因为大家没有达到张继科定下的及格时间所以迟迟没有解散。反观哨兵那边则是早早散伙到食堂吃饭去了。今天的食堂据说有锅包肉，王曼昱馋这一口很久了，心想今天中午如果能早点解散就能大口吃上热乎的锅包肉，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什么时候解散还是个未知数。

张继科懒洋洋地开口：“都给我专心点，你们今天达不到我定的要求，谁都不准解散去吃饭。”

大家哀声一片，说少将你真是不近人情。
不过抱怨归抱怨，大家还是继续埋头苦练。
王曼昱不敢埋怨出声，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埋怨他这师兄真是强人所难，他们摸这真枪和零件不过几节课，从看张继科演示拆装过程和自己动手学着组装也不过二十分钟，张继科就给他们定下了十五秒内拆装完毕的硬性要求。
锅包肉啊我今天是注定不能宠爱你了，王曼昱的心在默默流泪。

“科哥，你们怎么还没解散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王曼昱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声音的主人看过去。樊振东正朝他们走过来，在他看到王曼昱的视线投向他之后，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王曼昱看到樊振东对自己视线的回应，立刻又低下了头，手里的动作也开始慌乱，还不小心把子弹碰到了地上。子弹落地的声音不大，立刻消失在了一众拆装手枪的声音里面。但是只有王曼昱自己知道，自己看到樊振东来，心里有了一丝的不平静。

张继科看了一眼王曼昱，又把脸转向樊振东：“看这群小猴子们练习呢，你吃完了？”
“我正吃到一半呢，龙哥和昕哥看你还不来，就让我出来找找你，”樊振东说完，把视线投向王曼昱，然后又欲盖弥彰地看了一圈所有人，“在练拆装手枪啊，科哥你又给他们定那种不可能完成的标准了？”
“十五秒也叫不可能完成？去年训新兵我要求十四秒，最后个个都完成任务了。”
樊振东笑得有些腼腆：“拆装我也好久没练了，我要是在十一秒内解决战斗，科哥你就让他们解散吃饭去吧，行不行？”

大家听到有人能来救他们跳出苦海，心里个个是乐开了花，心想终于能跑去食堂了。大家的动作也变得快了一些，当然也包括王曼昱。

“行啊，我给你掐表，”张继科笑意浓得很，“但是不能只有你来，你从这里面挑一个人跟你一起，你挑的人也得完成我的标准才行。”
“没问题。”樊振东应下。

樊振东将这些向导们扫视了一遍，然后走到王曼昱的桌子前面。

王曼昱听见樊振东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你有信心能达到科哥的要求吗？”

王曼昱猛地抬头，看到了逆着日光的樊振东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从食堂走过来路途太远，也不知道是不是军装穿在身上有些热，他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还有一滴顺着下巴滑落，落在了军装上面。

“有。”

王曼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个字的，只知道说出这个字，自己算是完蛋了。
要是达不到要求，岂不是又要连累大家不能解散了。

“好啊，那就准备准备，你们都准备好了，我就开始计时。”张继科说。

樊振东倒是没什么紧张的表情，他问旁边的人借来了一把刚组装完成的手枪，眨眨眼的瞬间就将它拆解开来，并且将部件整齐地摆在了王曼昱的桌子上，然后立刻依次拿起了零部件开始组装，速度快到王曼昱有些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就在王曼昱还在思考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流畅无阻拼装的时候，樊振东已经将组装好的手枪放在了桌子上。

“我准备好了。”樊振东说。

听到樊振东发出信号，王曼昱也立刻将手里组装了一半的手枪赶紧装好放在了桌子上。

“我准备好了。”王曼昱说。

张继科站起来走到两个人旁边：“樊振东，十一秒之内，王曼昱，十五秒之内。”
“准备——开始！”

口令一响，樊振东和王曼昱同时拿起了手枪开始拆解，只是樊振东的速度更胜一筹，当他开始拼装枪身时候，王曼昱才刚刚拆解完毕。王曼昱余光撇到樊振东的速度，咬着牙让自己的速度变快，她紧紧跟着樊振东的步骤来，只是双手还是有些止不住地在颤抖。
“啪”的一声，是卡上弹夹的声音，随机而来的就是子弹上膛的“咔咔”声，樊振东已然完成了所有的步骤。王曼昱此时还没有摸到弹夹在什么地方，她不断的催促自己快一些，在摸到弹夹之后飞速地开始往上套。同样的声音响起之后，王曼昱似是放松了一瞬，等到同样的让子弹上膛，王曼昱不假思索地抬起枪，恰好抵住了樊振东的眉心。

这几秒钟的时间，怎么这么漫长……

王曼昱松了口气反应过来，手中手枪的枪口正对着樊振东的眉心，自己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擦枪走火，弹匣里这颗仅有的子弹就会穿透樊振东的头颅。
王曼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她却看到了樊振东镇定的眼神。樊振东好像丝毫不害怕王曼昱会开枪，他的瞳孔波澜不惊，如同一片深渊。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王曼昱立刻将枪摔在了桌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是在庆幸樊振东的劫后余生还是自己。

“樊振东，拆装手枪用时10秒78；王曼昱，拆装手枪用时14秒78。你们这是商量好的？”

张继科似乎是意犹未尽，语气带着些揶揄。

“科哥你可不准耍赖，得放他们去吃饭了。”樊振东岔开话题，歪头看着张继科。
“你哥我又不是什么不讲信用的人，”张继科扭头对着大家说，“解散吃饭，下午两点半集合，饶你们半个小时休息时间，就当是我的补偿了哈。”

此话一出大家都撒丫子跑了，嘴里还不忘喊上两句“张少将万岁”。
王曼昱看着大家跑远，咬咬嘴心说不只要感谢张继科吧，怎么着也得谢谢樊振东。

“我去找许昕他们了。”

张继科丢下一句话也走了。

四下无人，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刚才那个心惊胆战的感觉还在王曼昱的心头不肯散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就是……我就是一时手快，真的很对不起。”王曼昱连连道着歉。

两句谢谢没说出口，好多声对不起倒是说得顺嘴又清楚。

樊振东并不在意：“没事，你这不也没走火么？”
“要是真走火……”王曼昱不敢往下说了。
“科哥没跟你们说，训练枪支虽然用真子弹，但是扳机根本扣不动？”樊振东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不能开枪？训练开始之前张继科好像是说过。但是王曼昱记不真切了，她只想，要是刚才自己真的扣动了扳机，那么樊振东就会立刻脑浆飞溅，这种事情不能发生。
好在，那只是训练枪，不是真枪。

王曼昱结结巴巴地说：“啊……说过……刚才太着急，我忘了。”
樊振东笑笑：“快吃饭去吧，再不去真要抢不上饭了。”
王曼昱想说什么，只是樊振东一味地催着王曼昱走。王曼昱走出几步路，又转头折到樊振东面前说：“前两天你带我去找我师兄，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谢谢你。”
樊振东愣了两秒，然后说：“不客气。”

目送王曼昱跑远，樊振东也准备慢悠悠回到食堂去，那锅包肉他才吃了两口，还没享受够呢。
只是还没走几步，自己的脚就被绊住了。
樊振东的小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毛团，还嗷呜嗷呜地叫着。樊振东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
那是一条通体银灰色的北极狼。

“你跑出来做什么？”樊振东说。

小狼被樊振东抱着，叫声没有停止，尾巴不停地摇来摇去。
摇得樊振东心痒。

TBC

Chapter Text

王曼昱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大口喘气尽力让呼吸和心跳变得平稳，一只手还不忘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床头的闹钟显示是凌晨四点，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两个小时。
又做噩梦了，并且是同一个噩梦。每次精神力不足的时候，王曼昱总是会梦魇，甚至有一次精神力严重不足，王曼昱被魇住迟迟醒不过来，惠灵顿塔的医生束手无策，还是Tom不顾医生的阻拦注射了一管向导素才让王曼昱慢慢从昏睡中醒过来。
至此之后，王曼昱每次长时间的梦魇，都会用向导素来当做解药。

平复好情绪之后王曼昱去厨房喝了一杯冰水，冰凉的饮用水下肚让王曼昱的头脑愈发清醒。此时的王曼昱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她悄悄走到了女儿的房间，打开房门之后看到王靖玄睡得安稳，王曼昱又轻轻掩上了门。

回到卧室，王曼昱打开书桌上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这台笔记本电脑早就已经是食堂淘汰的款式，因为部件和电池的老化就连插着用电器掉电也非常得快。王曼昱拿出抽屉里层的光盘放入了笔电的光驱里面，不一会电脑屏幕蹦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几个视频文件。王曼昱随便点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和画面就在王曼昱眼前呈现了出来。因为光驱系统的老旧和光盘的磨损，视频的画质也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还会有乱码和卡碟的情况。但即使是有着这些外在的因素不能让画面完美的呈现出来，王曼昱依然清晰地记得视频里的每一个镜头和每一句话。
物是人非，王曼昱看着这些视频画面只有一阵又一阵的目涩。

外面的天空似乎有出现太阳光的迹象，笔记本电脑上的时间也从四点多慢慢走到了五点，再过一个小时王曼昱就应该去楼下的操场跑步开始晨练，八点钟要叫女儿起床准备去上学。
索性现在也睡不着了，王曼昱打算换上衣服就下楼去跑步。

经过王靖玄的房间的时候，王曼昱听到女儿好像是在说梦话，但是声音太小，王曼昱在门外听不真切。走到王靖玄的床边，王曼昱这才听到女儿嘴里在念着什么。
王靖玄在说，Daddy，Mommy，靖儿。
王曼昱摸了摸女儿的脸蛋。

“Yu，在想什么？”

Alice的声音打断了王曼昱的回忆。
王曼昱睁开眼睛，看到了吊在空中的无影灯和站在一旁的主治医生Alice。

“Sorry，我好像睡着了。”
Alice推了推眼镜：“没关系，刚才我只是在记录数据而已。有心事？”
王曼昱苦笑一声：“我大概没有没有心事的时候。”
“忧思过度不会有利于你恢复精神力的，你昨晚睡得不好？”
“几乎没睡。”
“又做噩梦了？我记得我上周刚给过你一盒向导素。”
“不能总依赖向导素，我担心成瘾。”

Alice沉吟了一会，说：“你伸出精神触丝我看看。”
“不要了吧，”王曼昱拒绝说，“我再休息休息就行了。”

Alice不说话，依照王曼昱对Alice的了解，如果王曼昱不听她的话，自己大概是不可能走出她的实验室的。

“好吧好吧……”

王曼昱的瞳孔慢慢变成了金色，身后出现了几缕精神触丝，但是这些精神触丝与寻常向导的精神触丝不一样，王曼昱的精神触丝看起来，并不能链接哨兵。

“Yu，打碎桌子上的烧杯。”

Alice发出了指令，王曼昱的精神触丝飞快的延伸到了实验桌前，然后如同鞭子一样奋力一挥，烧杯应声而碎。

Alice点点头：“可以了。”

王曼昱收起精神触丝，金色的瞳孔也逐渐变成了寻常的颜色。

“没事吧？”王曼昱试探性地问。
Alice敲敲病历本：“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今天的精神力数据比起上一次的记录，明显要差了很多。”
“可能就是昨晚上没有睡好。”
“还有一件事，Yu，你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用精神触丝连接哨兵并且进行精神图景的清理吗？”
“嗯，还是不行，我现在的精神触丝只能用来攻击。”
“那你的精神体呢？”
“和之前一样。”
“你这样，回到帝都塔可怎么办？”
王曼昱惊讶：“你知道了？”
Alice点头：“Tom今早上跟我说过了，他对我说希望我能在你走之前治好你。”
“他怎么比我还着急。”
“可能是担心你回到帝都塔之后没有我这么高水平的医生给你诊断而已。”Alice默默地夸了夸自己。
Alice虽然平时不太爱笑，但是偶尔会语出惊人，说几句冷笑话。
王曼昱也顺着Alice的话往下说：“你这么说我可不想回去了，我会想你的。”
“目前的我并不需要你的想念，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再说吧。”
王曼昱撇撇嘴：“天被你聊死了。”
“OK……我也会想你的，Yu。”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肉麻啊！”

两个人闹了一会，Alice收起了笑脸。

“好了我们说回你的情况，Tom给我下达的命令，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完成。”
王曼昱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没关系，我去跟他说就好了，他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Yu，你知道你没有办法连接哨兵的原因是什么。”

王曼昱低头不语。
见王曼昱这样抵触这个话题，Alice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也许回到你的哨兵身边，你的精神力恢复会好一些，你可以试着跟他连接看看，如果能结合的话最好。”
“我知道了。”
Alice学习王曼昱摆手的动作：“你每次都这么说‘我知道了’，Everytime。”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听Alice医生的话的。”
王曼昱说着比了一个发誓的手势，成功又让Alice笑了出来。
“好了不说我了，你和Eric相处得还好吗？”
王曼昱冲着Alice不怀好意地眨眨眼，Alice则是有些脸红。
“他是个不错的人……”
王曼昱沉声道：“我希望我走之前，能看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Yu，不必担心，等我结婚的时候，我会传Email给你。”
“我一定会来参加的。”
“要带上你的husband和靖儿一起来哦。”

Alice又学着王曼昱的样子，向王曼昱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
离开了Alice的实验室，王曼昱仍然是心事重重。

在来到惠灵顿塔之前王曼昱的精神力就出现了问题，从王靖玄的出生到再次分化成S级向导，王曼昱的精神体也没有办法显现出来，精神力匮乏难补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精神力方面的专家Alice帮助王曼昱治疗了五年多，效果甚微。
但意外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精神触丝的攻击力却是不容小觑。这让Alice十分困惑。

Alice不知道当年王曼昱为什么要离开帝都塔来到惠灵顿塔，也不知道为什么王曼昱会突然失去连接哨兵精神疏导的能力，王曼昱三缄其口，Alice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但是身为医生的Alice还是告诉王曼昱，这种情况一定会改善的，不要担心。Alice也坚信只要王曼昱回到自己的哨兵的身边，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王曼昱心说Alice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这个问题能这么顺利地解决，王曼昱就不用为此劳心伤神。

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回到他的身边呢。

手腕上的光脑传来了消息提醒，王曼昱赶回办公室之后立刻打开了光脑。是张继科的留言，大概说的是孔令辉知道了情况，正在跟惠灵顿塔的人沟通，回国的事情把握很大，让王曼昱放心。消息的最后，张继科还不忘回复昨天晚上王曼昱发过去的女儿的照片，说孩子真漂亮，长得像你，也像他。

王曼昱也这么觉得。

有了孔令辉和张继科的帮忙，王曼昱的回国申请流程走得很快，不到一周的时间Tom就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虽然塔里的高层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白纸黑字的帝都塔调令就摆在谈判桌上，并且之前他们又做了无礼的举动，他们再怎么想留下王曼昱，也是行不通的事情了。
再说当年，也是因为等价交换，王曼昱才会远走他乡。

临走之前，王曼昱请求Tom在履历里面抹掉自己有关精神力匮乏的一切数据和检查报告。

Tom听到直接拒绝了：“Yu，我不能这么做。”
王曼昱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动作：“拜托了，别写进去。”
“你现在的情况应该让你的长官和husband知道，然后让他们去给你找医生进行治疗和复健。”
“我会自己告诉他们的，但是Tom，拜托你别写在履历里。”

王曼昱当年的事情Tom知道一些，见王曼昱这么坚决，也不再坚持。

“好吧，Yu，你回到了帝都塔，也要继续治疗。”

只是王靖玄不明白Mommy为什么要突然给她申请退学，并且把家里的行李一一打包起来说要搬家。

收拾行李的时候，Annie跟Giselle也过来帮忙，Annie非常不舍得王曼昱离开，她十分珍惜王曼昱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朋友，并且真心把她当做妹妹来对待。王曼昱一走，Annie的生活将会无聊很多。Giselle也是同样，她为自己有一个会说中文的好朋友而感到骄傲，甚至她和王靖玄还约好将来要一起去同一所中学，甚至同一所高中和大学。
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Darling，衷心祝愿你回国之后一切顺利。”Annie一声一声地啜泣，感性的女人总是这样。
王曼昱亲了亲Annie的脸颊安慰道：“回国之后我会跟你联络的。”
“你要给我写邮件，通视频电话，还要给我寄C国的纪念品！”
“当然，我一定会。”
“回国之后，你要把一切真相都跟你的husband讲清楚！”
“你还记得呐。”
“当然！我一定要看到你们和好才可以，这是我一辈子最在乎的事情！”

王曼昱曾经简短的跟Annie提到过她和樊振东的事情，即使王曼昱已经省略了很多在她觉得非常难过又痛苦的片段。Annie听了之后非常痛心，更是哭个不停，泪眼朦胧地问王曼昱这几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上帝要这样对待你。王曼昱不知道应该安慰些什么，只是抱着Annie，一遍又一遍的说我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
回到家的Tom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Annie只是说她的心里十分难过。

王曼昱重重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做最后的告别。

“Jing，等你去了C国，你会想我吗？”Giselle看着自己的Mommy跟Aunt Yu抱在一起，她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抱住了王靖玄。
“Of course！等我去了C国，我们也要做好朋友哦！”
“没有你陪我，都没有人跟我一起玩Table tennis了……”
“等学校放假，我会跟Mommy回来找你玩的，你要在家里等着我哦，我们要继续一起玩Table tennis。”
“我答应你！我也会跟Mommy说，我要去C国找你玩。”
“我们说好了哦。”

两个孩子也抱在了一起，王靖玄还不忘问问Giselle的麻花辫是怎么编起来的，她要Mommy学会之后也给自己这样编头发。

踏出惠灵顿塔的那一刹那，王曼昱感到轻松但又有些沉重，矛盾的心情又让她眼眶微红。Annie带着Tom和Giselle来给王曼昱和王靖玄送行，在登机之前，Annie又拉着王曼昱的手说了好久的话，王靖玄把王曼昱买给她的用来奖励考试得一百分的乒乓球拍送给了Giselle，两个人又再次承诺，永远不忘记对方。
依依不舍地过了安检口，张继科的消息也传了过来，他问王曼昱登机了没有，等下了飞机，自己会去机场接她们然后去帝都塔找孔令辉报道，最后还不忘提醒说现在的帝都有些冷，多穿件衣服。

王靖玄拽了拽王曼昱的手：“Mommy，我们要去找Daddy了吗？”
王曼昱蹲下身亲了亲女儿说：“对，我们要去找爸爸了。”
“可我把最珍惜的乒乓球拍给了Giselle，我没有给Daddy准备见面礼……”王靖玄低下了头。
“没关系，靖儿本身就是爸爸的礼物不是吗？”
“Dad……爸爸会不会打Table tennis？”
王曼昱点点头：“爸爸可会打乒乓球了。”
王靖玄张开双手搂住王曼昱的脖子：“那以后我要爸爸妈妈都陪我打乒乓球！”
“好，爸爸妈妈都陪你。”

飞机外的云层很美，但是王曼昱却无心欣赏。此刻的她希望飞机飞得快一些，最好现在就能降落在帝都机场，但是时间太快她又来不及准备，只好祈祷两地的航线距离长一些，留给她足够的犹豫时间。

把王靖玄哄睡着了之后，王曼昱打开随身的小行李箱拿出了一条旧围巾，上面也没有什么花纹，颜色也有些老土的墨灰色，围巾面料的起球程度显示出了它的主人是多么的爱不释手。
王曼昱将它挂在了座位旁边。

当飞机完全停稳落地之后，王曼昱如释重负。
帝都的天气真的有些冷，不过好在她们在下飞机前就换好了厚衣服，王曼昱将这条围巾围在了王靖玄的脖子上。

“妈妈，我好热，我不要围围巾。”王靖玄说着就要把围巾扯下来。
“不可以，天气太冷了，冻着会感冒的。”王曼昱制止了王靖玄的动作，又重新把围巾整理好。
“妈妈不冷吗，围巾给妈妈戴！”
“妈妈不冷。”

冷风灌进王曼昱的大衣里面，刺骨的温度提醒着王曼昱现在已经完全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就连冷空气都是那么让人熟悉。

“靖儿，机场人太多了，妈妈抱你走，你抓紧妈妈。”

还没等王靖玄回应王曼昱就一只手把王靖玄抱在怀里，一只手推着行李箱往机场外面走。
帝都机场的人真多啊，登机的送机的下飞机的来来往往，王曼昱尽量不被巨大的人流影响，往出口走去。
刚走出候机厅，王曼昱就听到了有人叫她的名字。

“师兄。”

张继科朝她们走了过来，并且顺手拿过了王曼昱的行李箱。

“靖儿，这是妈妈的师兄，你叫继科叔叔。”王曼昱对王靖玄说。
靖儿乖乖地说：“继科叔叔好，我叫王靖玄，我五岁了。”
张继科凑近说：“你好靖儿，我叫张继科。”
“我还没去领托运的行李，师兄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张继科说，“刚才我已经去了，都在后备箱里面。”

张继科打开汽车后备箱，几个大箱子被整齐地摞在一起。

“谢谢你了师兄。”
“上车吧，有什么事情车上说。”

车子后排有儿童座椅，王曼昱把王靖玄安顿好之后坐上了副驾驶。王靖玄在飞机上没休息好，张继科将车速压得很匀，不一会王靖玄就在后座睡着了。看到王靖玄睡着，张继科这才开口。

“你瘦了好多。”
“没办法，白人饭太难吃。”王曼昱开着玩笑。
“都好吧？”
“一切顺利。”
“等下回了塔里，先把靖儿放下，你的宿舍已经安排好了。”张继科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睡着的王靖玄。
“哦，行……”

王曼昱以为张继科要说什么你继续跟樊振东住一起这种听起来很像鬼话的话。
没听到他的名字，王曼昱松了口气。

“塔里还是老样子吗，我怕我离开太久，都不认得路了。”
“没怎么变，就是多盖了几栋宿舍而已，这两年新兵可多了，你回来了可帮我管管，我再也不想带新兵训练了。”
“哈哈，师兄你也有嫌烦的时候。”
“没办法，一年不如一年咯，就你们那届还说得过去。”
“我就当师兄你夸我了。”
“本来也没说你不好。有你回来，我就能轻松很多了。”
“大家都还好吗？”
“都很好，小朱她们一直盼着你回来呢，她们看见你，心里肯定高兴。”
“妈妈，我们到了吗？”王靖玄醒来，迷迷糊糊地说。
张继科说：“快到了。靖儿，等下你是想跟着妈妈和叔叔一起参观高塔，还是回家继续睡觉？”
“想去参观！”小孩子总是对玩更感兴趣。

帝都塔军区近在眼前，王曼昱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TBC

Chapter Text

让人崩溃的新兵训练终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虽然在训练期间马龙和张继科给大家布置了无数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大家也是踩着两个长官的红线顺利达到了所有的要求。最后几天进行的结业测试又让大家紧张了一会，本来想着测完立刻就能出成绩，没想到马龙说成绩暂时不公布，之后再说。
不过两位长官口中的迎新晚会也确有其事，马龙告诉大家三天的休息时间过后就是整个帝都塔的迎新晚会，这三天时间内大家可以出塔去置购一些需要的东西和用品。

“可是两位长官，我们的工资卡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啊！”有胆子大的男生在一边起哄。
马龙笑着开口说：“要不这样吧，我跟着你去买昂，然后结账的时候刷我的信用卡。”
“行啊龙哥，你只要不害怕我把你的信用卡刷爆就行了。”

插科打诨过去，马龙告诉大家，三天之后的迎新晚会是个新潮的化妆晚会，大家别忘了去买个面具，别到时候参加晚宴看到大家都带着面具只有你自己没得面具只能有香槟酒杯来挡。

张继科说：“迎新晚会大家尽兴地玩，第二天你们的光脑会通知你们依次来到等级分化办公室来测试等级，等大家登记完等级之后，结合你们最后的结业成绩，我和马龙会把你们分编到不同的队伍，也有不同的直属长官来领导你们。”
又有胆子大的人问张继科：“长官，有编入特工队的可能吗？”
“哟，你挺有信心能编入特工队啊。”张继科笑着说。
“报告长官，我听说之前有哨兵新兵训练结束就直接编入特工队出任务去了！”

此话一出，人群骚动了一会。新兵训练结束连士官军衔都没有的人居然能直接编入特工队，这是何等的优秀和荣耀。
在哨向学校，战斗科的老师好像也提到过这个人，但是有没有说名字王曼昱记不真切了，通识课太过无聊，王曼昱总是打瞌睡，也许就是在自己打瞌睡的时候，老师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你消息真是灵通昂，确实有这回事。”马龙说。
“是谁啊，长官能不能告诉我们名字？”

大家也跟着起哄问这个人是谁，王曼昱也有些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她抬起头向马龙投去渴望的目光。

张继科说：“这人你们见过啊，就是A级哨兵二级军士长樊振东。哦不是二级了前两天他刚晋了级，现在是一级军士长。”

原来是他。
王曼昱喃喃。

那天拆解手枪的时候王曼昱已经领教过了樊振东的实力，在王曼昱的认知中，十一秒之内已经算是顶级好的成绩了，没想到下午训练的时候，张继科说对于樊振东来说十一秒都已经算是慢的速度，他最快的速度可以在八秒之内完成。
原来那天说十一秒之内，完全就是给了张继科一个台阶下，好让他放所有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王曼昱还对自己14秒78的成绩沾沾自喜，心里还想着自己是所有新兵里面第一个达到张继科要求的人，没想到下午训练开始之后张继科直接把标准压缩到了十二秒。
不知道为什么，王曼昱总有种自己被耍了感觉，怪不得当时组装的时候余光撇到桌子对面的樊振东，他的动作那么熟练又轻松，合着是根本不着急，只在这里等着她王曼昱呢。
但是王曼昱转念一想，万一人家说了个八秒之内，自己组装却连十五秒都进不去也是够丢脸的，好在他的十一秒和自己的十五秒看着没有多少差距，这也让王曼昱有了突破自己的机会。

迎新晚会他会去吗？自从那天跟自己拆装完手枪之后，王曼昱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两个人又因为不是什么很熟的关系，也不好意思开口去问别人，这样一算也有小半个月没有看到樊振东了。

“人家樊振东天赋高，训练也刻苦昂，每天练到凌晨，天不亮又去训练。你们别光看他编入特工队神气，也看看人家背地里的刻苦训练昂！你们天天偷懒磨洋工，还想编入特工队？”

马龙开启了絮絮叨叨的模式，但是大家都不以为然。毕竟能被选入特工队的人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而大家都默认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能力。虽然羡慕那些有有天赋的同僚，但是承认自己的平庸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特工队啊，王曼昱咀嚼着这三个字。军衔晋升每个人都有机会，但是编入特工队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哨向学校的老师说过，白塔下发任务都会按照人物等级来决定谁去执行，任务等级一般分为甲乙丙三级，甲级最难，依次类推。但是等级最低的丙级也不是最容易的意思，只要是能让特工队出去解决的事情，都不会非常简单，因此白塔不仅要培养优秀的哨兵和向导，还要培养与之相联系的医生。不过军区里的医生大多都是普通人，再就是有安抚能力的向导。

张继科说：“只要认真训练，个人能力突出，都有编入特工队的可能，所以大家要把训练放在第一位置。”

王曼昱暗琢等下解散之后先回宿舍洗个澡，然后出去逛逛街放松放松，回到宿舍之后睡他个一天一夜，摆脱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十二点上床睡觉的可恶的生物钟。
但是等下经过帝都塔的时候，王曼昱决定再把每个楼层的门牌号挨个记一遍。
要怪就怪帝都塔实在是太大，楼层又高，转上几圈就给转晕了。之前去给办公室的长官送材料，王曼昱愣是在迷宫一样的楼层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长官本人自己下来找。

“曼昱，你等下要出去吗？”

同是向导的范思琦戳了戳王曼昱。两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关系就不错，经常一起训练。

“嗯，我打算先回去洗个澡，再出去逛逛街。”王曼昱点头。
“我也想去，我们三个人一起吧？”站在王曼昱前面的陈幸同转过头来说。

陈幸同是毕业成绩里面的向导第二名，并且她的男朋友就在帝都塔里面工作。陈幸同在学校里的时候说男朋友分化之后就被强制扭送进哨向学校，等到正式进入帝都塔，两个人才有机会正式见了面。本来以为哨兵和普通人的恋爱要到此为止，没想到不久之后陈幸同也分化了第二性别，正好是一名向导。
普通人的恋爱互称男女朋友，哨兵和向导的恋爱则是互称伴侣。
这是陈幸同觉得“伴侣”这两个人太过正式又有些肉麻，不如男朋友和女朋友来的顺口。

“当时见他的时候，我哭个不停，我心想我和他的恋爱真是走到头了。结果没想到，我也分化了，当我从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我心想我不会分化成哨兵了吧，我可不想跟哨兵哨哨恋啊！我躺在床上想我跟他是彻底的完蛋了。结果又没想到，我的第二性别竟然是向导，天知道我有多开心！”

陈幸同如是说。

“可以啊，曼昱呢？”范思琦转头问王曼昱。
王曼昱点点头：“当然可以啦，但你们可得等我把澡洗完啊，我洗澡很慢的。”
“等你等你，我等下也要先去找我男朋友。”陈幸同说。
范思琦笑着捅了捅陈幸同：“哎你怎么不跟你家男朋友一起出去啊？他叫啥名字来着……周……”
“好像是叫周启豪？”王曼昱说。
陈幸同默默翻了个白眼：“对，就是这个名字。哎呀，他这两天可忙了，才没空陪我出去呢。不管他，我们去玩就好了。”
“那我们等下就在宿舍门口见啦。”范思琦说。

三个人走在一路上吵吵闹闹，在宿舍门前分开。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可把大家都憋坏了，走出帝都塔的那一刻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天天在训练场穿作战服，要么就是参加会议穿军装，自己带的衣服都还没机会穿一次。王曼昱在穿衣镜前面一件又一件的比划着，不知道穿哪件的好。
挑来挑去，还是穿了最开始的那一套衣服。

王曼昱出了宿舍楼就看到了范思琦等在那里。范思琦看到王曼昱来了，招手示意王曼昱赶紧过去，王曼昱快步走过去问是不是等了很久。

“我也刚来，哎，你看那边。”

顺着范思琦手指的方向，王曼昱看到了跟周启豪抱在一起的陈幸同。

“他们两个人，小别胜新婚啊。”王曼昱笑着说。
“可不是，不过他两个人感情真好啊。”范思琦感慨。
王曼昱听出了范思琦话里的深意：“你这么羡慕，是不是你也想谈恋爱了啊？”
“才不想，每天光训练就累死了，哪还有时间谈恋爱，难不成要顶着一身臭汗去约会？”
“也是，而且我们在塔里面，伴侣也只能在塔里面找吧，然后还要经过结合测试什么的，好麻烦。”
“你有问题王曼昱，你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王曼昱急急地反驳：“我才没有！”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没有注意向他们跑过来的陈幸同。

陈幸同问：“你们说啥呢，这么高兴。”
“看你跟你周启豪这么甜蜜，我们都被迫吃狗粮了。”王曼昱揶揄陈幸同。
“就是就是，刚才曼昱还……”

范思琦话没说完，就被王曼昱捂住了嘴巴。

三个人在百货大楼里面转来转去，怎么样也选不出自己最喜欢的款式。

“你们说，那个假面舞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范思琦问。
“必须要穿礼服吗？”王曼昱接着范思琦的话问。
陈幸同在镜子前面比划着衣服说：“我听周启豪说，大概就是什么一大堆人穿着燕尾服和晚礼裙戴着面具在那里跳舞啦。”

虽然这种浪漫的桥段在小说和偶像剧里面反复上演，但是真真正正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王曼昱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且他们还是军人，怎么还要搞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范思琦说：“舞会就算了，还要戴面具，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知道，”陈幸同放下衣服坐到两个人中间小声地说，“我听周启豪说，这个假面晚会大概就是一个超级大的相亲大会，如果有哨兵和向导们看对了眼，那就……”

陈幸同不再说了，只是比了比手势，两个人直接秒懂。

“真像你这么说，那也太无聊了。”王曼昱说。

跳舞就跳舞，怎么还搞上相亲了，而且还是抽盲盒。

范思琦点头：“曼昱说得对，谁知道对方带着面具长什么样子，万一向导找上向导，哨兵找上哨兵可怎么办？咱们塔里好像没有哨哨或者向向恋吧？”
“这个不用担心，”陈幸同摆摆手指表示不可能，“哨兵和向导入场前都会带上特殊的标记，这样即使戴着面具，也知道对方是哨兵还是向导了。”
范思琦还是觉得有些无语：“到底是谁爱看这种一见钟情的戏码……总不能是那些个长官吧……”

老掉牙的爱情故事，总有人爱看。

今晚的假面舞会，他会不会来呢？

王曼昱问：“今晚上的晚会，塔里所有人都会来吗？”
“对，只要不是有事情或者真的不想来的，都会出席，”陈幸同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但是特工二队的人好像来不了，我听周启豪说他们半个月前就出任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第二特工队，是不是樊振东在的那个特工队？

陈幸同又补上一句：“今天两位长官说的那个樊振东，就在第二特工队里面，他们的任务地点好像是在国外，总是不是简单的任务。”

来不了啊，王曼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看着服装店里眼花缭乱的衣服，王曼昱瞬间没了兴致。穿什么都好吧，穿什么都无所谓。

范思琦说：“晚会里面有没有点心？总不能一晚上都站在那里吧？”
“有有有，反正咱们也不奢望什么一见倾心，只管埋头苦吃好了。”陈幸同说。
范思琦捏捏陈幸同的脸说：“你还想什么一见倾心啊，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应该是跟你男朋友赶紧去做结合测试，看看你俩匹配度有更多么高。”
“我同意。”王曼昱补上了一句。

晚会开始之前，王曼昱在洗手间看着穿着黑色包臀裙礼服的自己，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这条裙子本不是王曼昱相中，只是范思琦和陈幸同一定要王曼昱去试试。黑色的荷叶一字肩抹胸和带着一些拖尾的包臀裙衬得王曼昱身材出众，让只化了淡妆的王曼昱的气质变了许多。
但是这条裙子也太露了！
王曼昱从没穿过这么“凉快”的裙子。
好在等下要戴着面具，否则自己要脸红一晚上，王曼昱在心里想。

晚会在日落之后准时开始，就连平时在塔里忙不开身的人也来参加这次的迎新晚会，大厅里面热热闹闹，交谈声络绎不绝。
帝都塔的主席先是发表了冗长的讲话，无外乎就是欢迎新兵入塔之类的，再就是哨兵首席王励勤和向导首席孔令辉挨个讲话，长官们都打着官腔，让大家觉得无聊透顶。人都在那里坐着，心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在不断地催促之下，假面舞会正式开始，大家纷纷戴上了拿在手里的面具。

王曼昱对跳舞没有兴趣，只是想看看陈幸同说的点心在哪里。王曼昱在人群之中穿梭，终于是找到了甜品台。因为大家都带着面具，走到眼前，王曼昱才发现陈幸同和范思琦也在，还有周启豪。
见到王曼昱去了，范思琦和陈幸同连连夸赞今天晚上的王曼昱简直就是美呆，这条黑色包臀裙简直是太适合王曼昱。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暴露哎，再加上空调吹得这么狠。”王曼昱抱臂以表示大厅里中央空调的温度之低。
“大厅外面有阳台，你先去那里坐会吧。”范思琦指了指远处的玻璃门。

王曼昱点点头，拿起一杯香槟就往阳台走去。

九月的晚风还带着一些余热，比起大厅里的冷气，还是自然风更舒服一些。阳台上没有别人，玻璃门一关，大厅里嘈杂的声音就被隔绝了起来。王曼昱倚在栏杆上喝着香槟，享受着片刻的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王曼昱想起了樊振东。

“喵。”

一声猫叫传入王曼昱的耳朵里。
王曼昱弯腰抱起躺在自己脚边的三花猫，轻轻地给它顺着毛。

“小咪，你也在想他吗？”

明明自己只跟他有两面之缘，可是当听到他不会来参加迎新晚会的时候，王曼昱的心还是空了一块。他那样的优秀，让人不由自主地关注他。
他在哪里出任务呢，是甲乙丙什么级别的任务呢，为什么这个任务还没有结束呢？
手中的力度太大，扯痛了小咪，它又叫了一声。

王曼昱，你想得有点多了。

杯中的香槟已经见底，王曼昱贪恋这个味道，想再喝一杯。王曼昱放下小咪，小咪“嗖”得一下窜了出去。
王曼昱不再管它，推开了玻璃门。
大厅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关上了天花板的大灯，只有几个墙壁上的小灯还亮着。环境变得昏暗，交谈的声音不曾减弱。王曼昱在人群里面挤着走，嘴里还不忘说一句“借过”。
只是不知道是谁撞了一下王曼昱，王曼昱失去平衡，差点要倒下去。

“小心。”

王曼昱的手腕被捉住，他的力道很大，将她的身体拉了回来。
好熟悉的声音。
即使他也戴着面具，在昏暗的环境下，王曼昱还是认出了他。

王曼昱说：“谢谢……”
“你的心跳，”樊振东说，“又跳得好快。”

樊振东总是说这种话，是在炫耀他超级敏感的听力吗？
只是感谢这昏暗的灯光，让王曼昱脸上的绯红不是那么的明显。
樊振东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大概是黑色的吧，因为灯光太暗，实在是分不清颜色。
周启豪不是说，他们赶不回来吗？

王曼昱追问：“我戴着面具，你怎么认出我的？”

樊振东没有立刻回答，他眨眨眼睛说：“因为……”

因为听到了跟之前同样的心跳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到你在拆装手枪的时候。与那些时候相同的，心跳。

周围一下子变吵了，王曼昱没有听到樊振东在说什么，她凑近了一些，对着樊振东的耳朵大声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没听到啊，樊振东低头咧了咧嘴角，对王曼昱说：“没什么。”
“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王曼昱说完就转过了身，她时不时地回头看，确认樊振东跟在她的身后。樊振东没有问王曼昱要去哪里，抑或者是我们要说些什么，只是跟着眼前的人在人群之中挤来挤去。
好在阳台上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都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王曼昱表示抱歉：“刚才里面太吵了，你最后说的话我都没听到。”
樊振东摇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听不到也没关系。你的裙子，很漂亮。”

虽然是一句夸赞，但是樊振东的目光并没有在王曼昱身上流转，而是眺望着远方。

“谢谢，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西装。”
“在塔里不是穿军装就是穿作战服，没几次机会能穿自己的衣服，这身西装还是当年毕业的时候买的，很旧了。”
“也是为了迎新晚会吗？大概这种礼服，大家都是为了今天晚上这种场合才穿的吧。”
“我们当年可没有这么豪华，只是坐在一起听领导们训话，再就是凑在一起跳舞。”

跳舞不是王曼昱所擅长的，她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王曼昱问：“你不是出任务去了吗？”
“你怎么知道，”樊振东说，“上午刚回来，听说有迎新晚会，收拾收拾就过来了。”
“啊……我朋友的男……伴侣是哨兵，听他说的。”
“看来他的消息不太准确。”樊振东笑笑。

不知道再挑起什么话题，两个人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樊振东先开了口：“恭喜你，新兵训练结束了，科哥没把你们训得很狠吧。”
“谢谢，师兄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心里都明白。”
“下次别再这么不小心了。”
王曼昱没反应过来樊振东在说什么，顿了一会之后说：“这里面太黑，什么都看不见，”王曼昱顿了顿，又说，“不过对你们哨兵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的吧，夜视是你们最基本的能力。”

哨兵的视力在暗处或者夜晚的时候会得到加强，拥有夜视的能力。如果身边有向导随时调节哨兵的五感，那么夜视的能力还会更强。

“对，所以我才能看到差点摔倒的你。”樊振东点点头说。

晚风里的余热散去，吹在身上有些凉，王曼昱真的后悔没有戴个披肩或者外套出来，这下里外变得一样冷了。

“喵。”

小咪从阳台外的树枝上跳到王曼昱的怀里，小火球一样的体温温暖着王曼昱。

“小咪，你跑到哪里去了！”王曼昱撸着小咪的毛，还不忘摘下挂在它身上的树叶。
“你的精神体吗？”樊振东也同样倚在栏杆上问。
王曼昱说：“对，一只三花猫。”

三花猫跳到栏杆上，以一种非常高傲的姿态注视着樊振东。樊振东抬手想摸一摸小三花的头，就在手掌贴到头皮的那一刻，小三花灵巧地躲开，立刻跑到了王曼昱的身后。
小猫见到生人，总是有些抵触的。

王曼昱的声音有些抱歉：“小咪它很认生。”
“没关系。”樊振东并不在意。

然后王曼昱听到嗷呜的一声，一只银灰色的狼出现在了樊振东脚边。它蹭了蹭樊振东之后，又在王曼昱的脚边走来走去。

每一个哨兵和向导都有自己的精神体，哨兵的精神体大多数是体型比较庞大的攻击性比较强的动物，而向导的精神体一般都是灵巧的小动物，并且有非常强的潜伏能力。大多数时候，精神体的所作所为都反映着主人的内心活动。

小猫看到小狼，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小狼不出声，只看着自己面前小小的三花猫。
小猫又喵呜一声，扭头又跳上栏杆，借力跳到了树枝上。小狼跟在小猫的后面，只是跳到栏杆上的时候脚滑了一下，差点掉下来。不过小猫没有等它，直接消失在了树枝里面。小狼嗷呜嗷呜叫出声，也扑了过去。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远，然后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就听到了远处的一声狼嚎。

樊振东斟酌着用词：“我的小狼看见新朋友，有点，激动。”
王曼昱想到刚才的场景，忍着笑说：“它好像有点胖。”
“所以我叫它小胖。”
“它会不同意的吧？！”
“但我看他挺乐在其中。”

又一阵冷风吹过来，王曼昱打了一个哆嗦，早知道刚才不让小咪跑远了，这样抱在怀里还能暖和一会。王曼昱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身上暖和了起来，她转头看过去，原来是樊振东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王曼昱身上。
西装上的洗衣粉味道很浓，王曼昱心想这种衣服他不会是用手洗的吧。

“谢谢。”
“你总是对我说谢谢。”樊振东皱了皱眉。
“你出汗了，这样会感冒的。”王曼昱转移了话题。

王曼昱看着只穿着白衬衫的樊振东，他好像是有些出汗，衬衫黏在了身上，然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肌肉。

“没关系。”
“你也总是对我说，没关系。”

王曼昱拿同样的话呛了一声樊振东。

樊振东说：“我们哨兵身体好，不会轻易感冒的。”

王曼昱咬咬嘴唇，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这个阳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并且大厅里的人并没有关注他们。

“这是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太熟练，你要是不愿意的话……甩开手腕就好了。”

王曼昱的身后出现了一缕精神触丝，小心翼翼地缠在了樊振东的手腕上。
樊振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和缠在自己手腕上的来自王曼昱的精神触丝，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新兵训练并没有教向导怎么使用精神触丝来帮助哨兵降低五感敏锐度，张继科也说过这种帮助哨兵调节之类的东西手把手教也太那个了，每个向导天生都会，也不需要教什么。
樊振东感觉到自己不那么热了，出的汗也少了一些，再有风吹在身上也没有那种凉爽的感觉。
王曼昱调低了他无感的敏锐度。

“不要对我说谢谢。”王曼昱制止了将要出声的樊振东。
“我不是说这个，”樊振东说，“我是想问，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算是朋友吗？有过几面之缘可以算是朋友吗？
王曼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精神触丝缠绕着的那个手腕。
还有一起玩的小猫和小狼。

算吧，算是朋友。

王曼昱笑着说：“当然，算是朋友了。”

王曼昱感似乎是受到樊振东的精神识海，对自己打开了。

TBC

Chapter Text

对于塔里提出的强制配对通知，王曼昱一开始并不在意。
这种命令三天一小来五天一大来，甚至在每周每月的高层例行会议上面，A级向导王曼昱还没有配对哨兵的事情总要被这些长官们提溜出来再说一次。当然这些所谓的“批评”对于王曼昱来说只当这是不痛不痒的耳旁风，毕竟塔里没有配对的向导这么多，凭什么就先轮到她王曼昱。
额所以这次真的轮到了。

王曼昱不可置信地拿着这一纸文件左看右看，试图看出一些这是伪造的假文件的破绽，这只是她的顶头上司兼师兄张继科给她开的玩笑。直到最后张继科颇为遗憾又有些幸灾乐祸地拍了拍王曼昱，王曼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真的要被塔里这群老不死的给卖了。

王曼昱身为帝都塔少有的A级向导，确实要比一些普通向导更受塔里的关注。在这个向导哨兵分布严重失调的帝都塔，作为A级向导这个等级出来的那一瞬间，王曼昱只觉得被塔里所有如狼似虎的哨兵给盯上了。
更何况是王曼昱这种年纪小级别又高的向导。

“师兄，你别跟我开玩笑了。”王曼昱把文件放在桌子上，心虚地拿起杯子想要喝水，但是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已经喝光了。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看刘元帅的亲笔签名就知道了。”张继科早就看穿了王曼昱心虚的把戏，拿过水壶给王曼昱的水杯倒水。

“我可以不接受吗？”

王曼昱抱着最后一点可能的希望发出疑问，接着就被张继科无情地拍在了沙滩上。

“不接受也可以，你看到帝都塔的大门了没有？从那走出去再也不回来，就可以了。”

王曼昱尴尬地眨眨眼睛，不再继续这个“拒不接受”的话题。

“可师兄，你也没有结合，为什么塔里不下命令给你，却让我被强制结合？”
张继科撇了一眼王曼昱：“你师兄我是帝都塔乃至全国唯一一个S级向导，军衔还是少将，你是吗？”

王曼昱哑口无言。
在白塔里，等级和军衔能够说明一切问题。张继科就算比王曼昱的年纪要大不少，但是张继科是最稀缺的S级向导，试问塔里能有几个S级哨兵能跟张继科结合呢？

“塔里有那么多没有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为什么非要逮着我不放呢？师兄你帮我回绝了行不行？我现在根本不想跟哨兵结合。”

一般来说哨兵和向导大多都是1v1制，一个向导或者哨兵一辈子只会有一个最佳匹配的对象，除非两个人中其中一个人出现了死亡或者无法相互链接等特殊情况，才会有第二次结合的可能。
哨兵和向导在结合之前都会去做结合测试，测试两个人的匹配度高低。正常的伴侣匹配度在75%-90%之间，匹配度在80%以上，则可以被称为比较契合的伴侣；极少数有伴侣在初次测试达到90%以上，而匹配度低于70%，塔里则不建议两个人结合。
张继科作为帝都塔内目前为止最高级别的向导，和塔里所有的哨兵匹配度都不到60%，于是张继科一直都没有和任何一个哨兵结合。但是好在张继科的级别高，可以对帝都塔里的所有哨兵进行精神疏导。
而王曼昱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尉，帝都塔众多A级向导中的其中一个，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群领导要抓着她不放。

张继科抬抬下巴：“你仔细看看你要跟谁结合。”

刚才王曼昱拿到文件的时候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帝都塔A级向导中尉王曼昱的强制结合通知”这几个字。听到张继科这么一说，王曼昱又仔细看了一遍这份文件，赫然发现樊振东的名字跟王曼昱的名字并排放在了一起。

樊振东比王曼昱大两岁，帝都塔A级哨兵少校，比王曼昱早入塔服役三年，是塔里人尽皆知最有希望进化成S级哨兵的一号种子，与王曼昱一同属于第三特工队。

迎新晚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王曼昱就去做了等级测试，机器显示王曼昱的向导等级是A级。
拿到报告书的时候王曼昱只觉得自己踩在云上，她曾经想过自己的等级会是什么，SABCD五级，B级对于自己的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等级了。毕竟帝都塔大多数的向导都是B级或者C级，现役军人之中，只有孔令辉跟许昕的向导等级是A级，张继科是全向导乃至全帝都塔唯一一个S级。A级报告一出来，王曼昱就收到了塔里的重视，张继科变成了王曼昱的直属上司，两年之后，塔里新编了一个特工队，王曼昱被通知，自己成为了特工队的一员。
除了她，队里其他队员分别是A级哨兵樊振东，B级哨兵周启豪，B级哨兵赵子豪，B级向导陈幸同，B级向导范思琦。
樊振东之前在的第二特工队也重新编了队员，分别是S级向导张继科，A级向导许昕，A级哨兵马龙，A级哨兵丁宁，A级哨兵方博。
当时的王曼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被编进特工队，还能跟樊振东在一个队里面。

在这纸文件没有下达之前，两个人就已经是长时间的搭档，因为之前的几次接触，两个人在战斗上的准备和对接也十分顺利，战斗的时候默契度也高。并且在小队里，王曼昱专门负责樊振东的精神疏导，樊振东的精神领也域并不抗拒王曼昱的精神触丝。

只是樊振东，怎么会跟自己结成伴侣呢？
他是帝都塔冉冉升起的新星，长官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真要找个向导结合，也应该让级别最高的张继科来。

“我？我跟樊振东？？”
“对，你，跟他。”
“怎么不是师兄你跟他？？”
张继科耸耸肩：“很抱歉师妹，我和振东的匹配度只有46%，可以说是整个塔里跟他匹配度最低的向导。”
“那我呢？我和他是多少？塔里又是什么时候给我们做的匹配度测试？”
张继科开始打着哈哈：“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哈哈哈……但是值得一说的是，你们的匹配度高达78%呢！比我的46好听多了，是吧？”
王曼昱显然不信张继科的鬼话：“78就要强制结合？”
“你也知道振东比较特殊，塔里匹配了他跟所有向导的匹配度，就连辉哥都跟他做了测试，最后的结果就是在整个帝都塔只有你和他的数值最高。”
“……孔上将和他的匹配度多少？”
“59%。”
“这主意是谁出的，怎么我一点消息没有听到？”
张继科心虚地眨眨眼睛：“哎呀，你和他结合没有坏处的，你们在队里不还是搭档吗。”

抛开等级不谈，王曼昱跟樊振东，看起来一点也不相配。
特工三队第一次集体出任务的时候，王曼昱就跟樊振东吵了一架。从这之后，两个人见面总是要拌几句嘴。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真的有架要吵，特工三队的其他人也几乎都默认他俩这种“打情骂俏”的行为。

追溯这两个人到底从刚刚相熟的“朋友”就发生了争吵，作为两个人的队友和樊振东好友的B级哨兵中尉赵子豪是这么说的：我们小队第一次组团出任务的时候，王曼昱想要先去前面探路，而樊振东不让她去，王曼昱问为什么，樊振东说这是哨兵应该做的事情，向导呆在后方就行了。王曼昱不服气问为什么这一定要是哨兵才能干的事情，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然而身为哨兵的赵子豪并不觉得樊振东的话有什么问题，对于体力和作战能力来说，向导天生就弱于哨兵，近战更是五感敏锐的哨兵的强项，向导大部分都不上战场，只有一些级别较高或者近战能力强的向导才有能和哨兵并肩作战的机会。向导的精神力强悍，能够稳定哨兵狂躁的情绪，这也是哨兵逊色于向导的地方。

但是王曼昱的师兄是谁，那可是帝都塔唯一一个有精神攻击能力的S级向导，就连体能，塔里很多哨兵都不如张继科。跟着这样的人一起训练，王曼昱并不觉得作为向导的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哨兵，也不喜欢被一些哨兵看扁，更何况是和自己平级的哨兵。
不管当时的樊振东出自什么心理和想法说出那句话，在王曼昱听来都是看不起他们向导。后来知道吵架根源的樊振东只是说，作为哨兵，保护向导本来就是本来应该做的事情，不管向导的级别高低，也不管自己的级别高低。

哨兵天生就是要保护向导的。

不过好在接受疏导时候的樊振东很听话，也有可能是在战斗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体能和精神力，所以樊振东每次都乖乖地将精神壁垒打开任由王曼昱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面徜徉，就连说话都乖巧了起来，与他专心战斗的时候判若两人。

作为搭档兼队员，王曼昱承认樊振东对于战场的掌控力和超乎常人的作战能力。只是王曼昱不接受的是，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下达了结合的命令，这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王曼昱不敢想象，如果真的结合了，两个人在吵架吵得更凶了怎么办，很担心帝都塔的天花板被他俩给吵下来。

“那也不能不告诉我，直接把文件拍到我面前啊。”
张继科突然问：“难道你对樊振东没有感觉吗？”
“我……”

王曼昱语塞，跟樊振东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又互为搭档，即使有过吵架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在，王曼昱没也法斩钉截铁地说出对樊振东没有一点感觉。
但是结合这个事情，并不是两个人结合度高就必须要按照命令强制进行结合。结合之后的两个人不仅要是战场上的搭档，生活中也是要生活在一起，成为亲密无间的伴侣。
王曼昱从来没想过他和樊振东会有结合成伴侣的一天。

张继科说：“你们俩就试试呗，实在不行，再提交解除结合就好了。”
王曼昱反驳：“这种事怎么能随随便便解除？”
“你这是同意了？”
王曼昱红着脸说：“那樊振东知道我要和他强制结合吗？”

王曼昱话音刚落，张继科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张继科的藏獒立刻飞奔到门口坐在那里吐着舌头，并且大声叫着。门被推开，是马龙带着樊振东站在门外。看到藏獒在那里坐着，马龙的青龙也从精神海里面跑了出来，这两只体型庞大的动物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扭在了一起。

张继科“啧”了一声：“可子，这周围都是人。”

藏獒听见张继科的声音，嗷呜了一声趴在了地上。青龙看到藏獒这样，也趴在藏獒的背上慢慢盘起了自己的身体。

“没事昂，让它们去玩，”马龙对着张继科说，又指了指身边的樊振东，“我来主要是……”
张继科立刻心领神会，对着王曼昱说：“那啥师妹我有事先走了哈，你们俩好好聊吧，不准吵架哈，更不准打架。”

然后张继科就推着马龙离开了办公室，马龙临走之前还不忘捶一下樊振东的胳膊。
两人和一龙一狗走了，张继科的办公室里头只剩下了樊振东王曼昱两个人还站在那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于是都开始装忙，总之就是不看对方的眼睛。王曼昱的三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跳上了桌子对着樊振东一个劲儿地“喵呜喵呜”地叫着。

精神体最能直观地反应主人的内心世界和想法，小猫此时此刻的举动更是让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王曼昱的脸有些红，在心里暗暗地说你这小猫真是不争气。樊振东也尴尬地咳了两声，放出了自己的北极狼。小猫看到小狼来了，又喵呜了一声跳下了桌子，小狼走过去，接着就咬着小猫的后颈吊了起来。
看到这一景象，王曼昱抬眼看着樊振东，看到了他绯红的脸颊，和澄澈的眼睛。
小动物们去玩自己的了，也就轮到了主人之间的对话。

樊振东问：“你看到文件了？”

王曼昱点点头。

樊振东眼神有些躲闪：“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我接着就让龙哥带我…来找你了。”
王曼昱明知故问：“找我干什么？”
“问你愿不愿意。”
王曼昱使坏说：“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不愿意，我就跟龙哥和科哥说，让他们去找元帅，撤了这条命令。”

王曼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蹭她的腿，低头一看，原来是樊振东的小狼的尾巴一下又一下地扫来扫去。樊振东皱着眉又咳了一声，小狼呜呜两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王曼昱，走到了樊振东的脚边。小三花则是直接趴在了王曼昱的脚边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尾巴。

“我现在还不想结合，”王曼昱慢慢地开口，“我认为现在的我并不适合有一位哨兵伴侣。”

樊振东不说话，静静地听着王曼昱说话，但是小狼压抑的低吼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所以当我师兄告诉我我要被强制结合的时候，我是拒绝的，这很像强买强卖。”
“现在的我不需要哨兵，相反的，是哨兵急切地需要我而已。”

王曼昱越说，樊振东眼里的闪光越来越少。

在来找张继科和王曼昱之前，马龙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个清楚。樊振东作为帝都塔成为S级哨兵的头号种子，塔里的高层都非常重视樊振东的三次分化。虽然现在樊振东的年纪尚小，但是必须有高级的向导稳定地呆在樊振东的身边定期清理樊振东精神领域里的垃圾并且让樊振东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以为有可能的三次分化做准备。
而A级向导兼搭档的王曼昱就是最适合的这个人选，恰好王曼昱也是整个帝都塔跟樊振东匹配度最高的向导。
并且这个强制结合的命令，还是张继科去申请的。樊振东问张继科为什么要让自己和王曼昱结合，张继科只说你小子的心思我又不是看不出来，全都被我看在眼里呢。再说了，你跟我们家曼昱结合又不吃亏。

樊振东不确定王曼昱是否知道这些内情。

但是即使没有这些东西，樊振东也愿意跟王曼昱进行结合。
作为A级向导和自己搭档的王曼昱，做什么都十分出色，樊振东说。

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她跟在新兵队伍后面看来看去，她眼睛里面满是好奇和期待。他等她将一切都看完，他才上去叫住了她，然后在同一部电梯里的时候，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故意去找张继科，实际上是为了看看她是不是在那里训练，看看她训练得怎么样。当张继科让他挑一个人和他一起的时候，他心里早就已经定好了人选，只是碍于人多，他只能欲盖弥彰。选王曼昱的原因无二，他相信她一定能完成定下来的目标。但他不知道对于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跟着特工二队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听到晚上有迎新晚会，他连战斗报告总结都没来得及去写就匆匆赶去，还好在嘈杂又昏暗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她。还好她没有真的跌倒，还好他抓住了她的手。在阳台上说话的时候，她为了担心自己着凉，第一次学着放出精神触丝，试着降低他五感的敏锐度。
当他被告知跟她在一个特工队的时候，他十分高兴，终于有了能跟她并肩作战的机会，而不是紧紧在塔里面擦肩而过，或者是借着来找张继科的名义来看看她是不是在张继科的办公室，这样就能多看她一眼。
跟她的吵架也不是他的本意，当他成为哨兵的第一天起就有人告诉他，哨兵要保护向导，不管是在哪里，在战场上，抑或者是在日常生活中。没有向导的哨兵如同没有子弹的手枪，向导天生就是要被哨兵保护并且崇拜拥护。每次接受她的精神疏导的时候，他总是很开心，她的疏导非常轻柔，不会让他觉得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在。他和她虽然总是爱拌嘴吵架，但是她从来不会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团队合作。

能跟这样的人，这样的向导结为伴侣的话，确实不是他樊振东吃亏，而是她王曼昱吃亏了。

只是不知道王曼昱愿不愿意。
马龙对樊振东说，王曼昱的性格你比我清楚，你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

听了王曼昱这一番话，樊振东已经在自己的内心给自己判了一个死刑。果然之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肖想。

“好我知……”樊振东落寞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曼昱打断了。
“但如果那个哨兵是你的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些事情埋在心头久了会变成一个亘结，慢慢相处之后，王曼昱发现自己的心动并不是毫无根据。樊振东雷厉风行的作战风格确实非常让人佩服和崇拜。穿上作战服的樊振东，真的非常帅气。
常有的拌嘴王曼昱也不会一直耿耿于怀，毕竟怎么说，他也是为了自己好。

樊振东似乎也是习惯了对身边的人好，他会帮马龙写马龙不擅长的工作报告，会帮张继科训练向导，会帮小队写作战报告，尽管他们六个人早就已经决定好了顺序，但他还是会多写一份。
他在战场上是杀伐果断的哨兵，是人肉机器，但在私底下却又平易近人，很多人来请教他作战技巧，他也从不吝啬。

除去一切外界条件，跟他结合，王曼昱的心底里头，是愿意的。

小三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樊振东的脚边，小三花的爪子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樊振东的裤脚。
樊振东猛然抬头，看到了王曼昱清澈的双眼和她微微带笑的嘴唇。哨兵的五感异于普通人，所以刚才那句话在樊振东听来如雷贯耳。但是樊振东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和听觉。

樊振东颤抖着嘴唇：“你刚刚……说什么？”
王曼昱眨眨眼：“这种话你居然要我说第二遍……我说跟你结合，是个不……”

这次轮到王曼昱没有说完，樊振东向前一步走到王曼昱的面前，两个人的身体近在咫尺。
而小三花现在正窝在小狼怀里打着哈欠。

“看着我。”樊振东说。

王曼昱将视线聚拢在樊振东身上。

“你真的愿意吗？”樊振东又问。
“你好啰嗦，”王曼昱皱了皱眉，“那我说不愿意好了。”
“不行。你是我的搭档，你只能跟我结合。”樊振东攥住王曼昱的手腕。
王曼昱笑了一声：“帝都塔可没有规定搭档就必须结合。”
樊振东幽幽地说：“你跟别人结合，你家小咪愿意吗？”

如果刚才的小三花只是跟小狼窝在一起，而现在的小猫则是直接躺在了地上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小狼正在用鼻尖轻轻给小猫蹭痒。

王曼昱挑挑眉：“你家小狼也没好到哪里去吧，来了就吊着猫脖子走了。”
樊振东说：“那还不是你同意的，平时赵子豪的小柴犬想跟你家小猫玩玩都不行。”
“哪里不行，他们玩得可好了，赵子豪的小柴还给我家小猫扑蝴蝶呢。”
樊振东“啧”了一声：“那我等下得跟赵子豪说一声，以后不能给王曼昱的小猫扑蝴蝶了。”
“也不用。”
“为什么？”
“等我们结合报告出来之后他的小柴就不会再来了。”
“也是，”樊振东点点头，“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家小胖没扑过蝴蝶，只扑过小猫。”

然后樊振东就挨了王曼昱一拳，小胖也挨了小咪一记喵喵拳。
樊振东捉住王曼昱的手腕，一根一根将王曼昱攥在手心里的手指分开，然后紧紧扣住了王曼昱的手。

TBC

Chapter Text

王曼昱带着王靖玄踏进了帝都塔。王靖玄跟当年的王曼昱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在王曼昱和张继科身边跑来跑去，张继科担心王靖玄摔倒，索性把王靖玄抱在了怀里。王靖玄被抱着小嘴巴也不闲着，一会问这个是什么东西，一会问那个是谁。张继科也是鲜有的耐心，有问必答。而跟在张继科身后的王曼昱倒是没自己女儿这么放松。
六年过去了，王曼昱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帝都塔，但是真正踏进帝都塔的时候，又有些近乡情怯。

为什么会怯呢？你害怕看见谁？

张继科自然也看出了王曼昱的不自在，但是犹豫许久，他还是没有开口。而被张继科抱在怀里的王靖玄是谁的孩子，这一切也不言而喻。

当年事情的真相，张继科也并不知道全貌。那段时间的帝都塔特别乱，高层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清除异党，向导首席孔令辉突然被停职调查，大家都人心惶惶。那个时候的他正在跟特工二队出任务，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国，回到塔里之后才知道王曼昱在樊振东即将进化成S级哨兵并且性命垂危的时候突然去了Z国，临走前还留下了帮助进化的几管试剂。

当时塔里的人都说王曼昱卖主求荣，为了Z国那边更优质的条件和更高一级的军衔而背叛了帝都塔，甚至还让自己的伴侣哨兵樊振东陷入狂暴并置之不理。
樊振东醒来之后没有看到王曼昱守在自己的身边，便问所有人王曼昱去了哪里，没有人敢告诉樊振东真相，最后还是刘元帅亲自来说明了王曼昱的“所作所为”。

从那以后樊振东性情大变，虽然醒来之后的他已经成功进化成了S级哨兵，但是长时间没有向导对他进行精神疏导，精神世界里仍然有着一些无法清除的垃圾。

起初樊振东不死心，尝试用共感来联系王曼昱。

对于已经精神结合的伴侣来说，其中一个人在精神领域里用共感来连接对方，对方本人和其精神体都能收到一定的感应，甚至一些高度契合的伴侣，还可以在精神领域里面进行对话。
樊振东尝试了无数次的共感，对方却没有一丝的回应，两个人的精神共感像是被切断，无法再次构起连接。王曼昱的突然消失对樊振东的打击极大，精神体也因为强制断联而消失不见，曾经被王曼昱架构起来的精神壁垒变得异常坚硬，就连张继科都没有办法深入樊振东的精神领域。

很长一段时间樊振东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训练，常常不受控制暴走，最后还是被马龙和王励勤合伙放倒，再让孔令辉强制催眠才将他控制住。
塔里下了死命令，在樊振东恢复正常机能和精神力之后才可以继续正常的训练和工作。此事一出樊振东哪里都去不了，只能整日整夜地呆在白噪音室听着各种白噪音让自己的身体和五感放松冷静。
帝都塔甚至想要放弃这个曾经他们最看好的少年天才，最后还是王励勤力保，才让樊振东继续留在了帝都塔。

塔里的内斗逐渐平息，被停职调查的孔令辉又重新复职，只是帝都塔没有了元帅这一职位，目前的帝都塔最高的官职就是哨兵向导首席。

就这样颓废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樊振东的各项身体技能才开始恢复。只是精神力依旧有些不稳定，好在有张继科和孔令辉轮回做着精神疏导，樊振东还不至于再次暴走。恢复日常训练之后，樊振东体能和单兵作战能力远超一年前的自己，S级哨兵真正的能力才被大家所看到，塔里才又开始重新重用樊振东。

曾经在帝都塔，身为向导的朋友和同事们都劝王曼昱不要总是把体能训练看得那么重要，向导天生就是靠精神力来压制对方的，体能只要过得去就可以，并且帝都塔也并没有对向导的体能有过多的要求。但是王曼昱每次在向导的例行训练结束之后偷偷加训，并且还会找一些哨兵来切磋近身格斗术。
王曼昱并不认为向导可以因为精神力的突出而一劳永逸，向导也不能完全依赖于哨兵。在刀枪剑雨的战场上，向导的安全是哨兵需要考虑的首要问题，向导不可以拖了哨兵的后腿，甚至还可以跟哨兵并肩作战。

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王曼昱在每年举行的哨兵向导体能大赛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还甚至差点打破去年张继科留下来的记录，王曼昱的成绩也已经超过了哨兵参赛选手的大部分水平。而这次体能大赛中夺魁的哨兵，正是樊振东。
也正是因为这样，王曼昱和樊振东才会被编入同一特工队开始执行任务，两个人也从点头之交慢慢变成了战场上的搭档，也从搭档变成了结合的伴侣。

在跟樊振东结合成为伴侣之后，王曼昱的体能训练更是没有打折扣，有的时候樊振东也会陪着王曼昱一起训练，只是在训练结束之后王曼昱需要放出精神触手帮助樊振东清理精神领域里的垃圾。
结合之后，樊振东的精神图景开阔了许多，两个人的匹配度也从78%升到了非常可观的86%。王曼昱的三花猫也可以在樊振东的精神领域里面随心所欲地奔跑，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樊振东的小狼追着跑。在王曼昱的帮助下樊振东的作战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现在帝都塔里的所有哨兵都不再是樊振东的对手，就连马龙也是甘拜了下风。
如果没有那件事，也许樊振东会非常顺利地进化成S级哨兵。

张继科欲言又止：“曼昱，我想问你……”
“师兄你想问什么？”
“算了。”
“别这样嘛，想问就问。”

王曼昱看似很释然，但是张继科知道他的师妹正在强颜欢笑。

王靖玄这个时候突然说：“妈妈，你不是说靖儿的爸爸在这里面吗，靖儿的爸爸在哪里？”
张继科捏了捏王靖玄的脸：“靖儿，继科叔叔当靖儿的爸爸好不好？”
“继科叔叔是靖儿的爸爸吗？那靖儿是不是要改名成张靖玄？”

童言无忌的一句话让张继科和王曼昱都笑了。

张继科问：“曼昱，你想见他吗？”

王曼昱没有反应过来张继科说地是谁，顿了一会才明白这个“他”是谁。

“他不会想见我的吧……”
“有靖儿在，他不会的。”

王曼昱知道张继科的意思，但是王曼昱的心中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师兄，连你都认为，他会为了靖儿才会来见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曼昱躲开张继科的视线：“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而已。”
“可是你们俩在塔里，总会见到的，到时候你们怎么办，装不认识？”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不是还没碰见吗？”
张继科沉默了一会说：“你走之后，振东没有向塔里提交解除结合的报告。也就是说，你们俩现在在塔里，依然是伴侣关系。”

听到张继科这么说，王曼昱眼里露出了惊讶。
作为樊振东的向导，樊振东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王曼昱最清楚不过。

当年十六岁的他就已经被为最被看到进化成S级哨兵的一号种子，在各项体能竞赛中脱颖而出，塔里安排的任务樊振东从来没有失败过，有的时候没有队友，只有樊振东一个人也可以完美地完成任务。樊振东曾经说过，他无法接受背叛自己的人，他在塔里见过太多哨兵和向导在结合成了伴侣之后却因为天灾人祸而阴阳两隔，而活着的那个人不管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不愿意再重新与新人结合，甚至有哨兵进入狂躁状态，精神图景紊乱跌入井中不再苏醒。
曾经的王曼昱还对樊振东说，你不能因为害怕结果，就逃避开始，每一个哨兵向导都需要结合，这是我们活在世界上的理由。樊振东却说我不想这样活，如果我和一个向导真正结合，我会一生一世都跟这个向导在一起，就算这个向导死了，我也不会再跟别人结合。

王曼昱说他固执，樊振东不以为然。

塔里下达樊振东和王曼昱强制结合的报告的时候，樊振东拿着这一纸文件找到王曼昱，对王曼昱说，你有信心吗，做我樊振东一辈子的向导伴侣。王曼昱反问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和我过一辈子，让我为你疏导一辈子的精神图景？
樊振东说我想过，我一直都在想。

王曼昱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她的精神触丝缠上樊振东手腕的那一瞬感觉。

当年的话一语成谶，现在的樊振东是否还记得着当年他所过的话？

六年前残忍的不告而别对于刚刚经历了等级分化后的樊振东打击有多大，王曼昱不敢去想。她只记得在那支针剂注射完成之后，樊振东躺在自己的怀里一阵又一阵地出着冷汗，如何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回应，一直紧闭着双眼，唇间渗出一丝一丝痛苦的呻吟。注射针剂之前，樊振东的精神图景就已经变得一塌糊涂，甚至还有坍塌的可能，就连张继科都没有把握能将樊振东的精神图景修复好，而那个时候的王曼昱却无法伸出一丝精神触丝去触碰樊振东。

这样说一不二的一个人，居然没有解除和自己的结合。
想到这里，王曼昱头有些疼，她强制自己不再去回忆。

王曼昱说：“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张继科点点头：“你回来的事情只有我和辉哥知道，辉哥的意思是等你回来跟靖儿安顿好之后再正式公布你的军籍档案从Z国转回C国的事情。”
“那官职呢？”
“辉哥说以你S级的等级在惠灵顿塔的级别太低，他给你争取到了少将的军衔。”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先陪陪靖儿，然后再说工作的事情。”
“靖儿马上到了上学的年纪，军区有学校，但是以培养潜在哨兵向导为主。如果你不愿意让靖儿这么早接触这些的话，也可以去上军区外的普通学校。”

王曼昱确实不想让王靖玄这么早知道这些东西，比起跟自己和樊振东一样为白塔服役，不如做一个普通人过一生。就像Tom跟Annie对Giselle的期待一样。毕竟不管作为哨兵还是向导，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王曼昱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重蹈覆辙，王曼昱笃定作为父亲的樊振东也会这么想。
上军区外的学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会麻烦许多，王曼昱之后的工作不知道是繁琐还是简单，她只担心万一忙起来忘记接女儿回家可怎么好。

王曼昱说：“靖儿今年秋天正好要上小学，我考虑考虑，开学之前给你答复。”
张继科点点头：“这事儿不着急。”

来到熟悉的办公室门前，王曼昱的心又一次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之前有樊振东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心跳有一点变化他都能敏锐察觉。此时此刻不知道他在哪里，自己的心跳即使跳得再快，也不会有人发现。

“靖儿，等下妈妈要跟大人说话，你不要大声说话哦。”王曼昱转过身对女儿说。
“妈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乖乖的！”王靖玄点点头。

王曼昱推开办公室的门，孔令辉正站在落地窗前向远处眺望着。透过玻璃的反射看到了王曼昱和抱着孩子的张继科，立刻转过了头。

“回来了，还好吧？”孔令辉说。
王曼昱回答：“一切顺利。”

孔令辉走到张继科身前，对王靖玄说：“你就是靖儿吗？”
王靖玄说：“叔叔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靖儿。”

孔令辉笑笑不再说话，他隐秘地伸出精神触丝缠住王靖玄的手腕，王靖玄很快就开始犯困，趴在张继科的肩头上睡着了。
王曼昱心想好几年不见，孔上将的催眠能力还是那么厉害。

“把孩子抱到隔间的床上吧。”孔令辉对着张继科说。

等张继科从隔间里出来，三个人的谈话也正式开始。

“曼昱，首先欢迎你回来。”孔令辉开口。
“谢谢上将。上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王曼昱非常坦率，直接说。

张继科确认办公室的门锁好之后示意孔令辉可以开口了。

“你也知道，当年你跟振东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塔里，你师兄也不在，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塔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也好，继科也好，还有振东，我们一直在不停地联系你，也不停地联系惠灵顿塔，但是他们却对我们说，无可奉告，只说你要在那边服役十年。如果不是前段时间你主动联系继科，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你。而且从你发过来的档案来看，你在惠灵顿塔服役的时候已经三次分化成为了S级向导，”孔令辉顿了顿，“继科应该也已经告诉你了，振东并没有解除你们的结合，并且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继科，他拒绝任何一位向导来给他做精神疏导。继科对他的疏导也只是浅层的安抚，他的精神壁垒一年比一年厚。即使是S级哨兵，如果没有向导及时的深度清理，总有一天会暴走。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就想问问你，你们的结合，你想要解除吗，或者说，S级哨兵少将樊振东对你来说，还是你的伴侣吗？靖儿，是你跟振东和孩子对吗？”

孔令辉说着许多年来他的疑惑，他也希望能让事情的当事人解释清楚，当年的帝都塔，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靖儿的爸爸就是樊振东。在我回来之前，我以为樊振东他，早就已经跟我解除结合了，刚才师兄对我说，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那么我的态度也是，不解除结合。至于当年的事情，我想抽个正式的时间说出来，但不是今天，抱歉。”

说出“不解除结合”这五个字的时候，王曼昱的声音在颤抖。

这样的行为算是什么呢，求得和好跟原谅？不解除结合吗，王曼昱想。
为什么不要解除这段对谁都有伤害的关系呢？是因为心里还有眷恋吗？在惠灵顿塔接受研究的这六年，王曼昱有无数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一想到年纪还小的女儿和远在帝都塔的樊振东，王曼昱又咬着牙活了过来，她还不能死，她要回去，靖儿还没有见过爸爸长什么样子，樊振东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就来办公室找我。”孔令辉也没有强求王曼昱。

离开了孔令辉的办公室，张继科又领着王曼昱往宿舍走去。
王靖玄还没有醒，依旧由张继科抱着。

王曼昱说：“师兄，我知道宿舍怎么走，不用你送我了。”
“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张继科欲言又止，“你的宿舍在……”
“在新宿舍楼？没关系，我转几圈会找到的。”
“不是，在老宿舍楼。”
“那就更不用你带我去了，我还记得路呢。”
“好吧其实是，你现在的宿舍跟振东的宿舍也就是你们曾经的宿舍是对门。”

王曼昱停下脚步，一脸震惊和疑问。
震惊的是樊振东居然没有从那里搬出来，疑问是问什么自己的宿舍要在对门这这种尴尬的地方。

“这是辉哥特意安排的，我完全没有插手。辉哥把住在振东对面的人调出来，又重新换了家具。”张继科急急撇清了关系。
王曼昱尴尬表情仍然不减：“那我跟靖儿过去岂不是……”
“这你放心，振东出任务去了，这几天他都不在。”
听到这话，王曼昱的心放松了一瞬，但是取而代之的，又是源源不断的担心：“他怎么总是……”

怎么总是在出任务。

“塔里最近很忙，北边的边境有一些恐怖组织出没，那边的政府请求帝都塔去增援，振东跟马龙他们去了得有……一个星期了。”
“跟二队一起去了？师兄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你不是负责龙哥宁姐他们的精神疏导吗？”
“我要是去了今天还怎么去接你？我就说辉哥找我有事去不了了。马龙跟丁宁有许昕照看着，没事。”
“你不在，谁给东哥做精神疏导？总不能是昕哥吧。”

说完之后王曼昱才发现自己顺口把樊振东叫成了“东哥”。
她之前总是这么叫。

听到王曼昱对樊振东的称呼，张继科嘴角含了一丝笑意说：“没事，出发之前我已经给他做过精神疏导。你现在回来了，也就用不上我了，这样我能轻松好多呢。”

王曼昱苦笑了一声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以为，我走之后，他会从那里搬出来。”
张继科回忆着当年的事情，说：“你走之后，那段时间他谁也不见，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给他送饭啊什么的他也不吃，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我们谁也不敢刺激他，最后是他自己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跟刚进去的时候没啥区别，就是瘦了点，头发长了点。”

张继科本是陈述事实，但是在王曼昱听来就像是责怪自己一样。张继科说得轻描淡写，当时的樊振东有多么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师兄，我对不起他。”王曼昱说着，声音很低，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水。
“别这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决定，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一定有你自己的苦衷，”张继科反驳王曼昱的话，“虽然你确实跟振东带来了伤害，但是力都是相互的，他伤得多深，你伤得就有多重。难道你在Z国的这六年，过得很轻松吗？”

王曼昱不说话，默默地点着头。

“你回来了一切都好办了，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就好了。”张继科说，“逃避不解决任何问题，你和他，再怎么说也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有个女儿，你们难道想就这样一直不说话到退伍？”

张继科少有的认真起来，他从一开始就非常看好樊振东跟王曼昱，当年也是他向高层提出两个人结合的提议。并且张继科也幻想过他们两个人能够同时三次分化分别成为S级哨兵和向导。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结果倒是没算错，只是中间的代入公式计算一塌糊涂。

走进曾经的宿舍楼，一切的装潢和布置还是那样的熟悉。从张继科按下电梯到走出电梯，更多的熟悉感向王曼昱扑面而来。有太多的时候她和樊振东在这里相拥和分离，他们一起从这里出去，又一起坐着电梯回来，回忆像潮水一般涌来，让王曼昱的心里既开心又难过。张继科告诉王曼昱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新换的，那些大件的行李他等下让别人送上来。
张继科递给王曼昱一个全新的电子光脑，并且说这里面已经预装了系统和通讯录，可以直接用。
王曼昱从张继科手中接过慢慢醒过来的王靖玄，又再一次向张继科道了谢，张继科简单交代了几句准备离开，王靖玄乖乖地说继科叔叔再见。

临走之前，张继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对着王曼昱说。

“振东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精神体不能显现了，我和辉哥本来想进入他的精神识海看看，但是一次都没成功，你给他做的精神壁垒简直就是固若金汤。正好你回来了，有你给他做疏导，说不定他的精神体就回来了。”

说完这句，张继科就关上了房门。

什么叫不能显现精神体，他不是成功分化了吗，为什么精神体会消失？
为什么樊振东会跟自己一样，都不能显现精神体？

王曼昱颓然地坐在床上，头痛欲裂。

TBC

Chapter Text

王曼昱没想到回到塔里见到的第一个熟人是朱雨玲。

在宿舍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王靖玄说肚子饿想要吃东西，王曼昱便带着女儿王帝都塔的食堂走去。帝都塔相较六年前变化不大，张继科在介绍的时候说只是一些楼层的仓库和哨兵专用白噪音室有了变动。起初王曼昱非常胸有成竹，她想他一定记得食堂哪里并且不会走错。带着王靖玄在帝都塔里穿梭了一条又一条走廊，就当王曼昱认为来到目的地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来的根本不是食堂，而是医疗卫生科。
自动门上面“医疗卫生科”五个字非常显眼，怎么看这里也不是帝都塔的食堂。

王靖玄说妈妈你不是说记得食堂在哪里吗怎么带着我来了医院，我才不要看医生！王曼昱心想六年不来自己可能真的记错了于是准备离开，而朱雨玲这个时候正好下了走廊另一头的电梯，她看着医疗科自动门前的人有些眼熟，但是又不敢确认。

朱雨玲如今是帝都塔内医疗卫生科的医生和科室副主任，B级向导中校。二次分化之前是帝都医科大学的博士生，在博士毕业那天突然二次分化变成向导，综合考虑之后选择来到帝都塔成为一名专业哨向医生。
帝都塔的所有人生病受伤都会到医疗卫生科来进行相应的治疗，科室里面的设备和仪器堪比军区外面的各大医院，并且还有一系列帮助哨兵向导快速恢复的仪器设备和各种药剂。不仅如此，朱雨玲所带领的团队还会定期评估哨兵和向导的等级，并且向上层报告是否有人具备三次分化的能力。樊振东就是在朱雨玲的手里被发现有能够三次分化的可能，才被帝都塔重点保护起来。
等到走到跟前，朱雨玲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曼昱？”
王曼昱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到是朱雨玲之后笑笑：“朱姐，好久不见了。”
“曼昱？王曼昱？”

她看了看王曼昱，看了看孩子，看了看王曼昱，又看了看孩子。

王曼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怎么变样子吧，不认得我啦？”
朱雨玲还在震惊之中没走出来，仿佛不太相信站在面前的人就是自己曾经的同事和好朋友：“我的老天爷……我不是在做梦吧？”

王曼昱对王靖玄说：“靖儿，这是妈妈朋友，你叫小朱阿姨。”
“小朱阿姨好，我叫王靖玄。”王靖玄乖乖地叫。
“我靠，怎么好几年不见，你孩子怎么都这么大了？？？”朱雨玲说完之后发现不对劲，她歪头看了看王曼昱，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大事一样恍然大悟，“这是……你跟他的孩子？？？”

王曼昱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朱雨玲蹲下身看着王靖玄，王靖玄又乖乖地叫了一声小朱阿姨。朱雨玲摸了摸王靖玄的头，又捏了捏王靖玄的脸。

朱雨玲不死心地问：“靖……靖儿，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王靖玄歪歪头说：“小朱阿姨不认识我爸爸吗？我爸爸叫樊振东。”

然后此时此刻的三个人正坐在帝都塔的食堂里面，王靖玄专心地吃着面前的汉堡和薯条，而朱雨玲则是在跟王曼昱一一对质。

“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雨玲问。
“就今天。”王曼昱答。
“回来也不告诉我？”
“只有我师兄和孔上将知道，你是第三个。”
“什么，你居然没告诉樊振东。”朱雨玲表示震惊和不能理解。
“你不饿吗，吃点薯条。”王曼昱拿起王靖玄盘子里的薯条就塞到了朱雨玲手里。
“都这个时候了还吃什么薯条，”朱雨玲说着把薯条塞到了嘴里边嚼边说，“你等会到我办公室我有重要事情问你。”
“好好好，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王靖玄吃饱之后话变得更多了，吵着嚷着说想打Table tennis。

“靖儿，小朱阿姨是医生哦，医生说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否则肠子会变成蝴蝶结的，肠子打结了就在靖儿的肚子里面坏掉。”朱雨玲用淡淡的语气说着瞎话哄王靖玄。

王靖玄一听肠子打结吓了一跳，吵着说要王曼昱抱，眼泪都快被吓出来。然后王曼昱就看到了朱雨玲幸灾乐祸的表情和嘴巴撅起来能挂十斤面粉的自家女儿。王曼昱无法，只能抱起王靖玄。
然后王曼昱发现朱雨玲带着她们来到了乒乓球室。

王曼昱一个白眼都要翻出来：“你不是说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吗？”
“不可以剧烈运动，但是可以颠球。”朱雨玲对着王靖玄眨眨眼睛。
王靖玄在王曼昱的怀里连连拍手，刚才的眼泪早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颠球好！靖儿可会颠球了！”

这个时候的乒乓球馆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没几个人在认真打球。王靖玄在一边认真颠球，朱雨玲和王曼昱则开始了将要在办公室里开始的沉重话题。
王曼昱等着朱雨玲发问，但是久久听不到声音，刚想问一句怎么了，就看到朱雨玲抹了一下眼泪。她的眼眶微红，眼神里写满了责怪和埋怨。王曼昱也不说话，只是弯眸看着朱雨玲，及时递上卫生纸。

“狠心的女人，走了六年居然还敢回来。”朱雨玲擦了擦眼泪。
听到朱雨玲的话，王曼昱也开始自嘲：“狠心的女人良心发现，想回家了。”
“当我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就想，我再也不要见你了，也不要跟你做朋友，我真的生你的气了。”
“我理解，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我要是不想见你，干嘛还跟你坐在这里说话。”朱雨玲撇撇嘴。
王曼昱笑着拍拍朱雨玲的手：“好了姐，我给你道歉，我不辞而别是我不对，你不要再生我气了。”
“我生你气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樊振东，他生你气！”

听到樊振东，王曼昱又开始赔笑。

“我问你，你这次回来是怎么想的？还有靖儿，”朱雨玲用下巴指了指还在颠球的王靖玄说，“孩子要见爸爸的吧？”

球拍一个没接好，乒乓球掉到地上乱弹，恰好弹到了王曼昱的手掌里面。王靖玄哒哒哒跑过来问妈妈要球，王曼昱问王靖玄颠了多少个，王靖玄说最多一次颠五十个。王曼昱说这次努力颠到七十个，把乒乓球放在了王靖玄的球拍上。

王靖玄走远，朱雨玲继续问：“不准转移话题，快点告诉我！”
“嗯，肯定是要见得。靖儿从出生到现在没见过爸爸，这次回来，她一直鼓着劲儿想看看爸爸长什么样子。”
“靖儿见爸爸，那你见不见他？”
“肯定要见，”王曼昱说，“我们现在没解除伴侣关系。”
“我就知道！”

朱雨玲惊呼一声，吓了旁边的王靖玄一跳，球拍上的乒乓球又掉了下来。王靖玄转过头有些生气地看着朱雨玲，朱雨玲双手合十作道歉的样子，王靖玄这才转过身去捡起乒乓球继续颠着。

“当时我们问他，你有没有跟曼昱解除结合，他总是说早跟你解除了，但我们都不信！”朱雨玲料事如神一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为什么？”
“因为塔里再次给他分配向导搭档，樊振东他从来没有同意过，他只说，从现在开始只接受科哥一个人的疏导，就连昕哥想帮忙都不行。”

听到这番话，王曼昱本应该高兴一些，但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朱雨玲说的每一句话如同一把刀子横插在王曼昱的心口来回搅动，血肉止不住地往下掉，难以言表和无法忽略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将要凝固。
樊振东这是在，用这段还没有解除结合的关系来惩罚自己吗？用时时刻刻的痛苦来提醒自己被丢在这里吗？

“不过这几天你应该见不到他，他跟着龙哥他们去了边境，前几天来消息说可能要继续在那边呆半个月左右。”朱雨玲说。
“嗯，我知道。”王曼昱敷衍着回答，其实并没有听清楚朱雨玲在说些什么。

现在的王曼昱只是在想，如果自己跟他见了面，要说些什么。樊振东见到自己之后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妈妈！我已经颠到七十个啦！”王靖玄张开手跑过来，王曼昱急忙接住了女儿。
“妈妈的靖儿真厉害！”王曼昱捏了捏王靖玄的脸蛋。
“靖儿，要不要跟小朱阿姨打球？”

朱雨玲拿出乒乓球拍，朝王靖玄眨了眨眼睛。王靖玄正在兴头上，抓着朱雨玲的手把她拉到乒乓球台前面。两个人你一拍我一拍的对打起来，王曼昱则是坐在旁边当着啦啦队，分别给女儿和朱雨玲加油。
一个扣球出界，乒乓球飞了出去，落在了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王曼昱对她们说我去捡，于是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这乒乓球最爱到处滚来滚去，王曼昱弯下腰找了好久，终于在一个球桌腿旁边找到了这颗调皮的小白球。

王曼昱捡起球起身往回走，大门突然被打开，王曼昱循声转过头望了一眼，然后她就看到了牵着手走进来的陈幸同和周启豪。
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听张继科说，周启豪去年成功三次分化成了A级哨兵。
在王曼昱他们正式编入特工三队之后，陈幸同和周启豪便去做了结合测试，两个人的匹配度高达85%，于是他们欢天喜地地顺利结成伴侣，并且搬进了同一间宿舍。

“我靠。”陈幸同看清捡球的人是王曼昱之后，骂了一声。

三个人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王曼昱打破沉默，问了一句好。

“好久不见了，幸同，启豪。”
“你怎么回来了？”周启豪开口，语气并不友好，陈幸同拉了拉周启豪的袖子。
陈幸同开口，语气也是有些尴尬：“曼…曼昱，你不是在Z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的军籍已经从Z国调回来了。”
“是真的吗！那真是……”陈幸同立刻激动了起来，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周启豪打断。
“十年原来过得这么快。”周启豪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王曼昱明白周启豪是在阴阳怪气，她也不接话争辩。
曾经他们特工三队的氛围很好，在编队之前，樊振东与周启豪赵子豪就是好友，三位向导也是同理，大家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都是齐心协力，无话不谈，如同家人一样。如今变成这种见面各怀心事并且针锋相对的样子，王曼昱确实是有些难受，这一切事情都是因她而起，也不怪周启豪对自己是这种态度。
更何况樊振东跟周启豪还那么要好。

“哎周启豪！”陈幸同拍了一下周启豪，示意让他先去球桌之前等着，自己要跟王曼昱说话。

周启豪盯着王曼昱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
他走后，陈幸同走上前跟王曼昱说话。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陈幸同捏了捏王曼昱的手。
“没办法，白人饭太难吃啦。”王曼昱继续说着同样的谎言。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居然都不知道！”
“就今天，刚才碰见了朱姐。”王曼昱指了指正在跟王靖玄打球的朱雨玲。
“哎，跟朱姐在一起打球的小女孩是谁，长得好像你啊。”
“啊，那是我女儿王靖玄。”
“哦哦女儿……”陈幸同听着话头不对，又细细咀嚼了一遍王曼昱的话之后惊呼，“女儿？？？”
“嗯对，我的女儿，今年五岁。”

陈幸同震惊地完全说不出来话，大概是在消化王曼昱在Z国生了一个女儿这件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这种反应王曼昱也早已经预料到，毕竟当年的时候没几个人知道王曼昱怀孕的事情。

“陈幸同，过来了！”

周启豪在那边喊了一声，陈幸同看了一眼，跟王曼昱说你现在的联系方式有吗，我们抽时间再聊，还要再叫上范思琦。
王曼昱念出自己的光脑编号，陈幸同很快就记了下来。王曼昱催促陈幸同快点过去，别让周启豪等急了。陈幸同则是紧紧地抱住了王曼昱，王曼昱有些猝不及防，但同样也紧紧抱住了陈幸同。

“别管周启豪说了什么，别往心里去，”陈幸同说，“他跟樊振东关系好。”
“嗯，我明白。”

朱雨玲跟王靖玄正在长椅上休息，看到王曼昱走过来，朱雨玲开口说：“我刚才在想你怎么捡个球去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是碰上小陈跟小周了。”

王曼昱把手心里的乒乓球递给王靖玄，王靖玄又拿起拍子颠球去了。

“嗯，说了几句话。”
“不止吧，我看小周对你态度不太好。”
“嗯，我也理解，”王曼昱点点头，声音有些不太好，“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朱雨玲严厉地说：“别这么说，你回来的目的，不也是为了要解决这件事的吗？”
王曼昱不再回应朱雨玲，对着王靖玄说：“靖儿，我们回去了。”

见王曼昱这样，朱雨玲也不再多说话。
王靖玄又扑到王曼昱怀里，王曼昱拿出毛巾擦掉王靖玄脸上的汗，王靖玄说明天还想来，还想和小朱阿姨一起打乒乓球。

“好啊，要是阿姨明天有时间继续跟靖儿一起来打球。”朱雨玲抱了抱王靖玄。
王靖玄说：“小朱阿姨，你打球好厉害，我喜欢跟你一起打球。”
朱雨玲摸摸王靖玄的头，有些委屈地说：“靖儿只喜欢跟小朱阿姨打球吗？”
王靖玄听出话里的意思，对着朱雨玲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我喜欢所有的小朱阿姨！”

一个香吻把朱雨玲哄得十分开心，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前面有说不完的话，王曼昱则跟在后面，笑意盈盈地看着朱雨玲跟王靖玄。

“等一下靖儿，我们把靖儿的妈妈给忘啦。”朱雨玲说。

王靖玄停下脚步，回头朝着王曼昱伸出了手：“妈妈快来！！”

王曼昱快步走上去，牵住了王靖玄的手：“靖儿这么喜欢小朱阿姨，今晚上跟小朱阿姨一起睡好不好？”
朱雨玲也在一边搭腔：“小朱阿姨家里面有好多大玩偶哦，靖儿要不要跟阿姨一起睡？”

三个人走到楼层的中心处，面前的每一条走廊都通往不同的地方，王曼昱逗弄着问王靖玄决定好了没有，今晚上是跟妈妈睡还是跟小朱阿姨一起睡。
王靖玄正在这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迟迟没个结果。两个大人看到王靖玄为难成这样，她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正歪着脸偷笑。

王曼昱身旁的电梯响了，电梯门开，里面赫然站着樊振东，还有特工二队的其他人。
他们正在交谈，但是樊振东似乎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他低着头站在最前面，略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从他紧抿着嘴的样子来看，他的心情并不好。剩下四个人则是凑成一团在说话，表情活泼生动，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樊振东抬头刚要走出电梯，就猝不及防看到了歪着脸低头轻笑的王曼昱。他的步伐在那一刻如同被冰冻一般，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开始倒流。
六年以来他无数次梦见过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当年不是狠心地要走十年吗？

而王曼昱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抬起眼睛，看到了还穿着作战服的樊振东，和电梯里的四个人。王曼昱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无数条不属于自己的精神触丝缠住，无法动弹，想要挪动一步都不能。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樊振东不是要在那边待很久吗？

相隔的距离太近，樊振东甚至能够听到来自王曼昱紧张又急促心虚的呼吸声。她每呼吸一次，樊振东额头的青筋就会暴跳一次。还有他最熟悉不过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地在他的耳边回想着，如同春天雨夜里的惊雷，让樊振东一个激灵。

“樊……”朱雨玲也看到了电梯的樊振东，她下意识叫出樊振东的名字，但是只说出一个字，就急忙噤了声。
“怎么振东你怎么还不出……”马龙没听到走出电梯的脚步声，他回头刚想问问樊振东怎么不出电梯，恰好看到了王曼昱。

“王曼昱？？？”许昕看到王曼昱，非常惊讶，尖叫出声。

王靖玄自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她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不对劲的源头在哪里，看来看去，她看到了樊振东。
爸爸跟照片上的爸爸相差不大，但是眼前的爸爸好像老了一些，双眼皮也比照片上要明显。照片上的爸爸大多都是在笑，但是现在的爸爸表情严肃，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妈妈呢？
怎么爸爸好像还有一点，想哭？
王靖玄这样想。

“爸爸！”

王靖玄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在场的所有大人全部抖被这声爸爸震住，尤其是樊振东，他的瞳孔剧烈地颤抖，他看着被朱雨玲牵着的这个孩子，似乎是在想说什么来告诉这个小姑娘，我不是你的爸爸，你认错人了。但是在樊振东看到王曼昱一副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尴尬神情，又仔细看了看女孩儿的容貌，樊振东在心中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整个楼层都安静了，只有这声爸爸还在空中盘旋，不知归处。

电梯里的丁宁率先看出不对劲，眼神一直在樊振东和王曼昱之间流转，时不时还看看被朱雨玲牵着的王靖玄。朱雨玲和丁宁的眼神交汇，两个人长久之间的默契让她们心照不宣地了解了现在的首要情况。
丁宁悄悄拉了拉马龙，马龙还是懵的，一脸茫然地看着丁宁。丁宁在马龙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马龙立刻点了点头。
后面的许昕和方博则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丁宁和马龙在那里说悄悄话，也忙凑过耳朵来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自己爸爸不回应，王靖玄心情有些糟糕，她拽了拽王曼昱的手，撇着嘴说：“妈妈，爸爸不说话，爸爸不认识靖儿。”

王曼昱看了一眼王靖玄，又挨个看了看电梯里的五个人，只是在看到樊振东的时候，王曼昱的眼神酸涩，下意识的躲闪。而这细微的区别，也被樊振东看得一清二楚。

“额那个我们还是先走了。”

马龙意识到现在并不需要这么多电灯泡，于是便丢下一句话，左手拉着丁宁右手扯着许昕就往电梯外面走，被拉了一个踉跄的许昕还不忘拽上想要吃瓜眼神非常急切又兴奋的方博。
丁宁被拽走后还不忘给朱雨玲使一个眼色。

看到四个人离开这个风暴中心点，朱雨玲也有些汗流浃背，她抱起王靖玄对王曼昱说：“那个啥曼昱我带着靖儿去我办公室了你等下来吧。”

朱雨玲又对靖儿说：“靖儿先跟阿姨去办公室看动画片哦。”

王靖玄不明白为什么小朱阿姨要抱着自己离开，但是有动画片看，王靖玄也不再去纠结别的。只是爸爸不说话，王靖玄有点伤心了哦。

“妈妈等下要去接我哦，”王靖玄趴在朱雨玲的肩头说，“爸爸再见。”

闲杂人等退场，这场闹剧终究需要男女主角来负责收尾。

王曼昱幻想了无数次再次相遇的场景，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两个人突兀地见了面。
王曼昱嗫喏着，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叫东哥？还是叫樊少将？

王曼昱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樊振东先人一步走向了王曼昱。王曼昱的心跳几乎在这一刻停止。樊振东想要做什么？走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要和自己说些什么？王曼昱的心越来越乱，心跳也越来越强烈。

樊振东在距离王曼昱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因为两个人的身高相仿，樊振东平视着近在咫尺的王曼昱，但是此时此刻的王曼昱低着头躲避樊振东的视线，如同在躲避居高临下的审判。

“你在紧张什么？”

樊振东突然说，王曼昱没听明白意思，下意识抬头反问了一声：“嗯？”

毫无避讳毫无遮挡毫无阻碍的四目相对，让两个人终于看清了对方。

朝思暮想六年之久，王曼昱在这一刻有些恍惚，她仔细地看着樊振东脸颊的每一处，好像是要将脑海中曾经的樊振东掩盖住，让现在的樊振东完全占据自己的大脑。
他憔悴了好多，王曼昱想。他的眼窝变深了，脸上的疲态肉眼可见。只是脸颊正中的那些雀斑没有改变，依旧有些显眼地铺在那里。只是在这之上，好像还有一些晒伤的痕迹。
樊振东不爱涂防晒霜，出任务之前，王曼昱总要看着樊振东把防晒霜涂好涂均匀，准备工作才算完毕。
王曼昱好想开口问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不在你的身边，你过得还好吗？你一直记得我吗？是因为恨我而记得我？还是因为一直爱我？
不，王曼昱在心中否定。
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问出这些问题呢？

“王上校，你紧张什么？”樊振东的语气平淡，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波澜。

上校是王曼昱在惠灵顿塔的军衔等级。
樊振东这样叫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紧张什么？
自己在紧张吗？
他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王上校来帝都塔有什么事情吗？”樊振东不等王曼昱说话，继续说。

听到这句话，王曼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见王曼昱不说话，樊振东也不甚在意：“我还有事，王上校请便。”

樊振东侧身略过王曼昱想要离开，却被王曼昱捏住了手腕。

王曼昱又低下了头，声音微小可怜地开口乞求：“东哥，你别走……”

听到王曼昱喊自己东哥，樊振东身心一震，眼底有了一丝慌乱和痛苦，但很快这两种情绪都被冷静冲散。
只是发红的眼眶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想忍住愤怒和埋怨，让这次仓促的见面快些结束。但是想到六年前的一切，樊振东还是做不到从中完全抽离，亦或者丝毫不在意。

樊振东停下脚步，低头斜睨着自己的手腕：“你在跟谁说话？”

王曼昱抬起头，看到了樊振东泛红的眼眶，和无法掩饰的痛苦的眼神。

樊振东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要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在跟六年前的我说？还是跟现在的我说？”

樊振东的话在王曼昱耳边炸开，王曼昱无话可说，心中鼓起的勇气再这一刻全部消散。

见王曼昱不说话，樊振东的怒气更盛。他一根一根掰开了王曼昱的手指，直到她的所有手指离开自己的手腕，才径直离去。

樊振东的脚步声消失许久，王曼昱这才回过神，而眼泪早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如同碎玉一般，无从断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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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振东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平静地回到办公室。等关门声响起之后，樊振东才真正地放松紧绷的神经，他的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极度紧张的肌肉正无比的酸痛。刚才的那一切对他来说好像如梦幻泡影一般虚无缥缈。
甚至他还没有搞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突然回来的王曼昱，对着自己喊爸爸的小女孩。

王曼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元帅说的不是，她要在Z国待十年吗？她不是，狠心地丢下自己离开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还有那个女孩，她绝对不可能是朱雨玲的孩子。

她为什么叫自己爸爸？她是自己和王曼昱的孩子？
当时那个孩子，是对着自己喊爸爸。
可是王曼昱离开帝都塔六年，和塔里的人没有任何联系，孩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到这里，樊振东的表情凝重了一些，一些在光脑每日新闻推送上看到的什么仙人跳杀猪盘的报道回旋在脑海里面。
樊振东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但是现在的他，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
樊振东拿出光脑，拨通了张继科的视频电话。

如果王曼昱从Z国惠灵顿塔回到帝都塔，樊振东笃定，张继科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经过。

视频电话一直显示与对方连接中，樊振东挂断之又拨了两遍，对方仍然没有接通。樊振东皱着眉将光脑扔在了桌子上，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能够清晰看到搏动的神经。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樊振东的胸膛中烧了起来，樊振东认定张继科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他在躲着自己。
本来这次二队的任务也是需要他来参加，但是他却说塔里面有事情走不开借机没有参加。
难不成是他留在塔里，是为了处理王曼昱回国的事情？
樊振东越想越生气，他要去找张继科问个清楚。

张继科的办公室跟樊振东的办公室相隔不远，樊振东的作战靴踩在走廊光滑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有节奏感。但是这些声音在樊振东听来却是十分刺耳，他的五感越来越敏感，在人多的地方待久一点就会感到头痛欲裂，只有在白噪音室里面才能真正的平静下来。

张继科的办公室近在眼前，樊振东伸出手推开了门。
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樊振东竟然在心中祈祷，王曼昱正在里面。

王曼昱来到医疗卫生科的时候王靖玄正在专心致志看着朱雨玲的电脑，上面在放着最流行的动画片。朱雨玲在一边看书，还时不时地提醒王靖玄离电脑远一点，不要趴在电脑上面看。

看到王曼昱进来，朱雨玲特意调大了电脑的音响，拉着王曼昱去了里面的治疗室。
王曼昱像是丢了魂一般，低着头任由朱雨玲拉着。朱雨玲看到王曼昱这个样子急忙问刚才发生了什么，跟樊振东又说了什么。

“怎么了，你们都说了什么？”

王曼昱不说话，眼睛十分呆滞。

“你们吵架了？”

王曼昱还是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去问他！”

朱雨玲吓坏了，连忙想起身往门外走，却被王曼昱拦住。王曼昱慢慢抬起头，眼泪又一次填满了王曼昱的眼睛。还没等说出第一句话，王曼昱严重的眼泪就先一步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朱雨玲伸出手擦去王曼昱夺眶而出的泪水，王曼昱紧紧抱住朱雨玲，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王曼昱突然哑着嗓子开口道：“如果我当年没有离开，现在的我和他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朱雨玲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王曼昱。

“但是我不能不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朱姐……他不能死……”
“我怎么能看着他那个样子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痛苦挣扎……而我却在那里无动于衷……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王曼昱断断续续地说着，朱雨玲没有打断她，只是让她说，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继续追问。

三队编成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刚刚入塔的普通医生，因为医学博士的关系所以很快让朱雨玲在军区医院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个时候的特工三队刚刚编成，医疗科其他大夫抽不出时间再去管理三队，只得把三队全部交付给刚刚进入帝都塔的朱雨玲。正是因为这样，朱雨玲才有了能和王曼昱他们相熟的条件和机会。

当年发生的事情朱雨玲根本不知情，她只知道樊振东在三次分化的时候精神力指标突然告急，并且王曼昱身为樊振东的伴侣向导束手无策，没有办法帮助樊振东走出几乎坍塌的精神图景。樊振东陷入深度昏迷，接近濒死的状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曼昱却交给高层一纸调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帝都塔。

朱雨玲知道在这个时候让王曼昱揭开当年的伤疤并不是上上良策，但是她和樊振东两个人俨然已经相逢，并且相处也并不愉快。
阻止伤疤继续溃烂的方法，只能忍痛用利刃将烂肉全部挖去，等待它长出新的血肉。

“曼昱，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曼昱将袖子挽起，朱雨玲看到了满是青紫和针孔的手臂。饶是作为见过无数次血肉模糊又血腥的场面的医生，朱雨玲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惊呼出了声。
手肘处新新旧旧的针孔加起来已经数不清了，皮肤下面大片大片的青紫表示着血管一次又一次地破裂和被针尖刺穿。
这些针孔是怎么回事？是惠灵顿塔的人弄的吗？是打药还是抽血？
朱雨玲轻轻触碰这些伤口，明明这些伤口都已经好了大半，但是王曼昱还是能够感到锥心地疼痛。

王曼昱默默地说：“当年我走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靖儿。因为靖儿来得突然，我谁也没有告诉，包括樊振东。那个时候他进行三次分化的指标非常高，我担心我对他说了之后他会分心。”

朱雨玲简直是不敢相信：“什么……那个时候就……？”
王曼昱讪笑着：“对。其实……我在怀上靖儿的那一刻，我的精神力就在慢慢消失。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征兆也没有。常规训练的时候，我发现我不能伸出我的精神触手了。”
“二次分化后的女性的妊娠反应确实会影响精神力水平，但是应该并不会让精神力完全消失……”

朱雨玲清晰地记得她的医学教材上面的话。对于二次分化过的女性来说，妊娠会对第二性别有着一定的影响，但是并不会阻碍第二性别特征的体现。

但王曼昱却是教课书和临床上面的特例。

“我不知道是不是东哥受到了我的精神力水平的影响，他的三次分化开始之后，周期特别长，分化后期他突然变得非常暴躁，并且五感变得极其敏感，就连微弱的呼吸声都会让他头痛不止。但是那个时候我怀孕三个月，已经伸不出一根精神触丝了。”

时隔六年说起这些依旧鲜血淋漓的往事，朱雨玲这个全程没有参与过的人听着王曼昱的陈述都觉得毛骨悚然，但王曼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局促不安，反而她的语气十分平静，或者说是，心如死灰。

“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科哥知不知道？还有孔上将。可是这跟惠灵顿塔有什么关系？”
“我故意瞒着，当然不会让你和我师兄他们知道。我精神力消失的这个情况，当时只有元帅一个人知道。惠灵顿塔一直在研究哨兵向导三次分化的各种数据，当时东哥开始三次分化的消息一出，他们就派人来帝都塔随时记录东哥分化的情况和时间。东哥分化陷入瓶颈期的时候，他们找到了刘元帅说，他们有全世界最新研究的药物可以帮助东哥渡过三次分化，但是需要与帝都塔来交换。”

王曼昱沉默，朱雨玲立刻明白了王曼昱的意思。

“可是那个时候的你没有精神力，他们要你过去干什么？”
王曼昱摇摇头：“那天元帅突然跟我说，大洋洲Z国的惠灵顿塔有办法救东哥的命，但是他们的条件是要我来做交换，要我去惠灵顿塔服役十年，”王曼昱顿了顿说，“其实当我听到这之后，我立刻拒绝了。我说我离不开樊振东，离开他的话我会死，这种时候，我要陪着他。”

王曼昱轻轻摩挲着手肘处的伤口，一些时间比较长的针孔早就结了痂，只是还没有掉落。手指轻轻抓了几下，那些细碎的痂就掉落下来，露出了下面早就已经长好了的血肉和皮肤，跟从前一模一样。

“元帅只说，‘那你就要看着你的哨兵去死吗？你身为他的向导，现在却根本帮助不了他。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你自己去换惠灵顿塔的试剂’，”王曼昱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我不会让樊振东死的。”

“在离开东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孩子好像有些多余。到了惠灵顿塔，我有想过，打掉这个孩子。我在我的未来和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之间摇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让我的精神力恢复，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在惠灵顿塔，能不能养育这个孩子。但是我当时只想，我要恢复精神力。如果打掉孩子会让我的精神力恢复，那么我也愿意去做这个手术。如果孩子出生之后我的精神力会回复，我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在刚刚怀孕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朱雨玲开口想说什么，但是被王曼昱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能接受我作为觉醒第二性别的军人，却跟普通人毫无区别。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要的是第二性别最顶尖的精神力，我需要保护我的哨兵，而不是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王曼昱透过玻璃，看了看坐在电脑椅上看动画片的王靖玄的侧脸。
这个角度看过去，王靖玄最像樊振东。

“当时惠灵顿塔的人都劝我把孩子留下来，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做流产，”王曼昱哽咽，竭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我顿时觉得，我好像做了两个最错误的决定。第一个错误是离开东哥，让他一个人面临这么可怕的三次分化；第二个错误就是留下了这个孩子，让她一出生，就没有爸爸陪在身边。”

话音刚落，王靖玄这个时候推门走了进来，说动画片放完了想看下一集，结果看到妈妈的眼泪，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曼昱看到女儿哭了，连忙把她抱在了怀里安慰。
王靖玄抽噎着说妈妈不要哭，妈妈哭靖儿心疼。王曼昱抹抹眼泪说，妈妈没事，妈妈就是有点累。

王靖玄不懂大人的弦外之音，她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然后亲了亲王曼昱的脸颊和额头说：“妈妈不要难过，靖儿亲亲妈妈，妈妈就不再难过了。”

王曼昱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王靖玄又欢天喜地地跑到外面去看动画片了。
只是朱雨玲还在震惊里面没有走出来。

“本来惠灵顿塔的人答应我，等东哥各项指标好转之后让我再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东哥使用完试剂的第二天我就上了飞往Z国的飞机，再到六年后的现在。”

朱雨玲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想问的一切都在听完王曼昱的话之后瞬间烟消云散，她做不到再去逼问一个满身都是苦衷和不得已的人。

“你的精神力现在恢复了吗？精神触手和精神体，都还好吗？”

千言万语，朱雨玲只能发出无穷尽的关心，试图让王曼昱感受到来自自己的感情和温暖。朱雨玲放出了自己精神体。一只灰色毛发的雪纳瑞跑出来，它先是围在王曼昱身边嗅了嗅，好像是确认了对方是谁之后，雪纳瑞摇起了尾巴，并且汪汪叫了两声。

听到朱雨玲提起精神触手和精神体，王曼昱不着痕迹地躲开这个话题，抚摸着雪纳瑞的头顶说：“在Z国的六年，我分化成S级向导了。跟我师兄一样，都是攻击性向导。”
朱雨玲听到这个消息显然非常激动，也忽略了自己刚才问的问题：“我就知道我当年没有看错，你是塔里向导里面唯一一个有希望分化成S级向导的人。那篇研究分析报告还在我的光脑里面存着。”
王曼昱点点头：“惠灵顿的人说，他们也是看到我的数据有突破的可能，所以才跟帝都塔做了交易。”
朱雨玲对着王曼昱下达了命令：“明天你来我这里，我要给你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明天我要带着靖儿去城里逛逛。”
“那后天。”
“后天我要跟师兄交接工作。”
“那现在。”

朱雨玲说着立刻起身准备去拿听诊器，王曼昱一个眼疾手快按住了她。

“后天，我答应你，后天。”王曼昱不得不妥协。
“你也把靖儿带来吧，我给靖儿也看看。”
“朱姐。”王曼昱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刚才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师兄，孔上将，所有人。”
朱雨玲沉默了一会：“你不告诉樊振东？”
“我会跟他说的，但不是现在。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推开张继科的办公室门，樊振东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张继科也并不在办公室。不知道应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此时的樊振东反而不会呼吸了，他不知道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或者姿态来等待张继科抑或者是王曼昱的来临。

樊振东并没有偷看别人文件的习惯，而此时的他却绕到了张继科的办公桌前，有意地扫过摊在桌子上的文件，并且还要时时提防张继科突然回来被抓个正着。在一众文件里面，樊振东果然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字眼。

《关于我塔S级向导上校原A级向导中尉王曼昱从Z国惠灵顿塔提前返回原籍C国帝都塔的报告》

原来她也进行了三次分化。
樊振东也知道，王曼昱一定会三次分化成为S级向导，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是刚才在电梯前面相遇，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个S级向导应该有的精神力，就连王曼昱的精神体都没有看到。
张继科是天生的S级向导，所以他拥有两个精神体。一个是普通的精神体藏獒，一个是只有在作战时才会出现的大蓝闪蝶。

难不成是六年不见，她的小猫不认识自己了所以才不出来？
但是自己的精神体，不是也没有接收到呼唤而出现吗？
樊振东自嘲地笑笑，翻开了这份文件。

文件开头陈述了王曼昱提前回到帝都塔的原因和审批结果，审批结果之后就是王曼昱在惠灵顿塔的具体情况和任职情况。樊振东扫得很快，但是后面文件的内容里面，频繁地出现了“研究”这个字眼。就连前面的原因那一页，上面也是写的“因惠灵顿塔违规研究王曼昱之女王靖玄导致王曼昱提前返回原籍”。
这份报告后面，是王靖玄的基本资料。

王靖玄 女 3031年11月11日凌晨5点31分出生于惠灵顿塔附属军区医院妇产科一号产房
父亲：樊振东 亚洲C国帝都塔S级哨兵少将
母亲：王曼昱 大洋洲Z国惠灵顿塔S级向导上校（原亚洲C国帝都塔A级向导中尉）

原来他和王曼昱的女儿叫王靖玄。

樊振东仔细阅读这份文件，文件中并没有对惠灵顿塔违规研究做出解答，只是一笔带过，只剩下王曼昱在惠灵顿塔的日常记录情况和得奖表彰情况。文件的最后是帝都塔的审批情况，第一个签字的人是孔令辉，第二个人是张继科。

但是他还是想知道，这个“违规研究”，到底是什么意思。
违规研究他们的女儿王靖玄？但是他们的女儿今年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有什么好研究的？
樊振东没有答案，他对惠灵顿塔并不熟悉，并且这几年里，塔里的同事们也有意地避开大洋洲耳环Z国这些字眼，但是大洋洲地区有任务需要完成的时候，樊振东总是首当其冲自告奋勇接下任务，有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出任务，有的时候只跟张继科或者许昕一起。

只是返回原籍的正式报告都下来了，自己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算什么？故意瞒着自己回来？这么不想让自己知道？
王曼昱真的，不把自己当作她的伴侣了？

手中的A4纸越攥越紧，纸张发出令人难以接受的刺耳声音。
樊振东越想越生气。

突然的，樊振东听到了张继科的藏獒叫了一声，他们应该是在走廊的那一头，准备回到办公室。樊振东立刻合上了文件并且将它摆回原位，并且又回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张继科扛着自家大狗狗回到办公室，没想到樊振东坐在待客沙发那里。可子看到樊振东叫了两声，然后张继科看到了樊振东并不友善的眼神。

饶是S级的向导，看到樊振东这个具有压迫性的眼神之后，张继科还是会觉得有一些腿软。向导和哨兵的天性在此时此刻展现地淋漓尽致，哪怕张继科和樊振东是多年的好友，张继科还是樊振东的上司，但是在S级哨兵强大的威压之下，张继科的第一个想法还是想要离开这个诡谲的修罗场。

如果此时此刻的樊振东还有精神体的话，那个差不多有成人那么高，体型异常庞大的北极狼一定正呲牙咧嘴地看着张继科，并且准备着在下一秒听到来着樊振东的命令蹬腿上前开始撕咬自己。
而藏獒可子，根本不是北极狼小胖的对手。
张继科此时竟然有些庆幸，樊振东的精神体还好消失不见了。

张继科怀里的可子也感觉到了不安，从张继科的怀抱里挣脱也有些敌视地盯着樊振东。

张继科摸了摸可子的头，可子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中。

“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才刚刚跟着二队回来？”张继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任务完成，我先来跟哥汇报一下情况。”
“不着急不着急，等你们写完了作战报告和总结再来跟我说也不迟。”

张继科装作若无其事转身给樊振东倒水。

“也好。”

樊振东接过张继科递过来的水杯，热水通过玻璃杯快速地传导到了樊振东皮肤上的神经上面。
这个温度让樊振东更加心烦。

“你们没人受伤吧？你的精神领域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再帮你疏导一下？”

张继科的嘴太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已经晚了。按照以往惯例，樊振东做完任务回到塔里都会找张继科做一次精神疏导。
但是现在王曼昱已经回来了，张继科也没有必要再帮忙。
张继科盯着樊振东，看到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这句话而改变脸色。
不过也没事吧，毕竟樊振东他，不是还不知道王曼昱已经回来了么？
张继科这样想。

“没有伤亡，我暂时还没有问题。”
“那就好。”
“科哥，”樊振东呷了一口热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跟我说？”
张继科装傻：“我？我能有什么话跟你说？倒是你，有多久没去雨玲那里去检测精神力和精神壁垒了？”

樊振东不说话，抬头看着张继科，他的眼神犀利如同一把一把利刃。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了，樊振东的五感强于张继科，此时此刻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手中热水冒着热气的声音，和张继科有些不平静的心跳。
虽然樊振东很想忽略掉这个声音。

樊振东低下头，盯着手里的热水：“科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想要瞒着我。”
“什么？”张继科依旧在装傻。
樊振东立刻抬起头，他的目光凌厉，还压抑着无数的怒火：“王曼昱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张继科挑了挑眉，自知已经瞒不下去。
是自己哪一步露了馅让樊振东捕捉到了？
张继科不得而知。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她了？”
“嗯。”
“她今天刚刚回来，”张继科想了想说，“和孩子一起。”
“我碰见她的时候，她和孩子正跟朱雨玲在一起。”
“她已经去找雨玲了？”张继科问。
“科哥，”樊振东说，“如果不是我碰见了她，如果不是我现在在这里问你，你还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没有故意瞒着，本来明天就要……”
“算了，你不告诉我，一定是她不让你说。”

樊振东打断了张继科的话，起身欲走。

“曼昱回来，你高兴，还是不高兴？”张继科冷不丁地问。

樊振东顿住脚步，慢慢回过头。

“我记得我说过不止一次，科哥，”樊振东看着张继科说，“我恨她。”

听到这个“恨”字，张继科皱了皱眉。

张继科又问：“那靖儿呢？你要恨孩子的妈妈一辈子吗？”
“我的一辈子？”樊振东反问。

张继科听到了樊振东语气里面的不解。

“我的一辈子在她离开我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樊振东将已经喝完水的纸杯捏在手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可她现在回来了。”
樊振东听到这话，突然笑了笑说：“科哥，你跟之前一样，总是在有意撮合我们两个人。”
张继科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你都知道？”
“对，我都知道。你让我们两个人结合，不就是想要借我来激发王曼昱潜在的三次分化的可能性吗？现在的她已经是S级向导，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一个怀着满腔怒火想要问明白，一个却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是在这个单方面的修罗场里面，还是樊振东更胜一筹。

樊振东此言不虚，尽管樊振东王曼昱的匹配度看起来确实是最契合的，但是张继科出于想让自己师妹三次分化的私心，才故意让樊振东王曼昱接触。
并且樊振东对王曼昱的好感，张继科也看在眼里。

如果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真的有同时三次分化成S级哨兵和S级向导的可能，那么两个人的结合有利无弊，并且相得益彰。

但张继科并不想勉强，甚至在拿到他们两个人结合报告书的时候，他都想拐个弯去隔壁结合登记处拿上两张解除结合协议书。
只是造化弄人，这纸协议书，早就在他们两个人确认关系的那一天就被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可你那个时候的确喜欢王曼昱不是吗？”
“对，我是喜欢她。只是现在，我恨她。”

樊振东的语气不再盛气凌人，而是尴尬地讽刺着自己。他气焰一下子被熄灭，仿佛被狠狠泼了一桶冷水，狼狈不堪。

“你就不怕曼昱……”

张继科想借着樊振东这句话说下去激将一下他。他想说，你就不怕王曼昱在国外的这段时间会爱上别人吗。但是话到嘴边，张继科还是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决定不再惹这个麻烦。他可承受不住樊振东这个S级哨兵再次陷入狂躁，还是不要跟他说这种话才好。

但好像，樊振东早已了然他想说什么。

“怕？我从来不怕，”樊振东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顺手将已经被捏扁的纸杯丢尽了垃圾桶，“她不会爱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我也是。”

樊振东离开了张继科的办公室，那个纸杯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爱还是恨，现在的樊振东自己好像并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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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振东坐在办公室第无数次拿起笔准备写作战总结，笔尖落到纸面上，只留下一团又一团的墨水痕迹，像一个一个黑洞。稿纸被污染，樊振东只能拿出新纸来替换，但是周而复始，钢笔依旧拿在手中，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刚才张继科说的话又惹得他无比心烦，手里的钢笔在轻微的颤动。
几天前刚刚构建好的精神壁垒就快要失控，现在的樊振东，需要立刻去白噪音室冷静。

“我有一个天大的消息要告诉你！”

周启豪破门而入，后面还跟着没来得及拉住周启豪的陈幸同。周启豪声音很大，樊振东手中的钢笔掉在了桌子上，笔尖撒出了点点墨水，喷在了稿纸上。

樊振东的头本来就疼，听到周启豪的话捏捏眉心：“如果还是你和陈幸同乒乓球连续对拉了几百个球这种事情，就不要再说给我听了。”
周启豪连连摆手：“这次真的是大事！”

陈幸同扭了一下周启豪的胳膊，周启豪哎哟一声闭了嘴。

陈幸同开口，语速很慢：“王曼昱回来了。我们刚才在乒乓球馆，看到曼昱和雨玲还有她的女儿在打球。”

樊振东听到这话，刚刚放松的神经又一次紧绷起来，太阳穴处的神经又跳了几下。
孔令辉和张继科知道，朱雨玲知道，周启豪和陈幸同也知道。
还是只有自己不知道。

周启豪完全没有看出樊振东的脸色已经不对，继续说：“哎你说她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啊，不是要在Z国呆十年吗，还有孩子，女孩看着有五岁了，你说是不是……”
“周启豪，”樊振东极其烦躁地出声，“在我还没有翻脸之前，你最好赶紧出去，并且把你刚才说的话全部烂在肚子里。”
“？”

陈幸同明白了樊振东的意思，捂着周启豪的嘴就把他拖出了樊振东的办公室。周启豪还是不明白樊振东哪里生气，就那么被陈幸同拖了出去。

办公室再次安静，樊振东想要再次提起笔开始写作战总结，只是钢笔刚握在手里，就被惊人的握力给掐断，墨囊里的黑色墨水溅了樊振东一手，还有那崭新的稿纸。
樊振东暗骂一声，将已经断成两半的钢笔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王曼昱发现自己女儿特别不对劲儿。

跟朱雨玲道别回家，王靖玄非要王曼昱抱着，两脚一沾地就开始耍赖，愣是一步也不走。

王靖玄从来不会无故撒娇，王曼昱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会这样。王靖玄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在同龄人里面，王靖玄跟其他的孩子比要成熟很多。就拿Giselle为对比，Giselle还会因为Annie不满足她的愿望而哭闹不止，甚至还会跟Annie冷战，但是王靖玄已经会跟王曼昱说“Mommy我也可以不要这个玩偶因为家里已经有很多了”这种话。

从小到大，王靖玄从来没有让王曼昱多操心。晚上需要王曼昱去塔里值班，王靖玄就会独自抱着洋娃娃睡觉，从来不哭闹。早上王曼昱来不及给王靖玄做早餐，王靖玄也会自己拿出面包抹果酱，然后等着Giselle一起去上学。

王曼昱无法，只能抱起女儿。
或许是跟朱雨玲玩得太开心，一下子分开有些不适应，也或许是动画片没有看够，心情有些不好，王曼昱这样想。

“靖儿，只要小朱阿姨有空，妈妈可以带你来找小朱阿姨玩的。还有动画片，等我们回家，妈妈再给你看好不好？”王曼昱低声哄着王靖玄。

王靖玄不说话，只是趴在王曼昱的肩头。
王曼昱也不再跟王靖玄交流，母女两个就这么安静地走在帝都塔的长廊里面。这条长廊如同一条天堑分割着南北的整个帝都军区，长廊的前后连接着帝都塔办公大楼和各种作战训练场。两座擎天柱屹立在帝都军区之中，是帝都最显眼的地标建筑。王曼昱抱着王靖玄站在长廊上，如同草笼子里的蝈蝈。
穿过两座巨塔，宿舍楼区才会出现在眼前。

“妈妈。”王靖玄开口。
“怎么了？”
“我爱你。”

王曼昱感觉到女儿的语气并不欢快。

“妈妈也爱靖儿。”
“爸爸爱我吗？”

王靖玄疑惑的语气和稚嫩的脸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若是放在别的五岁孩子身上，谁也不会相信孩子会问出“爸爸爱我吗”这种话。

“当然，爸爸也爱靖儿。”
“那我们会跟爸爸住在一起吗？”

王曼昱不知道怎么回答王靖玄这个问题。她说不出爸爸妈妈现在连见面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也不敢告诉王靖玄，其实爸爸根本不认识你，今天是第一次见你，所以才不会回应你，也不会像我这样抱着你。

“Giselle跟她的Daddy和Mommy，总是在一起吃饭和看电视节目。我也想，我也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还有一起出去玩，一起打乒乓球。就像今天，妈妈和小朱阿姨一起陪着我一样。我想要爸爸跟妈妈一起陪着我。”

在Z国，王靖玄常常会因为没有爸爸而受到幼儿园的嘲笑。幼儿园举办的亲子活动，永远只有妈妈王曼昱到场，从来都没有爸爸的身影。不过好在Giselle会站在小朋友的流言蜚语面前挺身而出保护王靖玄，告诉小朋友们说，Jing的Daddy在国外工作，没有时间来参加亲子活动。王靖玄知道这是骗人的话，但还是会顺着Giselle的话说下去，还说Daddy每天都会跟自己打视频电话。王曼昱买给她的乒乓球拍，还被王靖玄说成是Daddy从国外寄过来的生日礼物。

对着小朋友们说完谎话之后，回到家的王靖玄灰溜溜地站在王曼昱面前求王曼昱的惩罚。因为妈妈教育她不准说谎话，要做诚实的好孩子。但是她却说了谎话欺骗了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说谎应该被批评，但是王曼昱看着王靖玄，只觉得故作坚强的女儿太过可怜，也同时狠狠地责怪埋怨自己。并且在心里祈祷着，合约的十年能够快点过去，这样好让王靖玄见到自己的爸爸。

自己也能早点见到樊振东。

“会呀，只是我们刚刚回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好，爸爸也刚刚工作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接靖儿回家呢。现在爸爸正在办公室里工作。”

王曼昱也说起了拙劣的谎话，希望女儿不要拆穿自己。

王靖玄的语气有了一点波动：“那好吧，等我们明天再跟爸爸住在一起。”
“怎么这么不高兴呀？是因为今天爸爸没有认出靖儿吗？爸爸太久没见靖儿，当然不认识啦。等靖儿再见到爸爸，爸爸肯定会认出靖儿的。因为靖儿跟爸爸长得很像。”

大抵所有孩子听到自己长得像爸爸妈妈，心里都是高兴的。

“真的吗？”
“真的呀，这个世界上最像爸爸的人就是靖儿了。”
“那我像不像妈妈？我也要长得跟妈妈很像！”
“像呀，靖儿也是世界上最像妈妈的人。”

王靖玄终于露出了笑脸，笑着说：“妈妈，我想给爸爸一个礼物，等再见到爸爸的时候送给他。但是我还没想好要给爸爸什么。”

王曼昱停下脚步，宿舍楼已经近在咫尺。
一想到就和樊振东住在对门，王曼昱还是感慨这个孔上将和继科师兄真的是太坏了。

“靖儿，再见到爸爸，你就抱着爸爸亲一下他的脸吧。爸爸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礼物的。”
“那妈妈呢，妈妈要送给爸爸什么礼物？爸爸好长时间不见妈妈，会不会也不认识妈妈？”
王靖玄再一次展示了什么叫童言无忌，王曼昱的表情瞬间尴尬，然后扯一个笑容：“爸爸和妈妈，永远都不会忘记对方，永远都不会不认识对方。”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回到宿舍楼，王曼昱问女儿还记不记得家在在哪里，王靖玄只记得大概楼层，但是说不准门牌号。王曼昱教着王靖玄刷一楼大门门禁卡，摁电梯的楼层。
看着电梯的楼层逐渐往上升，王曼昱祈祷等下开了电梯门，可不要看到樊振东，同样的场景在同一天出现两次，真是尴尬至极。

或许老天就是要跟王曼昱作对，在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樊振东好巧不巧地打开了门，三个人又这样在这一个时刻相见。
一连两次的电梯开门杀，樊振东属实是有点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荒谬和无理。他甚至还歪头看了看自己的门牌号，确认这确实是他的家，他没有走错门。
难不成是王曼昱走错门了？
还是王曼昱又故意到这里来？

王曼昱立刻开口解释：“这是孔上将安排的，让我们住你隔壁。”

樊振东不说话，倚在门框上看着王曼昱，眼神让人看不懂。王靖玄看两个人不说话，她跑到樊振东身前，朝着樊振东张开了双手。

触手可及的距离，樊振东终于看清了自己女儿王靖玄的样貌。
这下樊振东不承认都不行了，这实在是，跟自己长得太像了。
原来女儿真的会更像爸爸？
那如果是他和王曼昱的儿子呢，会更像妈妈吗？

尽管只有两面之缘，但是血液中流淌着的骨肉亲情是没有办法磨灭掉的，樊振东小心翼翼地将王靖玄抱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她。
王靖玄的心情有了一些变化，不再是见到爸爸时候的喜悦，更多的，像是久别重逢的委屈和依赖。这是她第一次被爸爸抱在怀里，曾经只能在照片上看到的爸爸如今就这样抱着自己，王靖玄甚至能看到爸爸脸颊上的雀斑。
妈妈说过，再见到爸爸，要送爸爸一个吻。
于是王靖玄捧着樊振东的脸，吧唧亲了一下樊振东的左脸，又吧唧一下亲了樊振东的右脸。
亲吻的连锁反应突然到来，藏在王靖玄眼眶深处的眼泪在这一刻流了出来。

“爸爸，我好想你……”

樊振东不知道王靖玄为什么突然哭了出来，只能笨拙地用最温柔的语气哄着自己的女儿。

“爸爸就在这里，爸爸正抱着靖儿，靖儿不哭了。”
“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我没有爸爸……我说才不是……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还有最好的妈妈……”

樊振东没有说话，只是歪头亲了亲王靖玄的耳朵。

“爸爸，妈妈也很想你，她一直都在想你。”

樊振东抬眼，看到了一直注视着他们父女的王曼昱。

分开六年，两人的默契依然存在，樊振东轻轻一个眼神，王曼昱就知道他的意思。樊振东转身进门，王曼昱迟疑了一步也跟了上去。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立在了王曼昱的每一寸皮肤上。明明曾经是自己的家，但是现在的王曼昱站在这里好像是一个外人，一个客人。
家里的装潢跟当年并没有差别，王曼昱甚至笃定连绿枝的位置都没有挪动位置。
物品摆放的位置越熟悉，王曼昱的心就更痛一分。
王曼昱无法想象樊振东在这个充满两个人生活印记的地方独自生活六年。每天看着这些熟悉的物件想起曾经的那一切回忆，然后再心如刀割无数次。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惩罚自己。
王曼昱想不明白。

樊振东抱着王靖玄坐到沙发上，一边擦着王靖玄的眼泪一边哄着：“爸爸以后不会再离开靖儿了。”
王靖玄看看樊振东，又把头埋下去：“爸爸，今晚上陪我睡好吗……”

王曼昱心想这不对吧，自己刚才不是跟女儿说好明天的吗？
尽管王曼昱根本没有想好跟樊振东的正式见面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点。
如果女儿跟着樊振东睡，自己又在哪里睡？
总不能在隔壁吧？！

“爸爸今晚上会晚一点回来，靖儿跟妈妈睡吧。”

只要进入白噪音室，樊振东至少要在里面待八个小时。

“我不，我要爸爸。”王靖玄揽着樊振东的脖子不放，抽泣着说。
“那妈妈呢？”樊振东反问。
“妈妈当然跟我们一起睡！我们三个人都在一起睡！”王靖玄说。

王曼昱听到这句话直接愣在了那里。
和樊振东同床共枕，结果只会同床异梦。
并且樊振东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会同意吗？还是会直接拒绝呢？
王曼昱想听到答案，但又不想听到。

“好，爸爸答应你。但是现在爸爸要去忙，晚上等爸爸回来好吗？”樊振东摸了摸王靖玄的脑袋。
“好，我等爸爸回来！”

王曼昱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在说什么好？！

王靖玄从樊振东的怀里跳下来，哒哒哒跑到王曼昱身前拉住王曼昱的手，又把王曼昱拉到樊振东身前。

“爸爸，我和妈妈都等你回来。”

王靖玄拽了拽王曼昱的手，示意王曼昱说几句话。王曼昱咬咬嘴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者说是，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口。
她现在说出口，又是以什么身份说的呢？

王曼昱慢吞吞地开口：“我和靖儿等你回来。”

说出这句话，王曼昱心里别扭极了。

樊振东的眼皮一开一合，双手环在胸前的姿势让王曼昱更加没有了底气。
不知道现在的樊振东是高兴还是愤怒。他的眼瞳在此刻变得更加深邃，让人一眼望不到底。王曼昱刚才的话如同一块鹅卵石，但是这块鹅卵石被扔进深渊，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王曼昱不知道樊振东的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但总，不是拒绝的意思。

沉默了半刻，樊振东起身欲走，王曼昱赶紧让出空间让樊振东经过。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王曼昱听到樊振东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钥匙在什么地方。”

还没等王曼昱反应过来，樊振东已经关上了房门，留下关门声还在回荡。

曾经因为频繁地出任务，两个人经常三过家门而不入，家门钥匙也不经常带在身边，王曼昱总会在门外的信箱里面放一把备用钥匙，谁先回家就用备用钥匙开门。一开始樊振东担心钥匙放在里面被偷，把钥匙放在办公室里更稳妥。但是王曼昱说万一走到家门口发现忘记拿钥匙，还要再回办公室拿，太麻烦了。

王曼昱挣脱王靖玄的手走到房门外打开信箱，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里面，被夕阳照射到，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芒。这把钥匙像是新配过的。
又好像是配好了之后，再没有被碰过。

王曼昱又有些想哭，她竭力忍住泪水。
可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下来，就像樊振东心上的伤口，鲜血似乎是无穷的，疼痛好像是永恒的。

“妈妈，你怎么了？在门外看什么？”

王靖玄的声音响起，王曼昱赶紧抹抹眼泪关上了信箱。

“妈妈在想，晚上吃什么，需不需要给爸爸留饭。”

自从成为了S级哨兵，樊振东再也不用跟别的哨兵共用静音室。王励勤专门特批了一个新的静音室给樊振东，刚刚三次分化的时候，樊振东除了办公室和家，其余时间大多数都呆在静音室里面。
高山瀑布的白噪音在房间里面环绕，樊振东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强烈搏动的神经也慢慢平复了下来。但是精神屏障已经危在旦夕，需要向导立刻加固精神壁垒。但是樊振东并不想再去找张继科，也不会找刚刚回来的王曼昱。
精神体消失并且精神壁垒脆弱的事情，樊振东不想让王曼昱知道。

如果S级向导王曼昱知道樊振东是个残缺的，不完美的S级哨兵，她还会继续跟自己的伴侣关系吗？

樊振东从来没有觉得S级哨兵对自己来说是多么的特殊，从第二性别分化开始，不断地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前程远大将来一定会三次分化这种话。从小到大，即使他们不开口，樊振东都会知道看到他们看到自己的下一秒会张开嘴说一些什么话。到了帝都塔更是如此，同级的A级哨兵训练项目，自己的训练量永远都比别人多一倍，永远都要被教官留堂，永远都要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单独加练。塔内的体能运动会，哨兵首席王励勤总是会暗示樊振东一定要拿到第一名。

可第一名有什么用？可以三次分化的敲门砖？还是录取通知书？

但军人的天性就是去服从命令，王励勤的每一句话对于樊振东来说都是不容许反驳的命令。从进入帝都塔的第一年开始，樊振东每一年都会参加体能大赛，除了第一年拆装92式手枪以0.2秒输给了马龙，综合成绩拿了第二名之外，其余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哨兵体能大赛第一名的樊振东和向导体能大赛的张继科就成为帝都塔无法翻越的两大山峰，直到有一年，哪一年樊振东都记不清了，毕竟自己进入帝都塔的时间太长，长到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有一年，有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儿，在体能大赛上以微弱的优势赢过了张继科，成为了新的第一名。在领奖台上，樊振东跟她站在一起，她很高也很瘦，可是就是这样的体格，赢过了帝都塔一直以来的常胜将军张继科。

她的名字叫王曼昱。

王曼昱，是张继科要特别关照的小师妹，在新兵训练的时候跟自己一起拆解92式手枪，并且在迎新晚会上给自己做精神疏导，并且跟自己说“这是我第一次”的，王曼昱。

尽管那一年的比赛被很多人调侃说成是张继科为了小师妹给放了水，但是樊振东偷偷去看过比赛数据，王曼昱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向导和哨兵的训练相同之处并不多，只有在得知自己和王曼昱同样被编进特工三队的时候，樊振东才真真正正，开始了解王曼昱。

这样优秀的A级向导，将来有一天也会三次分化，变成S级向导吗？
如果她会三次分化成S级向导，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S级哨兵？

没有精神体的哨兵，有了最高的等级有什么用？
没有精神体的哨兵，又算什么哨兵呢？

是不是因为当年自己的三次分化出现了困难，王曼昱知道自己有可能没有办法分化成S级哨兵，所以才扔下了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

樊振东抓抓头发，调大了白噪音的音量。

“妈妈，我们以后都要住在爸爸这里了吗？”
“嗯啊这个额可能大概应该是吧。”

吃过晚饭，洗漱完毕的王靖玄早早地就钻进了樊振东的被窝里头左等右等。

樊振东走后，王曼昱把王靖玄晚上洗漱和睡觉用的东西搬到了樊振东的房间，并且还要尽可能不要破坏樊振东已经整理好的床铺。尽管王曼昱担心樊振东回到家之后看到有人躺在自己床上会不会吓一跳然后尖叫着跑开，但是好像除了这个双人床之外，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王靖玄睡觉了。
这张双人床，还是当年两个人刚刚结合的时候，去帝都的家具城挑的……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我好困……”
王曼昱坐在床边，理着王靖玄的头发说：“爸爸应该是去白噪音室了。”

樊振东习惯在傍晚的时候呆在白噪音室里。尽管王曼昱并不是很确定，但她还是说出了这个她认为正确的答案。

“白噪音室是什么地方？靖儿可以去吗？”
“白噪音室是专门安抚哨兵五感的地方，里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只要哨兵听到这个声音，他们敏感的五感就会得到安抚，就像妈妈摸靖儿的头一样。”
“爸爸是哨兵吗？”
“对，爸爸是帝都塔最厉害的哨兵，等级是S级。”
“那妈妈也是哨兵吗？也是最厉害的吗？”
“妈妈不是哨兵是向导……帝都塔最厉害的向导当然是你的继科叔叔啦。”
“那哨兵和向导是做什么的？”

在Z国的时候，王曼昱并没有特意让王靖玄提前接触二次分化的事情，在王靖玄的眼里，妈妈王曼昱只是一个军人，又或者是警察这一类的角色。其他的，王靖玄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王靖玄主动问，王曼昱没有不说的道理。

王曼昱竭力回忆着当年在哨向学院学过的知识，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让王靖玄听懂：“每个普通人的身体都有一定的几率在某个时刻发生变化，如果一个人的听觉和视觉变得非常厉害，能听到很细微的声音，或者是能在夜晚看到暗处的东西，并且力气也会变得特别大等等这种情况的话，那么他就是二次分化成了一名哨兵。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变得非常富足并且能够从身体中伸出一些触手，那么他就二次分化成了一名向导。”

王曼昱还想继续说，结果王靖玄的头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大概是这些知识太过枯燥和晦涩，让王靖玄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一般。
给王靖玄掖好被角，王曼昱悄悄走出了卧室。

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餐桌上给樊振东留的晚餐已经凉透了，王曼昱犹豫着要不要把它们全部倒掉。
或许樊振东今晚上不会回来了，下午跟王靖玄说的话只是哄她的，根本不会实现。
可是怎么能骗人呢？他可是孩子的爸爸！王曼昱这样想。

王曼昱并没有心思睡觉，而是目光放空坐在沙发上发呆。
突然她想起来，曾经在茶几的抽屉里面放了一个发卡，是当年非常流行的款式，还是樊振东跑了好几家饰品店才买到的。
王曼昱拉开茶几抽屉翻找着，并没有找到她印象中的发卡。
大概是扔了吧，王曼昱想。
合上茶几抽屉，王曼昱又坐在沙发上愣神。

樊振东在静音室呆了快八个小时了，之前的他从来不会呆这么长时间。他的精神壁垒还好吗？张继科说半个月前给他做过一次浅表的精神疏导和精神壁垒的加固，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可王曼昱又想，自己现在没有办法伸出正常的精神触丝，哪怕现在的樊振东在自己面前再次陷入狂躁，自己也束手无策。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随即就是开门的声音。楼道里的声控灯借着打开的房门闯进来，顺着灯光走进来的樊振东恰好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曼昱。
王曼昱立刻正襟危坐，披在肩上的毯子也从肩头落了下来，王曼昱下意识地环抱住了手臂。
关门的声音很轻，樊振东有意控制了音量。楼道里的灯光被隔绝来开，家里一下子又昏暗起来。但是哨兵的夜视能力超群，樊振东还是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王曼昱。

“靖儿等困了，已经睡了。”

王曼昱斟酌着开口。

“你早点休息吧。”

王曼昱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大门方向走。因为太黑，旁边的沙发绊了一下王曼昱的脚，樊振东伸出手，扶住了王曼昱的胳膊。一瞬间，王曼昱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肤都烫了起来。她赶紧站好想要挣脱樊振东的手，但是樊振东攥得太紧，好像是怕松开手之后王曼昱就会立刻跑掉。

“靖儿睡了，你去哪里？”

樊振东的声音极其沙哑。

“去隔壁。”
樊振东依然不松手：“去隔壁干什么。”
“隔壁还有好多行李没有收拾，靖儿睡了我正好去……”
“王曼昱。”
“嗯？”

两个人见面之后，樊振东第一次开口叫出了王曼昱的名字。

“靖儿说了，她希望爸爸妈妈和她一起睡。”
“靖儿睡着了之后不会醒的，很晚了，你去睡吧……”
“你就这样当妈妈吗？当妈妈的就这样骗自己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一声指责让王曼昱有些恼火。

王曼昱带着怨气说：“靖儿等了你很长时间，困了也不舍得睡觉，睡着之前还在问我爸爸在哪里。”
“那你呢？为什么还不睡？”
“我……”

王曼昱语塞，偏头不言。
在沙发上发呆只是托词，但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每一秒，王曼昱都在煎熬地等待着樊振东打开门。

王曼昱的沉默已经让樊振东习以为常，樊振东继续说：“周启豪和陈幸同见了你，朱雨玲见了你，孔令辉和张继科也见了你，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回来的人，对吗？”
听到这话，王曼昱开始解释：“幸同启豪还有朱姐是我在塔里碰见的……”
“那孔令辉和张继科呢？你申请调回来的文件还放在张继科的办公桌上，”樊振东语气有些急迫地逼问，“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你回来了，你也不想见我。”
“我没有……”
“那你的文件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手？张继科知道我可以理解，但是孔上将都知道，我却不可以。”

又一次被樊振东戳到痛处，王曼昱还是选择沉默。
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和逃避话题，让樊振东更加地愤怒。

樊振东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回来干什么？”
王曼昱不可置信地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要回来，当初为什么又要走？”
“我……”
“我没有陷入狂暴和跌进井里，我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惊讶？”

樊振东这才松开了王曼昱的胳膊。

“东哥，你在说什么……”

王曼昱又问了一次，那个环绕在嘴边六年的称呼脱口而出。但是对于樊振东的质问，王曼昱完全没有答案。
樊振东到底在说什么？自己又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自己费尽千辛万苦从惠灵顿塔回来，怎么可能是要看着爱人跌入井中不治身亡呢？

“你的精神体呢？为什么不让它出来？六年不见，是不认识我了吗？”樊振东的声音开始颤抖。

王曼昱如鲠在喉，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又一次只能用沉默来回答。
樊振东的精神体已经消失，王曼昱不想再让樊振东知道自己的精神体也跟他的一样消失不见。
这个打击太大了。
并且自己精神体的消失，也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两个人在黑暗中赌气沉默着，但是樊振东还是能够听到王曼昱的心跳和呼吸声，甚至是卧室里已经熟睡的王靖玄的呼吸和心跳。

樊振东首先打破寂静，他挪动脚步往卧室走，推开虚掩的卧室门，王靖玄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床上的另一个枕头被放在床沿，大概是王曼昱为了防止王靖玄翻身从床上掉下来。樊振东倚在床头摸了摸王靖玄的脸，王靖玄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睡得香甜。樊振东捏了捏王靖玄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她的手软极了，与樊振东因为总是摸枪和匕首而满是老茧的手天差地别。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王曼昱走到了门边，但她没有进来。

“靖儿一直很想见爸爸，她也不知道我们的事。”王曼昱说。

这次轮到樊振东沉默，王曼昱等了一会没有回音，于是继续开口：“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些不不合时宜但是为了我们的靖儿，我们还是在靖儿面前装得……亲密一点吧。”

王曼昱不想让五岁的女儿在刚刚见到爸爸之后就被告知爸爸妈妈感情不和要分开。这对于王靖玄来说简直是噩梦。
王曼昱默默祈祷着樊振东不要那么绝情。

樊振东听到“装”这个字眼眉头一皱，但又很快舒展开。

樊振东说：“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去申请解除结合。”
“……我知道。”王曼昱扣着门缝回答。

又是短暂的沉默，樊振东开口：“我这只有这一张床，你陪着靖儿吧。”
王曼昱立起身子，连连拒绝：“嗯？不不我去隔壁……”

樊振东也站起了身，走到了王曼昱的面前，两个人近在咫尺。

“靖儿明天醒过来看到不熟悉的环境可能会哭，你陪着安全一点。”

樊振东的情绪似乎都已经平复了下来，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是在跟同事正常交接日常工作。

王曼昱问：“那你呢？”
“不用管我。”樊振东丢下一句。

王曼昱从口袋中掏出隔壁家门的钥匙，抓着樊振东的手张开，将钥匙放在了樊振东的手心里。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得太快，王曼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但是皮肤上残留的触感和温度，提醒着王曼昱刚才她碰了樊振东的手。后知后觉，王曼昱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还好房间里没有开灯，樊振东看不到她燥热有羞红的脸颊。

“………早点睡吧。”

樊振东握着钥匙丢下一句话，走出了卧室。

TBC

Chapter Text

噩梦如潮水般袭来，王曼昱又一次跌入了梦魇之中。Alice的实验室中那个熟悉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王曼昱不断地作呕。但是胃里翻江倒海，什么也吐不出来。
王曼昱又一次被绑在了手术床上，吊在空中的无影灯无情地洞穿着她的身体和灵魂。起初，王曼昱从来不敢直视头顶上这块无影灯。这块无影灯亮起来的那一刻，就昭示着自己的身体要任人宰割，锋利的针头刺穿皮肤，纯净的血管里头又要被注射许多不知名的药物。王曼昱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试图逃离这个冰冷恐怖的实验室。

“注射K-Ⅱ型晶体溶液。”

Alice的声音响起，王曼昱想要抽回手臂，但是手术床上的皮质束缚带制止了王曼昱的动作。

“好疼……”

针头没入血观的那一刻，王曼昱闭着眼痛呼出声。异物进入血管，极其不安地感受让王曼昱来回扭动着脑袋来表示抗议。

“3033年2月9日，S级向导ManYu Wang精神攻击力测试，第十八次实验，注入药品顺序：K-Ⅱ型晶体溶液、S-304型胶体溶液，Qprc可代谢向导专属精神糖皮质激素……”

后面的药品名字太长，王曼昱的记忆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模糊。晶体溶液里有强制开启精神领域的催化剂，大概等Alice念到糖皮质激素的时候，王曼昱的自主意识就会完全消失，此时的瞳孔会完全被金色覆盖，而刚才一直在进行的动作会在这一刻立刻停止，直到再次被唤醒。

“Yu，这次的实验已经结束，你的各项指标都维持在高水平，只是安抚精神力的数值，还是跟之前没有差别，依旧是零。”

麻醉醒来的第一件事，王曼昱还是在扭动着自己的手脚和身体，企图从束缚中逃脱。

“你需要你的哨兵，Yu。”

Alice又说。

“你如果不和你的哨兵再次建立精神链接，你的安抚精神力不会恢复。”
“他为什么会和你断开链接？”
“你为什么要和他断开链接？”
“你的精神体还是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而三次分化后的第二精神体也没有显现。”
“你需要你的哨兵，Yu。”

王曼昱，你需要你的哨兵……

……

“曼昱，现在的你不能帮振东任何忙。”

是谁在说话？

“我们必须要保证振东在没有任何外界干扰的情况下进行三次分化。”

刘主席……

“惠灵顿塔可以帮助振东进行三次分化，但是他们要求的条件是需要让你过去服役十年。”
“为了帝都塔，也为了樊振东，你得答应。”

樊振东……

……

“曼昱，你忍心看到你的哨兵陷入狂暴跌入井中不治而死吗？”
“曼昱，你不会拒绝的吧？振东他平时那么爱护你，你也应该要为他付出一次不是吗？”
“曼昱，你难道不爱他吗？”
“曼昱，只要你点头，惠灵顿塔的人就会立刻给振东注射助催化试剂。”
“曼昱，现在不是你犹豫的时候。”

即使现在的王曼昱在梦中，六年前的那纸文件，王曼昱还是能够感受到刚刚从打印机拿出来的那个烫手的温度。
自来水笔被握在手里，王曼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这么难写过。
签下王曼昱这个名字，是不是就代表，自己要跟樊振东完全分开十年？
那孩子怎么办？

孩子……

……

“妈妈，为什么Giselle有Daddy和Mommy？”
“妈妈，我今天说谎了……”
“妈妈，我错了，我不应该在幼儿园同学面前说谎，我骗他们说我和爸爸每天都会视频……”
“妈妈，我想见爸爸……”

王靖玄拿着那个崭新的乒乓球拍站在墙角抹泪，被奖励新球拍的喜悦心情完全被小朋友们的嘲笑冲散，现在的王靖玄愿意什么都不要，不要妈妈买的生日礼物，不要幼儿园运动会200米跑步的第一名，她只想要爸爸。
她要照片上，妈妈对着她说过无数次的爸爸樊振东，要爸爸樊振东把她抱起来然后亲亲她的脸对她说，“靖儿真棒，你是爸爸和妈妈的骄傲”。

……

王曼昱费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大脑里关于梦魇的所有记忆都变得混乱开始横冲直撞。即使还没有抬手摸摸额头和脸颊，不出意外的王曼昱还是摸到了一片冷湿。
除了因为噩梦而冒出的虚汗，大概还有流了一夜的泪水。

有多长时间没有注射向导素了？王曼昱记不太清了。
比起注射向导素之后一夜相对沉稳安静的睡眠，王曼昱宁愿自己深陷梦魇，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再次重演一遍。

最起码这样，他会无数次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王曼昱喃喃着擦着头上的汗：“怎么梦到这些事情了……”

窗帘的缝隙里闪着丝丝缕缕的日光，王曼昱慢慢起身，身边的王靖玄依旧在熟睡，只是盖在身上的被子被踢到了小腿。还好现在的帝都的气温昼夜不算太大，蹬了被子也不必太担心孩子会着凉感冒。王曼昱重新拾起被子帮女儿掖好被角。

即使是在梦中也会有自我保护机制，那些痛苦又不愿想起的回忆对于王曼昱来说就像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潘多拉魔盒，自己动手填满，又自己动手封印。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呢，王曼昱也没有准确的答案。

或许樊振东，是开启这个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的数字是AM5:14，王曼昱看着这个数字，竟然在暗喜自己的睡眠时间比之前多了不少。王曼昱轻轻拨开窗帘想看看窗户下面的操场上是不是已经有人在晨练，只是拉开窗帘后熟悉的塑胶跑道并没有出现，而是一块并不算美观的绿化带。
啊，自己已经不在惠灵顿塔的家属楼了。
帝都塔的训练场应该是在办公大楼的西边，宿舍楼的窗户，是看不到训练场的。

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早上醒来的晨练王曼昱都会雷打不动地进行。
王曼昱小心翼翼地起身，轻轻打开了卧室的门。

樊振东正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只是闭着眼睛。
王曼昱的脚步停住，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隔壁房间的钥匙已经给了他，虽然那边还有很多未开封的行李没有收拾，但是躺床上睡一觉是不成问题的。
他是去了又回来，还是一直都呆在客厅里？

王曼昱慢慢挪动脚步走到沙发前，樊振东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正沉稳地睡着，而毯子的一角还落到了地上。他的呼吸很轻，胸膛也跟着呼吸频率一下一下地起伏，十分有规律。
王曼昱轻轻抬手拾起了脚边的毛毯，重新盖在了樊振东的身上。

刚才的那个梦，王曼昱并没有梦到樊振东。但是樊振东的名字却在梦境里一直纠缠着自己。

Alice的忠告，刘主席的命令，王靖玄的哀求，全部都围绕着同一个名字和同一个人。

在惠灵顿塔的六年，王曼昱每每从梦魇中痛苦醒来，环顾整个房子，除了在次卧熟睡的王靖玄之外，再也别无他人。如同劫后余生一般苏醒，额头上的汗水和脸颊的泪水都是自己来擦。

但是现在，王曼昱和樊振东就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之内，并且还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尽管王曼昱刚才又一次被梦魇困住，但是他的哨兵，他的樊振东如同守护神一般守在门口。

这是王曼昱离开樊振东这六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全感。
那是不是下次梦魇的时候，他就会陪在自己的身边了？

触手可及的距离，王曼昱忽然抬手摸了摸樊振东的脸颊。

王曼昱的手指触碰到樊振东脸颊的那一刻，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遍布了王曼昱的全身。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在提交结合报告之后的第一次肉体结合后的，那种感觉。

第一次肉体结合的时候，王曼昱身上的结合热久消不散，樊振东一度以为她是真的在持续高烧，都想一个电话打到朱雨玲那里让她赶紧拿着退烧药过来。
不过这个想法直接就被王曼昱的一个急切的吻给堵死在了脑海里。

王曼昱全身烫得出奇，带着一些压抑的喘息在樊振东的耳边格外清晰。樊振东紧紧抱着王曼昱，让王曼昱完全将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企图多给她一些安全感。王曼昱双手掐着樊振东的后背用力地吻着樊振东，但是她的吻毫无章法，似乎只是在一通乱啃，并且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樊振东的嘴唇。樊振东一只手揽着她的后背防止她跌下来，一只手抚摸着王曼昱的后脖颈做着在王曼昱认为是调情而在樊振东认为是安慰的抚摸。
寻找到正确的位置之后，王曼昱用力咬了一下樊振东的嘴唇，樊振东皱眉吃痛，但是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将嘴唇紧紧抿起，取而代之地是舌头灵活地长驱直入。带着血腥味的亲吻让两个人的神经更加警觉，王曼昱小心翼翼的蹭着自己咬在樊振东嘴唇上的伤口，轻轻啄了几下，像是对刚才举动的歉意。樊振东瞅准时机，抱着王曼昱就倒在了床上。突如其来的失重终于让王曼昱睁开了眼睛。如同红透了的苹果一般的脸色娇艳欲滴，她的眼神此刻因为源源不断地情欲而已经迷离，樊振东并不确定王曼昱是否能看到眉睫之间的自己。樊振东俯下身轻吻王曼昱的耳垂，王曼昱一个激灵，本来环在樊振东后背的双手顺势禁锢住了樊振东的脖颈。
樊振东轻笑一声，也不再欲拒还休，一个用力就将王曼昱的敏感点全部碾了一个遍，王曼昱下意识地仰头叫出了声。随着樊振东一下又一下地深入，王曼昱只觉得浑身都被填满，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吃力，并且开始缺氧。她叫出声的音调急转，除了满足的喟叹之外还有更深一步的欲望，勾引着樊振东继续。

哨兵向导的结合具有排他性，只要是进过肉体结合之后的哨兵和向导都会在合适的时机进行精神结合。肉体结合由哨兵主导，精神结合则是向导作为主导。精神集合之后，哨兵和向导就会进行精神链接，并且对对方精神力波动和精神领域状态了如指掌。如果其中一方因为外伤而导致精神力水平急剧下降，对方的精神领域也会受到冲击。
若是精神链接中的哨兵和向导强硬断开精神链接，对于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图景和精神力来说都是一种重创。

樊振东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轻轻划过，它的动作轻柔，像是猫的爪子在一下又一下挠着自己的的脸颊。
这只小猫爪子从额头摸到眼睛，从眼睛又慢慢摸到嘴巴。
凭借军人的本能，樊振东在还没有睁开眼的瞬间抬手就抓住了这只使坏的猫爪子。他缓缓睁开眼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他的脸上乱摸，然后他就看到了王曼昱坐在自己的身边，她正弯着腰看着自己，目光如水，但又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反而愁云满布，好像有千百句话要说。

王曼昱没想到樊振东会突然醒过来，下意识想要将手缩回去，但是樊振东的手劲儿太大，让王曼昱无法动弹。王曼昱又尝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挣脱，索性就让樊振东这么攥着。

“不是让你去隔壁睡吗？”

破天荒的，王曼昱先开口说了话。

樊振东眨眨眼睛驱散了剩下的睡意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到隔壁去睡。”

王曼昱想开口说些什么，卧室却传来了王靖玄的声音，似乎是在抽泣。听到这个声音，王曼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刻挣脱开了樊振东的手飞速跑向卧室，樊振东也紧跟在后面。

王靖玄迷迷糊糊地睡醒，睁开眼之后看到的景象不是熟悉的卧室，身边也没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心里害怕，一急就哭了出来。

王曼昱俯下身将王靖玄抱起来安抚着：“靖儿不哭，妈妈在这里，妈妈来了。还有爸爸，我们都在这里呢，不哭了。”

“妈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王靖玄一个劲儿地往妈妈怀里钻，王曼昱赶紧搂住她抱在自己怀里。

王曼昱安慰着王靖玄：“妈妈怎么会不要靖儿呢？”

王靖玄不说话，哽咽着从王曼昱的怀抱里探出头看了一眼樊振东。
樊振东接受到了来自女儿的目光，他也坐到床边，抬手替王靖玄抹掉了脸上的泪，又捏了捏王靖玄的脸蛋儿，对着她笑了笑。

樊振东开口：“爸爸和妈妈刚才在客厅里说话，没有不要靖儿。”

王靖玄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了看樊振东，又扭头看了看王曼昱。但她好像是不相信樊振东的话一样，咬着嘴唇像是在否认。

“我要爸爸抱我。”

王靖玄说着，朝着樊振东张开了手。

王曼昱先是一惊，然后慢慢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樊振东。父女两个见了不过三面，王靖玄居然已经这么粘樊振东了。
女儿都这么说了，王曼昱只能将怀里的王靖玄放在了樊振东的怀里。樊振东大约是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一个姿势让王靖玄更加舒服，手忙脚乱地接过王靖玄之后双手倒腾了好久，这才能稳定地抱着王靖玄，并且也不会让王靖玄感到难受。

“妈妈，我想和爸爸单独说一点秘密。”

王靖玄躺在樊振东的怀里说着，脸上的表情坏坏的，王曼昱看着这样的女儿，不知道她的小肚子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王曼昱故作失落说：“什么秘密，妈妈也不能听吗？”
“不可以，因为秘密就是秘密，哪怕是妈妈也不能知道。”

王靖玄的态度坚决，王曼昱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起身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樊振东，轻轻关上了卧室门。
等到王曼昱离开，王靖玄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这才慢慢开口。

“爸爸，你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管王靖玄的语气里有没有责怪，此时的樊振东确实对女儿充满了歉意。

“昨晚上爸爸太忙回来晚了，爸爸给你道歉。”

樊振东不是不想早点回家，他也想早点回家陪一下刚刚才跟自己相认的女儿，但是他的神经搏动感太严重，只要离开白噪音几秒钟的时间都会让他的浑身感觉到针扎一样的疼痛。
如此周而复始几次，这才能勉强离开白噪音室。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王曼昱已经带着孩子回来的缘故，刚刚被张继科修复好的精神壁垒似乎又要开始坍塌。
一想到这里，樊振东就头痛不已。
如果让王曼昱知道自己的精神图景变成那个鬼样子，她会是什么的表情呢？
会难过吗？会流泪吗？

王靖玄摇摇头：“没关系，妈妈有的时候也会很晚回家，家里没有人，我都会去Giselle家找Annie阿姨。”
“Annie阿姨和Giselle是谁？”
提起Giselle，王靖玄显然是来了兴致：“Giselle是我的好朋友！我和Giselle的家挨得很近，我们经常在一起玩。Annie阿姨是Giselle的妈妈，Giselle的爸爸Tom叔叔是妈妈的同事。”

Tom·Collins，樊振东记得这个名字。大洋洲Z国惠灵顿塔A级向导少将，王曼昱的直属上司。
王曼昱申请回国的文件审批，Tom是第一个签字的人。
等见到这个Tom，樊振东要好好问问他，文件中说过的违规研究到底是什么意思。

“妈妈平常也会工作到很晚吗？”
“会呀，妈妈可忙了，都没有空去幼儿园接我。”

王靖玄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乎王曼昱对于自己的疏忽。

“然后Annie阿姨接你回家吗？”
王靖玄点点头：“Annie阿姨会带着我和Giselle回家，然后烤牛排给我们吃。”
樊振东亲亲王靖玄的耳朵：“等爸爸见了Annie阿姨，要好好谢谢她。”
“爸爸，我和Giselle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C国跟Z国相隔千里，中间还隔着茫茫大海，樊振东也说不准到底什么时候，王靖玄才有机会能够见到好朋友Giselle。
现在的王靖玄刚刚来到帝都塔，对于这里的一切也不够熟悉。并且军区里面跟王靖玄年级相仿的孩子也不多，樊振东担心在这里，王靖玄交不到朋友。

“等下，我们给Giselle打个电话，好吗？”樊振东对于王靖玄口中的“见面”避之不谈。
“好！”

王靖玄在樊振东的怀里点点头，语气终于开心了一些。

樊振东又问：“靖儿要跟我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嗯……其实是……”

王靖玄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

“其实没有什么秘密，我就是想……想问问爸爸昨晚上为什么没有回来！”

如果是王曼昱，那么她一定能够发现说这句话的王靖玄在撒谎。而樊振东恰好对于女儿的一切都不了解，所以他并没有发现此时的王靖玄正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十分急促。
一看就是说谎的样子。

王曼昱在门外想要听见房间里面的父女两个在说些什么，但是身为向导的她没有樊振东那样敏感的五感，隔着个门板，又因为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实在是太小，所以王曼昱趴在门上什么也听不到。
两个人会说些什么？在说自己的坏话吗？
电子光脑在此刻响起了新消息提醒，王曼昱拿出来一看，是张继科发来的讯息。

【穿着军装来我办公室。】
【带靖儿来也行。】

大约是要给自己安排工作了，王曼昱这样想。

在房间里的樊振东当然听见了门口王曼昱的动静，他说：“靖儿，妈妈应该要进来，你给妈妈打开门吧。”
“爸爸怎么知道妈妈要进来？”王靖玄歪着头问樊振东，眼睛里满是疑惑。

听到王靖玄的话，樊振东笑笑：“这是爸爸的超能力。”
“真的吗？爸爸有超能力吗？”

王靖玄张大了眼睛，求知的眼神蔓延出来。

“等靖儿开了门就知道了。”
“那，妈妈知不知道爸爸有超能力？”

樊振东心里默默说你妈妈比谁都知道我的超能力。

“妈妈不知道，这也是我和靖儿之间的秘密。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哦。”

大概在王靖玄的眼中，他和王曼昱都是拥有超能力的人。

普通人的眼里，他们拥有的第二性别就像是奇怪的变异，虽然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哨兵和向导，是不少人眼中的异类。

因为他们跟普通人相比，太另类了。

王靖玄点点头，脱离樊振东的怀抱跳到地上，穿上鞋子哒哒哒跑到门口。
打开门，王曼昱就看到了王靖玄站在门口。

王曼昱惊喜地说：“靖儿怎么知道妈妈要开门？”

听懂这句话，王靖玄猛地回头看着樊振东，樊振东冲着王靖玄眨眨眼睛，好像是在说爸爸没有骗你吧。

“因为靖儿爱妈妈呀，所以靖儿就知道了！”

王靖玄歪着头甜甜地说，王曼昱喜欢地不得了，蹲下身子亲了一下王靖玄的脸蛋。

王曼昱对着房间里的樊振东说：“我要去师兄办公室一趟。”

樊振东坐在那里，没有回答。
王曼昱也没有等樊振东的回答，牵着王靖玄的手就往外走。

一阵关门声响起，樊振东这才深呼吸一口气，倒在了床上。只是还没等樊振东把气喘匀，王励勤一个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振东，在哪里？】
【怎么了？】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记得穿军装。】

樊振东皱皱眉，不明白为什么王励勤要特意强调穿军装，但还是回复一句。

【知道了。】

然后王曼昱领着王靖玄就在张继科的办公室看到了回来到现在还没有见到的，他们三队的范思琦和赵子豪。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陈幸同和周启豪。

陈幸同冲王曼昱挑挑眉，但是周启豪的态度还是不太好，看了王曼昱一眼，又把脸别到了一边。

范思琦显然是比赵子豪要激动得多，她声泪俱下地抱着王曼昱，捏捏王曼昱的脸蛋拽拽王曼昱的头发，企图在王曼昱的身上找到一点这是克隆人的可能。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她的朋友兼队友的王曼昱之后，范思琦又把目光投向了王靖玄身上。

王曼昱让王靖玄叫范阿姨，王靖玄乖乖地叫了一声。不叫还好，叫了之后范思琦哭得更厉害了。还问王曼昱怎么出去了几年孩子带回来了这孩子的爸爸是谁啊。

此话一出，张继科的办公室立刻如同冰窖一样冷。陈幸同和周启豪尴尬地喝着纸杯里的水，赵子豪低头来回拉着自己外套上的拉链，张继科拿着两张空白的A4纸看来看去。

范思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王曼昱。

“范阿姨，我的爸爸是樊振东呀，你不认识吗？”

最后还是童言无忌的王靖玄打破了办公室里面的沉默，这个回答让范思琦如雷贯耳。

“啊……啊？你是说，你爸爸是，樊振东？”
“对呀，我爸爸是樊振东。”

范思琦抬头看着王曼昱，王曼昱的眼神尴尬地不知道何处安放。
王靖玄刚说完，王励勤带着樊振东就走了进来。开门声音太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王励勤和樊振东身上。

樊振东扫视了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他有些惊讶为什么他们三队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最后，他的目光又定格在了王曼昱的身上。

许久没有看到过王曼昱穿军装，樊振东有些恍惚，当年他和王曼昱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他临时被张继科叫住，张继科让他去新兵里面找一个叫王曼昱的女孩把她带到办公室。那个时候的王曼昱头发没有这么长，栗子色的头发支棱在空中，额前的刘海还有些凌乱，像极了当时流行的狗啃刘海，配上那一身整齐的军装，突兀极了。

王曼昱感受到了樊振东看向自己的目光，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回应，最后将视线扭到了一边。
看到王曼昱的动作，樊振东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王靖玄看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最后大声喊：“范阿姨你看，我爸爸来了。”

樊振东的目光被王靖玄的这句话夺去，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王靖玄身前，脸上写满了震惊、不可思议、无比想要八卦的表情的范思琦。

“这么热闹啊，看来是我来的最晚了。”

除了王励勤樊振东，还有孔令辉姗姗来迟。张继科的办公室突然变得拥挤了起来，待客沙发都坐不下这么多人了。张继科瞅准时机冲着王靖玄招招手，王靖玄跑到张继科的身边，张继科把她抱了起来。

“继科叔叔带你去打乒乓球好不好？”
“好呀好呀！”

张继科就这样抱着王曼昱嗖地一下溜出了办公室，临出门之前，王靖玄还不忘冲着爸爸妈妈挥手。

关门声响起，王励勤和孔令辉也说出了把他们叫过来的原因。

特工三队在王曼昱离开和樊振东精神状态不稳定之后暂时停止了一切的活动和任务，樊振东恢复了作战的能力之后三队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重组起来去执行任务。之后的樊振东也因为分化成了S级哨兵之后经常被二队借调或者单独出任务。
帝都塔的特工三队，很长时间没有六个人一起进行过任务了。

王曼昱回来之后，王励勤跟孔令辉两个人商量之后，一致认为特工三队可以重启。

孔令辉说：“曼昱既然回来了，那么你们三队的其他人就不用再单独行动，恢复以前特工三队编队模式，小队的组长依旧是樊振东。”

其他四个人当然是觉得这是好事，表情都欣喜且激动，就连周启豪脸上的表情都舒展了一些。

但除了樊振东和王曼昱。

樊振东眉头微皱，他的表情好像表示着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决定。
现在的他精神壁垒极其脆弱，如果此时此刻的王曼昱伸出精神触丝想要进入他的精神图景，他是不会同意的。没有张继科的跟队，如果在执行任务途中需要修复精神壁垒，谁也帮不上忙。
他的精神图景已经完全变了样，北极狼小胖也不知所踪。如果王曼昱踏入他的精神图景，看到曾经的高山流水因为她的不辞而别和强制断开的链接而变成了现在恶劣的暴风雪峡谷。
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王曼昱并不在意她能不能继续跟着三队出任务，但是再次跟樊振东在一起作战，她知道樊振东是不会同意。久别重逢之后的朝夕相处，大约只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的王曼昱满心满肺的愧疚，但是又说不出口。
并且王曼昱现在枯竭的安抚力，还是不能帮助樊振东现在的精神图景精神领域一丝一毫。如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怎么办？
王曼昱不敢再往下想了。

王曼昱开始想，自己这样横冲直撞地回来，是对的吗？

王励勤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正事：“最近各个国家的反精神力和反第二性别的恐怖组织袭击事件经常出现，我看国际塔的意思大概是要提前进行一次大型的国际会议。三队重启之后，你们也要做好随时接到任务立刻出发的准备。”

每个国家的哨兵和向导收编于各自国家各自军区的白塔，白塔不接受政府管制，是由军区的总参谋或者司令直接管理。
白塔与白塔之间的哨兵、向导、小队借调交换往来并不需要走军区程序，直接由白塔的最高领导元帅审批。

当年的王曼昱，就是被两个白塔之间的元帅直接进行了“交易”。

如果白塔所在地区或者国家发生了战争或者恐怖袭击，所在地区政府会下派国家公安首先会进行介入镇压和打击。国家公安的镇压无效的时候，政府会请求白塔进行支援。白塔的作战指挥部会评估此次事件的严重性和危险性，并且派出相应的人员或者小组去帮助该地区政府的公安警察。

白塔一般以国家为单位，一个国家只有一个白塔。但在一些人数众多且二次分化频繁、数量多的地区，会以地级市为单位建立白塔。
C国两个最大的白塔分别是身在帝都的帝都塔和身在魔都的魔都塔。

每个国家的白塔之上，还有一个管理着世界上所有白塔的国际塔。国际塔总部设置在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每年布达佩斯初雪的前后三天，是国际塔年会举办的日期。
国际塔每年都会综合评估世界各地白塔内每一位哨兵或者向导近一年的训练作战和比赛情况，比赛成绩优异或有完成特级任务的哨兵向导则有机会来到国际塔来接受表彰。

每年布达佩斯的年会都十分热闹，来自各个国家的哨兵向导齐聚一堂相互庆祝，在国际塔主席瓦尔德内尔颁发奖章或者奖状的时候，坐在观众席里面的所有人都会高兴地欢呼。

在所有哨兵和向导的眼中，能够去一次布达佩斯的国际塔参加一次年会表彰，是一辈子中最自豪最幸福的事情。

樊振东和王曼昱，一起去过一次布达佩斯。

那年冬天，欧洲大陆的季风喜怒无常地像个孩子，前一天还晴空万里，半夜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落在掌心上，迅速融化成一小滩雪水，冰冰凉凉的。
上飞机之前，帝都收到的布达佩斯天气预报显示在飞机到达布达佩斯之后的隔天会有雨夹雪，慢慢再变成大雪。
年会就在两天之后正式举行。

这年布达佩斯的初雪来得又早又急，两个人下了飞机等着出租车来接的这几分钟里，候机厅外面就飘起了雪花。不过也好在他们已经下了飞机，否则若是再晚一点，他们大概就要赶不上这次的年会了。

突如其来的大雪明显是打乱了樊振东王曼昱两个人先前做的计划，他们本来计划着从机场出来之后直接坐出租车去酒店安顿休息，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王曼昱显然不想一整晚都窝在酒店房间里面烤着火无所事事。
等两个人放好了行李吃完了晚餐，外面的地面已经完全被雪覆盖，甚至已经有一些孩子在外面堆起了雪人。

他们下榻的酒店大堂有许多大落地窗，王曼昱立在落地窗前看着那群堆雪人的孩子等着结账出来的樊振东。樊振东从餐厅走出来，看到王曼昱穿着大衣站在夜晚将至的落地窗前，外面的雪白的大地和路灯灯光通过玻璃折射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白净又神圣。樊振东的眼神变得温柔，他快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王曼昱。
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怀抱让王曼昱一个激灵，她歪头看着脑袋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樊振东，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樊振东出声。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抱着我的时候特别像小胖？一把把人扑倒那种。”
“小胖什么时候又扑你了？？”樊振东完美抓住了一个错误的重点。
“Everytime好吗？Everytime！”王曼昱揶揄着樊振东。

樊振东抱得更紧了。

王曼昱问：“我们出去玩会雪吧？”
“外面冷。”樊振东摇摇头。

外面气温并不低，但是樊振东作为哨兵的五感太过敏感，所以他的体感温度会比王曼昱要低一些。
王曼昱悄悄放出精神触手缠住樊振东的手指给他调节着五感的敏锐度，过了一会，樊振东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暖和了一些。

王曼昱对着樊振东撒娇：“你看外面的雪这么漂亮，不去玩玩太可惜了，就玩一会，好吗？”

樊振东扣住王曼昱的肩头让她的身子转了一圈之后正对着自己，他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动作轻柔又认真地系在了王曼昱的脖子上。

这条灰色的围巾起了一些毛边，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新。王曼昱低头看了看，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自己买给樊振东的礼物。

“围巾给我了，你着凉了怎么办？”王曼昱的脸大部分都被围巾裹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樊振东牵起王曼昱的手：“有你在，我不怕。”

比起他们先跑到雪地里的，是两个人的小狼和小猫。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两天两夜，地上的积雪几乎有三四十公分那么深，一个脚印踩在雪地上，不一会就会被覆盖地无影无踪。
即使是漫天的鹅毛大雪，也没有掩盖住小胖和小咪在雪地里打滚的痕迹。

如果再去一次布达佩斯，他们的体温，还会是当年的温度吗？

TBC

Chapter Text

“振东，你来跟大家说一下你和二队去北境执行任务的情况。”

王励勤突然点了樊振东一下，在走神的樊振东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励勤，又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王励勤和孔令辉的表情十分严肃，其他人也意识到现在不再是刚才插科打诨的时候。
他们的上司和长官，要和他们说正事。

“我们接到那边政府的求救信，上面说他们城市以及周边城市出现了一些凶残的恐怖组织，组织里的成员们穿梭在街道里面无差别攻击着普通市民，并且杀人手段极其残暴。尸体大部分都是因为腹部有大量的刀伤失血过多而死，还有极个别的尸体被分尸，找不到剩下的肢体。北境政府派出武装力量去镇压，发现普通的子弹对他们无效，他们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愈合，并且他们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他们的样子像极了电影生化危机里面的丧尸，但是他们却又全部都是普通人的样貌，没有任何变异的特征。根据他们的形态和各项身体机能素质，公安部认为他们可能是一些经过了二次分化的哨兵或者向导，所以才请求我们过去帮忙。”

樊振东说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根据国际哨向管理法规定，每个国家内任意地区发现疑似有二次分化迹象或者是已经二次分化的公民，必须在五天内到达由分化地点直线距离最近的白塔报到，由专业的医生来评估二次分化程度。后续分化结束之后，白塔会统一安排进入哨向学院学习，并且在二到三年之内完成哨向学院的所有基础科目和实训课程，毕业后直接入编白塔成为在编的军人。
C国的人口基数大，每年二次分化的人不在少数，帝都塔和魔都塔的附属哨向学院一年四季都很忙碌，似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进行着二次分化，或者有人突然二次分化成了向导或者哨兵。

在法治社会和国际哨向法十分普及的C国，很难想象有一些并不受白塔和军区管制的哨兵和向导在街上随意游荡，甚至滥杀无辜。
这完全就是在藐视国际法和国际白塔。

“不像丧尸，又不像正常人……”孔令辉皱着眉头低声地喃喃。
樊振东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我和宁姐、龙哥在市区的高层建筑上大概蹲点了五六天，昕哥博哥他们两个人去了曾经发生袭击的地点勘察，我们发现活跃在市区的组织成员大概有十个人左右。他们的行为举止真的特别怪异，不像是正常人，也不像是丧尸，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

说到这里，樊振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作战时的惊险：“并且他们的近战实力很强，如果不是我们的兵器和火药占优，我觉得只靠近身肉搏，很难说我、宁姐、龙哥和博哥对上他们，谁输谁赢。”
“还有活口么？”王励勤问。
樊振东摇摇头：“我们一开始也想的是全部留下活口带回去审问，但是他们的攻击力实在是太强了，普通的近战武器即使伤到他们也不会停止他们的进攻，只有用子弹打穿他们的大脑让他们成为脑死亡状态才能真正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否则，就连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不足以让他们停下来。”
“你们有人受伤吗？”王励勤问。

王励勤问出这句话，王曼昱也转头看向了樊振东。她将樊振东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试图找到一些樊振东在说谎话的证据。樊振东自然也察觉到了王曼昱的目光，他的瞳孔流转一瞬，与王曼昱的视线交汇。
这次王曼昱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躲闪，而是光明正大地与他对视着。

樊振东看着王曼昱的眼睛说：“没有，我们都没有受伤。”

听到这句话，王曼昱这才默默又将头转了回去。
“那就好，”王励勤说，“我们也会跟各个地区政府沟通一下情况，让他们有了情况立刻报告给我们，特工三队，你们要做好随时执行任务的准备。”
众人：“是。”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眼神太过强烈和直白，樊振东和王曼昱看似距离最远，但他们的眼中只能倒映出对方的身影。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还是身为向导的孔令辉先发现了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叫你们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两件事。你们的训练也慢慢恢复起来，”孔令辉似乎是意有所指，“曼昱也从Z国回来了，训练就从明天正式开始，樊振东作为队长每天要把所有人的训练目标记录并且上报给继科。”
樊振东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是。”

“振东和曼昱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

樊振东和王曼昱非常同步地向王励勤和孔令辉做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而其他人则是一溜烟地赶紧逃离了张继科的办公室，陈幸同和范思琦临出门之前对着王曼昱挤眉弄眼，嘴角还噙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三队的其他人都明白，这是特意为他们两个人空出了这个二人世界。

人走光了，王励勤孔令辉两个人也不说话，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如芒刺背，不知道这两位长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们俩待会有什么打算？”孔令辉先发问。

王曼昱对于剩下的时间确实是有些安排，她打算跟靖儿去市里买些衣服和日用品。军区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王曼昱打算等下问张继科借来车钥匙载着靖儿开车过去。
靖儿并不认识帝都，王曼昱思考着如果王靖玄去上军区外面的普通学校，那就必须得让王靖玄先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王励勤接着搭腔：“振东，你现在手头没什么事吧？”

刚才严肃的谈话氛围消失，王励勤和孔令辉一下子又转换成了年纪大的长辈，问出来的话不是必须回答的命令，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回答。

樊振东瞟了一眼王曼昱，不露声色地回答：“没什么事……就是要写任务报告和总结。”
王励勤听了之后直接摆摆手：“这个不着急，明后天写完再交给我就行。”

樊振东脸上的疑惑又深了几分。按照之前王励勤的工作态度，这位今日事一定今日毕的长官着实让手下这些有些拖延症的下属有些头痛。
没想到说一不二的王励勤居然能够松口工作的deadline。

“曼昱你呢？”孔令辉接着问王曼昱。
“我……啊我今下午想带着靖儿去市里逛逛，四处转转，买些东西。”
“正好，”孔令辉一拍手，“振东今下午没有别的工作要做，就让振东开车载着你们去市里。”

醉翁之意不在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曼昱可是明白了两位上司把她和樊振东留在这里的最终用意。转了这么大一个弯，终于还是把最初的目的给说出来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振东啊，工作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今下午好不容易有个能放松的机会，你们一家人就出去逛逛。最近塔里的任务和工作太忙，你也很久没有出去过了，趁这个时间好好放松放松。”

王励勤言语中的目的性实在是太过露骨，孔令辉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默默别过脸去，尽量不要让其他三个人看到自己在偷笑。

樊振东和王曼昱的脸上的尴尬也不言而喻，再配上王励勤有些结巴地语气，更是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尬到了极点。王曼昱低头使劲抠着军装下缘的缝线，樊振东错开看着王励勤的目光，仔细地数着王励勤的军装上有几条褶皱。

“你们两个人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正好再增进增进感情。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去找继科和靖儿，我们俩就先回去了。”

以防再说下去有人绷不住露馅，孔令辉拽着王励勤就走出了办公室。
剧烈的关门声响起，王曼昱和樊振东同时抬起了头。刚才理直气壮的目光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两个人的视线又在交汇的那一刹那分开。

“你忙你的就可以，我可以借科哥的车带着靖儿去。”

王曼昱先开了口，她本意是不想耽误樊振东的工作，也不想麻烦他。
樊振东似乎是觉得办公室里闷热得厉害，他有些烦躁地松开了军装领口的风纪扣，顺势也把里面衬衣领口纽扣解开了几颗。

樊振东特别喜欢出汗，这是王曼昱一直都知道的事情。有一次三队出任务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起趴在楼顶蹲点，王曼昱想跟樊振东说句话，一转头就看到了樊振东额前有几滴汗落下来，头发都湿得不成样子。王曼昱赶紧放出精神触手调整着五感。王曼昱带着小咪走进樊振东的精神图景，小胖在里面已经热得打滚疯狂吐舌头了。

可是现在的张继科的办公室，一点都不热啊。
王曼昱下意识想伸出精神触手缠住樊振东的手指，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就伸不出安抚的精神触丝，身后空空如也。

樊振东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去找科哥借车，依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载你们一起去。”
王曼昱接着说：“不麻烦他，我自己带着靖儿去就好。”
“所以，”樊振东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你觉得这是在麻烦我？”

王曼昱没明白樊振东话里的意思。

樊振东继续向前走了一步，他眼中蒙上了一层很厚的阴翳，声音压得很低：“你宁愿去借科哥的车，也不想让我开着和你们一起去？”
听到这话王曼昱不予置否，只是视线下移，又咬了咬嘴唇：“你不是还有作战报告和总结没写完吗？”

看到王曼昱的这个两个细微的动作，樊振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安全的社交距离，王曼昱本来低着头，因为这一突然的靠近，樊振东近在眼前的军装外套和领口那几粒被解开的扣子突兀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樊振东的声音在王曼昱的耳边响起：“我可以明天再写。”

王曼昱没再说话，她微微抬眼，盯着樊振东因为冒汗而微微发红的脸看了很久，最后妥协一般垂下眼眸，像是在点头。

“我给科哥打个电话，说我们去接靖儿。”

王曼昱拿出光脑要给张继科拨号，被樊振东抬手拦了下来。

“我给他打。”

樊振东将光脑展开之后摁下张继科的头像，画面立刻变成了视频通话的等待界面。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画面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乒乓球室里面球拍撞击乒乓球噼里啪啦的声音已经响遍了整个办公室。
张继科摆好了镜头角度问怎么了，然后就看到了镜头里面贴在一起的樊振东和王曼昱。
张继科有些惊喜，眉毛都不自觉地挑了一下。

“科哥，等下我们要带着靖儿出去一趟，我们现在过来找你们。”

在远处刚刚捡起球来的王靖玄没注意到张继科接起了自家老爸的视频电话，她看见张继科坐在长凳上擦汗，看样子像是要收起球拍走人的样子。没有玩尽兴的王靖玄自然是不肯的，她一只手抓着球拍一只手攥着乒乓球跑到张继科身边撒着娇说继科叔叔你再和我打五分钟好吗就五分钟。张继科笑眯眯地指了指屏幕说靖儿你爸爸妈妈打电话来了。王靖玄这才看到视频通话里的樊振东和王曼昱。

“爸爸妈妈，我可以再打一会球吗？”

王靖玄以为爸爸妈妈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叫自己回去，于是对着镜头苦苦哀求。

“靖儿，妈妈和……爸爸等下要带你出门逛街，你在乒乓球室等我们，我们过去接你。”王曼昱对着镜头里面的王靖玄说。
“爸爸和妈妈要一起来吗？”王靖玄问。
“对，”王曼昱非常顺手地拽了拽樊振东的袖子，“爸爸妈妈一起。”
樊振东接着王曼昱的话继续说：“靖儿，你让继科叔叔给你擦擦头上的汗，等着爸爸和妈妈。”
“好——”

张继科的办公室距离乒乓球室需要穿到长廊的尽头再坐电梯下去。这个时候的办公区域都十分安静，樊振东和王曼昱一前一后地走在长廊上，周围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没有任何的声音。平常一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今天对于他们老说似乎迢迢万里。
就在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磨蹭短暂的时间的时候，走廊对面走来了几个年轻的后辈。他们说说笑笑地朝着王曼昱樊振东走过来，当快他们走到两个人对面的时候一起停下对着樊振东行了军礼，樊振东点头示意。
樊振东王曼昱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还没走出几步，樊振东的耳朵里就传来了他们细微的耳语声。这种分贝的声音王曼昱试听不到的，但是对于樊振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樊振东也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但是他们话里的主人公，正好就是他们两个人。

“旁边那个女长官是谁啊？”
“不知道啊我没见过。跟樊少将关系好的女长官，也就那几位吧？”
“我看她有点眼熟呢……”
“我去档案室帮忙整理资料的时候撇过一眼现役军人登记表，她好像是……王曼昱长官。”
“王曼昱？那不是樊少将的向导伴侣吗？”
“对对我也记得，张中将曾经跟我们说过，但是她不是在Z国吗？”
“她不是在樊少将三次分化的时候背叛樊少将去了惠灵顿塔吗？怎么会在我们帝都塔？”
“这谁知道啊。”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现在他们两个人还在一起吗？”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樊振东的眉毛全都拧在了一起，他停下脚步之后转身，对着那群后背喊了一句，语气十分不好。
王曼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听樊振东这个不太对劲的语气，以为樊振东有什么事情要向他们交代，她也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回过了头。
这几个后生根本不知道樊振东已经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小步跑到樊振东的跟前，又行了一个特别标准的军礼，齐声喊了一句樊少将。
樊振东没有搭理他们，只是皱着眉看着他们，眼神十分犀利，并且眼底还带着丝丝燃烧这的怒火。

樊振东慢慢开口：“不认识我身边的长官吗？”

王曼昱瞬间明白了樊振东的意思。自己已经六年不在塔里，他们这些年轻人不认识自己也是正常现象。王曼昱本想开口替他们解围，但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樊振东说出的话呛了回去。

“帝都塔的军纪里面明确规定了每一位士兵见到同级或者上司的时候要立正行礼军礼，怎么，看见不认识的长官就不做了是不是。”

樊振东的声音里面不带任何情绪，王曼昱甚至都无法判断现在的他是不是因为他们忽略自己而正在生气，或者只是单纯的指出了这些人的军纪问题。

“樊少将……我们都不认识这位，长官。”

这群人之中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回应了樊振东，然后接着又被樊振东给训了。

“跟长官说话的时候要喊报告。”
“报告樊少将！我们都不认识这位长官……”
“不认识？”樊振东的语调上扬，但语气依旧强硬，“刚才不还是很激烈地在讨论吗？”

王曼昱听到这话歪头看了看樊振东，看到他紧绷的表情，她大概知道了他们几个人在议论一些什么，她默默地低下了头。

后生们这才后知后觉樊振东刚才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私底下议论长官可是大忌，他们每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樊振东气恼了一拳朝他们砸过来。
S级哨兵的拳头可没人想试试滋味。

“这是S级向导少将王曼昱。”樊振东开口。
后生们都很聪明，听到樊振东这么说，立刻朝着王曼昱行了军礼并且大喊：“王少将下午好！”

王曼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好”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摆摆手让他们放松，后生们刚想松口气，结果余光里瞥见樊振东紧皱的眉头不曾松开，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樊振东说：“下次记得打招呼，知道了吗？”
“报告樊少将，知道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樊振东这才作罢，摆摆手让他们走，后生们又行了一个军礼之后你推我我拽你地消失在了长廊上。
这场闹剧结束，两个人又恢复了刚才的沉默。
办公楼里头的电梯总是很慢，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起昨天在电梯门前的初次相见。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动了几下之后又保持不动，樊振东和王曼昱等在电梯门口，王曼昱先开口说了话。

“刚才干嘛发那么大火。”
樊振东平淡地回应：“我没发火。”
王曼昱有些无语：“下次他们看见你，就都躲着你跑了。”
樊振东轻描淡写：“在帝都塔，除了二队和三队的所有人都躲着我跑。”
“你有这么吓人吗？”

当年刚分化成S级哨兵的樊振东对自己的肢体和五感都没有办法做到很好的控制，帝都塔的每个人都尝试拦下这位强大的几近暴走的S级哨兵。樊振东在塔里大闹了一番，最后还是靠孔令辉的催眠和王励勤的暴力放倒才让樊振东消停下来，为此，孔令辉还砸碎了非常心爱的怀表。
樊振东挑挑眉，他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王曼昱。

电梯很快来了，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进了电梯，樊振东站在靠近电梯门前的我位置，而王曼昱则是选择倚在了电梯的一角。听着电梯运作着的声音，王曼昱顺着目光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樊振东，他的身形似乎跟之前有了一些变化，他的背更加宽厚了，不仅如此，就连他的性格，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王曼昱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发生了这种事情，大概没有人不会改变吧。

马上就要达到乒乓球室所在的楼层，王曼昱完全可以等着出了电梯再开口，但是她还是选择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问出她想问的这个问题。

“东哥。”

王曼昱的语气十分平静地叫出了她称呼樊振东的昵称。樊振东没有回应，但王曼昱清楚地看到樊振东的耳朵细微地抖动了一下。

“这六年，你过得好吗？”

电梯门恰好不好地在这个时候打开，被电梯门隔绝的所有噪音在这一刻全部都闯进了他们的二人世界。王曼昱不知道樊振东听到自己的话没有，她忐忑地等着樊振东的回答。

好也好，不好也罢，拜托你，告诉我吧。

樊振东似乎是没有听见王曼昱刚才的话，他径直走出了电梯，在意识到后面没有人跟上来之后，他这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电梯因为长时间没有被操作，自动开始关门。王曼昱在樊振东眼中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樊振东这才回神，瞪大眼睛三步并两步又跑回了电梯门口，急忙摁了一通电梯按键。

电梯门又一次被打开，王曼昱看到了表情有些急切的樊振东。见电梯门开，樊振东立刻用手扒住了电梯门防止它再次关上。
王曼昱站在那里不动，等待着樊振东说出刚才问题的答案

樊振东问：“不下来吗？”

王曼昱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走出了电梯。她本想问问樊振东听没听到自己在电梯里头问的话，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这种话问出来回答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给两个人徒增烦恼。

王靖玄和张继科早早就等在了乒乓球室门口，大老远看到樊振东和王曼昱来了，王靖玄立刻挣脱张继科的手撒腿就跑，还没等三个人说一句慢点，王靖玄已经扎进了王曼昱的怀里。
张继科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家三口，眼神那叫一个欣赏和喜欢。他对着王靖玄挤挤眼睛摆摆手，王靖玄倒在在王曼昱的怀里咯咯咯地笑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继科叔叔拜拜。

王曼昱和王靖玄就坐上了樊振东的副驾驶，车窗外的帝都塔军区慢慢倒退，王靖玄则是趴在车床上看着车窗外的一切，激动地在王曼昱的怀里扭来扭去。

王曼昱说：“靖儿，不要乱动。”
“爸爸妈妈，我们要去哪里玩？”
“我们去大商场。”樊振东回答了一句。
王靖玄乐得拍起了手：“Supermarket！我最喜欢去超市啦！”

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勾起了王曼昱的回忆，进出帝都塔的这条必经之路她曾经走了无数次，不管是自己还是跟着三队，抑或者是跟樊振东两个人一起。
王曼昱对着快速略过的景象出神，没有再回应王靖玄的话。王靖玄看王曼昱正在发呆，就叫了一声。

王靖玄摸摸王曼昱的脸：“妈妈，妈妈！”
王曼昱回过神：“怎么了靖儿？”
“刚才在乒乓球馆，继科叔叔有让我摸摸他的大狗狗，它有那么——大！毛有那么——软！”

王靖玄说着，还用手比划出了可子的大小。

“妈妈，继科叔叔说他的大狗狗是他的精神体，继科叔叔还说妈妈你的精神体是一只小猫，爸爸的精神体是狼！”

王靖玄此话一出，车里本来有些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本来还在靠着后视镜偷看母女俩一举一动的樊振东立刻将眼睛垂了下来，王曼昱的身体也不再放松，慢慢地紧绷了起来。

“爸爸妈妈，为什么你们和继科叔叔有精神体？我什么时候能看看你们的精神体啊？”

王曼昱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女儿说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王靖玄还小，说什么她都会听，听过去一会也就忘了。但这个车上不只有王靖玄，还有坐在驾驶座开车的樊振东，王曼昱有应该怎么跟他说呢？

“靖儿，我们现在要去商场，商场人太多了，如果爸爸妈妈这个时候把精神体放出来，会吓到其他人的，靖儿也不想这样吧？”

樊振东给的理由确实十分让人信服，王靖玄听到爸爸这话之后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想象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最后，王靖玄觉得爸爸说的有道理，毕竟继科叔叔的大狗狗那么大，要是爸爸妈妈的精神体也是这么大，那真的是要吓到好多好多人。

“爸爸你说得对，那等回家了我是不是就能看到了？”

小孩子的鬼点子就是比大人的多，樊振东好不容易把刚才的问题给糊弄过去，现在又来了一个问题。王靖玄丝毫不给樊振东和王曼昱喘息的时间，好像今天就必须要看到爸爸妈妈的精神体一样。

王曼昱刮了刮王靖玄的鼻子说：“那就要看靖儿今晚上的表现了。如果靖儿今晚上乖乖听话不乱跑，那爸爸妈妈就考虑一下。”

王靖玄再怎么聪明和古灵精怪也终究是个孩子，完全不懂大人们话语之间的弯弯绕绕和潜台词，被樊振东和王曼昱随便敷衍了几句，立刻就不再提起精神体这件事情。

帝都的大型商超比惠灵顿那边的人流量要大许多，三个人走进商场，樊振东和王曼昱都立刻攥着王靖玄的手，生怕一个没抓住，三个人在人群之中走散。
王靖玄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不用担心下一步往哪里走，但是她的眼睛却有些不够用。她的眼睛来回地转，试图把看到的所有东西全部都记在脑海里，全部都有个印象。一会拉拉王曼昱的手说想要吃薯片，一会拉拉樊振东的手说想要吃开心果。手里的篮子眼看越装越多，最后索性换成了购物车，王靖玄坐在购物车前面，樊振东推着购物车往前走，王曼昱则一手抓着购物车一只手不断地从货架上拿下商品放进车里。

樊振东靠在购物车上，思绪慢慢飘远。

在很久之前，樊振东幻想过这样的场景。那个时候三队刚刚编成，他们又结合不久，两个人几乎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黏在一起。王曼昱的结合热来得快又频繁，樊振东只能每次都请假在宿舍陪着王曼昱渡过她短暂却又激烈的结合热时期。在那股快感消逝之后，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王曼昱的三花猫从她的精神图景里面跑出来窝在被子的一角，樊振东的北极狼因为体型太大而被命令禁止跳上床，它只能站在床边可怜兮兮地盯着小咪窝在被子上面假寐。结合热褪去之后王曼昱的体温慢慢下降，周围本来正常温度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冷意，她向樊振东那边使劲凑了凑，她知道樊振东的体感温度调节比较慢，现在凑过去，肯定还能感受到一些温暖。
樊振东不知道第多少次眼神警告床下的小胖不准跃跃欲试地跳上床，小胖又用了无数次呼噜呼噜的声音来默默反抗自己主人这个有些无情的命令。就在一人一狼这样僵持着的时候，樊振东突然感觉怀里一暖，王曼昱那么大个人就扑到了自己怀里，床脚的小咪也一个飞跃跳到了小胖的身上，小胖立刻高兴地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快速挥动脚下的爪子就载着小咪出了卧室。

“我有点冷，你抱我。”

王曼昱又有些困，说出这句话之后就靠在樊振东的颈窝睡了过去。
樊振东微微偏头，替王曼昱盖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王曼昱熟睡时候的模样跟小咪如出一辙，小嘴微微翘着，四肢蜷缩在一起。樊振东抚摸着王曼昱的后背，他不禁在想以后要是他们有了孩子，孩子是像王曼昱一些还是像自己一些？是女儿好还是儿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跟着谁姓呢？他们的孩子将来会成为向导还是哨兵？还是一个普通人呢？樊振东越想越多，越想眼皮越沉。在他进入梦中的前一刻，他的大脑还在不断地演算着将来他们的孩子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樊振东本来以为这个幻想会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他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孩子的爸爸，他和王曼昱依旧会是帝都塔默契度最高的伴侣，也是任务完成率最高的一对搭档，他们的孩子也一定健康乖巧，成为他们的掌上明珠。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和王曼昱的生活轨道完全错开了呢？又是因为什么，又让他和王曼昱毫无征兆地继续撞在了一起？

路过洗化用品区，王曼昱一眼就看到了货架上的一套亲子牙杯套组。王曼昱拿起盒子端详了一会，欲盖弥彰似地问王靖玄喜不喜欢这个杯子上的小猫图案，说话的间隙还不忘瞥一眼微微弯腰撑着购物车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樊振东。
王靖玄自然对这种卡通图案没有抵抗力，连忙说喜欢想要，还拽着樊振东的衣服说爸爸我们买这个，我们三个人一起用好不好？

听到王靖玄叫自己的声音，樊振东回过神不再回忆。他的视线聚焦在了王曼昱身上。她的手中依旧拿着这个亲子套装，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伪装，就差把“可以没问题我们一起用”这类字眼写在脑门上让樊振东自己顺着念出来。

樊振东看着王曼昱说：“当然，没问题。”

虽然是看着王曼昱在说话，但是回答的却是王靖玄，王靖玄听到爸爸的回答，高兴地拍拍手，拿过王曼昱手里的盒子就放进了购物车。

王靖玄说：“爸爸妈妈，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就要用这个杯子刷牙哦，靖儿会监督你们的！”
樊振东笑了笑，捏捏王靖玄的脸蛋：“那如果靖儿忘记了刷牙，爸爸妈妈可是要罚靖儿不能吃新买的饼干。”
“靖儿不会忘记的！妈妈每天晚上都看着我洗脸刷牙，只有妈妈检查过之后靖儿才可以上床睡觉，”王靖玄说，“不过从今天晚上开始，爸爸也可以给靖儿检查啦。”

三个人离开商场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王靖玄也早因为精疲力尽而趴在樊振东的肩头熟睡着。
开车回军区的路上，车里异常地安静，王靖玄坐在刚刚买的儿童座椅上熟睡着，王曼昱不再坐在后排陪着王靖玄，而是坐在了副驾驶。

帝都城区的每一条路樊振东都烂熟于心，完全不用导航都能非常顺利地开到军区门口。樊振东握着方向盘的手隐隐的有些发抖，但是他在极力地忍耐着，不让王曼昱看出任何的破绽。樊振东想摇下车窗透透气，正好也吹一吹自己额角和后背的冷汗，但是一想后座还坐着熟睡的王靖玄，担心开窗之后王靖玄吹着凉风再着凉，只好作罢。

“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王曼昱轻声开口。
樊振东“嗯”了一声：“明天早上六点半在操场集合。”
“靖儿明天怎么办？她醒来之后看不到我……我们她会哭。”王曼昱说。
“送到科哥那里去吧，或者送到雨玲那里。”
“一次两次可以，那之后呢？如果我们不在塔里，靖儿需要有个去处。”

樊振东沉思了一会，正好走到了红绿灯的路口。

樊振东说：“让靖儿去军区的学校？学校就在宿舍后面，照顾靖儿也方便。”
“我不想让靖儿太早地接触这些，我担心她觉得她自己或者我们，不正常。”王曼昱咬咬嘴唇说。

从小就跟有第二性别的人呆在一起，王靖玄会不会觉得拥有第二性别是每个人理所应当发生的事情？她会不会热衷于去开发刺激自己的第二性别觉醒？然后迫切地成为一名向导或者哨兵替塔卖命？
那如果王靖玄并没有分化成哨兵向导的可能，那么她身边拥有第二性别的朋友会不会因为她的“特殊”而嘲笑她？

就像普通人觉得他们拥有第二性别的人是异类一样。

“靖儿早晚都需要知道这些，因为她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人，她也必须知道她将来会有分化的可能。”
“她才五岁，现在知道这些太早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而言，让靖儿上军区的学校是目前最佳的解决方案。”
王曼昱有些头痛：“我从来没有认真告诉过靖儿这些，她接受这一切需要时间。”
“靖儿已经见过科哥的精神体，告诉她是迟早的事情，”樊振东说，“到时候，让靖儿自己选择。”

樊振东说的也不无道理，王靖玄总有一天会知道她的父母的真实身份和她身边的叔叔阿姨的“特殊之处”，她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和理解认同。王曼昱作为母亲，认为什么都不告诉王靖玄，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成为哨兵或者向导，需要承担的责任太多了。
刚才开会时樊振东陈述的作战场景在王曼昱脑海中浮现出来，当时在办公室，她十分担心并且害怕樊振东下一秒说出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多重的伤。
王曼昱担心现在的樊振东，也担心将来的王靖玄也会如此。

王曼昱“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军区的大门近在眼前，帝都塔瞭望台上的信号灯闪过他们的轿车，晃了一下樊振东的眼睛。樊振东慢慢降下车速，轿车以非常缓慢地速度慢慢行驶进了军区。在门口站岗的两位哨兵朝着樊振东的车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车子停好之后，王曼昱先下车打开后车车门将王靖玄抱了下来。王靖玄睡得迷迷糊糊地并没有因为变换了睡觉姿势而醒来。王靖玄抱着王靖玄站在车子一边等着樊振东下车，坐在驾驶座的樊振东拉下手刹之后准备熄火，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晕眩感。

他的精神图景快要坍塌了。

樊振东的车窗上贴了防窥膜，人在外面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王曼昱左等右等不见樊振东下车，以为他是在车里面找什么东西耽误了。她走到樊振东的车窗前敲了敲车窗的玻璃刚想开口问你怎么还不下车，樊振东早已先人一步摇下了车窗，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下巴紧绷着。

“我等下……还要去办公室写作战报告，你和靖儿先回去吧。”

樊振东声音压的很低，并且也没有给王曼昱留下什么眼神。

王曼昱歪歪头：“王首席不是说明天写也可以吗？”
“明天三队就要正式训练了，二队的作战报告不写完不合适，”樊振东顿了顿，明显就是不想再跟王曼昱继续说话的语气，“你回去吧。”

王曼昱本来还雀跃着的心情顿时就又变回了一潭平静的死水，她本以为通过今天一整天的相处，她和樊振东之间的关系能够有些改变，或者说是有所缓和。再加上今晚上还有女儿在，两个人哪怕再别扭也不会表现得特别明显让王靖玄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不一样。
现在王靖玄睡着了，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可以不用再装了？
王曼昱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她低下头掩盖着眼睛里的情绪变化，低低地说了一声好，抱着王靖玄转身离开了地下车库。

TBC

Chapter Text

樊振东目送着母女两个走远，此时他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直到王曼昱抱着王靖玄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樊振东的视野里，他隐忍已久的呼吸声才开始变得急促。樊振东浑身脱力靠在椅背上颤抖了起来，冷汗不断地往外冒，刹那间就浸湿了上衣。
现在的樊振东需要立刻到白噪音室去，他需要向导的精神疏导。
但是只听白噪音不是办法，樊振东纠结了许久，还是拿出光脑打通了拨通了张继科的电话。
这个时候的张继科刚刚结束一天的训练，正在食堂吃着晚餐。樊振东在这个时间打过电话来，张继科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接通了电话之后问樊振东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回应，张继科又问了一声，最后才听到樊振东的声音。
樊振东似乎是隐忍了很久才吐出一句“去我白噪音室找我”，张继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拍黄瓜说我去你白噪音室干什么我的耳膜可受不了你那呲呲啦啦的声音不过这个时候你怎么在白噪音室你不是跟曼昱和靖儿在一起吗你今天还要处理工作吗别干了什么事明天不能干你就好好陪曼昱和孩子吧。

张继科一股脑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樊振东在电话那头根本没有回应。

“科哥……你再不过来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樊振东气若游丝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张继科刚才还是玩世不恭的表情，听到这句话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剩下了几口饭还没来得及扒拉到嘴里就风一样的离开食堂在走廊上狂奔了起来。

张继科在走廊里跑着还不忘在电话里嘱咐一句樊振东：“把白噪音调到最大声，快！”

樊振东终于踉踉跄跄走到白噪音室，墙上的开关被打开，整个房间都被瀑布流水的声音环绕。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樊振东浑身要爆裂开的神经疼痛才稍微好了一些。

张继科赶到樊振东的白噪音室，环绕在整个房间里面巨大的瀑布声差点让张继科一个跟头栽在这里。张继科环绕整个白噪音室，发现了靠在墙壁角落里不省人事的樊振东，并且肉眼可见的虚弱。张继科忍着耳鸣关闭了白噪音的开关，走到樊振东身边想把他叫醒，才刚刚碰到他的身体，张继科这才发现樊振东浑身都在出虚汗，嘴唇也变得惨白。
张继科立刻放出了精神触手缠住樊振东的手腕，可子也跑了出来在张继科和樊振东的身边展现出了防御姿态呲着牙低声吼叫着。

樊振东的精神壁垒又加厚了一些，被禁锢的区域也变大了。

自王曼昱离开，张继科接手了樊振东的精神疏导之后，樊振东的精神壁垒就一天比一天厚。在这高耸又坚硬的精神壁垒后面，是一片幽静又让人心旷神怡的山林，并且还有一处极大的瀑布湍流而下。这幅如同高山流水的美丽风景，张继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
张继科对于樊振东精神图景的大概印象，全部都来自于王曼昱曾经的碎碎念。

王曼昱说，樊振东的精神图景就像国画里的高山流水，只要一进去就像是走进了伯牙绝弦这个故事。虽然小胖是头北极狼，但是小胖却可以在这幅精神图景里面肆意奔跑。
张继科也揶揄王曼昱，樊振东的精神图景只有你能进去，你跟我们说这些没用，我们都看不到。

王曼昱离开之后，张继科凭借着S级向导强大的精神力还能强行削弱樊振东的精神壁垒，压制住他的精神力进行中度的精神疏导，但是随着不兼容的时间越来越长，樊振东精神领域的排他性也越来越严重，就连最基础的浅层疏导，张继科都进行得非常吃力。
现在的张继科只能站在樊振东精神领域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被强制弹出精神领域。张继科暗骂了一声，自己的浅层精神疏导已经起不到有效的作用了，现在最迫切需要的，就是让樊振东的伴侣王曼昱过来建立精神共鸣，再对樊振东进行深层疏导。

张继科急切地说：“为什么不叫曼昱过来？你的精神壁垒厚成这样连我都没有办法了！”

樊振东恢复了一点神志，但是面色还是惨白的，他双眼无神，听到张继科说的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像是一群行尸走肉。张继科有些吃不准樊振东的态度，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晚上不见，回来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可子慢慢凑了过来一下又一下地蹭着樊振东的后背，樊振东感受到了可子毛茸茸的毛发，轻轻地摸了两下。

张继科又说：“你连命都不想要了吗？你知不知道哨兵一旦跌入井中就无药可救了。”

樊振东冷哼了一声，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惨白的脸色衬得他这个笑容更加可笑和凄凉。

“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拜她所赐吗……”

张继科知道樊振东现在还在怨着王曼昱，他叹了一口气说：“难道你要怨她一辈子吗？”
樊振东反问：“那她为什么要丢下我？”

张继科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好。

樊振东的眼神变得迷茫和痛苦，他扬起脖子，似乎想要看到什么东西：“所有人都相信我会分化成S级哨兵，为什么只有她不相信我……”

张继科作为看着樊振东一点一点成熟长大的哥哥，看到樊振东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

“没有的振东，她相信你，她一直都相信你。”

张继科没有撒谎，早在樊振东二次分化的前一段时间，张继科就给王曼昱透露过樊振东可能会再次分化成为S级哨兵的可能。张继科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王曼昱听到这些时欢喜雀跃的神情。

“东哥一定会二次分化成功的！”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他。”
“东哥成为了S级哨兵，跟我的匹配度会不会降低？塔里会给他配新的向导吗？”
“如果塔里真的要给东哥配新的向导，我一定不同意。我也不相信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跟东哥有这么高的匹配度。”
“科哥，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争取啊。”

张继科听到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笑骂着王曼昱说你怎么知道振东三次分化之后跟你的匹配度就一定会降低？难道就不是上升？净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塔里要换，振东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张继科本说了一句玩笑话，但是王曼昱居然当了真，一整天都在念叨着这几句话。
张继科看着这样的王曼昱，真的很想再补上一句说既然振东都有三次分化的可能，那你也努努力，跟振东一起三次分化不就万事大吉了。
但这句话，张继科还是没有说出口。
即使张继科给王曼昱打了一百二十个包票说曼昱你放心振东绝对不会这样，当王曼昱等到下训回宿舍的樊振东的时候，还是难受得撒了许多泪花。

樊振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他被王励勤拉去野外实训一天，都没有机会见到王曼昱好好说句话。好不容易熬到下训，连澡都没洗就往家里赶，回到家却看到王曼昱坐在沙发上掉眼泪。王曼昱听到门响，抬起泪汪汪的双眼委屈地看着樊振东，樊振东顾不上换鞋，三步并两步走到王曼昱面前就把她抱在了怀里，当王曼昱的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脖子的时候，樊振东才后知后觉今天下训太晚还没来得及洗澡。樊振东刚想松开手，却被王曼昱一个用力给打断了动作。

“如果有一天，塔里有向导跟你的匹配度比我还要高，你会跟他再结合吗？”王曼昱说。
樊振东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我不会跟任何人再结合。”
“可是他的匹配度比我高，塔里强制要求你们结合怎么办？”
“我早就给王首席打了报告，我樊振东这一辈子，有且只会有王曼昱这一个向导作为伴侣。”

一辈子，好遥远的承诺，王曼昱想。他和樊振东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让现在的他们去想几十年后或者一辈子怎么怎么样，好像太过虚假，也不着边际。
但是听到樊振东做出这样的承诺，王曼昱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一点笑容。

“我也是，我这一辈子要永永远远都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死……”

说到“死”这个字，樊振东直接以吻封缄，没有再让王曼昱说下去。
一吻毕，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不舍得分开。樊振东怜惜地擦去王曼昱脸颊上的残泪，又吻了吻王曼昱的眼睛以示安慰。
王曼昱听到樊振东说，我是你的哨兵，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是你的向导，有我在，我就不允许你受任何伤害。”

王曼昱回应着樊振东刚才的承诺。

张继科拿出光脑给王曼昱打视频电话，就在要摁下接通键的前一刻，樊振东抬手拂掉了张继科的光脑以示拒绝。

“不，别叫她，”樊振东制止了张继科的动作，“不要让她过来。”
“为什么？！”

张继科实在是不明白樊振东到底在想什么。

“靖儿今天累了要休息，如果她醒过来看到爸爸妈妈都不在，会哭。”樊振东慢吞吞地扯谎。

张继科气得顶了顶腮，他想樊振东一定是疯了。

“那你怎么办，不能就这样放任你不管！”
“叫孔首席来吧，他把我给催眠，再打上几管向导素，我睡一觉就好了。”

张继科听到樊振东这么说，一股无名怒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樊振东，你他妈的，”张继科骂了一句，“我把辉哥叫过来可以，但是向导素这个东西你又不是没有注射过，那时你都……”

如果哨兵出现了几近暴走或者精神领域极其不稳定的时候，最优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其伴侣向导或者匹配度高的向导进行精神安抚和精神领域的修复。如果哨兵情况危急，并且在没有伴侣向导或者匹配度高的向导陪在身边的情况下，可以对哨兵进行静脉注射向导素的治疗方案。
但是已经精神结合过的哨兵并没有办法很好的吸收普通的向导素，甚至还会堆积在身体里造成关节和肌肉疼痛。所以在治疗已经精神结合的哨兵，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向导与哨兵进行精神链接。
樊振东曾经注射过向导素，但是已经跟王曼昱深度结合的身体对于外来陌生的向导素十分排斥，并不能很好的融合。
这个时候的樊振东提出这种要求，真的是让张继科冒火。
他完全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曼昱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她也一定不愿意你注射向导素。”

已经结合过的向导，是极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哨兵注射向导素的。哨兵对于向导有着占有欲，同样的，向导也会对哨兵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向导们不希望自己的伴侣除特殊情况之外接受任何向导的精神疏导，这无疑是对他们伴侣关系的践踏。
并且有伴侣的哨兵注射向导素，就意味着哨兵的伴侣没有办法安抚哨兵。

张继科没办法，只能拿出王曼昱来压樊振东。

樊振东不予置否：“今天晚上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告诉她。”
见樊振东这么执拗，张继科更加着急：“到底为什么不能告诉曼昱？她是你的向导，她有资格也必须知道她的伴侣哨兵的精神状况。”
“科哥，”樊振东说，语气虽然轻微，但又极其痛苦，“我怎么能让曼昱看到我这个样子？”
张继科不明白樊振东话里的意思：“为什么不能？”

怎么能让王曼昱看到自己这个的模样？
让她看到一个脆弱、狼狈、濒死的樊振东。

“求你了科哥，不要让曼昱知道。过了今晚，我就没事了。”

樊振东一再坚持，张继科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是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拿出光脑拨通了孔令辉的电话，孔令辉得知了樊振东的情况之后在电话里骂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振东，这就是你说的恨她吗？”

张继科突然冒出一句。

张继科还记得几天前樊振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质问为什么他不知道王曼昱回来的消息，樊振东临走之前说的那句“我恨她”，还在张继科脑子里盘旋。
恨啊，现在的樊振东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这个字，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她对王曼昱是恨，还是爱。

“我现在……”樊振东喃喃，“我现在还能爱她吗？”

樊振东的声音太小，张继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声：“振东，你说什么？”

樊振东摇摇头，没有再回应张继科。

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了一点，王曼昱躺在床上仍然没有丝毫睡意。王靖玄睡在一旁倒是非常安稳。王曼昱将她从车上抱下来之后醒了一小阵，接着又被王曼昱哄得睡了过去。
抱着王靖玄站在两扇门前，王曼昱的内心如同钟摆一样左右摇摆着，她不知道应该带着王靖玄走进哪扇门。手里的钥匙左右晃动着发出响声不断地催促着王曼昱赶紧做出选择。
最后王曼昱心一横，转动钥匙进了樊振东的家。

王靖玄再次睡着之前，她先是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意识到自己在家里卧室的床上，又看了看身边的王曼昱确认身边有人陪着自己。
王靖玄小声地喊了一声妈妈，王曼昱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靖儿，妈妈在这，睡吧。王靖玄换了换姿势又问，妈妈，爸爸在哪里？王曼昱说爸爸有工作，去办公室处理工作了，今晚上妈妈陪着靖儿，等明天睡醒就能看见爸爸了。王靖玄对于这个回答好像不是很满意，她抓住王曼昱的手说爸爸怎么这么忙呀？上次就没有陪着靖儿睡觉。王曼昱笑着说对呀，爸爸的工作非常重要，我们要理解爸爸。王靖玄撅了噘嘴说妈妈，上次我让爸爸陪我睡觉，其实也不是为了让爸爸陪我睡觉。
小孩子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是稍逊一筹，但是王曼昱大概懂女儿的意思，问那靖儿要爸爸陪着你睡是为了什么呀？靖儿说我想想让爸爸和妈妈一起睡。爸爸应该每天晚上都陪着妈妈睡呀，Giselle告诉我说，Tom叔叔每天晚上都跟Annie阿姨一起睡觉的。靖儿不需要人陪着，但是妈妈需要爸爸陪。
王曼昱有了一丝触动。

随着女儿一天天变大，王曼昱也想过如果以后自己的精神力和精神体都没有恢复的可能，那么陪着女儿做个普通人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觉醒第二性别就意味着要比普通人多一份责任和义务，也比普通人多了一些特殊和危险。
王曼昱虽然从来没有告诉过王靖玄她和樊振东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有告诉王靖玄她们到底为什么跟樊振东分离了这么长时间，但王曼昱知道，爸爸樊振东对于女儿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心结，哪怕她只将这个情绪外露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王靖玄最想见到的人，也是爸爸樊振东。
不知道是不是她和樊振东最近的相处方式让王靖玄看出了端倪，王曼昱总觉得王靖玄看出了她和樊振东正在故意亲密着试图蒙混过关或者浑水摸鱼。

王曼昱又跟女儿说了几句，王靖玄实在是会抵挡不住困意，一歪头睡了过去。

地下车库里樊振东的表情和语气还历历在目，王曼昱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场景。明明下午和晚上都好好的，怎么回到塔里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王曼昱轻轻翻身，王靖玄均匀的呼吸声在清晰地回荡在王曼昱的耳边。
如果没有王靖玄，那么她和樊振东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王曼昱的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又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从此以后，她和樊振东都要这样尴尬地相处吗？在女儿面前装得浓情似蜜，女儿不在就显露原型。还没有解除的伴侣关系变成了一张废纸和毫无约束力的废话。
那是不是明天，樊振东就会把解除结合的申请单甩到自己面前同时要自己签字？

费劲千辛万苦生出女儿，费劲千辛万苦把军籍档案调回帝都塔，费劲千辛万苦才从无休止的实验中逃出来，就是为了跟樊振东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要变成这样，那王曼昱，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好想见樊振东，王曼昱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想见到樊振东之后紧紧抱住他，告诉他我这六年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王曼昱掀开被子爬起来拿出光脑，翻了翻最近的通话记录，找到樊振东的名字，摁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键。

“张继科，大半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的？”

孔令辉看着在白噪音室里的简易行军床上躺着的樊振东，语气非常不好，甚至还带着一些起床气。本来处理了一天塔里的工作就累得要命，刚刚躺下就被张继科一个电话给摇起来，孔令辉接通电话刚想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就听到张继科在电话那头说辉哥你快过来一趟吧振东的精神领域不太好。

张继科没说什么，只是催促孔令辉快点放出精神触丝缠住樊振东然后将他催眠。
孔令辉认为这简直就是胡闹，樊振东这个S级哨兵居然没有向导能够给他提供帮助，甚至还需要用以暴制暴的办法让他强制陷入睡眠状态。这要是传出去，他孔令辉这个帝都塔首席向导的头衔完全可以扔到护城河里喂鱼了。
只是今天下午他和王励勤刚刚目送着樊振东和王曼昱离开办公室要接着王靖玄去商场，怎么现在再见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曼昱呢？振东现在这个样子，曼昱应该陪在身边才对。”

孔令辉这一问，更是让张继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孔令辉见张继科不回答，继续追问着：“我问你话呢继科，曼昱呢？”
“曼昱啊……曼昱要在家里哄着孩子睡觉，靖儿晚上离不开妈妈的。”
“振东都这样了，她就不担心吗？靖儿要睡觉，让她把靖儿带过来。”

张继科腹议曼昱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振东又不让告诉人家。虽然在心里这么吐槽着，但是张继科又不能说实话，只能先打个哈哈过去再说。见张继科说话吞吞吐吐，孔令辉也觉出了不对劲。从王曼昱回来开始，张继科樊振东王曼昱，每一个人都很不正常。
尤其是樊振东和王曼昱。

“振东和曼昱到底怎么了？”
张继科实在是招架不住孔令辉的质问，只能哀求道：“辉哥，今晚上的事情以后再解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安抚振东啊！”

听到张继科这么说，孔令辉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个七八分，也不再追问。

“这还用你说！”

孔令辉的精神触手早已经缠在了樊振东的手腕上，樊振东脸上的表情从紧张痛苦慢慢变得放松，眉头也不再紧皱着，精神催眠起了效果，最起码樊振东不会这么痛苦。

寂静的白噪音室里面突然传来铃声，是樊振东放在一旁的光脑发出的声音。张继科拿起来一看，光脑上面显示的是王曼昱的名字。
这个时候的王曼昱打电话过来，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张继科拿着持续响铃的光脑不知道是该接通还是挂断。樊振东说了不要把今晚上的事情告诉王曼昱，如果自己此时接起电话，王曼昱必然会问樊振东在哪里。但如果不接这通电话，按照王曼昱的性子一定会一直到打打到接听为止。
孔令辉见张继科迟迟不接电话，问是谁打来的。张继科说是曼昱打来的，孔令辉问为什么不接，张继科没有说话。

孔令辉挑挑眉说：“他们两个今晚上吵架了？”
张继科说：“应该没有吧……”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振东不让你接？”
张继科岔开了话题：“振东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吗？”
“嗯，差不多了。等振东醒过来，必须让他去雨玲那里做一次精神力的检查，”孔令辉指了指刚才进门后放在桌子上的急救包，“最多只能给他注射三支，再多了我怕他受不了。”
“我知道了。”

孔令辉见没什么大问题，准备起身回去。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明天必须把樊振东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王曼昱。如果明天王曼昱还不知道，你就给我等处分吧。”

张继科还想狡辩两句，孔令辉压根没有给张继科开口的机会，接着就关上了门。张继科转头看着已经陷入沉睡中的樊振东，默默叹了口气。

“我都不知道当年让你们两个人结合到底是对是错了。”

樊振东早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没有听到张继科再说些什么。

一阵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樊振东知道这是孔令辉的催眠起了作用。在孔令辉精神力的笼罩之下，樊振东的精神图景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高山流水的风景又一次出现在了樊振东的眼前。樊振东走到瀑布下，任由强劲的水流打在自己的身上。在湍急的水流之中，似乎是传来了一声狼嚎。樊振东认定这个声音是小胖发出来的，他离开瀑布去寻找声音的源头，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小胖。
小胖跟六年前的相比，体型和样貌没有任何的变化，或者说，这就是六年前的小胖。
孔令辉的精神催眠可以让哨兵或者向导的精神领域里面出现曾经在脑海中出现过的景象，唯独不能出现从来没有发生过或者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或者事物。
樊振东的精神图景已经被破坏，小胖也早已不知所踪，所以眼前的这个小胖，一定就是樊振东脑海中曾经出现过的样子。
小胖看到樊振东，嗷呜嗷呜叫了两声。樊振东张开双手希望小胖扑过来，小胖坐在那里呆愣了两秒，似乎是在辨认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半刻之后，小胖如梦初醒，立刻向樊振东扑了过来。在樊振东接住小胖的那一刻，孔令辉存留在樊振东精神领域内的精神力被耗尽，这些虚拟的幻境消失突然变成了黑洞，樊振东从梦中骤然苏醒。他还是睡在白噪音室的简易行军床上，身上披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毯子。樊振东动动四肢，瞬间感觉到右臂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他掀开袖子，条索状的红色纹路缠满了他的大臂。
这是身体对向导素的排斥作用。

樊振东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拿起了放在枕头一边的光脑。光脑的时间显示现在是早上的五点二十三分，距离他平常起床的时间提前了七分钟。
时钟下面，是王曼昱打来的，数不清的未接电话。
看着这些未接来电，樊振东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从昨晚上到现在，他一夜未归，樊振东不敢想他再见到王曼昱之后应该怎么解释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醒了？”

张继科推开门进来，手里还拿着食堂里早餐特供的酸奶。

樊振东抓抓头发说：“昨晚上麻烦你了，科哥。”

张继科掏出口袋里的酸奶递给樊振东：“你先想想怎么给曼昱回电话吧。”
“我现在就回去。”
“现在就回去？你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回家再换。”

现在的樊振东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回家。
张继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晃晃手里的酸奶示意樊振东接过去。

樊振东看了看张继科手里的酸奶，又看了看张继科说：“就只有一个？”
张继科咬着吸管口齿不清地说：“你不喝给我喝。”
“那我还得再去买一盒，一盒不够。”

樊振东的言外之意，就是科哥你也太没眼力见儿了，家里有两个人，你就只买一盒。

“行行行我去给你买，”张继科的白眼差点要翻到天上去，“本来这也不是你的，是我担心你早上起来不吃早饭饿肚子才把给丁宁买的酸奶给你喝，你还嫌少。”
听着张继科的吐槽，樊振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你就给宁姐买一盒啊。”
“不买一盒我买几盒？”
“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吧。”
“啊？”

张继科不明白樊振东的话，他居然还在认真想到底要给丁宁买几盒酸奶，买两盒还是买三盒？喝不了不就浪费了？
看张继科苦思冥想的样子，樊振东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接过酸奶准备起身，但精神催眠还有一些副作用，樊振东两脚虚浮用不上力差点跌倒，张继科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张继科说：“辉哥的催眠副作用太大了，你再缓一会。”

樊振东摇摇头说没事，慢慢走出了白噪音室。张继科看着樊振东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又跟了上去。

“你要把昨晚上的事情告诉她？”

樊振东摇头。

“那你现在回去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回去跪搓衣板吧。”
“……”
“昨晚上曼昱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辉哥也在，辉哥还问我为什么不接，还问我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你们俩没有……”
“没有。”

樊振东回答地很迅速。

“昨晚上辉哥看到你这样很生气，跟我说今天必须把昨晚上的事情告诉曼昱，否则我就要吃处分。”
樊振东停住脚步：“那我去跟辉哥说一声，昨晚上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是我硬要你来的。”
“现在说这个都没用，最重要的事情是曼昱那边你怎么交代。”

怎么交代啊，自己也没有想好到底怎么交代。樊振东叹出一口气，他和张继科走在连接办公楼和宿舍楼的长廊上，宿舍楼的影子已经悄悄闯入了樊振东的视线里面。

眼看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振东突然岔开话题：“科哥，你不去跟宁姐晨跑吗？”

张继科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每天早上六点张继科和丁宁都要去雷打不动的拉练。丁宁十分讨厌迟到，于是每次拉练张继科都会早到五分钟。
眼看时间来不及，张继科匆忙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留下樊振东一个人站在走廊上跑远。

来到家门前，樊振东深呼吸了几次，敏锐的听觉告诉他此时此刻的王曼昱和王靖玄都还没有醒过来，仍然沉睡着。又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樊振东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打开门果然一片寂静，只有从卧室里传来的母女俩的呼吸声。樊振东悄悄走进卧室，就看到了缩在大床一边熟睡着的王曼昱。她的表情并不放松，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噩梦。王靖玄在床的另一边睡得更加安稳，只是她的姿势太大，把王曼昱挤到了床的一边。
樊振东坐在床边盯着王曼昱出神，眼神复杂但是却又十分克制。他想抬起右手，但针孔和血管剧烈的疼痛让他的五官瞬间扭曲，只能将手放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樊振东起身慢慢离开了卧室。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王曼昱睁开了眼睛。

出了卧室，樊振东站在客厅里环视着整个房子，他想如果再买一张床的话应该摆在哪里。或者直接把那张双人床换成三人床，要不然再搬到大一点的套间去住？
王靖玄的年纪越来越大，将来需要有自己的房间。

“昨晚上你去哪了？”

王曼昱突然冷不丁地站在樊振东身后，吓得樊振东一个激灵。他慢慢转头，就看到了靠在门框上，两眼通红一看就是失眠了一整晚的王曼昱。
樊振东讶于王曼昱这个时候醒来。刚才他站在门外，十分明确地听到王曼昱熟睡时才会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
难道是自己刚才进去吵醒了她？

樊振东似乎是不想再做过多的解释，他第一次主躲避了王曼昱的眼神：“处理工作。”
“处理工作，”王曼昱仔细咀嚼着樊振东给出的理由，“然后从昨晚一直处理到现在。”
“嗯，昨晚上看时间太晚，就没有回来。”

王曼昱倚在门框上的动作不变，只是眼神交替变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樊振东问：“等会集合去训练，把靖儿放在谁那里？”
听到这句话，王曼昱有些动容，她沉吟了一会说：“放在朱姐那里吧，她那边应该不会很忙。”
樊振东说：“不能一直把靖儿放在雨玲那里，医疗科只要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还是得给靖儿找个能呆得住的地方。”
“那只能放在军区的幼儿园了。只是，现在真的合适吗？”
樊振东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因为你的第二性别和特殊能力而自卑过吗？”

即使现在的王曼昱没有安抚精神力没有办法为樊振东做精神疏导，但是王曼昱认为自己在战场上单兵作战的能力不比普通哨兵差，就算现在帝都塔让她和樊振东两个人马上组队去外地执行任务，王曼昱也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拖樊振东的后腿。

“没有。”王曼昱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要担心靖儿不会接受呢，”樊振东顿了一下，语气中好像是染上了一丝骄傲，“她的爸爸妈妈又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王曼昱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将王靖玄放在医疗卫生科之后，朱雨玲没有忘记之前王曼昱答应她的约定，她对樊振东说我知道你们三队今天要开始恢复训练，但是曼昱回来之后我还没有给她做过一次全面的检查，樊队长，你给你的向导批半天事假吧。

王曼昱心里想着樊振东可千万不要批准，要是朱雨玲真的给自己做了全面检查，那么惠灵顿塔发生的一切可就全都瞒不住了。
樊振东看了一眼王曼昱，又看了一眼朱雨玲，最后留下一句“可以”，捏了捏王靖玄脸之后离开了医疗卫生科。

朱雨玲见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微妙，赶紧凑了过来：“看你们这样子，和好了还是说开了？”

朱雨玲的话直白又露骨，一下子让一直躲躲藏藏到处逃避的王曼昱无处遁形。如果说昨晚上的逛街在王曼昱的心里确实是樊振东对于他们关系之间的让步和妥协，那么樊振东在地下车库的表情和不打招呼的彻夜未归就是在告诉她，我们还是不要有太多的纠缠。
王曼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朱雨玲的问题，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她和樊振东现在的关系。

“朱姐，不是要给我做检查吗？”

王曼昱又一次逃避了这个问题，朱雨玲看到王曼昱躲闪的眼神和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语气，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王曼昱进了检查室。看着办公室里继续看着动画片的王靖玄，朱雨玲还是觉得要说些什么才行。
王曼昱看着检查室里的这些机器，额头不自觉地就冒出了冷汗。哪怕为她做检查的医生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朋友朱雨玲，但是王曼昱还是迟迟不敢坐下。

“我担心的是，你和振东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靖儿知道了，你们两个人怎么跟靖儿去说这些事情？她才五岁，她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她只能明白她的爸爸妈妈到底是恩爱还是冷淡。”

朱雨玲大概是组织好了语言，她絮絮叨叨地跟王曼昱说着。
如果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的感情真的出了问题，也许分开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王靖玄现在还这么小，并且刚刚见到爸爸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就这样把冰冷无情的结果呈现在她的面前，真的合适吗？

朱雨玲转过头，看到了微微颤抖着的王曼昱。

“曼昱，你怎么了？”朱雨玲赶紧走上前扶着王曼昱说。
“没事，开始检查吧。”

王曼昱心一横，坐在了检查椅上。

TBC

Chapter Text

樊振东走到训练场，发现除了他和王曼昱之外，所有人都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人员全部到齐。赵子豪看到樊振东来，还激动地挥了挥双手。
在帝都塔，只有能够编入特工队的军人才有资格进入到高阶训练场。但是之前因为三队面临着人员不齐，无法集体执行任务等一系列原因，他们也许就没有再踏进这个曾经属于他们的高阶训练场。
陈幸同探出头在樊振东的身后左看右看，发现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于是问。

“曼昱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樊振东说：“去找雨玲做检查了。”
“检查？她的身体没事吧？”赵子豪又补了一句。
“曼昱不是才刚回来吗，是不是水土不服？振东你不去陪着她？”范思琦说。
樊振东开口赶紧制止了其他人的猜测：“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普通的精神力检查而已。塔里需要她现在的数据来录入档案。”
“那你不去陪着？不管做什么检查，躺在那个椅子上怎么样都不舒服。”陈幸同又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启豪说话了：“有什么好陪的。”

只是一句嘟囔，就被陈幸同抓住了小尾巴。

“就是要陪啊，你忘了我就去做个例行检查你都要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了？还问朱姐能不能进实验室陪着。”陈幸同嘴巴停不下，哒哒哒哒一顿输出。

周启豪不再说话。

见周启豪这样，陈幸同不管不顾接着输出：“从曼昱回来之后，你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此话一出，本来还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子就变了风向。
樊振东抬眸，凌厉的眼神瞬间射向了周启豪。周启豪感受到了樊振东的眼神也丝毫不畏惧，反瞪着他。
赵子豪看了看樊振东，又看了看气鼓鼓的陈幸同和赵子豪。

“要不咱俩先去拉练？”赵子豪低头跟范思琦耳语。
范思琦一脸想吃瓜的样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儿，你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赵子豪压低了音量，“不会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吧！”
“当年的事情是振东和曼昱两个人的事情，跟启豪有啥关系？”范思琦说。

“她那样把你扔下五六年，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回来。她那样对你，你又做错了什么？！”

周启豪显然是到了气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
赵子豪和范思琦一听觉得事情似乎是到了一个不可掌控的程度，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说了一句我们先去拉练了就跑远了。

“周启豪，你说什么呢！”陈幸同尖叫着。
“樊振东，她从回来到现在，有对你说过一声对不起吗？”
陈幸同见周启豪说话越来越离谱赶紧用手捂上了他的嘴：“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跟你有啥关系！周启豪你别说了！”
“怎么不关我的事！振东是我发小，他的事就关我的事！”

陈幸同和周启豪在樊振东面前扭在了一起，樊振东也不着急，静等他们两个人结束战斗。两个人闹了一会没听见其他动静，意识到樊振东正在看着他们，这才就此作罢。
确定两个人真的已经结束刚才的“大战”，樊振东这才开口说话。

“启豪，我明白你的意思，”樊振东顿了顿，”但是幸同说得对。”

周启豪听第一句话以为他好兄弟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没想到后面跟上来的那一句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训练的内容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再多说了。”樊振东扬扬下巴示意让陈幸同周启豪看看远处正在跑圈的赵子豪范思琦两个人，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嗯嗯嗯嗯嗯！”陈幸同一个劲的点头，还不忘把周启豪拽走。
周启豪恨铁不成钢地喊着：”樊振东你真是个恋爱脑！从一开始就是！”
“周启豪你给我闭嘴！”
“就不闭嘴！樊振东从看见王曼昱的第一眼开始就在恋爱脑！”

樊振东听着周启豪的话挑挑眉，没有开口否认。

帝都塔的精神力测试方法跟惠灵顿塔大同小异，熟悉的脑电波测试仪被戴在头上，王曼昱的心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朱雨玲解释她在去往Z国之后发生的一切。依照朱雨玲的性格，她大概会在三分钟之内让孔令辉张继科和樊振东都知道这件事情。
朱雨玲拿起注射器给王曼昱注射催眠剂，但是看着王曼昱青紫连片的两个手肘，朱雨玲的心又一次难受了一下。她谨慎又小心地抚摸着皮肤，寻找着血管的走向。针头没入皮肤的那一刻，王曼昱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是意识到针管里的液体不再是催化剂而是催眠剂的时候，王曼昱大脑中紧绷得那根弦才彻底放松下来。
来到自己的精神图景，王曼昱对于已经枯败的庭院习以为常。王曼昱顺着砖头路往庭院深处走，每走一步带来的气流震动，都会使树枝和藤蔓上的枯叶凋落，簌簌落了一地。曾经在砖路的尽头，是一个浅浅的池塘，池塘水面上开满了荷花。小咪喜欢在池塘边扑蝴蝶，一个不小心掉进池塘里头就会变成落汤猫。现在再次走到那里，池塘里早已经没有了水，剩下的只有早已干涸的池底和一些枯萎的荷花茎叶。
但除了这些，王曼昱惊奇地发现，在池塘边，赫然长出了一朵挺拔的莲蓬，这抹新鲜的翠绿色与庭院中的枯褐色形成了鲜明又强烈的对比。

催眠剂药效消退，王曼昱慢慢转醒。睁开眼，就看到了朱雨玲满是愁容的眼神和表情。

“王曼昱，你告诉我，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

听到朱雨玲这个急切的语气，王曼昱自知是再也瞒不下去了。

“朱姐，你别着急嘛……”王曼昱赔笑着。
“我怎么能不着急？！”

朱雨玲话音刚落，灰色的雪纳瑞就从朱雨玲的精神图景里面跑出来，对着王曼昱汪汪汪地叫着。王曼昱俯下身将雪纳瑞抱起来，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雪纳瑞的头顶。

“把我灰灰放了。”朱雨玲说。
“不要，我们灰灰这么可爱，才不要放开。”

王曼昱说着还亲了亲灰灰的小鼻子，朱雨玲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让你选，一是我报告给孔首席；二是我报告给科哥。”

朱雨玲说着，伸出手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朱雨玲给出的这两个选择，看似有两个，实则只有一个。告诉孔令辉就告诉了张继科，告诉了张继科那孔令辉不可能不知道。
哪还有选择的必要？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我能选第三个选择吗？……”王曼昱弱弱地反驳。
“没有第三个选择，”朱雨玲说完，又想了想说，“等一下，还真有第三个选择。”
“我选第三个！”王曼昱抢答。
朱雨玲推推眼镜说：“第三个选择是我告诉振东，你们两个人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王曼昱：“……我撤回刚才说的那句话……”

朱雨玲看着王曼昱这幅谁也不想告诉要把这件事情一直吞在自己肚子里的架势，愁得直叹气。

“曼昱，我作为帝都塔医疗卫生科的科长，非常认真并且正式地告诉你，现在，你，王曼昱，S级攻击性向导，你现在的精神的图景和精神力水平已经被机器报了危急值，不仅如此，你的精神体也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如果还想继续留在帝都塔继续服役，现在的你，当务之急就是去纠正精神力的匮乏，再就是找回的你精神体。”朱雨玲一字一句地说。
“那退伍也不……”王曼昱把头埋在灰灰的毛里闷闷地说。
朱雨玲接着打断王曼昱的话：“退伍？你想退伍？你退伍了，振东怎么办？再说了，你就算现在因为伤病向上面打报告申请退伍，也绝对不可能被批准。”

王曼昱默默向着帝都塔高层那些尸位素餐的领导翻了个白眼，心里想怎么不能一个C4炸死这群老不死的。
说出退伍，完全是王曼昱顺承着朱雨玲的话往下说。不管自己现在的精神力好坏，她都不能也不会退伍。但是自己现在的状态呆在三队，也几乎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尤其是对于樊振东而言。

“我在惠灵顿塔治疗了六年都没有任何好转，我觉得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那说明惠灵顿塔那边的医疗技术太次了。“朱雨玲说。
”在这六年时间里，我的身体里被注入了各种各样新型实验试剂，你知道为什么吗？“王曼昱看着双臂青紫的皮肤说。
”为什么？“
”我是他们发现的第一个自主分化的S级向导，他们不断地用我的向导素来实验各种各样的新药，目的就是为了让实验室研制出能够促进向导三次分化的催化剂。虽然惠灵顿塔知道我的精神力匮乏的问题，并且也有医生专门为我进行治疗，但……真的丝毫不见起色，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王曼昱松开灰灰，灰灰立刻跑到了朱雨玲的脚边舔着自己身上的毛。

“朱姐，你灰灰是不是嫌我脏？”王曼昱看着灰灰撇撇嘴说。
“它谁都嫌脏，我抱了她，她都得舔毛。”朱雨玲说。
王曼昱看着舔毛的灰灰，默默地说：“好久好久，没见过我家小咪舔毛了……”

朱雨玲走走上前抱住了王曼昱。

“曼昱，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王曼昱知道出身医学博士的朱雨玲面对之前在普通医院里的病人也好，来了帝都塔面对着一众哨兵向导也好，严谨求实的求知态度让朱雨玲从来不对任何一位病人和家属承诺所有虚无缥缈的漂亮话。能治好就是能治好，治不好就是治不好，预后不可控就是预后不可控。
但是为了王曼昱，朱雨玲居然破天荒地对着她承诺不该承诺的话。

“谢谢你朱姐。”

王曼昱也用拥抱回应着朱雨玲的这句承诺。

“不行，我要给樊振东打电话。”朱雨玲咬咬嘴唇说。
王曼昱听到之后赶紧阻止：“不要啊朱姐你不要告诉他！”
“不是你自己选的第三个选项吗？”朱雨玲问。
“但我也说了撤回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连振东都不告诉？？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还是不是你的哨兵？？”

王曼昱心里默默说也没说他不是。

“你的精神力和精神图景变成这样，不排除当年和振东突然断开精神链接而造成的后遗症的可能，”朱雨玲说，“所以振东必须知道这件事。你也知道振东精神体消失的事情吧！”
”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更不能告诉他啊！”王曼昱束手无策，“我们两个人现在连话都不能好好说半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情。”
朱雨玲不以为然：“就正常说啊，有什么不好说的。”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朱雨玲看着一脸愁容的王曼昱，丝毫不明白王曼昱到底为什么烦恼。

“是不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
王曼昱疑问：“嗯？”
“居然要我这个单身的跟你说这种事情，你最好请我吃顿饭，”朱雨玲在心里默默地鄙视着这对别扭的臭情侣，“你和振东重新建立精神链接，说不定你的精神力就恢复了。”

王曼昱怎么会不明白朱雨玲的意思。
但问题是她和樊振东，连和好的八字都没有一撇！

“你确定我和东哥建立精神链接的时候不是我用精神力去摧毁他的精神壁垒和精神图景？”
“……”朱雨玲这下彻底没招了。

纵使朱雨玲是医学博士，仅凭这一个检查结果也没有办法立刻对王曼昱确立病因病灶和写出对症的治疗方案。
但是以朱雨玲的直觉，王曼昱想要恢复精神力和精神体，甚至樊振东想要恢复精神体，必须再次跟对方建立更深度的精神链接。

对症下药没有办法，吃点补品还是在朱雨玲可控范围之内的。朱雨玲写了一处方笺的补药让王曼昱按时按量吃药，王曼昱看着满满一页纸的补品都担心自己的肝肾功能会不会因此而提前衰老退化。
灰灰许久不这么人来疯过，临了王曼昱要走了灰灰气鼓鼓地站在门口嗷嗷叫着，大有不让王曼昱离开的样子。王曼昱知道其实朱雨玲整天泡在医疗卫生科里其实也很无聊，也很长时间没有人能跟她说这么多话，朱雨玲也实在是舍不得王曼昱走。主人傲娇地不说，那就只有让精神体来表现了。

王曼昱摸着灰灰的头说：“灰灰可千万不要落在靖儿手里。我担心灰灰这一身毛不够靖儿拽的。”
朱雨玲大大地“啊”了一声：“你家靖儿不会是个混世小魔王吧！她那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乖！”
“靖儿最近刚刚知道了精神体这件事，现在对于这玩意儿新奇的很，”王曼昱安抚着灰灰炸毛的尾巴，“你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看到灰灰。”

灰灰好像听懂了王曼昱的话，一个劲地在地上打滚。

临走之前王曼昱特意给王靖玄打了个招呼，只是王靖玄完全沉迷在了电脑里面的动画小马驹，连个眼神都没丢给王曼昱，只是嘴上说着妈妈拜拜要想我哦，手上随便挥几下就算完事。
朱雨玲送王曼昱走出医疗卫生科的大门，赫然发现樊振东双手插兜站在走廊上，仔细地阅读着医疗卫生科门口走廊墙上贴着的《哨兵向导肉体与精神结合可能遇见的问题和注意事项》。
他读得很投入，并且似乎是想要搞清楚某个句子里的意思一样，脸都快贴到宣传海报上了。
听到门响，樊振东立刻转过了身。他依旧双手插着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曼昱看。

“你什么时候来的？在这等多久了？”朱雨玲问。
“刚来。”樊振东说。

朱雨玲显然不信。
王曼昱也不信。

“不是说请半天假，半天这么快就过去了？”朱雨玲贱贱地问。

樊振东听着朱雨玲的揶揄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是我多余了，你们聊我走了，”朱雨玲撇着嘴说，弯腰抱起灰灰就往门里走，“走了小灰灰，我们在这里太多余了！”

医疗卫生科的大门关上，走廊上只剩下樊振东和王曼昱，还有挂在墙上的那个巨大的《注意事项》。这张宣传海报很长，他们两个人恰好站在海报的两端，海报上醒目又冗长的艺术字标题，就像是连接着两个人的红线。

“走吧。”

樊振东说完转身。
王曼昱没有发问，但还是跟上了樊振东的脚步。
王曼昱还是像之前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樊振东后面，樊振东察觉到之后停下了脚步。王曼昱不明白樊振东为什么停下，脚下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樊振东听不到跟上来的脚步声，转过身看着王曼昱。王曼昱眨眨眼睛，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踩着小碎步走到了樊振东身侧。
两个人并排走在走廊上，就连迈出的步伐大小都一模一样。他们的身形发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任谁看都能一眼看出他们是一对结合过的伴侣，他们两个人之中谁是哨兵谁又是向导。

“你怎么会来等我？”王曼昱问出这句话，懊恼地简直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人家来等你还得问原因，王曼昱你真没救了！

“启豪让我来的。”樊振东说。
“嗯？启豪？”王曼昱问。
“嗯。他说之前幸同做检查，他都会求雨玲让他进检查室陪着幸同，”樊振东摸摸鼻尖，“他要我也跟他一样，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里，王曼昱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她不敢再歪头去看樊振东的脸，就连脚下的步子都踩得有些虚浮。

王曼昱十分拙劣地转移话题：“启豪和同同……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同同离不开启豪。这么一看，是启豪离不开同同啊。”
樊振东挑挑眉：“那你太不了解周启豪了，他是个恋爱脑。”
“启豪藏得太深，我可是没看出来。”
“嗯，藏得太深。”

樊振东用余光撇着身边的王曼昱，眼中的情绪复杂。

远在训练场的周启豪正趴在地上端着狙击枪瞄准着从机器里飞出的飞碟，突然鼻头一痒，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周启豪自说自话：“我去，谁骂我啊。”
陈幸同：“周启豪！别走神！！！”

一天的练习结束，王曼昱找回一些训练的感觉。只是三队的训练强度比起惠灵顿塔来说各方面都要强一些。
体能训练王曼昱并不担心。真正让王曼昱担心的，是体能训练中穿插着的向导精神力测试。按照三队之前的训练频率，大概三到四天会进行一次精神力测试，并且还要连接哨兵，调节哨兵的作战状态。体能训练之余，王曼昱一直在想怎么样的借口去逃掉三四天一次的精神力测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了该进行精神力训练的时间，樊振东不是要跟王励勤去开会，就是要去训练新兵。
樊振东和王曼昱每天早出晚归，王靖玄则是每天都呆在朱雨玲的医疗卫生科里看动画片，樊振东和王曼昱来接都不想回家，只想跟着小朱阿姨看电脑。樊振东和王曼昱没办法，只能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再回医疗卫生科接王靖玄。回到家之后王靖玄的小嘴就对着两个人叭叭叭说说着今天在小朱阿姨哪里看了几集动画片，动画片里的主角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又是怎么解决的。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精力有限的王靖玄也累了，在王曼昱的督促下洗脸刷牙，脑袋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女儿睡着之后，王曼昱和樊振东商量着不能再把女儿送到朱雨玲那里了，要不送到张继科那里几天，或者直接让王靖玄去上军区的托儿所。

今天难得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没有加训和加班，约着一起去食堂吃个晚饭。但饭还没吃到一半，两个人的光脑同时收到王励勤和孔令辉打来的电话。

【三分钟内来继科办公室。】

“什么啊，师兄的办公室是什么游戏存档点吗，怎么每次有事都去师兄办公室？”王曼昱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将吃完最后一口饭站起了身。
“我怎么感觉像是boss点呢……”樊振东说。

三队的训练恢复如常的同时，欧洲地区出现动乱的现象也越来越频繁。王励勤和孔令辉肉眼可见地变忙了起来，每天有开不完的会和汇报不完的工作。
张继科作为二队的队长经常带着二队外出执行任务。这次的任务方博受了重伤，他的右臂被划了一条二十公分的伤口，伤口处的皮肉外翻，几乎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王励勤要求方博休病假，方博说自己愈合能力强，伤口缝了针之后能继续执行任务。听见这话王励勤被气得够呛，上海话都飙出来了，黏黏糊糊地骂着方博。
只不过方博也没听明白王励勤到底在骂些什么。
最后方博被强制休了病假，完全被封在了宿舍里不能随便出入。

“把你们两个人叫来，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看樊振东和王曼昱来了，王励勤坐在张继科的办公椅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说。

“国际塔发来邮件，五天之后要在布达佩斯开一个国际会议，每个国家的白塔都必须派出至少一位哨兵和向导参加，”孔令辉说，“本来塔里想要马龙和继科去，但是二队这边任务实在是太多，方博又被强制休了病假，他们更是要连轴转，没有办法脱身。”
“所以，我们高层商量的结果是，让你们两个人代表帝都塔，参加布达佩斯的国际塔会议。”王励勤说。
孔令辉说：“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爸爸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

王靖玄趴在樊振东的怀里探出头来问。

“我们去布达佩斯。”王曼昱说着，手上不忘给王靖玄整理衣服，也顺带给樊振东拽了拽皱了的大衣外套。
“不大赔死？是哪里？”王靖玄咀嚼着王曼昱刚才说出来的地名。
“我去拿行李，你和靖儿去出口等我。”王曼昱低头看着机票，丢下一句话就跑走了。
“知道出口在哪里吗到时候别……王曼昱！”

樊振东刚想提醒王曼昱机场这么大千万别走丢了注意看看指示牌，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接着就跑没了身影。
无奈，樊振东叹了口气。

“爸爸，妈妈确实有点路痴哦。”

王靖玄又趴在樊振东的肩头说。

樊振东说：“靖儿，妈妈只是第一……第二次来这里，对这里不熟悉，爸爸担心妈妈在这么陌生的地方找不到我们，心里着急。”
王靖玄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第二次？妈妈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是跟爸爸一起吗？”
“第一次来……好几年前了吧……爸爸跟妈妈一起来的。”
“那个时候为什么我没有来？”
“傻丫头，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就连我们俩，都是才刚刚结合。

后半句话樊振东将它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爸爸，你上次和妈妈一起来不大赔死是为了什么？”王靖玄又问。
樊振东笑着说：“是布达佩斯。”
“布达佩斯——”王靖玄颇为认真地跟着樊振东念。
“当年我和妈妈来布达佩斯，一是因为我们是帝都塔哨向体能运动会的第一名，二是因为我们被国际塔评为了年度优秀哨兵向导。”
“爸爸，哨兵和向导，到底是什么？妈妈之前跟我说过，我完全都不明白。”
“靖儿，”樊振东说，“这个问题其实有一些复杂，等爸爸妈妈抽一个时间，好好给你讲，好吗？”
王靖玄点点头：“但爸爸妈妈是很厉害的人，对吗？”
樊振东点头：“对。”

王靖玄趴在樊振东怀里嘿嘿笑着，樊振东摸了摸王靖玄的后背以示宠爱。
就在父女两个人以为王曼昱真的迷路的时候，王曼昱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出现在了人海中。王靖玄看到王曼昱的身影，大喊妈妈妈妈我和爸爸在这里。

“我的天啊这个费伦茨国际机场简直跟迷宫一样，差点找不到出口在哪里。”

王曼昱推着行李箱左挤右挤来到了樊振东和王靖玄的面前。樊振东换了一下姿势，一只手抱着靖儿，另一只手非常顺手地将离自己身边更近的行李箱抓在手里。

王曼昱将背包中的光脑拿出来翻看着：“国际塔派来的车应该是已经到了，我们出去找找。”
“好。”

布达佩斯的天气比帝都要凉爽一些，走出机场前王曼昱给王靖玄穿上了外套。不出意外地，走出机场就一阵凉风袭来，王靖玄的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风一吹接着打了一个喷嚏。樊振东侧身将风挡住，王曼昱从背包中找到手绢给王靖玄细细地擦汗。

“是那辆黑车吗？”

樊振东歪歪头，看着不远处一辆黑色奥迪，车旁边站着一位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他手中拿着光脑正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应该是吧…靖儿别乱动，等妈妈给擦完！”

机场里外的温度差有些大，王靖玄的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王曼昱担心王靖玄被凉风一吹又闹感冒，拿出手绢给王靖玄擦汗。被抱在怀里的王靖玄不老实总是躲，王曼昱好几次扑了一个空。

“妈妈……痒痒……”王靖玄抓住王曼昱的手绢揉了揉眼睛。

最后僵持了几下，王靖玄头上的汗终于被擦干净了。

“你抱着靖儿，我过去问问。”
“好。”

樊振东将靖儿放在王曼昱怀里，确认王曼昱抱住孩子不会因为他抽手而掉下来之后，转身走到黑车前跟男人交流了几句。很快，樊振东转身朝着王曼昱招了招手。

“你们好，我是国际塔A级哨兵上校邱党，负责来接待帝都塔的各位。”

邱党对着三个人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王曼昱将怀里的王靖玄放下来，两个人也向邱党行了一个军礼。

“樊振东、王曼昱……还有一位小朋友。”邱党蹲下身，朝王靖玄伸出了手。
王靖玄也不认生，伸出了手跟邱党握手：“叔叔你好，我是王靖玄，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今天早上也有一位小朋友跟着她的Daddy和Mommy来，靖玄小朋友可以跟她交朋友。”
“好呀好呀！”王靖玄说。

国际塔的古典巴洛克建筑风格与帝都塔的现代科技摩天大楼有着很大的差别。车子刚刚开进国际塔军区，车道两边的立式建筑雕像都透露着中世纪匈牙利王宫的庄严肃穆感。
车子停在了办公楼后面的招待所。

“这是你们的房卡和入塔的通行证。欢迎晚宴的时间在今晚上七点，三位都要穿正装出席。”

邱党拿出口袋里的房卡和挂牌递给樊振东，又交代了几句今晚上的晚宴后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不是要开紧急会议么，怎么还有晚宴？”樊振东嘟囔着。
“什么？”王曼昱凑过来问。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樊振东摇了摇头说。

“爸爸，给我手！”王靖玄说。

樊振东听到王靖玄的声音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去几步，而王曼昱和王靖玄还站在原地，王靖玄伸着手，等着樊振东来牵。樊振东顿了一下，又走到王靖玄的身边牵起王靖玄的手，但他的眼神越过王靖玄，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牵着王靖玄的王曼昱。

樊振东的语气算得上是轻描淡写：“还记得我们当年来布达佩斯的时候吗？”
王曼昱目光放远，说：“当然。”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年的布达佩斯漫天大雪，小咪和小胖在一旁打滚，我和你混着冰凉的雪花紧紧抱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们都好年轻。”王曼昱小声说。

夕阳恰好斜照了过来，最先照到了樊振东的身上，慢慢移到王靖玄身上，最后又全部洒在王曼昱身上。

“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们快进去吧！！”王靖玄嫌日光太刺眼，两只手拽着樊振东王曼昱就往里走。

招待大厅里的装潢风格也是巴洛克风格，这让三个人同时都耳目一新。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尽显奢华，就像身在匈牙利王宫一样。
扫开房卡打开门，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双人间。
王靖玄看到床直接扑了上去，大喊一声坐飞机好累啊。

王曼昱边放行李边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把床拼在一起吧，让靖儿睡中间，否则我怕她掉下去。”
“好。”樊振东说。
王靖玄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樊振东和王曼昱说：“爸爸妈妈，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这里好漂亮，比我们家还要漂亮！”
“靖儿，”王曼昱坐到床上，将王曼昱抱起来坐好，“爸爸妈妈这次来布达佩斯，是来开会工作的，不是来旅游散心的。”
“唔……那靖儿不可以玩对吗？”王靖玄说。
“爸爸妈妈可能会很忙顾不上你，所以这几天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靖儿只能呆在房间里面，不能乱跑，明白吗？”王曼昱说。
王靖玄从床上爬起来站好，敬了一个礼：“爸爸妈妈放心，靖儿不会给爸爸妈妈添麻烦的！”
王曼昱回头看了看樊振东，樊振东眨眨眼睛之后开口：“等爸爸妈妈收拾好东西，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好！”

都说在对孩子的教育中爸爸和妈妈总是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樊振东仔细一想，还真是没错。王曼昱并没有跟樊振东说过任何话，也没有提醒过樊振东说我教育靖儿的时候你别拆我的台，顺着往下说就好之类的话，但是樊振东非常自觉又非常正确地总能找准在教育王靖玄的这个时间里的角色，并且完美地融入进去。
血浓于水，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王靖玄躺在床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就睡着了。王曼昱看王靖玄睡着了担心她着凉，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她抱到被子里，轻轻拍着王靖玄的后背。
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樊振东将他和王曼昱带来的衣服挂在衣橱里。除了各自的军装之外，两个人都额外带了一件参加晚宴的礼服。王曼昱带来的这条黑色的裙子，樊振东很眼熟，总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条裙子有些旧，像是洗了很多次，但是它的完美的版型和剪裁让人一眼看过去还是觉得十分有气质。
樊振东回头想问王曼昱这条裙子是不是以前穿过，还没开口就看到了王曼昱跟王靖玄侧躺在一起，王靖玄躺在被子里，而王曼昱则是蜷缩在被子外面，两个人都静静地睡着，呼吸声均匀的一起一伏，衬得房间里十分安静。

樊振东将另一张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在了王曼昱的身上，在被子压在身上的那一瞬，王曼昱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的她看到了替自己盖被子的樊振东。王曼昱喊了一句东哥，又轻又黏。樊振东嗯了一声说，睡吧。听见樊振东的声音。，王曼昱又十分安心地闭上眼睛。
被子盖好，樊振东坐在另一张床上默默地注视着王曼昱母女俩，他也终于想起来挂在衣橱里的那条黑裙子，是王曼昱什么时候穿过的了。

那年王曼昱刚刚进塔，塔里办欢迎晚宴，按照正常的流程，刚刚执行完任务的樊振东根本赶不上这次的宴会。但是张继科以自己是队里最小的这种场合还是多去玩玩比较好而给樊振东走了特批，让樊振东早一步上了飞机，恰好踩着晚宴开始的时间走进了会场。
樊振东知道这一届新兵里面，周启豪的女朋友陈幸同在里面，其他的人，樊振东都不认识。
除了张继科的师妹，那个和他一起拆装手枪的王曼昱。
在起风的阳台上，王曼昱说这是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太熟练。然后樊振东就感受到了来自王曼昱的精神力，她的经胜利如同春风化雨一般进入了自己的精神领域，调节着自己的五感。

“如果现在再让你给我做一次精神疏导，你还能伸出精神触手，缠住我的手腕吗？”
“为什么这种事情，宁可跟雨玲说，都不跟我说呢？”
“难道我不是你的哨兵吗？”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是我最后一个才知道？”
“你的心真的好狠。”

TBC

Chapter Text

王曼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轻松，并且困扰已久的梦魇也并没有再次找上门来。在布达佩斯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居然睡了一个为数不多的好觉。亦或许是离开了压抑的帝都塔，换换城市换换心情也对睡眠有些许好处。
等到完全清醒之后，王曼昱翻身起床，看到了樊振东抱着王靖玄靠在隔壁床的靠背上。樊振东手里拿了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西班牙旅游攻略，王靖玄靠在樊振东怀里听樊振东逐字念着书上的文字。书页被樊振东捏在手里，每一张纸的来回翻折都发出了细微却又清晰的响声，就好像是花苞中的花瓣努力冲破了花苞的禁锢，张开了最美丽的翅膀。

“妈妈你醒啦！”

王靖玄看到王曼昱睡醒之后从樊振东的怀里钻出来出来，扑到了王曼昱的身上。王曼昱抱住王靖玄，亲了亲女儿的脸蛋。

“靖儿什么时候醒的？妈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王靖玄想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转头问樊振东，“爸爸，我是什么时候醒的？”
樊振东合上书，直起身子看着王曼昱王靖玄母女俩：“四十分钟之前。”
王曼昱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晚宴是几点来着？”
樊振东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七点，还有半个小时。”
“天啊还有半个小时，靖儿我们快点收拾，不然迟到了。”

王曼昱说着就把将王靖玄抱下床准备给王靖玄换衣服，只是她定睛一看，王靖玄身上早就已经换好了的行李箱里装着的小礼服，就连辫子都扎好了。

王靖玄一脸疑惑地看着王曼昱：“妈妈，在你睡觉的时候，爸爸已经帮我换好衣服啦，而且还给我扎了小辫子，你看好不好看？”

王曼昱的视线又跳到樊振东身上，看到了他穿戴整齐的西装和已经用发蜡定过型的头发。

“什么啊，你们都收拾好了，只剩下我了！”王曼昱说。
王靖玄说：“妈妈，本来我醒了之后我就想把你叫起来给我换衣服扎辫子的，但是爸爸说你累，不要我叫醒你。”

王曼昱又看向樊振东想要开口埋怨两句，只见樊振东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双眼皮的褶子更加明显了：“再不换可真来不及了。”

王曼昱被王靖玄推进了卫生间，临关上门前还不忘将挂在衣橱里的黑色礼裙塞到王曼昱手里。
由于时间太久，就算是穿着次数极少，这条黑色的礼裙也略显陈旧。王曼昱将它放在洗手池旁，轻轻地抚摸着裙子上面已经不是很清晰的搀银丝绣线和凹凸不平的暗纹。
这些绣线有些早已脱线，支棱在半空中来回晃动着。
出发之前，樊振东和王曼昱各自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毕竟在惠灵顿待过几年，对于这群外国人的相处方式，王曼昱还是很了解的。她提醒樊振东带上一件正装，免得又要开什么晚宴派对没有衣服穿，还要到当地服装店现买，十分麻烦。樊振东正坐在地上整理着洗漱用品，听到王曼昱这么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思索了一会，点点头后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套着防尘袋的黑色西装。
王曼昱无暇分心抬头去看樊振东拿了哪一件，此时的她也在众多的礼服里面，选择了最旧的这一条裙子。
当时是怎么选的呢，王曼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思索，早已忘记了当时自己的想法思绪。但王曼昱确定的一点是，她真的很喜欢这条裙子。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年在惠灵顿吃了太多的白人饭导致王曼昱的体重保持在了一个非常健康的数字上面。即使这条裙子是当时新兵入塔的时候买的，现在使劲往里塞一塞，还是能穿进去的。
王曼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将当年新兵入塔时的自己从脑海中抽离出来，跟现在的自己进行一个比较。看看过了这许多年，自己到底有些什么样的变化。

“妈妈，你好了没有，我们要迟到啦？”

王靖玄在卫生间门外敲门，敲门声打破了王曼昱脑中的幻想时刻。她应了一声推开了门。

“哇，妈妈你穿这条裙子，真漂亮……”王靖玄看到穿着礼服的王曼昱之后立刻张大了嘴巴。
“靖儿自己挑的小裙子也很漂亮。”
“妈妈，你怎么没有穿去年圣诞节买的那一条裙子？这条裙子，我从来没有见你穿过。”

王靖玄围着王曼昱转了一圈，确定这条裙子在自己从小到大记忆中。确实是没有出现过，并且这条裙子看着这么旧，一看就不是当季最流行的款式。
妈妈为什么要穿一条旧裙子呢？
王靖玄这样想。

“爸爸，你觉得妈妈穿这条裙子好看吗？”王靖玄转头问樊振东。
樊振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看了一会之后才说：“漂亮。”

宴会在办公楼顶楼的宴会厅举行，三个人走出招待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几盏星星点点的路灯照亮着国际塔周围的道路。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宴会厅里已经到了不少人。王靖玄在踏入宴会厅，看到列在大厅中央的餐桌之后就立刻躁动不安了起来，一会问王曼昱可不可以吃蛋糕，一会又说哎呀爸爸妈妈我好饿呀我可以吃点小点心吗。只是还没等王曼昱开口拒绝王靖玄的要求，思绪就被其他声音打断。

“嘿，樊！好久不见！”

迎面走来几个嘴里说着思密达的K国人，他们手里拿着酒杯，应该是早就来了这里。他们挥手叫着樊振东的名字走了过来，其中有两个看着年长一些的走在最前面，一个稍微瘦一点头发染成了白色，一个脸颊圆润嘴角一直含着笑。

王曼昱不确定地开口问道：“是……张禹珍和林钟勋？”
樊振东点点头：“对。”

K国的国土面积比较小，但是仍然有着首尔塔和釜山塔两座白塔。张禹珍和林钟勋是首尔塔的首席哨兵和向导，而实力与设施略逊一筹的釜山塔也在培养自己的哨兵向导首席。三年前在K国的哨向运动会上展露头角的A级哨兵申裕斌和安宰贤则是釜山塔重点的培养对象。最近一年期间，申裕安宰贤频繁往来首尔塔与釜山塔之间，K国哨兵向导公会似乎有意培养两个人与林钟勋的二次搭配。
王曼昱只在第一次来布达佩斯的时候见过张禹珍林钟勋两个人，当时的颁奖典礼，张禹珍和林钟勋受到了国际塔主席的重点表扬。他们两个人搭档带领小队在汉江附近埋伏歼灭了一支武装恐怖分子。那一年的最佳搭档，瓦尔德内尔将奖章挂在了两个人的胸前。
时间过去太久，王曼昱不敢确认站在面前的两个人就是张禹珍林钟勋，直到樊振东点头后，她才确定下来。

“我去打个招呼，”樊振东说，“要和我一起吗？”

樊振东似乎有意与王曼昱一起，但是王曼昱想了一会，以跟他们不是很熟拒绝了。

“他们叫的是你，我去有点尴尬，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樊振东又问：“真不去？”

樊振东的语气大有遗憾的意思，似乎是很想跟王曼昱一起过去。
王曼昱还是笑笑摇了摇头。樊振东见王曼昱如此拒绝，也不再强求，脸上挂笑向前走了几步。

虽然是张禹珍先打了招呼，但林钟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樊，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樊振东与林钟勋张禹珍一一握手：“还好。”
“那是你的向导王吧？……怎么还牵着一个女孩？你已经有了孩子？！”

张禹珍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樊振东身后的王曼昱和王靖玄。

“嗯。”樊振东没有回头，回答。
张禹珍笑着调侃：“怎么不让她们过来跟我们打个招呼？樊，你的大男子主义不要太严重哦！”
樊振东不露声色地说：“女儿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有点认生，曼昱走不开。”
张禹珍说：“确实有很多年没见了。最近这几年王不是一直都呆在Z国吗？她回来了？”

张禹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钟勋一个肘击，最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塞回了肚子里。

王靖玄抬着头看着爸爸妈妈叽里咕噜地说着他听不清的话觉得无聊极了，还是远处桌子上的小蛋糕更吸引人。趁王曼昱一个不注意，王靖玄将手从王曼昱的手心中抽出来，猫着身子在一群大人里面穿梭，最终到达了摆满了蛋糕点心和各种颜色的饮料的餐桌旁。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在说什么？”

就在樊振东与张禹珍林钟勋交谈的间隙，J国哨兵吉村真晴和石川佳纯拿着纸杯蛋糕走了过来。几个人依次握手问好之后，又开始了闲聊。

林钟勋岔开了话题：“你们有没有发现，参加这次国际塔会议的所有人中，几乎没有隶属欧洲白塔的哨兵和向导？”

樊振东听到林钟勋这句话，抬眼环视了大厅一圈，发现这里确如林钟勋所说，极少看到欧洲白塔的哨兵向导，更多是亚洲的面孔。

石川佳纯说：“这次的会议内容真的只是动员下半年的冬季哨向越野赛？”
樊振东说：“如果只是动员冬季越野赛，为什么这个时候把我们叫过来，夏季运动大会还没有开始准备吧。”

在启程之前，王励勤曾经提过一嘴说今年冬天的时候会有国际塔主导举行一场全世界范围内的冬季哨兵向导越野大赛，这次去布达佩斯说不定就是去说这个事情。

“这只是一个噱头，”张禹珍故作神秘地说，“夏季运动会都没见他们这么着急地把我们叫过来，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比赛？”

王曼昱正盯着场馆里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出神，突然觉得手心一空，低下头一看，果然王靖玄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王曼昱立刻抬头看向四周，动身寻找着女儿的身影。

吉村真晴以他远超这几个人的身高敏锐看到了王靖玄偷偷挣脱了王曼昱的手并且溜向了餐桌，又看到了王曼昱发现女儿不在自己身边之后开始焦急地寻找着。

吉村真晴及时提醒：“樊，你的哨兵，好像正在找你们的……女儿？你们什么时候有了女儿？”

樊振东刚想说一声两个人在后面，结果转身一看，王曼昱和王靖玄都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女儿？？什么时候的事情？？”石川佳纯大叫一声，会场很多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樊振东没有心思再对石川佳纯提出的这个问题做出一些回应，而是转身之后寻找着王曼昱母女两个的身影。

樊振东走后，刚才的几个人还在讨论这个问题。

“樊和王什么时候有了孩子？？”石川佳纯说。
吉村真晴说：“孩子大概五岁了吧？”
张禹珍想了一会说：“可是王不是一直待在Z国惠灵顿塔吗？”
林钟勋说：“大洋洲那边不是来了一位向导，他会不会知道一些事情？”

果然人凑在一起最大的话题点就是聊八卦，樊振东和王曼昱都不知道在他们不在的几分钟里面，这四个人把他们两个可能发生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在脑海里演绎了一遍。

宴会开始的时间将近，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樊振东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王曼昱的身影，王曼昱也是同样，略微弓着身子试图找到王靖玄的一点踪迹。
最后，王曼昱终于看到了在长桌前偷吃纸杯蛋糕的王靖玄。
樊振东也找到了，发现了王靖玄的王曼昱。

“靖儿！”

王曼昱有些生气，一下子拽住了王靖玄的胳膊。
王靖玄刚刚将最后一口纸杯蛋糕塞进嘴里，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并且十分用劲。下一秒，王靖玄就听到了王曼昱充满怒气的声音。王靖玄转头，看到了王曼昱担心又急切的眼神，和站在王曼昱身后，面无表情双手环胸，眼睛里带着微微怒气，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樊振东。

说实话，妈妈生气，她王靖玄是不怎么怕的，因为她知道妈妈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气自己很久，但是如果爸爸生了气，那就确实是做了不对的事情。

于是王靖玄选择躲开樊振东的眼神，钻到王曼昱的怀里撒娇，盼望着妈妈能原谅自己。

“妈妈——”
“靖儿，你怎么能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松开妈妈的手？妈妈找不到你怎么办？”王曼昱搂住王靖玄，声线有些颤抖。
“我看到这里有蛋糕，我就想吃，就跑过来了……”
“那也不能不告诉……”

王曼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樊振东打断。

“王靖玄。”

听到爸爸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名字，王靖玄打了一个寒战，脸深深地埋在了王曼昱的胸前。

“先从妈妈的怀里出来站好。”

听到这话王靖玄不敢再讨价还价，接着就从王曼昱的怀里溜了出来。王曼昱见樊振东这次真的是要非常严肃且正式地教育女儿，默默站起身之后没有再说什么。

等王靖玄站好之后，樊振东半蹲下身子与王靖玄说话：“知不知道在人多的地方，跟爸爸妈妈走散有多危险。”

王靖玄还是不看樊振东的脸，歪着脸点点头。

樊振东自知刚才的语气有点严厉，于是转换了态度：“靖儿，你看着爸爸的眼睛。”

王靖玄缓缓抬起头，看到樊振东柔软的眼神，情绪好了一些。

樊振东伸出手揽过王靖玄：“知不知道妈妈刚才找不到你急坏了？下次不要再不告诉爸爸妈妈偷偷跑掉了。”
王靖玄抱住樊振东：“爸爸，对不起，靖儿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靖儿要说对不起的人是妈妈，去抱着妈妈跟妈妈说个对不起。”

王靖玄点点头，转身又抱住了王曼昱：“妈妈，对不起，靖儿下次不会让妈妈担心了，妈妈原谅靖儿吧。”

王曼昱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一下子找不到孩子之后完全慌了神。宴会厅再大，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妈妈没生气，妈妈只是担心找不到靖儿。”王曼昱亲了亲王靖玄的脸。
王靖玄说：“靖儿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樊振东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嘴：“还有下次吗？”
王靖玄接着改口：“再也没有下次了！”

“Oh My God，Yu！Jing！Long time no see！”

一声非常熟悉且惊讶的英语在三个人的耳边响起。

来人正是Z国惠灵顿塔A级向导中将、王曼昱的前上司——Tom。

王曼昱听到声音之后回过头，看到了许久没有见过的Tom，还有跟在Tom身边的Annie和Giselle。

“Tom，Annie！”王曼昱开口。

Annie向前走了几步，抱住了王曼昱。

“哦我的亲爱的，在来布达佩斯之前的飞机上，Tom还会问我这次参加国家塔的会议，会不会再见到你。”
“Annie，好久不见，你和Tom还有Giselle还好吗？”
“当然，我们都很好，只是Giselle非常想念靖儿。”

王曼昱和Annie的视线同时转向了王靖玄和Giselle，没想到这两个人早就已经抱在了一起，王曼昱踮起脚尖去够餐桌上的纸杯蛋糕，然后再递给Giselle。

“你一定就是Yu的Husband Fan、樊振东。”

Tom伸出手想要与樊振东握手，但是樊振东并没有立刻伸出手回握Tom。
从刚才到现在，樊振东一直冷眼看着王曼昱和Tom一家人寒暄，他也没有特意提醒自己被所有人忽略，而是一直保持着姿势，等待不管是谁也好，首先发现，他正站在这里。

王曼昱转头看向樊振东：“这是我在惠灵顿塔的上司Tom，这是她的妻子Annie，Giselle是靖儿在Z国那边的好朋友，他们一家人在那边非常照顾我。”

听到王曼昱这么说，樊振东这才面无表情地慢慢伸出手，两个男人双手短暂用力相握，又迅速分开。

Annie对着Giselle说：“Giselle，这是Jing的爸爸，你要叫他Uncle。”
Giselle看向樊振东，眼神有些犀利，不像是五岁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你就是Jing的Daddy，AuntYu的Husband？”
樊振东觉得Giselle这个孩子的话很有意思，他说：“对，我就是靖玄的爸爸，和曼昱阿姨的丈夫。”
“那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你真的是Jing的爸爸吗？如果你真的是Jing的爸爸，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AuntYu在一起过？”

Giselle的声音掷地有声，宴会厅厅里头的声音喧闹嘈杂，但还是无法阻挡Giselle的质问声一下一下砸入樊振东的耳朵里。

“Jing在幼儿园被同学欺负说没有爸爸，你为什么不来告诉他们，他们说的是错的，Jing有爸爸呢？”

Giselle的小嘴叭叭叭地说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让在场的四个大人都非常吃惊，包括牵着Giselle的手的王靖玄。

“Jing，他真的是你的爸爸吗？”Giselle拽了拽王靖玄的手臂又问。

王靖玄听着Giselle的话，心里顿时不高兴了起来，她认为Giselle并不喜欢自己的爸爸，并且觉得自己的爸爸不好不优秀。
从和Giselle认识开始，在王靖玄的心底，一直都希望她王靖玄的爸爸妈妈和Giselle的爸爸妈妈能够凑在一起，让她来比较比较，到底是谁的爸爸妈妈更好。
在Z国的六年，王靖玄每次看到Tom叔叔跟Giselle在一起，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她也希望自己的爸爸能够在自己的身边，每天送自己上下学，一家三口一起去逛超级市场，让爸爸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
但是王靖玄从来没有表示出来。
王曼昱也不知道王靖玄这些小九九。
毕竟这些真心话全部说出来，作为妈妈的王曼昱，会很伤心。

没有爸爸在身边，王靖玄也不愿意再让妈妈难过。

王靖玄撒开Giselle的手转身紧紧抱住樊振东的大腿急忙开口反驳：“当然！他就是我的爸爸！我爸爸叫樊振东，樊振东就是我爸爸！”

说完这些还不算，王靖玄转转眼珠又补上一句：“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场面一度尴尬了起来，Giselle并没有接王靖玄的话茬，反而是又对着樊振东来回打量了起来，最后吐出了一句Jing确实跟这个Uncle长得很像。

见没有人再说话，王曼昱赶紧出来打了圆场：“靖儿，那边的餐桌上有布丁，你带着Giselle去那边尝一下布丁吧。”

两个孩子牵着手欢天喜地地跑开了，留下了四个大人在那里面面相觑。Annie心里憋了一肚子话想跟王曼昱说，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就拉着王曼昱离开了这里。剩下樊振东和Tom，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是一副颇有深意表情。

王曼昱和Annie离开宴会厅，嘈杂的声音瞬间就远离了两个人的耳朵，耳根清净了之后，Annie立刻开始八卦了起来。

“怎么样，你们两个人的关系还好吗？刚才没有过来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表情很严肃，靖儿又像小绵羊一样站在那里，他应该是在生气呢。”
“没事，就是靖儿犯了点小错误，他在那唱红脸呢。之前都是我唱红脸他唱白脸，这次正好换过来了。”
“你们两个人有没有再……”

Annie坏笑了一下，王曼昱立刻就明白了Annie的意思。

王曼昱非常坦诚：“没有，我们现在还没有把什么都说清。”
Annie非常吃惊：“Why？？？你和靖儿回去这么久，你们两个人就没有好好坐下来谈过吗？”
王曼昱耸了耸肩：“我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哦不亲爱的，怎么可能什么没有话说？你们是战斗中最亲密的搭档，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你们的感情曾经那样好那样甜蜜，况且你们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共同语言？”

王曼昱没有再说话，只是越过人群看着在宴会厅中央与Tom交谈着的樊振东。樊振东的神色并不放松，甚至还有一些紧张，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Tom对他都说了一些什么。

“你说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能聊什么话题这么投入。”王曼昱说。
“可能Tom在跟你的Fan说一些你的坏话哦。”Annie的语气轻佻，开了一个玩笑。
“我有什么坏话可说？”王曼昱疑问。
“没有吗，”Annie又坏笑了一下，“如果让你的Fan知道了你在惠灵顿塔的那些事情，他会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呢。”

Annie的话让王曼昱如梦初醒，她后知后觉回忆起了在惠灵顿塔六年的日子。此时的王曼昱完全没有了刚才放松还想着调侃的心情，她不敢再去回看樊振东和Tom，甚至都想抱起孩子直接离开国际塔离开布达佩斯回到C国帝都塔里头去。

“我们在六年前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宴会厅里，Tom首先开口。

“抱歉，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

樊振东没有一如既往地跟Tom寒暄，作为顶级哨兵的他当然会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跟这个Tom，他的向导王曼昱在Z国的顶头上司有什么共同话题和共同的记忆。

“当然，这很正常。不过我们再次见面了，是不是真的很巧？因为我看到帝都塔报上去的参加会议名单，写的是张继科和马龙。没想过你和Yu会来。”

樊振东说：“他们两个人在塔里有事情要处理，我和曼昱过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帝都塔的门面还是张继科跟马龙吗，”Tom笑了笑，语气居然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但又更多是为樊振东和王曼昱抱不平，“你已经是S级哨兵，Yu也已经是S级向导，你们两个人又这么年轻，为什么帝都塔还是不愿意将这些事情交给你们去做？”

樊振东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他看着Tom的眼神立刻凌厉了起来，哨兵自带的气场让Tom有些冒冷汗。

自知失言，Tom赶紧出声来打圆场：“冷静Fan，我们只是在闲聊。”
樊振东的态度很强硬，对于Tom刚才说的话非常耿耿于怀：“Tom，我觉得以你的身份，跟我聊帝都塔的事情并不合适。”
“My friends，千万不要误会，我对你们帝都塔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我只是比较在意你们夫妻俩。你们的军衔前面是哨兵和向导分级里最高的等级，但是干的全是普通哨兵向导才能干的事情，不觉得屈才么？”

Tom话里有话，樊振东并没有参透他话中的本意。但是Tom似乎是知道帝都塔的一些事情，让樊振东觉得奇怪。

Tom又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Yu回到帝都塔之后还好吗？她有没有再去做过检查？”
“检查？什么检查？”

樊振东敏锐地察觉到了Tom这句话的重点。

“Oh，那个，就是普通的体能测试。你知道Yu这个人的，十分热衷于体能训练。”

此时的Tom真的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他的嘴巴太快，差点忘了王曼昱送回帝都塔审批的档案里面写的全部都是一切正常。

“Tom，你既然选择来跟我打招呼，”樊振东慢悠悠地说，“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会问你什么，你要回答我什么。”
“那，你想问我什么？”

樊振东瞥了一眼在宴会厅外跟Annie嬉嬉笑笑的王曼昱。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会议室。”

樊振东转身欲走。

“宴会马上开始，你要去哪里？”
“你想参加这个冠冕堂皇的宴会？还是在这个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发布一些什么非常重要的决定？”

Tom看着已经走出几步的樊振东，耸了耸肩嘟囔了一句“No”之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还好这个楼层有许多类似会议室的地方，樊振东随便挑了一间进去；拉下百叶窗锁上了门。

“Fan，你这样，非常像审问犯人。”
“你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审问？”
“你想问什么？”

樊振东沉默了一会，说：“你刚才有什么话没有说明白，王曼昱在惠灵顿塔做了什么检查。”
“我以为Yu回到你身边之后一切都会告诉你，”Tom有些为难，“她没有对你说，我也没有资格告诉你。”
“Tom，告诉我。”

Tom听着樊振东的语气，如果他再不开口，坐在他面前高傲的S级哨兵会说出“求你”这两个字。

“Yu来到惠灵顿塔的时候已经怀孕了。而她的精神体，大概是在你三次分化之前消失的。”

樊振东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她刚来Z国的时候，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我猜这应该是跟你强制断开链接之后的副作用。我们在给她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作为作为向导的她已经没有了安抚精神力，我们惠灵顿塔所有医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在向导母体怀孕之后突然失去任何向导第二性征。”
“Yu想要打掉孩子，她说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没有帮到你，只能看着你在那里痛苦挣扎。她说只要打掉这个孩子，她的精神力就能恢复，就能回去救你。”
“最开始的几个月她特别闹腾，一直想要回去，但是她走不了。”
“大概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才好一些，只是精神力还是没有恢复的迹象。她的主治医师Alice对Yu说只要放平心态，说不定睡一觉起来，精神力就全部都恢复了。”
“不知道Yu是不是真的把Alice的话放在了心里，在Jing将近一岁生日的时候，Yu突然在办公室晕倒了，Alice说她的精神力特别紊乱，似乎有恢复的迹象。”
“直到Yu醒来之后，我们才发现，她不是恢复了精神力，而三次分化成了S级向导，并且具有攻击性精神力，她的安抚精神力的指数依旧是0。”
“惠灵顿塔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S级向导，Yu在我们的眼里，就像你们C国的国宝大熊猫一样。”
“但是因为Yu确实太过特殊，所以惠灵顿高层决定，对Yu的血液进行实验分析。从Jing一岁开始算起到现在，惠灵顿塔研究了Yu将近五年的时间。”

“实验需要往Yu的身体里面注入各种各样有可能有用的试剂进行测试，但是大多数都是失败的。惠灵顿塔至今都没有搞明白Yu为什么会突然分化成S级向导，也不知道她的安抚精神力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樊振东听着Tom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但是藏在桌子下面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着。但是樊振东有意在压制这个不受他控制的生理现象。

樊振东咬着嘴唇挤出这几个字：“那她……为什么突然回帝都塔？”

“因为惠灵顿塔擅自研究了Jing。”
“研究靖儿？”
“这件事情并没有经过我的审批，是首席他们私自决定的。并且主要负责人医师也不是Alice。当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Jing已经被送进了实验室。”
“三次分化之后，Jing也慢慢长大了，Yu就开始负责惠灵顿塔新兵训练和向导体能的指导训练。那天Yu刚刚下训就接到了Alice打来的电话，Jing被推进实验室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Yu生气。或者说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除了官方微笑其他的表情。实验室里面至少有三个医生在，Yu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把他们都放倒了。”
“还好他们没有对Jing做什么，只是抽了几管静脉血。Jing醒过来之后的第二天，Yu就来找我谈回国的事情了。”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只是回国时Yu带回去的档案，是我特意修改过的。我对你说过的这一些，档案里面个字眼都没有提起过。”
“这也是Yu的要求。我想她，大概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
“如果你真的知道这些，现在也不会再来问我。”

樊振东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应Tom，时间久到Tom以为樊振东听着听着睡了过去。

“Yu很少在我和Annie面前提起你，如果不是那年的圣诞节，Annie借着酒劲问出口，你和她的事情，她谁也不会告诉，只会自己烂在肚子里面。”
“Giselle在学校里帮着Jing出了不少的头，因为幼儿园里的孩子都嘲笑Jing没有爸爸。只要Giselle听到有人这样说Jing，她一定会第一个冲出去保护Jing，并且告诉那些孩子，Jing是有爸爸的孩子。”

“我知道了。”

樊振东吐出四个字。

“所以，Fan，你不问问我，当年Yu为什么要离开你去Z国吗？”

Tom见樊振东还是不想问出那个最根本直接的问题，于是直接替樊振东直接说出了口。
樊振东看了一眼Tom，然后慢慢站起身。通过会议室的大功率日光灯，Tom看到了樊振东泛红的眼眶。

“今晚我会亲自去问她。”

樊振东转开门锁，离开了会议室。

“那今晚上要不要让Jing跟Giselle住一起？”

Tom确实是调侃气氛的一把好手，他的本意只是想让樊振东能够放松一点，没想到樊振东还点了点头，顺道说了一句多谢。

两个人回去的时间正好，晚宴恰好结束，所有人一窝蜂地从里头出来。樊振东贴着走廊站在一侧在人流中寻找着王曼昱，直到她出现在了视线里。

王曼昱依旧跟Annie说说笑笑的，肉看可见，今晚的王曼昱确实非常开心。不只是王曼昱，王靖玄今天晚上也十分活泼，跟Giselle有说不完的话题。

“爸爸！”

王靖玄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樊振东，赶紧跑过去抱住了爸爸的大腿。

“爸爸你刚刚去了哪里？我和妈妈找了你好久。”

樊振东半蹲下身子，用十分温柔的眼神看着王靖玄，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随即他又将王靖玄慢慢搂在了怀里。

“爸爸，你怎么也开始撒娇了呀？”

王靖玄不明白樊振东此举的意义，只是用直觉觉得爸爸似乎是在对着自己撒娇。

“没事。”

樊振东亲了亲王靖玄的脸站起身。

Annie说：“靖儿，今晚上跟Giselle一起睡吧，你们今天晚上好好在一起玩玩。”
王靖玄听到之后立刻询问：“爸爸妈妈，我今晚上可以跟Giselle在一起睡吗？”
“可以。”

还没等王曼昱开口，樊振东先答应了下来。
王曼昱惊讶于樊振东的如此快速的回答，她甚至都在想如果樊振东不同意，她要怎么说服樊振东。
等王靖玄欢天喜地地跟着Annie离开了之后，原本还十分热闹的楼层瞬间安静了下来。

“回去吧。”

樊振东说。

王曼昱跟樊振东并肩走在一起，她转头看着樊振东的神态，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并且刚才对王靖玄的举动，让王曼昱十分好奇樊振东没有参加宴会的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思索了一路，两个人走到了房间门前。
在门锁感应到樊振东手中的房卡的前一秒，樊振东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将房卡放回了口袋。
樊振东思索了一会发问。

“王曼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王曼昱已经知道事情大概是瞒不住了，但还是不死心得开始装傻。

“嗯？什么事情？”
樊振东的语气有些愠怒：“在惠灵顿塔六年，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王曼昱心中的弦瞬间崩紧，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地说：“东哥，我们先进房间好么？”

樊振东皱了皱眉，用房卡刷开了门锁。门打开之后，樊振东并没有急着将房卡插进取电卡槽，只是摸着黑往里走，王曼昱也跟了进去。
门合上的一刹那，王曼昱先伸出手攥住了樊振东的手。
樊振东的手心湿漉漉的，触感十分难受。

王曼昱问：“刚才你和Tom都聊了什么？”

樊振东不语。
见樊振东这个态度，王曼昱已经猜出了大概。

王曼昱又问，语气谨慎：“他都跟你说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樊振东反问王曼昱，但不是疑问句，让王曼昱没有能够反驳的余地。

“……是。”
樊振东沉默了一瞬：“但是还有一件事情，Tom没有告诉我，我想亲耳听到你的答案。”

樊振东深吸一口气。

“你当时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

过去的回忆在王曼昱脑海中走马灯，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躺在病床上意识混沌的樊振东。

王曼昱闭上眼，认命一般地说：“只要我走，惠灵顿塔的人就能救你。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是你。”

听到王曼昱的回答，樊振东再也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甩开王曼昱的手，转身将王曼昱的双肩钳住，但是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怕将王曼昱弄疼。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

即使是没有夜视能力的王曼昱，依旧能够感受到樊振东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颊划过的泪水。

“王曼昱，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这么让你嫌弃吗？”
“我就那么不堪到，你要抛弃我吗？”
“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都没有问过我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到底想不想要活下来，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樊振东吐出来的每一个音都在颤抖，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跟着鲜血淋漓的血肉被呕出。

王曼昱颤抖着出声打断了樊振东。

“东哥，你要我怎么说……你要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在王曼昱脸上划过。眼泪流出，王曼昱说出的话也变得有底气地多。似乎是知道樊振东会听她说话，什么都听。

“那个时候的你意识模糊……什么反应都没有……可是我又什么都帮不到你……这个时候有人说能救你的命，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惠灵顿塔的人……点名要用我去交换你的催化剂……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我的精神体已经消失了……我不想你再出任何问题……”

王曼昱一声又一声的抽泣敲打在樊振东的心上，他手中的力道慢慢减弱，在双手放下的同一瞬间，王曼昱钻进了樊振东的胸膛。
这次樊振东没有再犹豫，在王曼昱钻进来的这一刻，紧紧圈住她，生怕一松开，王曼昱就会再次消失一样。

“我本来想回来之后再跟你说清楚……但是朱姐跟我说……你的精神体也消失了……我怎么可能再对你说我的事情……”
“我又怎么会看不起你……你是我的哨兵……我怎么会……”
“在回C国的飞机上我在想，如果你跟塔里申请了解除结合，那我应该怎么办……”
“还有靖儿……靖儿一直想要见到爸爸……”

王曼昱躲进樊振东的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管鼻涕还是眼泪，全部都抹在了樊振东的外套上。
樊振东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窝在王曼昱的肩头听王曼昱说着，一只手不断地揉着王曼昱的头发。

王曼昱低着头闷闷地说：“对不起，东哥。”
樊振东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如果我不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瞒着这些事情多久？”

这次换成了王曼昱沉默。

樊振东见王曼昱不语也不再追问，直接拦腰横抱起王曼昱，将王曼昱扔在了床上，自己俯身压下来。

“王曼昱，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话音刚落，樊振东霸道地吻了上来。王曼昱没有任何防备，接着就被堵住了嘴唇。樊振东的吻侵略性十足，但又带着几分生涩。王曼昱自知理亏，不敢用力，只是极力去回应着樊振东的吻，但这个吻的时间太长，王曼昱有些喘不过气，她想用力推开樊振东缓口气，樊振东非但没有被推动，反而更加用力，想要将王曼昱钉在床上一般。王曼昱实在是被憋的难受，她手中的力道加紧，死死攥着樊振东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衣。

“东……东哥……”

王曼昱轻声叫着樊振东的名字求饶，因为气息太短，急促的句尾在樊振东听来有几丝撒娇的意味。

一吻毕，樊振东抬起身子。王曼昱这才有机会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双手撑在樊振东胸前，给自己留出足够的空间来喘气。
就算此时的窗外没有月光的折射，凭借超绝的夜视能力，樊振东还是能看到王曼昱涨红的脸、已经红肿的嘴唇，以及剧烈起伏的胸口。
樊振东想要起身，却被王曼昱拉住衣服。

“……别走。”

王曼昱小声乞求着。
樊振东没有说话，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王曼昱的眼角已经湿润，还挂着点点因为喘不过气而涨出的生理性泪水。

“王曼昱，我说原谅你了吗？”

王曼昱顿时瞪大了双眼，她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樊振东，眼眶微红，并且竭力忍耐颤抖着的嘴唇。
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怜爱、委屈、不舍、和愤怒。
六年不见，她和樊振东似乎都变了，似乎又都没变。

“那你还爱我吗？”
“在见到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还爱不爱我。”
“我一直都……”

还没等王曼昱说完，樊振东又欺身压了下来。但是这次不再是细密的亲吻，而是带着怨气的啃咬。樊振东的舌头慢慢游走到了王曼昱的脖颈处，他在王曼昱脖子最显眼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红印。王曼昱痛呼出声，但是没有阻止樊振东的动作。她蜷缩着胳膊去寻找着裙子的拉链，但是不管怎么摸都摸不到，王曼昱双脸涨红，呼吸也越来越粗。
一个绛红色的红印刺眼地出现在了王曼昱脖子上之后，樊振东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拉下来……”

王曼昱吐出一句话。
樊振东明白王曼昱的意思，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裙子的拉链，但是迟迟没有动作，指尖在腰间的皮肤上游走，故意挑逗着王曼昱，等着王曼昱接下来说出的话。

“东哥……求你了……拉下来……”

王曼昱双手抵在樊振东的胸前，在他厚实的胸肌下，是他急促又有力的心跳声。
听到王曼昱的哀求，樊振东这才动手将裙子拉链拉了下来。黑色的裙子褪去，露出了王曼昱白皙的皮肤，樊振东抓着王曼昱的裙子慢慢褪到腰间，顺势掐了一把腰间的细肉。直到裙子被樊振东踢到地上，除了腿间白色的三角蕾丝内裤，王曼昱完全裸露在了樊振东身下。

王曼昱没有穿胸罩。

这条晚礼服裙是一字肩的设计，并且还有非常厚的胸垫，不穿内衣是情理之中。但此时此刻的樊振东看到这样的王曼昱，直觉认为，王曼昱，是故意这样的。

“故意的？”

樊振东的语气像是在兴师问罪。
自己当然不是故意的！王曼昱这样想。
但王曼昱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哨兵的占有欲。这种侵略性十足的占有欲，让王曼昱的心中泛起一丝快感。

樊振东亲吻着王曼昱圆润的乳肉，没有了衣服的阻隔，这个直接和酥麻的羞耻触感让王曼昱的脸一阵又一阵地发烧。

“别弄了……好痒……”

樊振东实在是坏，嘴唇在乳晕之间游走，在嘴唇轻轻擦过乳头的时候，故意伸出舌头轻舔，惹得王曼昱的上半身生理性地颤栗，乳肉一下子一下子地撞在樊振东脸上。
听到王曼昱控诉的樊振东不予置否，继续在王曼昱的胸前使坏，他的一只手却已经来到了王曼昱双腿之间。一直沉浸在乳房带来的高潮感的王曼昱丝毫没有感觉到樊振东已经拂上了自己的腿根。隔着内裤，樊振东的手指轻轻来回摩擦着王曼昱腿间的嫩肉。

“啊！……”

王曼昱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随着樊振东的动作速度加快，内裤上面立刻有了一圈水印。黏腻的感觉让王曼昱觉得非常不舒服，她开始扭动下身，不断地屈伸双腿试图去寻找最舒适的姿势。

樊振东趴在王曼昱的耳边喘着热气，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想要吗？”
“唔……啊……”

王曼昱被腿间更加极致的快感爽得说不出任何话，嘴里含糊地吐着喘声。

“曼昱，想要吗？”

樊振东又问了一次，指尖的动作不再是来回地摩擦，而是找准了软肉的穴口用力探了一下。即使隔着内裤，樊振东的手指依旧能够感受到王曼昱穴内娇嫩的软肉。

“啊……想……唔啊……我想要……”

王曼昱吐出的字眼越来越细碎，她的双手用力环住了樊振东的脖颈，以此来代偿腿间无法忽略的痒感。

“想要谁？”

樊振东开始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软穴里的嫩肉。

“曼昱，你想要谁？”
“要东哥…啊……我要樊振东……”
“樊振东是谁？”
“是我……的老公啊…慢点……”

樊振东似乎是很受用这句话，他的嘴角轻轻勾起，停止了指尖的动作。下一秒，王曼昱的内裤也被樊振东扒了下来。
王曼昱的羞耻心达到了顶峰，她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樊振东的发间。樊振东见王曼昱这样，直接将王曼昱的双腿抱起，让王曼昱的双腿环在自己腰间。

“你说招待所的床头柜里面，会不会有润滑剂和套？”

樊振东在王曼昱的耳间低语。
王曼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热，即使现在躺在床上，身上一丝不挂，她仍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名为欲望的火在熊熊燃烧，她享受着樊振东的身体紧贴在自己胸前的感觉，享受着皮肤相互交融过的温度，享受着樊振东对自己身下小穴的挑逗。
王曼昱想要更多，想要更多的快感，想要达到高潮。
王曼昱想在樊振东的面前达到高潮。

“没有也可以……你快进来……啊……”

王曼昱开始刻意扭动身子，试图想通过位置的变化将樊振东的手指吃进去。但樊振东偏偏不如王曼昱的意，留着短甲的指间在穴口旁来回摩挲，不管王曼昱怎么变化位置，樊振东的指尖永远都还差着半寸的距离。

“不要再玩了……哈啊……求你了东哥……进来……”

王曼昱又一次哀求着，只是语调在樊振东听来，还是与撒娇并无差别。樊振东还没有冲动到不顾一切的地步，他安抚着王曼昱，一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头两罐全新未拆封的润滑油和一排整齐的套子让樊振东当即就笑出了声。

“国际塔这群人没事吧，怎么把这些东西准备这么充分？”

王曼昱有些等不及，腿间空虚的感觉让王曼昱更加饥渴，身体的潜意识想让双腿并在一起摩擦。王曼昱环在樊振东腰上的两条腿蠢蠢欲动想要松开，但是恰好被手指刚刚涂好润滑油的樊振东逮了一个正着。樊振东涂满润滑油的双手掐着王曼昱的大腿肉就压了下去。

樊振东的手再一次滑入腿间，有了润滑油的帮助，所有动作都流畅了起来。

樊振东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愠怒：“想干什么？想自己夹？”
“没有…我痒……”

樊振东也不再捉弄王曼昱，手指在她的穴口摩擦了几个来回后，直直地插入了王曼昱的蜜穴。

“啊！……哈啊……”

穴道实在是太紧了，樊振东只是堪堪送入指尖，王曼昱就已经被瞬间的填充感所满足，但更多的是对异物进入的不舒适感。
樊振东在确定好穴道的宽度之后，开始慢慢进行抽插，并且有意无意地向穴道四周的肉壁碰撞，试图找到王曼昱最敏感的G点。王曼昱此时更是说不出完整的字眼，只能发出几个简短的语气词。在樊振东不断进入的同时，王曼昱也在不断地扭动身子去寻找着自己的高潮点。一根指头不够，樊振东慢慢褪出被王曼昱穴道分泌的粘液浸满的手指，慢慢加入了第二根手指。
王曼昱刚刚适应了一根手指带来的感觉，骤然又加入一根，王曼昱的穴口和肉壁仿佛要被撑破。她条件反射地扬起了头，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

“不…哈啊……好满……不要了……啊……”

王曼昱的双手紧紧扣着樊振东的肩膀，抓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但樊振东丝毫不在意，依旧专心致志地来回抽插，试图将王曼昱送入最后的高潮。

“好满……不……不是那里……不要……”

有了第二根指头之后，樊振东探索敏感点的动作更加灵巧，王曼昱倒是没有办法再去忍受下体带来的酥麻的痒感。
在不知道来回了多少次之后，樊振东的指尖在划过一个部位的时候，王曼昱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哈啊……！不要……”

樊振东了然，这就是王曼昱的G点。
樊振东加快速度，也不管王曼昱如何求饶和哀求，似乎是故意忽略王曼昱的需求，自顾自地地继续。终于在来回几十下之后，伴着王曼昱高声又短促的一声娇喘，樊振东瞬间感觉穴内有一股暖流涌出。
王曼昱的身子完全软了下来，圈在樊振东腰上的双腿慢慢松了劲儿。樊振东抽出埋在王曼昱肉穴里面的手指，又惹得王曼昱打了一个哆嗦。

王曼昱有些累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留下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气声。樊振东侧过身抓过被子给王曼昱盖在身上，王曼昱顺势躺在了樊振东的怀里，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

等王曼昱睡着之后，樊振东这才抽出手臂慢慢起身。他看着脸上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王曼昱，即使是在睡梦中，王曼昱的表情还是那样紧绷，并且还皱着眉头。
樊振东想伸手替王曼昱抚平眉心，但是看到手上晶莹的液体之后又将手放了回去。他坐在床边看了王曼昱许久，这才小心翼翼走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打在身上，也难以浇灭樊振东心中埋藏已久的欲火。
六年了，樊振东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般兴奋过。而他朝思暮想的王曼昱，正因为高潮之后浑身脱力地缩在床上安睡。
他樊振东几乎不信什么命运，但是在他和王曼昱因为命运的种种巧合分开又相聚的时候，樊振东不禁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命运女神选中的人。
如果自己是，那王曼昱又是不是？
如果自己不是，那又怎么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樊振东不愿再让自己陷入唯心主义的囹圄之中，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快一些再回到王曼昱的身边。

“妈妈，你怎么穿得这么厚？”

在招待所的餐厅里面，王曼昱和Annie带着孩子在吃着早餐。但王曼昱似乎是没有什么胃口，怏怏地坐在座位上戳着盘子里的西蓝花。
很特别的是，王曼昱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的打底衣。
Annie一看王曼昱这个精神状态，就知道昨晚上她和樊振东没干什么好事。她一脸坏笑地用叉子戳了戳王曼昱的餐盘，同时还不忘眼神提醒王靖玄吃饭的时候不要分心。

“嗯？靖儿你刚才说什么？”

王曼昱听到叉子撞击餐盘的声音猛然从出神中惊醒，一脸茫然地看着王靖玄。

Annie问：“昨晚上没睡好？”

听到Annie提到昨晚，王曼昱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嗯……还好……”

王曼昱将盘子里自己戳的稀巴烂的西蓝花送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昨晚王曼昱在一阵流水声中惊醒，自己的头发已经完全湿透，发尖仍然在滴着汗。流水声从浴室传来，借着浴室的半透明毛玻璃，王曼昱看到了在里面洗澡的樊振东。王曼昱想要翻身改变姿势，只是一变方向，腿间的床单立刻就湿了一大片，冰凉的触感让王曼昱立刻想起了刚才的种种。
王曼昱懊恼地闭上眼睛，索性不再动弹。浴室里的流水声停了下来，赶紧装作睡着的样子盖好被子。王曼昱听到樊振东打开了浴室的门，一阵潮湿的水汽袭来。樊振东慢慢走到了王曼昱的床前坐下，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声音。
睡意又一次袭来，王曼昱感觉到自己的眼皮真的变沉了一些。在朦胧的睡梦中，王曼昱的手背上似乎是流过了几滴温热的眼泪。

“然后呢？”

Annie一脸八卦的样子，期待着王曼昱说出接下来的事情。

“还有什么然后？”
“你早上醒来之后呢？Fan呢？”
“早上醒来之后……他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
“那Fan昨晚上在哪张床上睡的？！”
王曼昱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但隔壁床的床铺没有散开。不知道是他又叠好的，还是没有动过。”

Annie脸上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这还用猜，你们肯定在一张床上！”
“什么一张床？”

王靖玄抬起头，闪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王曼昱和Annie。

“妈妈在说Annie阿姨房间和咱们的房间都多了一张床。”

王曼昱说。

也就是王靖玄好骗，听了王曼昱的话之后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去解决自己盘子里的蛋羹了。

“Yu，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Annie从早上见到王曼昱开始到现在，注意到王曼昱的脸颊越来越红，并且她的声音也越来越沙哑，像是着凉了一样。

王曼昱摸了摸脸颊：“有吗？”

Annie疯狂点头。

“Yu！！……”

王曼昱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耳边只剩下Annie、Giselle和王靖玄呼喊自己的声音。

王曼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再次躺在了招待所的房间里，床边的王靖玄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看到王曼昱醒了之后立刻来了精神。

王靖玄朝着门口喊：“爸爸，妈妈醒啦！”

门口轻微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随即就是关门的声音。
樊振东快步走到王曼昱的面前，整齐的衣服和头发根本看不出来昨晚上樊振东到底跟王曼昱在床上经历了什么。看到樊振东，王曼昱的脸又有点发热。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历历在目，包括他说的那一句。

“王曼昱，我说原谅你了吗。”

樊振东坐到床边伸出手探了探王曼昱额头的温度，又伸出双手圈住王曼昱的双臂将王曼昱慢慢扶起来。

“喝点水，国际塔的医生说你发低烧了。”

樊振东将床头柜上的水杯送到王曼昱的手上，但是樊振东没有松开手，而是包着王曼昱的手将水杯送到嘴边，缓慢扬起水杯，王曼昱能够慢慢喝水。
半杯水之后，樊振东又拿走了王曼昱手中的水杯。

“发烧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王曼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妈妈，你在餐厅里晕过去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王靖玄抓着王曼昱的手撒娇道。
王曼昱抱歉地笑笑，将王靖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王靖玄指着王曼昱脖子前的深红色印记说：“妈妈，你这里怎么红了？”
“啊……妈妈发烧了，所以皮肤也觉得很热，所以就变红了……”

王曼昱胡乱说着谎话，王靖玄还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旁边的樊振东笑出了声。
王曼昱听到樊振东笑出了声，立刻一个眼刀甩过去，心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烧。

“靖儿，妈妈发烧很难受，别再让妈妈抱着了，再让妈妈睡一会。”

樊振东朝王靖玄伸出手，王靖玄非常不情愿地离开了王曼昱的怀抱。

“等下我把靖儿送到Tom和Annie那里去，你安心休息。”樊振东努努下巴示意王曼昱再躺回去。
“今天不是要开会吗？我还能撑得住。”王曼昱说着又要掀开被子。

樊振东钳住王曼昱的肩膀强制让她躺了回去。

“告过假了。”樊振东说。
“哦，”王曼昱叹了一口气，“来了布达佩斯什么都还没干，剩下的时间居然要在床上度过。”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身体养好。”樊振东说。
王曼昱在被窝里小声嘟囔着，“还不是因为你……”

樊振东的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放松，但看向王曼昱的眼神，依旧是抱歉和懊恼居多。

Giselle来敲门，王靖玄丢下生病的王曼昱又欢天喜地跟着Giselle跑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樊振东和王曼昱两个人。日光透过玻璃洒在床上，两个人的影子相交在了一起。王曼昱此时没有什么睡意，只是定定地看着樊振东。樊振东坐在床边，眼神有些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悄悄地，王曼昱伸出了一根精神触丝。但是这根精神触丝跟普通的能够安抚哨兵的精神触丝外观有些不同，这条精神触丝的颜色近乎白色，并且很难让人肉眼忽略掉。
精神触丝环着樊振东的后背爬到了樊振东的肩头，又默默地来到了手掌边。但是迟迟没有缠上樊振东的手指。

“如果你想试试，就试试吧。”

樊振东转头，看着王曼昱，眼神十分真挚，甚至还带着一点渴望。

“我怕伤到你。”
“没事。”

王曼昱咬着嘴唇，催动精神触丝缠上了樊振东的小指。
在精神触丝缠上去的那一瞬间，樊振东的精神领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感，他皱着眉去适应精神疼痛带来的感受。樊振东感觉到了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精神力在包裹着他的精神领域，这是张继科抑或者是孔令辉的浅层疏导都无法带来的感觉。他刻意筑起的精神壁垒似乎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
但就在壁垒将要出现一丝裂缝的时候，疼痛的感觉骤然消失。

王曼昱收回了精神触手。

“对不起。”

樊振东慢慢睁开眼，一滴汗顺着脸颊滑落。王曼昱下意识地起身拿起袖子替樊振东擦着脸上冷汗，樊振东低垂着眼眸，没有阻止。
等脸上的汗被擦得差不多，王曼昱又钻回了被窝里。
樊振东这才开口。

“我去开会了。”
“嗯。”

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樊振东听到了王曼昱的喃喃低语。

“王曼昱，你真没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