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何须千里同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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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天,袁基裹着狐裘在梨花树下抚琴。那树在凛冬时节就是一把枯枝,大雪纷纷扬扬落在树上,犹如春日梨花。琴声悠远,袁基抬头看她,眼下的小痣那么显眼,如雪地泼墨。
臣见过陛下。
她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袁基复弹《东门行》。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两遍三遍,她靠在廊下不动不问话,袁基以为她睡着了,遣人收了琴,自己亲自来扶她。她却睁眼望他:袁基,今早朝上有人请朕清剿袁氏余孽。
袁基袍袖一撩便俯下身去:袁氏上下忠心耿耿,何来余孽一说,望陛下明鉴。
她笑了:很好。朕知道爱卿定不会让朕失望。
袁基正要伏地再拜,听见她不冷不热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只是下一次给自己扫清障碍的时候,别忘了是谁给你填的生肉。
他的头深深地拜下去:臣遵旨,愿陛下万安。
她年少时第一次握剑杀人总觉得心里闷闷的,虽然知道成王之路流血流泪行白骨很正常,但还是觉得自己或许有其他的方法能保全所有人。登基之后她有时也会这么想,开始两年在前朝牵丝一样平衡所有人。后来有臣下跪在她面前双手奉剑请她处死袁基还“朝堂安宁”,从妖妃误国到佞臣乱心,滔滔不绝。年轻君王的白月光是那年在梨花树下跳鼓上舞的青年人。金銮大殿上鸦雀无声,新的旧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从马背上建立新王朝的文汉天女,想着她会不会同前两次一样轻轻揭开过。
可惜没有。艳红的血溅到那臣子旁边人的脸上,大殿上的人呼啦啦跪了一片,她将那把剑当啷一声丢在人首分离的尸身边,吩咐近侍把这几个持剑上殿的通通处刑。
她手起刀落斩了那人的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不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她是天子,斩了就斩了。
对,陛下,斩了就斩了。她听见那琴声说。
袁基的长披风扫过廊下的雪。她枕在他腿上把玩他的发尾,袁基给她不轻不重地按着太阳穴。她躺了会,手又不安分地去挠袁基:怎么不继续弹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袁基说。他的手法恰到好处,搞得她有点昏昏欲睡:现在是快睡着了。
袁基作势收回手,被她一把抓住。女人的手手指修长,虎口处是薄薄一层茧,袁基的左手被她托在手心,迎着冬日的暖阳去看他的掌纹。
殿下看出什么了?袁基问。
她煞有其事:看出…看出你可能要有从龙之功。
袁基佯装大惊:何等谋逆之语!殿下慎言。
她打了一下他的手背:那你为什么笑得这么高兴。
文人雅士总想着自己是从龙重臣或者千古贤臣。袁基捂住她的手。殿下打得在下手都红了,疼。
胡说。她翻身坐起来。妖言惑众,本王身边还缺个臭名昭著的奸臣,我看袁公子合适得很。
袁基点头:那在下就做奸臣。
她的大氅上缀了环佩,猛然坐起来时叮叮哐哐地响。冬日闲暇,她就和袁基靠在王府后院的廊下闲谈。袁基每次来都带些东西,有时候是弓,有时候是香,有时候还会被她撺掇上去跳鼓上舞,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那棵梨花树底下弹琴。《东门行》的调子两遍三遍地传出去,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她就靠在廊下,手边搭着红泥小炉,茶沫在沸水里上下几遭,映着檐上的雪光。
她冷眼看着袁基伏地。小炉下的火堆毕毕剥剥地响,君臣两人一时间没人说话。袁基的背如往常一样笔直,像数十年不倒的松。她侧过头去定定看那棵枯树,大雪压枝,咔吧一声折断了最远端的枝丫。
簌簌落地。她才转过头来,似如梦方醒:袁卿起来吧。你本年轻,何故白头。
见陛下公务压身,夜不能寐,臣寝食难安,思忧过重,故略有憔悴,陛下见谅。他说。
她笑起来,朝他伸手。袁基的左手搭上她的手心,她托起他的手将他牵到廊下,掌心交握。袁基头顶上的雪被她拂开。她的手指滑落他脸侧,袁基一偏头就能贴上她手心。事实上他也这么干了。他感到微微凉意,是她指尖的温度。
难道不是同淋雪吗。她低声说。怎么不说些讨朕欢心的话了?
袁基捂住那只手,也不接话,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雪天风大,快进殿吧。
她的拇指擦过他的眼下痣,再一次侧头去看那棵梨花树。雪仍没停,越下越大,枯枝在风中摇摇晃晃,却奇迹般地避免了被积雪压塌枝丫的结果。她点头:上次你调的香很好闻。
袁基笑了:那我再调些加进安神香里。
金匣合香就很好。她说。
袁基跟着她往里走,屏风立在左右两侧,纱屏上绣着神鸟下凡普渡众生的样式。他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仔细打量着那神鸟。尾羽流光溢彩,似织锦绸缎,泠泠地淬着光。袁基出了神,鼻尖越凑越近,快要贴上那屏风。前面却忽然传来她的声音叫他的名字:袁基。
袁基抬头。她半张脸隐没在暗处,微微侧身,发饰摇晃着折出几道金光。她轻声唤他:袁卿,看路。
Chapter 2: 尘中尘,影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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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基:快把猫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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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基撑着油纸伞在袁府门口接她。小若劝了两三遍,说雪天风大,长公子大可遣人在门口迎接,何必亲力亲为。袁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还是领着一众人亲自恭候广陵王车驾。她的仪仗到了正门停下,绣着金龙的大氅垂下来,她拢着那金龙低头钻进他伞下:长公子何必亲力亲为?雪天风大,快进去吧。
袁基弯弯眼角:怕殿下久等。
她哼笑。侍女和侍卫带着行李跟在她们后面浩浩荡荡地往内院走。前面的小厮走得不快,袁基在她侧后方撑着那把油纸伞,发梢处沾了雪。她略略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怎么不上前来?
殿下先行。他说。
她作势要往后退半步。袁基的右肩抵住她的左后背,她扫了他一眼,袁基还是那句话:殿下先行。
我退半步又何妨?她问。
袁基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拥着她往前走。身后的侍从没人发现一方油纸伞下的弯弯绕绕,袁基在窄小的空间下嗅到她身上的金匣合香混杂雪粒的气息,心里忽地萌生出在这伞下待一辈子的想法。
她今日来汝南是有要事。大雪封路,徐州和豫州的漕运难行,陆路也得改道。她亲自带人走一趟汝南解决问题,临了还想薅点羊毛带回去。
被薅羊毛的袁公子将她迎进主院。环佩纠缠,她捧着袁基的脸,额发相贴:怎么了?
他不答,只是顺势凑上来讨吻。她捂住他下半张脸:说话。
袁基垂眸。他本是跪在榻下撑起身子和她相贴,现在她居高临下地托着他的脸,抽开手:长公子不想说便不说了。
不。他膝行两步拉过她。她低头,袁基眸光潋滟,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在下觉得…臣之事君,要站在君王身后才好。
她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后脖颈,跟平日里捏袁嘟嘟的手法一样:实话?
袁基的呼吸挠过她颈间:臣不敢欺瞒。
她嗤笑:那可真是大逆不道…何等谋逆之言啊,袁太仆。
禁步哗啦一声落地。袁基膝行上榻,跪在她腿间。她半倒在榻上,手肘撑着身体,感觉到这人确实是牙尖嘴利,咬得她有些疼。
袁基压着她的膝盖抬头,鼻尖处沾了亮晶晶的水渍。她手有些撑不稳,踩着他的肩膀靠在枕边:继续?
他正要应。窗外忽地传来细细的猫叫,接着是爪子拍窗纸的闷响。袁基迅速拉过披风盖在她身上,转头就见袁嘟嘟自己爬了进来,门外还有袁绍到处找猫的声音。
袁基这下管不上洁癖了,下榻抄起猫转头扯过屏风,将她挡得严严实实。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匆匆忙忙整好衣服,比袁绍先一步拉开门:本初,怎么了?
长兄你在啊。袁绍四下看了看:我以为你还在谒舍呢,我来找袁嘟嘟。
袁基把窝在他臂弯里的袁嘟嘟塞给他:猫在这。
她倚着榻听门外两兄弟寒暄,手指搭在披风上无意识地描着织锦的金龙。面前的屏风绣着花鸟鱼虫,仔细看那鸟却不同寻常。她凑近细看,却听得那头袁绍问:你鼻子上怎么有水?
袁基沉默,生硬地转移话题:可能是风寒。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你带着袁嘟嘟回去吧。
袁绍抱着猫走了。她躲在后面悄无声息地笑。袁基从屏风外绕进来,被她笑着按住:我怎么不知道你得了风寒?让我瞧瞧,冻坏了本王可心疼。
他低着头寻帕子,耳尖上还是一层薄红。她看着袁基像正人君子似的左翻右翻,就是不过来她身边找,忍不住用脚背勾他,明知故问:做什么呢?
他被骚扰得不行,关了窗换了床厚锦被上榻,掀了披风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在衣物间抽了帕子擦脸。这人身体动不了,眼神却如有实质般掠过他的鼻尖,又停留在帕子的那方水渍上,末了还笑盈盈地问:不继续了吗?
雪仍在下,压断了院中梨花树的枯枝。金龙曳地,安神香的烟雾袅袅升起,笼着交合的身影,宛如神仙幻境,风月无边,能将人溺死在欲河里。
Chapter 3: 雨打梨花深闭门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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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里点着金匣合香。袁基替她卸下发冠珠钗收进妆奁,正欲转身却被她勾住衣带:最近怎么没去看阿奴?
袁基手一顿,随即轻声笑了笑:阿奴要上皇家玉碟,袁氏身份多有不便,我还是不给陛下添乱了。
她仰头看他,发丝堆在他手臂上。袁基摆正她的脸,两人面容映在镜子里。铜镜昏暗,窗外的雪光照不进内殿。她的眉色有些淡了,本是要补的。所幸今日难得清闲,她便没管。袁基站在她身后,五指穿过她发间,以指代梳理顺了发尾,挑了支竹花簪子另挽了发髻。他侧身,雪光映进来,身形被镶了层光晕。
去见见她吧。她说。待会又像小时候一样闹。
好。袁基应下。
她抓住他的手腕靠在他腰间。青色的宽袖拢着她的肩,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她的发顶。袁基听见她低声问他:生气了?
没有。
她笑了,声音藏在浓浓的疲惫里:你那点动作我早就发现了…士纪,要做什么提前跟我说。别让我去猜。
他不说话,只是轻柔地帮她按着头。她可能也没指望他能应,自顾自地说着:上次听你弹《东门行》将近是七八年前了…我们带着亲卫离开广陵,路上遇到阿奴,她那时候像个小老鼠似的包在襁褓里。
袁基叹了口气:陛下累了,快些歇息吧。
她的手指抚过簪上竹花,瞥见镜中人影一晃而过。袁基将窗子支开,细小的灰尘飞扬在光斑里,玉雕竹花泛起润光。她半倚榻上,抬手去挡眼前光,玛瑙珠串随着她的动作碰出轻响,又哗啦一声落在竹简上,她招手:来。
袁基便脱了外袍和她靠在一起。她手边搁了卷书,似乎是阿奴的课业。他腿上一沉,她就这么倒下来,手臂圈住他的腰。
他接过那卷竹简。她闷在他怀里,低声问:怎么样。
比之前大有进步。他说。堪当大任。
她得了回答,跟袁嘟嘟似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仰头睡着了。袁基撂下书卷,托着她的头看窗外的枯枝,想起阿奴刚来的时候的样子。
那孩子是他们离开广陵路上在一处镇子遇见的。包在灰扑扑的襁褓里,她母亲跪在亲王仪仗前拦截车驾。
她本来是睡了的。连夜奔波,事务又繁重,她几乎三四天未合眼。乱世里流离失所的人最常见,好一点的充军充奴,有口饭吃,被打被骂都相当常见。坏一些,就当乞丐,当菜人,跟蜉蝣一样,朝不保夕。亲卫一勒马,她就醒了。问他什么事。
他撩开车帘,回答她:有位妇人拦车,殿下要去看看吗?
她撑着头睁眼:我去看看。
女人被她扶起来,对她声泪俱下,说家里揭不开锅,不忍小女儿最后沦为菜人的下场,听闻广陵王殿下仁德,希望殿下能给她指个归处,有口饭吃,不至于长大后终日惶惶被父兄卖掉。
她沉默了会,松开了扶住女人的手。女人以为她要拒绝,当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殿下仁德,妾身不求小女能跟在殿下身边,只求殿下能将她送去别处,至于是生是死,只看她自己造化。只要不在妾身这个做母亲的面前被卖掉吃掉,妾身便对她无愧了。
女人的动作吵醒了襁褓里的孩子,那孩子张着嘴哭起来,声音细细的,像刚出生几天的小猫。她侧头叫来亲卫,低声让人去拿五铢钱。
路边的人越来越多,不乏许多抱着孩子的妇人。甚至士族商贩也在围观着这处。她亲自扶起女人:夫人请起。女公子一去,你与她再难相见,夫人可想好了?
袁基坐在车里,听不清女人应了她什么。只见她抱起孩子往回走,车驾前的女官和亲卫带着女人去了后车,许是要送她离开。
袖子被人扯住。袁基抽离思绪,见她死死攥着他的袖子,额角沁出细汗,睡得并不安稳。
她迎着光微微抬头,眼睫颤抖,轻声叫他:袁基?
他抬袖遮住日光,低下头应她:怎么了?
她没回答,眼睫不动了,微微睁着眼,眼珠无神地望着他的脸侧。袁基袖口一松,却见她放了手。
Chapter 4: 向君眉上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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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压竹枝,天幕已然暗下来,檐下窗前挂着盏纸糊的圆灯,滴溜溜地转。袁基刚收好纸刀,听见门有声响,抬头就见她光着脚踩在廊上,长发发尾睡得打了结,奇形怪状地支愣在腰间。她似乎还没完全醒,毕竟难得在下午胡闹一通,近晚膳才起,连外衣都是胡乱捡了件,虚虚披在肩头,撑着门框,眯着眼看那盏小圆灯。
你做的?她问。
是。他伸手取下来,串了手旁的提竿递给她:黑夜前行,殿下在袁府不熟路,提灯方便些。
她接过,瞥见他手上刮出的痕迹,有些是白迹,有些见了血。袁基正要收手,被她扣住。圆灯灯光不亮,她半脸没在暗处,唯有眉眼依旧。
她捂住他的手:谒舍的灯多得是,何必自己做。
袁基仰望,看她单薄的外衣被风吹起,光着脚,素手执灯,月影朦胧。风起云涌,飞灰敛作尘土委顿入地,雪落在她肩头。她垂眸拂去落雪,独站廊前,似天外来客。
看什么呢。她说,怕我黑夜不熟路,应是要留我的,又怕我要处理公务不宜打扰,所以送我回谒舍,是也不是?
袁基回过神,低声笑:是,殿下看透我了。
她噢了一声:那留还是不留?
他起身拥她进门:雪天风大,快进屋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愿留在寒舍,在下荣幸之至。
她回头挂起圆灯。风雪扑不灭灯内烛火,将它吹的摇摇晃晃,袁基轻叹一声: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她抱着臂含笑看他:天尊。真是污蔑我了,我何时忘归?
指尖擦过眼下。她眨眼,睫毛上的雪粒落在他手心。袁基的手在外面冻久了,冰的,贴上来的时候能冷得人一哆嗦。她侧头,将他手心捂在自己脸侧。两人一高一低站在门前,袁基笑了笑:那殿下何时回来看我?
她煞有其事:现在。
要是真的是现在就好了。她袍袖翻飞,一如往常。阿奴的声音从院门传来,越靠越近,隐隐还有小猫叫声。他静静地捧着她的脸,感觉不到大雪,也感觉不到她的体温。门外童声拉高变细,由远及近钻进他耳内,袁基回头,她哪里有站在哪里呢。
她手里还捏着竹简,袁基捞起她手臂,轻轻掰开她手心。她近年来越来越难以入睡,睡也睡不安稳,袁基便从宫外搬回来陪她。
他搬走那年阿奴刚会走路,不识字,但是会叫家主和陛下两个称呼。袁基看见她偷偷松了口气,估计是怕阿奴嘴里蹦出父亲母亲这种称谓。袁基其实不介意,她们送孩子母亲离开时点了一支小队跟随,还未到洛阳,她的亲卫长就来传话,说那妇人进了幽州,投奔娘家了。
她点头:那就好。至少有人依靠呢。
亲卫长嗫嚅几声,没往下说。她等半天没等来下文,转头看他。身边女官不忍,退到马车边去看孩子。她策马在前,袁基远远听见亲卫长告诉她孩子母亲没了,是被火烧掉的。
她孤身一人,甩开要把她卖掉的丈夫回家,希望没被战火大范围波及的幽州有她的容身之地,推开家门,等到的却是一捆麻绳。
父亲抢了她用女儿换来的钱,要将她送进菜人市,哥哥却认为他的侄女傍上广陵王殿下,那位亲王无妻无子,侄女不求做养女,至少搏一个女官还是有的,更何况广陵王如日中天,搞不好要成为下一任新皇,现在留着妹妹的命,说不定以后能以此从侄女身上捞点好处。
她母亲早就被卖掉了。自己年幼时没二两肉,被当成童养媳送了人,好歹捡了条命。回家以为妹妹还在,妹妹没见到,等来了哥哥在菜市提回来的一小袋粟。
至此,她无牵无挂,一把火烧掉了所有对她和对她女儿图谋的人。
袁基这次带了袁氏的轻骑兵,他本落后些许替她压阵,亲卫退下来,落到队伍后面去了。他便上前跟在她身边,两人一路沉默,直到扎营,袁基才听见她低声说:没有时间了。
殿下。
她轻轻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急不得,我知道。
袁基摇头,只是摊开行军图:殿下大业将成,袁氏愿为殿下马前卒,万死不辞。
她深深低下头去。路上百姓流离失所,饿殍千里。她从广陵带出的粮食一路走一路发,州牧太守县令凡是不开仓赈灾的一路打一路斩。绣衣楼势力早比许县强悍,她却宁愿绕远路,不计得失地在路上绕了一大圈,这时候才说,时间不够了。
其实是够的,如果只是为了赈灾。但袁基知道她已经做好决定,他只需要跟随在她身边,成为那一支刺向许县咽喉的白羽大箭。
Chapter 5: 愿我良人寿万年
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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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把东门行单独做成本在26年初cpgz摆摊…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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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基搬回宫,住的是未央宫偏殿。他近来告假,任务便只剩下陪陛下和带孩子。孩子十一二岁,不用他时刻看着,陛下三十五六岁,早过了要和情人黏在一起的年纪。袁家主在院里抚琴看书,闲下来给孩子指点功课,陪陛下看奏折,倒也乐得清闲。
他清闲了,前朝便坐不住了。“老臣”卷土重来,口诛笔伐袁氏包藏祸心,要挟持天子。更有甚者质疑皇长女是否原是袁女公子,继位之事全是袁氏的阴谋。
她说不上理了,也说不上没理,只是把质疑皇长女血统的人处置了一批,剩下的不多插手。正如“袁氏余孽”,内外皆看不出她神色,袁基得了那句“别让我去猜”,浑身上下仿佛被净化了一通,让人把近段时日的事写封折子递进宫,好生“回报”陛下。她手下众臣隐隐嗅到了朝堂上风雨腥味,暂时偃旗息鼓。外头的风吹进未央宫里,袁家主似乎真的打算不闻朝堂钟鼓,每天在院里亭中捣鼓新进贡的香料,指点皇长女射箭习武看书。
她今日难得入睡,袁基本不想打扰她。可一抽她手中竹简,她便醒了,揉着额角靠在他身上缓过那阵睡劲。门外内侍唤了几声,两个人靠在一起,谁也没回应。袁基抱着她,将脸埋入她的颈窝,嗅到了她身上经年的金匣合香,带着温热的体温弥漫过来,和他身上的金匣合香比起来更暖,像冬日里的红泥小炉。
门外内侍没再敲门。她的手环过他腰身,再次闭上了眼。女孩子的声音却由远及近钻进两人耳内:陛下!家主!
袁基微微侧头看向门外,她“唔”了一声,也跟着看过去。女孩头上身上叮叮当当的环佩声渐近,一道身影就这么推开门走进来,隔着屏风打趣:光天化日,陛下奏折批完了吗?
是阿奴来了。她抬头,彻底醒了,笑着亲了一口他耳侧:快起来,让孩子看见多不好。
袁基低声回她,也笑:她早看见了,故意的。
阿奴等她俩分开才转进屏风后。袁基低头整理书简,她将头发拢到一边看着面前女孩:怎么了?
阿奴扣手的动作在袁基的眼神下停了,她状似随意般开口:母亲父亲感情真好。
她的指甲一下划过脖颈皮肤,嘶地跳起来。袁基手里的书简咔一声磕到桌角处,见她误伤自己,连忙扔了书过来看她颈侧划痕。她歪着头,发丝和袁基的交缠在一起,却顾不得在孩子面前露出这种样子了,作势要叫人:去叫太医,赶紧过来给皇长女看看是不是中邪了。
怎么就叫中邪?女孩子笑嘻嘻地爬上榻挤到两人中间:怎么啦,陛下听到我这么说话不高兴?还是觉得......
她笑:觉得什么?
夹在中间的小孩面露委屈:觉得阿奴不配作陛下和家主的孩子。
她和袁基对视一眼,袁基含笑低头。她拖长声音:哦,这里有个人学了袁家主十成十的功力跑来跟我撒娇,她还委屈地说自己不是陛下和家主的孩子,太过分了,天理何在,朕要惩罚她。
他接话:怎么罚?
她思考一会:朕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袁卿,你说。
臣跟随陛下。
阿奴在锦被里猛地抬起头,耳边发饰同时勾住了左右二位的头发。两人被她扯得一倾,听她大声说:儿臣有一想法!
袁基悄悄伸手过来帮她拆开勾住的头发,她靠前了些,方便他动作。阿奴完全不知道身后两个人正在和她的珠翠金钗斗法,只是继续说:不仅要罚儿臣一个人,还要罚袁家主管教不力。请陛下责罚儿臣和家主,让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两人动作齐齐一顿。
她的头发落回肩上。袁基侧头给自己解开,转头见她叹了口气,扶正了女孩耳后的发饰。他从身后摸索到她手指,指尖微凉,触碰到的一瞬便紧紧交握。阿奴没得到回应,回头看她。她回神,伸手一点小孩眉心:花言巧语,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儿臣真情流露,如何是花言巧语?
暖烘烘的脑袋靠进她怀里,她牵着袁基坐了好一会,轻声说:朕大受感动,决定多活二十年准你俩伴驾。
袁基在一旁笑应:那臣领罚。
小孩兴高采烈地跳下塌,走前还不忘提醒她:陛下,一定要写成文书,儿臣先去练剑,晚些来签字画押!
她摆摆手,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朝他伸手:袁卿。
臣在。
她不说话了。袁基端详她的神色,心有灵犀地递上来一封折子。她闭上眼笑了:你再陪我多睡一会吧。
375869 on Chapter 2 Mon 12 May 2025 02:34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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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eeeeeee on Chapter 2 Mon 12 May 2025 03:17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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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ngdingmao on Chapter 3 Wed 13 Aug 2025 04:2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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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ngdingmao on Chapter 4 Mon 25 Aug 2025 07:26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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