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1.
费立纬从来不知道潘展乐在想什么。明明他的脑袋那么大,装的脑容量比别人多,脑细胞好像全用在了游泳上,对游泳以外的世界并没有什么感知能力。他曾经怀疑过潘展乐的前额叶皮层大概异于常人,无法调节正常的情绪,所以才冰冷而木讷,像初到地球的外星人,无法理解别人的喜怒哀乐。
比如进入宿舍第一天——那时费立纬还沉浸在前教练过世的悲伤中,潘展乐正戴着耳机趴在床上打游戏。两个大行李箱从瓷砖地面滚过时,发出沉闷的咕噜咕噜声,潘展乐愣是没听到。费立纬在靠卫生间的床边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应该和新室友打个招呼。但两分钟过去,忙于激战的潘展乐一直都没发现有人进来,费立纬索性跳过了你好我好的无聊邦交,自顾自打开行李箱收拾。
激战大约十分钟后结束,潘展乐连跪三局。他抬头放松脖子时,微微吓了一跳,衣柜边有个人正撅着屁股,往里面塞什么东西。他没叫没喊,盯着黑色屁股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教练昨天说过,那个游中长自的小孩今天开始并入他们组,并会搬到他宿舍里。
潘展乐摘下耳机,对着黑色屁股问:“你是那个没了教练的?”
费立纬立刻直起身,从衣柜门边探出头来。他眼睛很大,两侧眼角往下垂,让人感觉有种淡淡的丧气。
“徐教练前阵子过世了。”费立纬纠正他。
“所以你没地方去才来我们组?”潘展乐问。
费立纬想起昨天郑指导和他说过“小潘有时说话直,你别介意”。这分明不是直,就是作死,现实中找抽的那种。当然也不排除是SSS级Alpha独有的傲慢,毕竟整个体校里才三个。
“我听从系里的安排。”费立纬淡淡地说,随手将衣柜门“砰”地一关。
潘展乐又被微微吓了一跳。他现在觉得这个新来的室友可能不太好相处,很容易发脾气。但他还是本着友善和平的态度,提醒说:“衣柜门的铰链不太好用,宿管一直没来修过,你轻点。”
费立纬很怀疑潘展乐是不是在给他下马威,所以说话处处找茬。他没有再理潘展乐,低头开始收拾行李箱里剩余的杂物。
潘展乐又戴上耳机开始了新一局游戏。
行李箱里的物品不多:一个保温杯、一个水杯、一台笔记本、充电器、一个本子和笔。从二楼搬到四楼时,费立纬将所有非必要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袋。室友说他在断舍离,费立纬看了眼躺在垃圾袋里、吃麦当劳送的小人偶,没什么感情地说:没舍不得。
收拾完所有东西,费立纬环顾了一圈宿舍布局。阳台边的角落摆放着两个大箱子和两个小箱子,可能是默认的行李放置处。他没多想,照着以往的习惯,把自己的箱子推了过去。
刚推到那里,潘展乐突然发了话:“别放我的地盘上。”他眼睛盯着屏幕,手指还在不断移动。
费立纬愣了一下:“我的地盘?”
潘展乐游戏打得正激烈,不舍得伸出手指来,用下巴点了下费立纬床头边靠浴室的角落:“那边是你的。”
费立纬转头看过去,那里确实空了一片地方,放行李箱正好。他将行李箱重新推了回去,经过潘展乐床尾时,忍不住嘲讽地问:“阳台也是你的地盘吗?”
潘展乐的耳机声音大概调低了,居然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不是傻子,费立纬口中的阴阳怪气实在很明显又很莫名其妙,便皱着眉说:“不是,阳台共用。”
费立纬心里翻了个白眼。郑指导说他“说话直”真是太轻描淡写了,这人根本不懂什么是普通人的人际社交。费立纬觉得和之前室友的相处模式挺好,除了最基础的寒暄外,大家各过各的日子,没有任何其他不必要的往来。同住几年,他甚至不知道室友在玩什么游戏,室友也不关心他日常爱好是什么。
第四把继续跪之后,潘展乐摘下了耳机。费立纬此时已经收拾完,正坐在书桌前开笔记本电脑。潘展乐问他:“打游戏吗?我加你?”
费立纬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潘展乐,指指自己:“你问我?”
潘展乐应了声“嗯”,心里奇怪房间里就两个人,不问他问谁?
费立纬刚才就看到了潘展乐的手机屏幕,游戏界面很熟悉,他偶尔会玩。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玩。”
潘展乐说:“好吧。”低下头又开了局新的,“想玩找我。”
他连什么游戏都没说,好像认定费立纬知道,甚至也没问费立纬会不会玩,像是随便拉个人头凑一起玩而已。
费立纬忍住说出“我什么游戏都不玩”的冲动,应了声“好”。这边潘展乐已经投入了战斗中,大概没听见他的回答,也可能不是很在意。
费立纬现在理解了郑组那么些人,为什么这位最有希望最有前途的顶级alpha一个人住。
他不正常。
Chapter Text
2.
费立纬再次感觉腺体不适时,正在给潘展乐陪练。那家伙说大话让他五秒,结果没追上他。费立纬觉得潘展乐的游泳比不上他的嘴来得犀利。
他摸了摸后颈处,腺体正慢慢发热,算日子距离上一次才半个月。费立纬的腺体是在分化后查出来天生不完整,原因不明,这导致他的发情期紊乱且无法控制。别人贴个阻隔贴就能控制,他必须要吃特定的药。
上个月定期检查时,肖医生再次劝他:这药副作用大,伤肝脾,你找个SS级以上的alpha给你临时标记下,就当让人家帮个忙,反正24小时标记消失,对他也没影响。你们泳队不是好几个SSS级alpha?找个关系好的商量下呗。
费立纬当时就和肖医生说了:只有三个,关系好的没有。
肖医生说:那你就选一个搞好关系。
费立纬当时心里自嘲:哪有我选择的份?
这三个人里面,其实最有可能最善良的是队长汪顺,人称中央空调,队里有任何事有求必应。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队内顶级alpha孙杨是一对,费立纬绝对不敢对他提出这种过分亲密的要求——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两个alpha是怎么在一起的。
至于剩下那个,论队内关系是他的队友兼室友,论私人关系,两个字:不熟。
费立纬在潘展乐关注到他频繁摸后颈时上了岸,说是去趟厕所。腺体不完整的好处是他的信息素很淡,就算进入发情期也比不过泳池里刺鼻的氯气味。但他需要去吃个药。
更衣室里没有其他人。费立纬从包里拿出一粒橙色小药丸吞下,然后左转进入卫生间,走到最后一个隔间。
几分钟后隔间里传来呕吐的声音。肖医生其实说错了,这药不仅伤肝脾还伤胃,每次吃完都会吐得头昏眼花。但费立纬没和她说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在薄薄的隔板上靠了一会儿,费立纬走了出来。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他一跳。
潘展乐一开口就想让人打死他:“你怀孕了?”
费立纬后悔刚才那堆呕吐物已经进了下水道,要不然应该直接吐他脸上。他自以为凶巴巴地说:“怀你妈!”其实一脸虚弱病恹恹。
潘展乐不以为意,又问:“那你中午吃坏了?”
费立纬绕过他往前走:“关你什么事?”
“哦,你不在没人给我陪练,刚才换了个人效果不好。”
潘展乐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在陈述普通事实。费立纬甚至听不出一丝埋怨或者责怪,他甚至觉得刚才马桶冲水声都比潘展乐说话来得有感情。
“我现在好了,走吧!”费立纬走到水池边漱了漱口,随便抹了下嘴巴。
他发尾短,脖颈后那块泛红的皮肤有些明显。Omega的腺体在脖颈后方,皮肤敏感的人会呈现异常颜色。但Omega普遍都使用隐形阻隔贴,贴上后腺体会和周围皮肤颜色一致,完全看不出来。
潘展乐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二十分钟前那块皮肤还是正常颜色。因为他就游在他侧后方,只要朝右侧转头换气就能看到他脖颈。
所以……费立纬是发情了?
3
潘展乐对周围的观察力其实很敏锐,他只是不想说。比如外界一致认为的SSS级alpha汪顺其实并不是纯正的alpha,他看到过孙杨咬他后颈的腺体,霸道地说:不许让别人看到,听到了吗?
潘展乐那时躲在淋浴间里,好奇地想着alpha可能有腺体吗?他努力回忆生理课上的内容,但可能当初听得不太认真,导致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天孙杨只是咬了下汪顺的腺体,一起牵手走了。潘展乐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生活中每天都有很多事能观察到,没什么特别的,就像现在他发现费立纬偶尔会发情,而每次发情必然会呕吐。
潘展乐这次花了比之前更长的时间回忆生理课,想知道老师到底有没有说过omega发情会伴随呕吐。但他那时大概实在太混了,连关于alpha的那点生理知识都没学好,更别提omega。他充其量只知道omega有腺体有信息素会怀孕——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些。
好在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潘展乐想了几分钟就跳过去了。他虽然知识匮乏,同情心还是剩了一两分。回宿舍看到费立纬再次在卫生间呕吐,他好心地进去递了纸巾。
费立纬蹲在马桶前,脸色苍白。最近可能因为吃药频繁,肠胃修复功能变差,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短短半个月他瘦了好几斤。教练以为是因为最近高强度体能训练的关系,但他知道不是。今天从力量训练架上下来时,他差点虚脱得晕倒。
“你去看医生了吗?”潘展乐站在他身边问。
费立纬看在那几张纸巾的份上,摇了摇头。但他想起自己其实看过医生,又点了点头。
潘展乐就当做他看过了。
“医生怎么说?”
费立纬喘了几口气,撑着马桶圈站起来:“死不了。”顺手冲了马桶。
潘展乐没觉得:“你今天从训练架上下来,感觉快要死了。下次撑不住可以和郑指导说。”
本来就是高强度体能训练,个个练得半死不活,有什么好说?不过某人除外,SSS级alpha体质,他这个小小的omega羡慕不来。
“我撑得住。”费立纬说,用凉水冲了下脸。他做了件错事。下一刻,他眼前发黑,全身虚软,彻底晕了过去。
Chapter Text
4.
潘展乐将费立纬背到了医务室。他本来想将费立纬放到床上,再打电话让医生过来,但在卫生间将人背上身后,他发现费立纬比他想象得要轻,背到几百米外的医务室不是什么难事。
晚上值班的是土土医生。给费立纬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她本着一张脸,谴责地问潘展乐:“你对他做了什么?他腺体受伤这么严重?”
潘展乐觉得很冤,摊手说:“我没有!”
土土医生低着头给费立纬抽血,冷冰冰地说:“你没有他会这样?就他腺体的受伤程度,只有你们这帮SSS级的alpha才干得出来。”整个体校就三个人,谁都认识。
她的嫌弃太明显。潘展乐这辈子只见过歧视omega、beta,没见过如此赤裸裸歧视“这帮SSS级的alpha”。难道游泳和游戏之外的世道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是土土医生依旧记恨甲鱼哥迁怒到他身上?
他挠挠头,不想和她计较,直接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一两个小时。晕过去是因为肠胃受损营养不良。这是次要问题,主要问题是腺体。”土土医生调整了下给费立纬的输液管,“腺体检验结果需要四个小时,等结果出来再走,有问题再来找我。”
土土医生扔下一句话就走了,看都懒得看潘展乐一眼,大概实在不想理游泳系的这帮渣alpha。
潘展乐站了一会儿,左顾右盼想要来个护士帮他盯着人,可惜根本没人来。完了,食堂周五晚上六点整售卖的温州鱼丸今天吃不到了。刚才就应该把费立纬留在宿舍里,让医生过去看他,这样他就有空出门去吃晚餐。潘展乐觉得自己不是医生,把费立纬送到医务室或者把医生叫来给他看病,已经完成他的责任。现在留下来完全是多余。
但无论如何,潘展乐现在不敢走。他不怕费立纬在医务室里会出什么事,就怕遇到土土医生,再被她训斥一顿。他非常不擅长和omega争论。好几次他只是诚实地说出一些事,就被omega告到领导那里说他歧视,完全没法说理。
既然走不了,潘展乐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没带耳机,玩不了平时在玩的游戏,索性打开微信界面玩起了小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费立纬醒来时,已经接近八点。当中潘展乐去了两次自动售货机,吃完了一份晚餐和几包零食。
费立纬醒来后花了一分钟想起发生了什么。他看了下四周,不用说,送他来医务室的肯定是两米外顶着比羊绒毡帽还厚的头发的新室友,人不太正常良心尚剩一分。
确定自己身体没什么异样后,费立纬掀开毯子下了床。
潘展乐很自然地抬头问:“你要上厕所?”
“不是,回宿舍。”
潘展乐说:“哦,医生刚才抽血去测你的腺体情况,让你在这里等着。”
费立纬胃里空空饿得难受,靠在旁边的柜子上,伸手问他:“你有没有吃的?”
他明明那么虚弱,说话的口气却不怎么客气,像是很不情愿问潘展乐要东西。
潘展乐口袋里东掏掏西摸摸,翻出一块刚才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费立纬都懒得计较有没有残留他的口水,一口塞进嘴里。
他边吃边说:“不用测,一直没稳定过。”
就说和他没关系,潘展乐庆幸地想,说了句:“那你待会和土土医生说下,别让她误会我。”
费立纬愣了下:“误会什么?”
“她以为是我把你搞成这样。”
费立纬才不会去!他去说什么?“不是潘展乐把我搞成这样,别误会”还是透露自己的隐私“我天生腺体不完整,不是个合格的omega”?哪句都不想说。
他将最后一口巧克力塞入嘴里,敷衍道:“再说吧。”往病房外走去。
潘展乐也不想继续呆在医务室里。反正费立纬是自己走的,和他没关系,他只是跟着他走而已。
但他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你呕吐是因为发情了?”
费立纬匪夷所思地睨了他一眼。这傻瓜的生理课怎么上的?就算没认真听讲,身边至少也有omega朋友家人吧?他就不会关心一下?
不过好歹刚才帮了他,费立纬也投桃报李纠正了下潘展乐错误的性观念:“发情不会呕吐,吃药会。”
“你吃的药会让你呕吐?那你为什么要吃?”
费立纬的耐心快要告罄。他不习惯别人问他的私事——事实上,没有什么人这么做过,所以他也非常不习惯对别人解释什么。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那些人除了给点无聊的同情心,什么都做不了。费立纬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潘展乐见他不说话,杵了下他肩膀,又追问了句:“你为什么吃药?伤胃还吃。”
费立纬被他问得烦了,拉着脸说:“因为阻隔贴没有用,必须吃药才行。我不想隔三差五在泳池里对着一堆人发情,你也不会希望你的陪练因为发情影响训练,所以就算吐死了我也得吃药,懂了吗?”
他似乎把最近的压力统统发泄到了眼前的人身上。发情间隔期最短已经缩短到两天,让他接近崩溃边缘。呕吐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反应,还有巨大的精神压力。每次吐完,一想起下次还要遭这样的罪,他恨不得跳进泳池里永远不出来。
费立纬觉得自己已经很认命了。从小没爹没妈不说,天生腺体不完整也认了,就连游泳这件事,他都运气不好地碰上教练过世,不得不转组去给顶级alpha当陪练。还想怎么样呢?难道非得让他对着潘展乐说:我吃药才能抑制发情,你谅解一下。
那他不如死了算了。
费立纬刚要走,潘展乐抓住他肩膀拦住了他。陌生的触碰让费立纬非常讨厌。他想后退甩不开,低吼道:“你干什么?”
Alpha对omega天生的力量压制太强大,让潘展乐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强迫对方。他只是想解释:“郑指导没说你是我的陪练,他说我们互相陪练。”然后他难得露出一丝丝不服气的表情,“我给你陪练1500时没游过你。”
游泳系里出成绩的大部分都是alpha,omega寥寥无几,之前最好的成绩是世锦赛B标。郑指导私下和潘展乐说过,费立纬是omega中的佼佼者,泳池里普通的alpha比不上他。你要想进步,就得和他互相陪练,你跟着他练耐力,他跟着你练速度。
潘展乐无所谓费立纬是alpha还是omega,只要游泳好就行了。但不得不说,最近和费立纬一起游让他感觉畅快很多。费立纬在水里远远比在陆地上好相处。他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倔劲,不论输几次始终能保持全力往前冲,不像其他人反正赢不了累了就摆烂。
费立纬张着嘴没话可说,心里想陪不陪练是重点吗?
好在潘展乐还有点所剩不多的人性,又加了句:“吐成这样别吃了,想想其他办法。”
费立纬被折磨了一整天,心力憔悴,此时忍不住反讽地问:“唯一办法是让SS级以上alpha临时标记,你行吗?”
他说这话纯粹一时冲动,没想过真让潘展乐做什么。但潘展乐皱着眉头、一脸迟疑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看吧,除了同情心,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施舍任何帮助。他当然不会怪潘展乐,反正他早就看透了这个虚伪的世界。
费立纬不想继续对着潘展乐的便秘脸,那只会让两个人更加尴尬。于是他转身继续向前。
潘展乐又一次拦住了他的脚步。这次他没等费立纬发火,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什么是临时标记?”
Chapter Text
5.
费立纬以为潘展乐在看玩笑。一个alpha不知道什么是临时标记,就好像一个omega不知道什么是发情期,会不会太荒唐了?
“你生理课在学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虽然相处没太久,他知道潘展乐不至于撒这种谎,毕竟正常人也想不到。
“可能打游戏吧。”潘展乐耸了下肩。
“那你考试怎么通过的?”
潘展乐不记得自己有参加过生理课考试。他回想了下:“去参加比赛了,免考。”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参加比赛还能免考生理课?难道这是SSS级alpha专属特权?
费立纬感觉和潘展乐说不清,想了想说:“生理课课本第278页有关于临时标记的内容,你可以自己去查。或者上网更方便。”
他刚说完,潘展乐已经搜索完毕,念了出来:“临时标记是指在分化成为alpha并达到完全性成熟之后,可以对任何具有匹配度或不具有匹配度的omega,进行短期的、一次性的标记。标记方式是在omega的腺体处注入alpha的信息素。一旦临时标记完成,alpha和omega将在24小时内达成唯一性,即alpha无法在这段时间内标记任何其他人,omega也无法接受任何其他alpha的标记。24小时之后,临时标记结束,双方解除唯一性关系。临时标记注意事项……”
“别念了,要看你自己去看。”费立纬根本不关心。
两人正经过教学楼门口,碰见孙杨和汪顺走了出来。汪顺拿着个玩偶往上抛,双手交握做出打排球的样子。玩偶被他颠了两次,最后一歪,落到孙杨怀里。孙杨笑着调侃了句:“这是哪家姑娘的绣球?”被汪顺嗔笑着白了个眼,回道:“你顺哥家的,要不要?”
潘展乐在游泳系呆了十年,对两人不分场地的打情骂俏已经麻木没感觉,随口叫了声“顺哥、杨哥”。
费立纬本来想着他们俩站在阴暗处,对方要是没看见就算了,现在潘展乐先叫了,他不得不也跟上:“孙处、汪主任。”
他去医务室之前刚吐完,头发被汗水和自来水打湿粘成软塌塌的一片,加上最近频繁呕吐营养不良,整个人精神很萎靡。
汪顺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小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事,最近组里集中高强度体能训练,我体力跟不上吃力了点。”费立纬低眉顺目地说。
孙杨拿着玩偶左右抛了下,玩味地笑了笑。这小子表面装老实,实际明显在撒谎,他看得出来,汪顺也看得出来。不过汪主任一向心善,不会轻易戳破。
“如果只是体能训练的关系,你可以和教练商量调整计划;如果是别的问题,能解决的最好,不能解决的你来找我。”汪顺拍拍他的肩。
费立纬点点头说“好”,然后又跟了句“谢谢主任”。
费立纬两年前第一天进游泳系,就是这幅拘谨而生分的样子。汪顺看他资料里写着无父无母,想过要不要给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但一来自己公事私事都很忙,二来费立纬防御心很重不容易亲近,三来孙杨说过“成年人都有自己保护自己的方式,你何必非要让他卸下?”,汪顺觉得有点道理。
不过自己帮不上忙,同龄人可能不一样。汪顺转头对着关系更近一点的潘展乐说:“乐乐,你和小费住同一个宿舍,平时要互帮互助。小费有什么问题,你能解决的帮着解决,知道了吗?”
潘展乐点点头,一口答应:“行,没问题。”然后朝着费立纬说,“我帮你。”
费立纬一头雾水。他几个意思?要帮他什么?临时标记吗?不是,他连“临时标记”这四个字什么意思才刚刚知道,现在居然就这么草率地决定帮他?
费立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他没有。
和孙杨汪顺告别回到宿舍后,潘展乐直接问他:“你什么时候发情?什么时候需要临时标记?”
……
他以为这是请客吃饭随随便便一句话的事吗?费立纬快要抓狂了。
“你确定?标记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将你的信息素注入我的腺体。如果你有对象,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费立纬宁愿忍受呕吐,也不想引起任何麻烦。
“我没有对象。”潘展乐说。然后他疑惑地问费立纬:“你有对象?”
“我没有。”
潘展乐坐在床边,两腿分开,双手交叉握着:“OK,这个问题解决。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
费立纬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潘展乐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让他不知道该拒绝还是同意。不管临时标记还是正式标记,都是一件非常非常亲密的事,费立纬当初拒绝肖医生提议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无法接受和陌生人达到如此亲密的程度。
事实上如果多逛逛论坛就知道,临时标记这种事更多发生在两个存在暧昧关系但因为匹配度不高无法正式结合的alpha和omega之间,俗称另类炮友。他们会在标记后24小时内享受短暂的亲密与愉悦。
但潘展乐?他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充其量他们两个只是互相知道名字而已。说的不好听,费立纬就算要找炮友都不会找这类顶级alpha,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伤了自己?
费立纬一直磨磨蹭蹭不说话,让潘展乐有点不耐烦:“有没有其他问题?”没问题他要打游戏了。
费立纬突然想到了一件关键的事,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他:“你知不知道怎么标记?”
潘展乐愣了一下,骂了句“卧槽”,打开手机说:“我看下教学视频。”
……他可真是个现学现卖的好学生!费立纬哭笑不得。
费立纬后来出去吃了点东西,回来就洗澡睡觉了。他不知道潘展乐看视频学的怎么样,潘展乐后来也没再问他“有没有问题”,一个人戴着耳机趴在床上打游戏。可能放弃了吧,费立纬心想。
第二天周六,训练要比平时轻松些,一群人在泳池里边游边嘻嘻哈哈聊天。费立纬完成规定的距离就上了岸。别人问他去哪儿,他说睡觉。最近太疲惫,他亟需睡眠来补充体力。
回到宿舍,费立纬一直从下午三点睡到晚上十二点,期间潘展乐进进出出都没听见。
他不是自然醒的,也不是饿醒的。那个该死的腺体像是进入了发情期的野兽,动不动就进入发热状态,让他浑身躁动不安。他闭着眼在床上忍了又忍,最后全身热得像发烧40度,信息素浓得他自己都能闻到,这才挣扎着起了床。
刚坐着睁开眼,他就看到潘展乐站在自己床边。
“干什么?”费立纬的声音像呻吟。
潘展乐庆幸自己昨天刚重新打了长效抑制剂。费立纬自己大概不知道,现在房间里弥漫着他的信息素,严重影响到潘展乐打游戏。他盖住手上刚戴的加强版信息素屏蔽环,抿抿嘴:“原来你的信息素是水汽味。前几次我以为房间太潮湿才有这种味道。”
水汽味?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说法?
“官方把这种叫做氤氲水雾,少见但不是没有,麻烦你多学点知识。”费立纬没好气地说。他扯开自己的衣领,想让身上散热更快一些。
氤氲水雾这名字比潘展乐取的好听多了。潘展乐以前闻到的omega信息素大多数类似花草树木,还从来没有像费立纬这样,清凉得像是尼加拉瓜大瀑布前的漫天水雾,没有任何芬芳,但让人感觉清新舒畅。潘展乐喜欢一切和水有关的东西,他现在觉得费立纬的信息素是他闻过最舒服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
“你是不是发情了?我现在帮你临时标记下,你就不用吃那个呕吐的药了?”潘展乐平淡地问,人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费立纬正要挣扎着去拿药,混沌的大脑像遭受了一下雷击,坐回在床上,仰头和潘展乐四目相对。
潘展乐依然没什么表情,像游离在外失去感官功能的外星人。费立纬深刻肯定并且确定,潘展乐提出这个帮忙,就和他说“我帮你去食堂打份饭回来”一样平常——虽然他从来也没让他这么做过就是了。他是真的,只是,帮个忙而已。
费立纬拒绝不了。他都燥热得濒临信息素失控,能控制自己不对alpha摇尾乞怜就已经不错了,还想怎样?他攥紧拳头,艰难地问出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怎么标记吗?”
潘展乐应了声:“嗯,我看过视频。”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然后费立纬做出了他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举动。他背过身,低下头,将发热发烫的腺体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潘展乐面前。
潘展乐一下子有些慌张。他没说自己看了二三十个视频,这当中只有两三个视频是正常的教学讲解,其他都让人脸红耳赤。看完他才知道,临时标记通常是炮友或者短期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反而他们这种室友之间的“帮忙”是例外中的例外。
但他答应了。潘展乐不喜欢自己言而无信,何况当初他还是当着汪顺孙杨的面答应的。
他心里呼出一口气,靠着床沿坐了下来。然后他的一只手搭在费立纬的肩膀上。掌心下的皮肤温热柔软,和在泳池里碰到的完全不一样。他咽了下口水,说:“视频上说可能会有些疼,如果难受你说一声。”
费立纬躁动地蹬了下脚,催促道:“快点!”管他难受不难受,再下去他怀疑自己会跳到离得最近的alpha身上求欢。
潘展乐用手碰了下发热的腺体,趁着费立纬的信息素还没有完全干扰到他大脑,迅速地朝着腺体咬了一口。
疼痛立刻钻入费立纬的身体。什么叫有些疼?明明是很疼,他妈像被太阳烫伤一样疼!费立纬几乎快要痛得流泪。但他很快发现,疼痛不是来自于腺体咬伤,是潘展乐释放的信息素太猛烈,让他承受不住。
这呆子的信息素是冬日煦阳。费立纬之前参观信息素博物馆时,闻过这个味道,整个馆里就只有这一种太阳相关的气味。它甚至不能说是一种气味,只是一种温热舒适的感觉。费立纬记得文案介绍它是alpha信息素里攻击性最强的信息素之一,会对omega造成极为强烈的影响,如果omega本身不具备一定承受力,甚至会带来伤害。
现在他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他抓住潘展乐撑在床上的手,咬牙说:“你信息素太强烈,不能释放太多,收回去。”
潘展乐第一次标记没控制好释放量,收回了一些信息素。大约一分钟后,他照着视频里的做法,用嘴唇嘬了一下渐渐退回成正常肤色的腺体,从床上站了起来。
空气里氤氲水雾的气味被淡淡的冬日煦阳盖过,原本骚动的气流渐渐缓和下来。潘展乐平复了下呼吸,镇定地问费立纬:“好了吗?”
费立纬喘着气点点头,刘海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渗入床单里。不得不说,最初的疼痛过去,潘展乐后面释放的信息素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仿佛真的像冬日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疼痛不安甚至强烈的欲望都渐渐消失了。
“OK。”潘展乐迈步走开。
费立纬觉得自己应该更有礼貌一些。他转头对潘展乐说了句“谢谢”,又客气地问:“你还好吗?”
潘展乐正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端游戏。他没回过头,盯着屏幕说:“我没事。”看上去和平时完全没什么两样。
刚才的亲昵似乎是短暂的时空错位,现在两人又回到了正常空间里,恢复成普通室友关系。
费立纬也没再继续和他客气。他心里想:SSS级的alpha果然不一样,就算刚才他信息素释放那么浓,完全影响不到他。费立纬有点好奇,不知道未来和潘展乐匹配的omega是什么样的?要有多强大才能承受潘展乐刚才灼伤般的信息素?他想了两分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走进卫生间洗去一身黏腻。
他没想到的是,卫生间门关上后,潘展乐就迅速切换了电脑屏幕页面,快速打开不正经临时标记视频中常常提到的一个论坛,发了个匿名帖子:《帮omega临时标记后起了反应怎么办?》
Chapter Text
6.
潘展乐被骂了。帖子发出十分钟,盖了100多楼,百分之八十都是在骂他或者调侃他。
前三条高赞让潘展乐非常无语:“不约炮搞什么临时标记?”;“标都标了,楼主还不来一炮”;“信你是为了帮忙才给他临时标记不如信我是秦始皇,想睡他就直说”。
潘展乐立马点了右上角的叉叉。他刚才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去论坛上发帖,问AI都靠谱一些。
AI给的建议果然合理很多:
“临时标记后起了反应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如果你不想和对方发生性关系,可以采用如下方式:1.去空旷场地释放多余的信息素,需要避开人群;2.服用信息素消散剂,但请注意消散剂仅对于S级以下alpha有效,目前尚无证据证明对S级、SS级和SSS级alpha存在任何效果;3.如果一段时间内仍无法控制信息素和生理反应,建议去医院。
如果alpha希望临时标记后不产生生理反应,建议在标记前注射长效抑制剂并戴上加强版信息素屏蔽环,可有效屏蔽omega信息素带来的影响。
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才进行临时标记吗?或许我能给你更好的建议。”
潘展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加强版信息素屏蔽环戴了,长效抑制剂也打了,怎么还会有生理反应?
AI素质是比论坛高,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潘展乐合上电脑。他没办法再在这个狭小的三十多平方米空间里待下去。氤氲水雾的气味虽然已经很淡,但以他现在的生理反应就算闻到一点也无异于助燃剂,只会刺激得他更加躁动。
趁费立纬还没从卫生间出来,潘展乐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比赛穿的长羽绒服,拉上拉链裹紧,去了游泳馆。
星期六深夜的游泳馆里空无一人。潘展乐没有隐藏自己的信息素。他像一台高马力的发动机在水中劈波斩浪,划臂踢腿时带出的浪能将隔壁泳道的人掀翻——如果有的话。
潘展乐的性成熟比其他alpha来得晚。最早十七岁分化时,他不过是一个普通alpha,信息素的气味也和现在不一样。分化完成后第一次体检,医生对他的评判结果是信息素强度:S-;信息素气味:向日葵(重合度70%);未来预测:有可能发展至SS级。
但三年后,潘展乐的信息素强度直接提升至SSS,气味也转向了极为少见的冬日旭阳。医生一开始甚至不知道这种气味,从样本柜里拿了几十瓶出来匹配都不对,最后才从最高处拿下体校里从来没匹配过的冬日煦阳,十分惊讶地确定了潘展乐的信息素。
潘展乐被正式确定为SSS级alpha后,在当时Z省体校以及整个游泳圈内都是爆炸性新闻,正规媒体和八卦营销号大肆宣传了这件事,毕竟自从孙杨和汪顺之后,游泳圈内再也没出现过信息素强度如此之高的alpha了。
那段时间潘展乐受到了汪顺的额外关爱。因为初期性成熟不稳定,他无法控制好信息素,有时游着游着就信息素爆发把泳池搅得像烧开了的大锅炉。汪顺就把他带回自己家住了一段日子,教他怎么慢慢稳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潘展乐有时做得好有时做不好。后来一次信息素爆发时他差点伤了汪顺,被及时赶回来的孙杨打了镇定剂扔回宿舍。
孙杨对汪顺帮潘展乐一事一直都是不置可否。汪顺想做他不阻拦,但他的底线是绝不可以对汪顺造成一丝伤害。其实要按他心里的想法,二十岁的人了,有什么不能自己抗的,非得汪顺老妈子一样管着?别人不心疼他心疼。想当初他们年轻时没有抑制剂没有屏蔽环,全靠自己摸索过来。那时他信息素爆发严重多了,别说泳池,整个体校都被搅得躁动不安,所有人被迫躲在宿舍里戴着阻隔面罩不敢出来。
只有汪顺这个小傻子敢冒着巨大的压力与风险靠近他,跪在他身边安抚让他平静下来,任由自己的信息素被孙杨一点点吞噬。有好几次他最后都晕倒在旁边,手臂上是孙杨无意识抓出来的淤青,手心里渗着指甲刺破的血。
孙杨每次清醒后都后悔,让他不要管他,汪顺说我不管你,你是不是也不用管我了?那我信息素失控时,你也放我一个人好了。
孙杨说那不一样。同样是SSS级的alpha,孙杨的信息素强度比汪顺高,汪顺失控时孙杨可以尽全力保证两个人安全。但反过来,汪顺只会受到伤害。
那可真是个野蛮生长的年代,体校里当时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应对如此强大的alpha,更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两个前后脚刚刚性成熟的小家伙谁也靠不到,只能彼此磕磕绊绊地互相照顾舔舐伤口,一起走过最初几年。
大概因为自己当年受过苦,汪顺后来对潘展乐倍加关爱。这导致潘展乐对性成熟意味着什么存在严重的认知不足。毕竟在他信息素还没爆发之前,汪顺已经帮他做好了万全准备,抑制剂、屏蔽环全都用上。如果偶尔信息素意外爆发也没事,汪顺会帮他收拾烂摊子,而他的惩罚不过是挨一针专用镇定剂,然后在宿舍里安安稳稳睡一觉。
潘展乐觉得这样挺好——如果他没有遇到费立纬的话。
其实费立纬的影响没那么大。那天晚上潘展乐在泳池游了四小时后,生理反应就消失了。他回到宿舍,费立纬睡得正酣,房间里开着半扇窗户,初夏的微风吹进来,空气里洋溢着不一样的宁静与舒适。
潘展乐从凌晨四点半睡到早上十一点,感觉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他醒来时,费立纬正坐在书桌前看电影,旁边放着两个空盒子,不知道是早餐还是中餐。
潘展乐自顾自去了卫生间洗漱。回来他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后面也放着两个盒子,一份鱼丸,一份煎饺。宿舍里哪儿来的田螺姑娘?潘展乐看了眼费立纬,摸不清是他放错了,还是破天荒做好事给他的。
他走过去戳了下费立纬的肩膀。
费立纬松开耳机抬头看他。他神色比昨天好很多,脸颊有了点滋润感,鼻子上那颗小黑痣看着更灵动了。
“这是你的早餐?”潘展乐指了指自己桌上的盒子。
“不是,买给你的。”
……怎么突然给他买早餐?潘展乐皱着眉问:“为什么?”
费立纬心想还能为什么?我们之间除了昨天那点“小事”,应该也没别的关系了吧。但现在冷静下来,他又不好意思说出“谢谢”两个字,含含糊糊地说:“你不想要就算了,给我吧。”
“我没有不想要。多少钱?我转给你。”潘展乐打开手机微信,往下拉了两页,才发现自己还没加过费立纬。
这真他妈的比昨晚的沉默还尴尬。
费立纬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转头对着屏幕说:“不用了,当做谢你的”,学着潘展乐平时的死样,不等人回话就戴上了耳机。
潘展乐立刻懂了费立纬的意思,一次临时标记换一份鱼丸+煎饺,银货两讫。潘展乐其实无所谓什么回报不回报,但要是费立纬觉得这样更OK,那就这样吧。
他打开鱼丸吃了一颗,软嫩的鱼丸在嘴里停留了一会,然后才被咀嚼咽下去。将所有食物吃完后,潘展乐趁费立纬从卫生间出来,对他提了个“小小的建议”:“福州鱼丸没有温州鱼丸好吃。星期五晚上六点,食堂22号窗口会卖温州鱼丸,你可以试试看。”
……
“有什么区别?”费立纬茫然地问。不都是鱼肉做的?
“不一样!温州鱼丸更弹更有嚼劲,当中不会有馅。”潘展乐抿了下嘴,“我不喜欢吃馅。”
费立纬瞥了眼桌上的空盒子,心想那你不还是吃完了?但他觉得潘展乐特意和他扯一堆福州鱼丸温州鱼丸大概也不是这意思,难道是在和他说,下次要买就买温州鱼丸?
他当自己餐馆点菜呢?
费立纬没好气地说:“知道了,下次买温州鱼丸。”如果他能等到的话。
潘展乐满意得去丢了垃圾。他不介意费立纬下次还会不会突发奇想给他买饭当做回报,但如果有选择,他当然希望吃自己想吃的。
潘展乐第二次给费立纬临时标记,是在一个月后。说来奇怪,自从第一次临时标记后,费立纬的发情间隔期明显拉长,当中只发过一次,就在一周前。那天潘展乐刚好回家,费立纬就吃了颗药,和之前一样吐得筋疲力尽。
费立纬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变低了,那天吐完躺在床上,他居然有点埋怨潘展乐为什么不在?不是说好了要帮他?但他很快发觉了自己的贪婪。不过是被临时标记过一次就怀念上了?那要是再多来几次,他是不是会跪着求潘展乐给他临时标记?费立纬觉得善意有时就像毒品,给的多了会让人难以忍受甚至痛恨之前的苦难。他不想自己这样。
但毒品能成瘾都是因为第一次尝试,费立纬已经尝过一次了,他心里没底。
何况这一次费立纬的发情地点实在不对,他在世锦赛比赛第四天800米自由泳决赛结束后的更衣室里,发现自己的腺体开始发热发胀。
更衣室里人很多,有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说更衣室通风是不是没做好?淋浴间里的水汽都跑过来了。
费立纬庆幸自己每次外出时都会戴信息素阻隔贴,虽然对他没用,但至少没人能看到他的腺体发生了变化。
他心慌地翻了翻背包,没找到药,大概是落在酒店里了。怎么办?如果这样子出门,费立纬保证自己走不到游泳馆大门就会被人发现在发情期中,更别提外面一堆记者,到时一定会批评他比赛期间没有有效使用阻隔贴,故意扰乱比赛。
费立纬趁周围人还没发现,躲进了淋浴间,将水量开到最大,希望能冲散自己身上散发的信息素。冰凉的水没法浇灭腺体发热带来的躁动。费立纬觉得自己像在经历冰火两重天,五脏六腑烧得火一样旺,皮肤却冰凉像泡在深海里。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人似乎少了,他听到敲门声。
“开门。”是潘展乐的声音。
费立纬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次敲门声更急促了:“快点开门。”潘展乐的语气少见得强硬。
费立纬走出淋浴头,站在门板后将门打开,潘展乐窜了进来。他还穿着比赛的泳裤,应该是100米自由泳决赛刚结束。
“赢了?”费立纬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问。他陪练这么久,这家伙要是赢不了他得吐血了。
“嗯。”
费立纬这次和上次大不一样。上次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就露出后颈那一块皮肤,潘展乐能看到的只是发红发热的腺体。这次他穿着比赛泳裤。
潘展乐见过无数次费立纬穿泳裤的样子,都不是这样。现在他上半身泛着粉红,乳头比平时更加坚挺。他靠在墙壁上,脖子向上仰,嵌在脖颈后的腺体时隐时现,连着周围一片紧实又粉嫩的皮肤,像在……勾引人。
潘展乐再次将嘴巴抿成了考拉的样子。他是来帮忙的。
“我闻到你的信息素气味了。”潘展乐说。
你闻到了还磨蹭什么?费立纬皱着眉很不耐烦。潘展乐刚从泳池上来,身上还挂着水滴。要换在平时,费立纬看都不带看的,但现在发情期,他不得不控制住自己不要贴到这个外人眼里还算有点魅力的超级alpha身上。
“我没带药。”费立纬勉强给自己捡回点尊严,虽然现在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潘展乐睁大眼,看上去更像憨态可掬的考拉了。
你倒是帮啊!!!!!难不成非得让他说:我现在难受死了,你快咬我一口?费立纬火气上来,见潘展乐还呆愣愣站着,心里骂了句“傻子”,手一勾,贴近潘展乐胸口处,将他的嘴直接按到自己腺体处,命令式地咕哝了句:“快点!”
潘展乐的心跳一下子跃升到180,大脑刺激超过刚才游100米的兴奋度,全身颤栗了一下。对,他是来帮忙的!潘展乐慌乱地想,然后努力集中精神对着发热的腺体咬了下去。轻微的疼痛袭来,费立纬向后仰晃了下。潘展乐怕他站不稳,双手抓住了他的腰。
这次他的信息素控制非常好,慢慢地从费立纬的腺体渗透进去,抚平他体内四处乱窜躁动不安的欲望。
费立纬闭上眼,勾着潘展乐的手松垮地挂在他脖子上,交颈相靡。不知怎么他想起郑指导表扬潘展乐的话,说他悟性很高,一学就会。他确实学得很快。
临时标记大约只需要一分钟,腺体恢复正常之后就可结束。潘展乐离开时有些淡淡的恋恋不舍,和上次一样嘬了下腺体部位。费立纬此时仍闭着眼,脑子里全是乘在白云上飘荡的舒爽感,嘴唇触碰腺体的那一刻,他像是被戳到了高潮点,轻轻呻吟了一声。
太舒服……操,不对!
费立纬猛得睁开眼,见潘展乐正和他鼻息相对,呼吸距离不超过0.5厘米,莫名慌乱得松开手要往后退。可惜两人实在没什么默契度。他往后退时,潘展乐还没松开他的腰部,导致他脚往后时,上身前倾反而贴得更紧。
这下子潘展乐都觉得不对劲了,立刻松开了手。
费立纬尴尬得全身汗毛竖起,脸上比刚才发情时的皮肤还红。他趁潘展乐还没回神,先一步质问说:“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我没有。”潘展乐的声音异常沙哑。他想起刚才最后一下,可能被费立纬误会了,解释说,“视频里这样做的。”
Omega的腺体其实是非常隐私的部位。咬腺体可以说是因为临时标记的需要,亲腺体算什么?这和临时标记有什么关系?
费立纬感觉潘展乐可能被什么视频误导了,但他没有证据。然后他发现了更诡异、更震撼的事。
潘展乐他妈的勃起了!
Chapter Text
7.
淋浴间里水流哗啦啦往下,盖过了两个人的沉默。
空气中氤氲水雾的气味还没完全散去,浓烈的冬日旭阳开始溢出,糅合成了暧昧粘稠的情欲气息。
费立纬的眼睛一直盯着潘展乐的凸起部位,心里想amena广告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立体弹性面料,怎么潘展乐勃起还那么明显,跟杵了枪管似的。
“我没戴信息素屏蔽环。”他的目光太直接,潘展乐没法不注意。他心里感觉不太对劲。上次戴着屏蔽环,勃起其实不明显,主要是信息素紊乱。这次在给费立纬临时标记时信息素就已经涌动,像很久没出现的失控状态。
“戴了那东西有用?”费立纬抬头问。
“会好一些。”
那就还是没大用?
费立纬很烦躁,拨了下头发:“你上次不是很正常?”
费立纬不知道潘展乐那天半夜离开去游了四个小时。他洗完澡见人不在,自己就睡着了,也没注意潘展乐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两个人还没熟到互相询问对方生活的份上。
“我那天半夜去游泳了,清晨回的宿舍。”潘展乐说。
费立纬睁大眼,黑色瞳孔难得炯炯有神:“你是说你上次就有反应?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不找你帮忙了。这话有点没良心,费立纬住了口。
潘展乐懒得和他计较。纠结过去的事毫无意义。要是他问一句:你不让我帮,难道刚才还有别的办法?费立纬大概会跳起来和他吵。
他快刀斩乱麻,直接跳过费立纬的质问,提出解决方案:“顺哥那边有镇定剂。他人应该在看台上,你让他过来帮我打一针就行。”
太好了!费立纬开心了一秒立刻又萎了下来。比赛期间用镇定剂,潘展乐至少两天不能恢复状态,后面的比赛等于泡汤了。最主要的是,去找汪顺就意味着他和潘展乐那点事全曝光了。
也不是,他和潘展乐什么事都没有,要曝光的是他腺体不完整和找人临时标记的事,他不想让汪顺知道。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费立纬皱着眉头问,脾气不太好。
潘展乐嘴唇一抿:“有,你知道的。”
费立纬还真他么知道,全世界人都知道,alpha发情时只要扔给他一个omega操一顿就行。这事道德一点的找自己男女朋友,不道德的直接金钱交易。费立纬有时觉得omega真悲哀,人生都依附在alpha上完全没有自我。
他怀着百分之一的希望不甘心地问:“你有没有未婚妻、女朋友、情人在现场?”
“没有。”
“炮友呢?睡过一次的都行?”
“没有。”潘展乐体内的信息素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开始不耐烦起来,“你出去叫下顺哥。”
潘展乐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平时清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他双肩耸动,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费立纬吸了口气,暖热的冬日旭阳气味钻进五脏六腑,烧得心火越来越旺。再继续下去,先被信息素碾压求饶的一定是他。
他咬着嘴唇,做了个后来后悔得想死的错误决定。
“我帮你。”
潘展乐神志再不清都被这句话刺激得清醒了两秒,呆愣地看着他。
费立纬靠在墙边低着头:“我不想去找汪主任。刚才你帮我临时标记,现在我帮你解决这事,两清了。”
这算什么两清?费立纬不是亏一点点,是亏大了。潘展乐突然想起论坛里那句“不约炮搞什么临时标记?”难道一语成谶?
他皱紧眉头,放在腰部的双手快把自己掐出淤青来:“没必要。去找顺哥!”态度有些强硬。
更衣室里在喊200蝶颁奖仪式马上开始,让冠亚季军快点。费立纬记得,200蝶之后是女子100蛙颁奖,再然后是男子100自。
潘展乐最多只有20多分钟时间。
他右手握拳放在身后,指甲刺入皮肤,挑衅地嘲讽:“潘展乐,你是不是不会操人?这辈子还没操过谁?要不我找个视频教教你?”
他的垃圾话很低级,换在平时潘展乐只会嗤之以鼻。可现在费立纬赤裸着上身,皮肤上的粉红还没完全退去。最烦人的是受alpha信息素刺激,他身上的氤氲水雾气味越来越浓,勾引得发情中的alpha不仅是喜欢,甚至着迷。
真要这么做吗?潘展乐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出别的选择。他勉强说服自己:如果费立纬坚持不去叫顺哥,几分钟后整个更衣室里都会是他的信息素气味,十几分钟后游泳馆内就会有人受到影响,到时他不但会受到一针镇定剂,还有禁止参加剩余比赛的惩罚。
潘展乐不想这样。他见费立纬依然翘着嘴唇挑衅地看着他,索性走过去,利索地脱下自己泳裤说:“不用,我会。”
火热的气息朝费立纬扑面而来,让他难以呼吸。他连紧身泳裤都脱不下,嘴上还不饶人:“是吗?我以为你还是个处男。”
潘展乐觉得费立纬太多话了。他帮他退下泳裤,然后摸索着找到他的穴口,手指插了进去。
费立纬里面早已是一片湿热滑腻。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就是催情剂,完全无法抵抗。这感觉和腺体发热不一样,它刺激着omega产生强烈的性欲,如果不是仅剩的一点点自制力,费立纬能直接坐上去让他狠狠操自己。
手指逐渐适应后,潘展乐很快换上了自己的阴茎。费立纬闷哼一声,上半身微微蜷曲,完全站不住。潘展乐一手扶住他上半身,一手抬起他的一条腿,慢慢地冲撞着他的身体。
他的呼吸粗重而迟缓,像在控制着自己不要太猛烈。费立纬的信息素和身体远比他的嘴巴招人喜欢得多。他的小穴里又湿又热,每一次挤入都紧得人震颤。
信息素结合产生的情欲味越来越浓,费立纬眼神迷茫,口中偶尔发出低浅的呻吟,双臂在潘展乐背后无力地垂下。想要,想要更多!他贪婪地不满足,开始主动迎合潘展乐的冲撞,紧紧地贴着他的胯部,想要让他插得更深。
几次过后,潘展乐似乎撞到了什么地方,费立纬突然全身颤抖,差点滑到地上。潘展乐搂住他,借着墙壁让他背过身趴在墙上,再次从后面刺入。
潘展乐现在不仅信息素失控,整个人都处于失控中。费立纬身上染满了两个人的信息素,清凉的甜涩味,让他只想把人从上到下操一遍。他加大动作,猛烈地冲撞那个软嫩的地方。肉体相撞的黏腻声响起,淫秽而浪荡。不久之后费立纬仰起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射到了墙壁上。
潘展乐掐住他的腰,加速冲刺最后几下,来不及拔出全射在了费立纬的身体里。
很爽,爽翻了,他喘着气想,目光盯着费立纬颈后发红的腺体,抑制自己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这一场性事荒唐得让两人在发泄过后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两分钟后,空气中信息素的气味淡了下来,费立纬先撤离了他的身体,转身靠在墙壁上面对潘展乐说:“你先出去。”
他脸上还是绯红色,听似冷静的声音中依然留有一丝欲望。潘展乐注视着他的表情,还没有从余韵中清醒过来。
“什么?”他粗着嗓音问。
费立纬停顿了一会,尽量装作理智:“100蛙已经在奏国歌了,你最好快点出去。”再不出去,他快脱力坐到地上了。
潘展乐应了声“哦”,大脑渐渐恢复正常。他看费立纬以奇怪的姿势贴在墙上,问道:“你还好吗?”
好他妈好!刚才爽是够爽,爽过之后全身上下像是被榨干了一样。现在他身体里还留有潘展乐的信息素。SSS级alpha的信息素太强,他怀疑自己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待会能不能正常走出游泳馆还是个问题。
“还好还好,”费立纬敷衍他,“你能不能快点洗完出去?我也要洗。”
潘展乐又应了声“哦”,走到淋浴头下冲了下,套上泳裤往外走。开门前,他回头对费立纬说了句:“谢谢。”
费立纬强撑着假笑说:“我也谢谢你”,然后在门关上后,坐到了地上。
8.
费立纬决定,以后再也不找潘展乐临时标记。
他倒没什么处男情节,做了就做了。肖医生之前说他腺体不完整很难找到匹配度高的alpha时,费立纬就知道这辈子只能一个人过。他不可能找正常对象,也不想随便找炮友,后半辈子大约就和自己的双手搭伴。
费立纬谈不上什么难过不难过。生活中比这难过的事多了去了,不过是不能做爱而已,不过是没有相爱的人一起过日子而已,没什么的。
和潘展乐的这次纯属意外。老实说,除了场合太烂之外,整体体验都还行。要是费立纬对自己再诚实点,可能会说很不错、非常好。
但到此为止!他和潘展乐之间不可能存在队友兼室友以外的其他关系,就算炮友都不行!
费立纬花了一星期把这件事想明白,然后去医院又给自己配了点药,回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多。去食堂吃饭时,刚巧碰到周五晚上在卖温州鱼丸,他特意买了一份尝尝。
鱼丸很有弹性,味道不错。他想了想,难得好心地决定给潘展乐带一份。
潘展乐正在宿舍里和另一个队友打游戏。那人见费立纬回来,叫了他一声,问他:“一起玩?”
费立纬还没说话,潘展乐已经低着头帮他回答:“他不打游戏。去你房间吧。”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
经过费立纬桌边,潘展乐瞟到他刚放的鱼丸,随口说:“买鱼丸了?今天味道不错。”
费立纬问他:“你吃过了?”
潘展乐应了声“嗯”,拿着手机出门了。
费立纬盯着自己闲得蛋疼多买一份的鱼丸,吃又吃不下,扔又舍不得扔,没好气地推到一边。
他不知道别人当过炮友后是不是这样,反正他和潘展乐之间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世锦赛期间,他和潘展乐没有住一起,后面几天除了200自接两人有在一块过,其他时间都没碰到。比赛回来后潘展乐直接放假回家,再回到宿舍和费立纬说上话,已经距离上次那件事快10天了。
没有人会再提起如此尴尬又说不清的事。潘展乐依然过得和以前没区别,在宿舍大部分时间都戴着耳机打游戏,偶尔才和费立纬说上几句话。倒是泳池里,两人配合更默契一点,一个陪练速度,一个陪练耐力,连郑指导都说:小费来对了,这么些年我就没见小潘和谁这么默契过。
费立纬呵呵笑了笑,心里想游泳要什么默契?又没有双人游项目。
日子不咸不淡又过了两个月,费立纬这阵子心情不错。一来他最近的训练状态很好,成绩有所涨;二来腺体一直很安分,一次也没发作过。费立纬偶尔会想到是不是和上次那场性爱有关,很快又自己否定了:不过是一场意外中的意外,哪来这么大作用?要是约个炮能提升成绩治愈腺体,体校不得天天开淫趴?
定期检查日子一到,费立纬又去了肖医生那里。腺体检测结果让肖医生很意外:“你这次的腺体很稳定,状态也不错,最近是有什么变化吗?”
两个多月前和alpha来了一炮算变化吗?这都不算最近了吧。费立纬不太想说,十分勉强地回道:“没什么变化吧。不过我最近成绩不错,可能心情好的关系?”
肖医生说:“心理因素也有一定原因,但影响一般。我是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么稳定,”她双手交叉认真地看着费立纬,“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你打算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有些事你不能自作主张。”
“我知道了。”费立纬随口应道。他其实没听懂肖医生到底什么意思,反正关系也不大吧。
费立纬这些天有点小感冒。最近气温起起落落,队里发烧感冒好几个,连潘展乐都中招了。费立纬趁自己还没烧起来,先吃了队里给的预防药镇压,效果不错。
他镇压住了感冒,没镇压住腺体。从肖医生那里回去的当天晚上十一点多,费立纬被逐渐发热的身体给闹醒。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发烧,摸摸额头是烫的,后来又觉得不对劲,摸摸腺体也是烫的。操,又来了!
他打开台灯,手忙脚乱起床去找药吃。
潘展乐晚上吃完退烧药睡了几个小时,被他吵醒,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费立纬说:“没事,拿个药。”
潘展乐难得好心:“发烧了?我这里有退烧药。”
费立纬没回头:“没有。”他翻出抽屉里的橙色小药丸,拿到台灯边刚要混着水吞下,盒子上扎眼的日期告诉他,这药过期了!
橙色小药丸的保质期只有100天。上次去配药时费立纬还奇怪,怎么配来的药保质期都过了一半多。但想想自己之前频繁的时候,几天就会腺体发热一次,很可能没过期之前就能吃完。
现在这药过期20来天,谁知道吃下去会有什么作用?费立纬瞪着药盒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潘展乐见他对着盒子发呆,问道:“怎么了?”
费立纬忍不住有些情绪化,坐在床边叨咕:“这药过期了!我上次去医院配药时保质期就过了一半,现在超保质期20天。他们就不能把保质期延长一点吗?100天才三个月,很容易过期的好吧!”
费立纬抱怨时脸颊会鼓起来,眼角往下垂,看上去比平时丧气。潘展乐说不清心里是同情还是怜悯,总觉得被这几句话给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地方。他甚至觉得费立纬平时和教练队友聊东聊西说那么多废话,其实也不是那么烦人。
潘展乐把自己床头边的退烧药递过去:“吃我的吧。”
费立纬说:“不是这个。”
“你要什么药?我看看我这边有没有。”
费立纬发现他和潘展乐之间好像很久没有过这么正常的对话了。他撇开杂念:“不用,你没有。我去趟医院吧。”能配这药的医院最近一家在十公里外,费立纬希望自己到时不会连医院都走不进去。
半夜去医院,有这么紧急吗?潘展乐多看了费立纬几眼。费立纬正打开床头柜抽屉找什么东西。台灯就在他头顶,刚才被发尾遮住的地方露了出来。
他腺体发热了,红色一片。潘展乐突然领悟到,费立纬要找的是那个让他呕吐的药。他不想要他的临时标记。
明明他人就在旁边,开口一句话的事,费立纬宁愿舍近求远也不要让他帮忙,为什么?他是不是在不满甚至讨厌上次的事?潘展乐有些窝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股火气从哪里来。
费立纬正在费劲地穿衣服,他扭纽扣的手指微微颤颤,差点捏不住。潘展乐看不下去了,趁自己后悔前说:“我有信息素屏蔽环,可以帮你。”
费立纬过了两秒才弄清他什么意思,纽扣一滑,又没穿过去。他有点结巴地拒绝:“不,不用。”
潘展乐口气实在不怎么好,不知道是怨自己多事还是怨费立纬不知好歹:“你这样子根本到不了医院。”
费立纬知道。他甚至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走到楼下坐上车。他呆滞了几秒,扔开怎么都扣不上的两颗纽扣,转过头,嘴唇翕动好几次,最后干巴巴地问:“如果屏蔽环没什么用,你怎么办?”
他嘴角往下垂,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不是一点点可怜。费立纬怎么会可怜?潘展乐抿嘴想。可他又为什么不能可怜?他看上去那么无措,那么……委屈。
潘展乐原本想说“我可以去游泳馆”,话到嘴边突然改成了:“你上次觉得我做得不好?”
……哪有什么好不好?费立纬眨了几下眼,长睫毛在光影下闪动,慢吞吞又紧张地说:“我觉得……还行吧。”
潘展乐脑海里萦绕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其实第二天早上他有去费立纬房间找他,室友说他去泳池了,后来比赛忙起来两人也没机会单独见面。潘展乐想问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心里像爬了只蚂蚁,又恼人又难受。他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想得到回答,但唯一的解释可能是他不想让对方觉得他做得不好,这很伤alpha自尊。
现在费立纬告诉他“还行吧”,潘展乐就觉得没那么差,或许比还行可能还更行一点。他站起来走到费立纬面前,目光落在发烫的腺体上,抿抿嘴说:“如果你觉得还行,待会要是屏蔽环没发挥作用,你再帮我一次?”
……
那天晚上互帮互助结束后,费立纬背对着隔壁床的潘展乐,感觉自己染上的毒品又多了一样:之前是潘展乐的临时标记,现在还有和潘展乐的做爱——说打炮可能更合适。
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这世上有没有像他们这样两个人,事业上默契、性爱上配合,甚至共同生活在36平方米的空间里,依然不熟得连行李箱都不能放在一起?
应该没有。
Chapter Text
9.
费立纬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感冒了,鼻塞喉咙痛。他躺在床上想了五秒,没意外的话应该是潘展乐传染给他。
老实说,以费立纬浅薄的医学知识,感冒至少是飞沫传染。但他们其实并没有接吻,只是肉体相贴完成了原始的人类运动,这也能传染吗?
费立纬的疑惑在潘展乐拎着早餐进门时,得到了部分解答。这家伙居然破天荒地给他买了早餐?心虚?
潘展乐将三四个袋子放到费立纬桌上,见他醒着说:“怕你来不及,给你买回来了。”
费立纬爱睡懒觉,平时起床比潘展乐晚个十分钟,通常潘展乐要出门时他差不多起来。今天潘展乐收拾完见他还睡着,犹豫了几秒没叫醒他,给他带了早餐回来。
费立纬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脸上呆愣愣的。桌上的塑料袋散开,能看到里面有包子、烧麦、还有馄饨。费立纬头晕,说话也没怎么过脑子:“潘队这么好心给我买早餐?”
潘展乐并不习惯他偶尔的阴阳怪气,微皱了下眉头:“我说了怕你来不及。”
费立纬一个游泳打工仔,每个月至少迟到两次,被郑指导罚加练是常有的事,从来没见过潘展乐说“怕你来不及”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潘展乐平时唯一会做的大概是关门时轻一点,避免吵醒在睡的费立纬,做一个有素质的室友。至于费立纬会不会迟到,那并不是他的事。
费立纬觉得潘展乐这个自以为很充分的理由牵强到有些好笑。但他并不是长着尖刺的仙人掌,他身上只有一点点柔软的小毛刺,顶多只会阴阳一两句,绝不会使着劲非要戳破潘展乐的虚假。
他甚至贴心地给他找了借口:可能是潘展乐感谢他“帮忙”、也可能是潘展乐回应他上次给他买早餐,这样就扯平了。
费立纬顶着晕乎乎的脑袋下了床,边换衣服边说:“我感冒没胃口,你没必要买这么多……”他盯着几步迈过来、伸手要往他腰部摸的潘展乐,全身汗毛竖起,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炮友睡个觉第二天还能各自问好,这俩六小时前才负距离接触,现在潘展乐贴身靠近,费立纬紧张得如临大敌。
潘展乐指指他腰部左后侧:“有个红色印记。”应该是他昨天做得太狠,不小心掐出来。潘展乐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过火,低头说:“抱歉,我太用力了。”
费立纬走到穿衣镜前。腰后侧的三个指印很明显,都没法说是撞到哪里。费立纬其实昨天并没感觉潘展乐很用力……好吧,是根本没注意,信息素结合产生的欲望太强烈,他早就沉湎其中无暇他顾。
现在该怎么办?费立纬正想着,潘展乐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肌肉贴给他:“贴这个吧。”
费立纬说:“郑指导问起来怎么办?”
“就说撞到门了不舒服。”
潘展乐把肌肉贴表面的膜撕掉,捏着两端走到费立纬身后:“手拿开,我帮你贴上。”
他再次越过了费立纬的心理安全距离,近得让人不舒服。但费立纬习惯了隐忍,他只是上身微微向后倾,手往上挪了几分。
潘展乐低头半蹲着,蓬松的头发像毛球一样贴上了费立纬的后背,微微有些痒。费立纬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感觉腰上一阵清凉,然后温热的掌心左右摩擦了几遍,将肌肉贴抚平。
“好了。”潘展乐站起来退后一步。
费立纬听到自己小心脏扑通落地,才发现刚才一直是悬在半空中。他脑袋里全是“潘展乐怎么了?”今天凌晨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让这个冷淡自我不懂人间情绪的外星人,突然回归成地球人,开始热爱世界关心室友?
他好奇地想要从潘展乐脸上找出什么来,没看出异样。潘展乐的眼睛在游泳之外依然内敛沉静,脸上表情也一如以往平淡,嘴唇合上时嘴角两边照样有两个小括号——费立纬见到他之后才知道,表情符号里的两个括号不一定代表笑脸,也可能是不以为然。
潘展乐回到自己桌边收拾背包。他想起费立纬刚才说感冒了,上下打量了下站着发呆的人,问他:“有没有发烧?”
费立纬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直觉回答:“没有。”
潘展乐想了下:“你要是不舒服想请假,我帮你和郑指导说一声。”
……他在说什么?帮他……请假?这是哪里来的笑话?郑指导微信躺在他手机里,就算要请假他自己说下就好了。
费立纬实在无法理解潘展乐这一连串的不正常。他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挥了挥:“潘展乐,回魂了么?你能不能正常点?”
潘展乐觉得费立纬一早上傻呆呆的有点好笑,晃着脑袋左右躲避了下:“我体温37度很正常,是你不正常。”然后他趁费立纬的手没有收回去,伸手拍了下他的掌心,“加油,感冒君!”
费立纬僵化了。这他么到底是哪个星球送回来的潘展乐?!!!
10.
费立纬是六岁时被来孤儿院做慈善的启蒙教练看中,走上了游泳之路。当时启蒙教练给他描绘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未来:“你资质非常好,如果好好训练,以后就有机会去国内最大最强的Z省体校游泳系。去了那里你就能跟着世界冠军一起训练,以后像他们一样拿世界冠军”。
费立纬那时不懂世界冠军是什么含义,他只想知道去了Z省体校能不能有个自己的房间,不用和其他七个小朋友挤在一起。教练当时摸摸他的头,怜惜地说“当然”。
大概是因为这个目标,费立纬后来训练挺努力。但他谈不上多喜欢游泳。水里行动太费劲,不如地面上自由自在。同伴们都巴不得希望自己是条鱼,在水里畅快自如。费立纬却想,两条腿不可能粘成一条尾巴,何必这么执着?有个单人宿舍住就好了。
当然后来他知道自己被启蒙教练骗了。Z省体校游泳系是双人间,他需要和别人共享30多平方。费立纬第一次知道时有点淡淡的失落,但也仅此而已,双人间总比孤儿院里一间房内六张高低铺好得多。
和潘展乐成为室友是费立纬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意外。如果徐指导没有过世的话,他应该不会转到郑组,也不会搬宿舍。费立纬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生活。他其实并不太关心潘展乐从哪个星球飞回来、变成什么样。要是有一天潘展乐从脱衣舞星球回来,穿着吊带在宿舍里大跳脱衣舞,费立纬大概也只会笑两声,然后走开。
费立纬对自己以外的世界保持着最大的宽容——说妥协也可以。他不会去评判潘展乐的好坏、不会去干涉潘展乐有理、无理的行为。就算他们已经亲密到临时标记和打炮,费立纬也只是把两人的关系局限在这两件事,从不会有过多衍生。
但今天早上潘展乐显然破坏了这条隐性规则。他像变身成“关心人类关心室友”星球人一样,让费立纬一早上都过得心惊动魄。
训练8点开始时,郑指导大致说了下昨天定的训练计划,其中一项是安排潘展乐和费立纬两人追逐赛。他想着费立纬身体不舒服,做些调整,潘展乐已经开口:“他今天感冒,这个就别练了吧”。费立纬吓了一跳。郑指导也愣了下,然后揶揄道:“小潘也会关心队友了,不错。小费你早上的训练调整下。”
费立纬脑子被潘展乐那句话糊住,过了半晌才回了句“好”。他决定今天离潘展乐远一点,至少不能在一个泳道里。
潘展乐还是没放过他。游了几个来回后,潘展乐抬头见费立纬贴在隔壁泳道岸边休息,浮过去趴在水线上问他,有没有好一点?费立纬当时在和队友说话,没反应过来,还是队友推了下他,才磕巴地回了句:好,好一点。
费立纬这句纯粹就是应付。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好了,反正头还是晕的、鼻子还是塞的、脑袋还是蒙的。潘展乐问完离开后,费立纬惊魂不定问队友:“你们有没有觉得潘展乐今天不正常?”
队友马大哈没什么感觉:“还好吧,潘队平时话也不多。”
费立纬问:“那他为什么过来问我好不好?”
队友说:“他知道你感冒了问一句很正常吧,你们不是室友吗?”
普通室友正常,他们俩不是。他们俩在宿舍里楚河汉界泾渭分明,问一句“你还好吗”的惊吓程度堪比潘展乐在他耳边说情话——费立纬很怀疑就潘展乐这种偏闷的性格,对女朋友说出这句“你还好吗”就算关心了。
稀里糊涂训练完,一群人去了更衣室。费立纬边换衣服边和几个相熟的队友聊天。潘展乐的柜子和他隔了一个,换好衣服后,他越过隔壁队友问费立纬去不去吃饭。费立纬被吓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其中一个队友随口应道“去啊,走了走了”,大概误以为潘展乐在问他们一群人。
费立纬一路都是蒙的,完全没想明白潘展乐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叫他去吃饭是什么意思。因为没预防,潘展乐拿着餐盘坐到他身边时,费立纬只能睁大眼,心里打了无数个问号。队友开玩笑:“伟哥今天感冒,很得潘队宠爱啊!”费立纬呛得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拿起矿泉水瓶灌了几口,心里想着这福气谁要谁拿去,他受不起。
潘展乐没多大反应,一边吃着一边平淡地说:“感冒我传染给他的,挺不好意思。”
费立纬心里立马开始觉得不妙。潘展乐这话很容易被误解,这帮崽子们开起玩笑来没节制,什么话题拐个弯都能朝黄色大道一路狂奔。
果然队友开始起哄:“我草,怎么传染的?嘴对嘴还是……?”队友猥琐地挤了下眼睛。
费立纬心里一边骂了句潘展乐“笨蛋”,一边佯装笑骂队友:“傻逼,队里好几个感冒互相传染,你以为我们队开银趴的?”
其他人都哈哈笑起来,话题很快又绕了过去。费立纬松了口气,吃个饭还要考验脑筋急转弯,潘展乐能不能少缺点德?他刚拾起筷子夹菜,潘展乐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凑到他耳朵边来了句:“你挺会说的。”
费立纬耳朵立马红了。老天,今天以前谁他么能相信潘展乐居然还会在他耳边说小话?这是干什么???他一早上过得实在太心力憔悴,对潘展乐的宽容也到了极限,餐桌下暗自踹了他一脚,低声说了句“闭嘴”。
潘展乐就缩回脚没说话了。他这句话其实挺真心。之前他一直以为费立纬能和这群人凑一块,大概也是和他们一样喜欢低俗玩笑。今天凑近了发现才不是。费立纬最多就说说常见的脏话,不会开没底线的黄腔。
原来没那么合群,潘展乐想,还有点点软弱好欺负。
费立纬的“潘展乐奇妙之旅”在吃过饭后总算告一段落。潘展乐要和其他几个alpha去教学楼开会,他不用再提心吊胆想着他还会来哪一出。费立纬一个人回到宿舍睡了个美美的午觉,起床后连鼻塞头晕好了很多,神清气爽走去游泳馆训练。
潘展乐一中午没回来过。也可能他回来又出去,费立纬没听见。如果是这样反而更正常。费立纬一想到中午之前潘展乐‘刻意亲近’的样子,像是被鬼附了身,总让他觉得不安。如果更深入一层剖析,这种不安可能不是因为不喜欢被关心,而是害怕这种关心只是短暂的出于某个目的、并不真诚。
当然费立纬绝对不会承认。他迫切希望潘展乐能恢复到正常互不相犯的状态,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费立纬一路胡思乱想走到了游泳馆。郑指导还没来,队里其他人正聚在一块儿说话,仍旧不见潘展乐的影子。
他走了过去。
“真没看出来潘队胆子这么大,这回被孙处抓住完蛋了。”
“就是。要是落在汪主任手里还能求个情,孙处出了名的不讲情面,我看不把那个omega抓出来,孙处不会罢休。”
费立纬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走到人群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alpha说:“最近校内alpha信息素有些不稳定,中午全校alpha都进行了信息素测试。潘队信息素有问题,被查出来和omega进行了临时标记,被孙处抓到了。孙处正大发雷霆中。”
费立纬心一沉,茫然地问:“临时标记不可以?”
“Omega没有具体规定,但学校的alpha规章守则里,严厉禁止alpha训练和比赛期间进行临时标记,违者视具体情况最高可做出退校处理。潘队这下惨了!”
Notes:
小潘还没有喜欢上。都是信息素惹的祸~
Chapter Text
11.
孙杨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翘着腿,看对面的人。
“想好了没?”他杵着一支笔问。
潘展乐低头规规矩矩坐着,拇指相抵,仍是那句话:“我接受惩罚。”
问他几次omega是谁都不肯说,搁这儿上演情深似海呢?孙杨嗤笑一声,左右转了下椅子,将笔往桌上一扔:“你不说也行,大不了我待会把全校omega叫过来测一遍信息素。冬日旭阳是吧,我看看谁身上有你的气味!”
孙杨霸道起来就不讲道,潘展乐见识过。他抬头说:“学校禁止alpha在训练比赛期间进行临时标记,没有规定omega。你别查他了。我说了我愿意接受惩罚。”
这小子打小就是一副犟头倔脑的样子,认理不认错。他倒不惹事,但人成长过程中难免会犯一些错。每次犯完他都一脸平静,认罚比认错来得还积极。孙杨怀疑他常常不觉得自己做错过——比如临时标记,只是因为生活在体校这个环境中,勉强遵从了这里的规则。
这样的小孩看着话不多,自个儿主见很大。孙杨不是没办法治他,就是嫌烦——家里有人唠叨呢!汪主任最常说的:你罚他干什么?你自己年轻时比他还倔!然后就开始追忆当年,先说一遍当初孙杨信息素溢出祸及整个学校都不肯松开他,再说一遍两人惹祸孙杨被教练打了十几个巴掌也不肯承认汪顺是同伙。孙杨其实挺乐意听他讲往事,但架不住汪主任这几年思政课上多了,后面还来一番大道理。
“学校的规定是学校的事,游泳系我说了算。每学期开学我都说过,训练比赛期间谁都不许给我乱搞,怎么你们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故意当做不知道?”孙杨问。
潘展乐下垂的眼皮往上一掀,反驳道:“我只是为了帮他才临时标记,不是乱搞,我也没伤害他。”
他愣头愣脑的样子快把孙杨气笑了,桌子一拍说:“潘展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什么水平?SSS级alpha!99%的omega都承受不了你的信息素。AO信息素强度差异如果超过10%,临时标记就会对omega造成无形不可逆的伤害!你会害他腺体中信息素浓度降低,这辈子都没可能和任何alpha再匹配上!”
有这么严重吗?潘展乐怔了下,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他双手挠了挠头发,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之前问费立纬为什么会突然信息素发热,费立纬说是腺体不完整,潘展乐后来就没再问了。
如果费立纬腺体不完整,再因为临时标记导致他腺体内信息素降低,以后再无alpha匹配可能,潘展乐觉得自己要承担很大责任。
他正低头想着,外面传来敲门声,孙杨叫了声“进来”。门打开得很慢,来者似乎有点犹犹豫豫。潘展乐转头瞄了一眼,双眼突然睁大,惊讶地看着对方缓步进来。
“孙处。”费立纬站得离潘展乐两米远,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
这可有趣了,孙杨玩味地想。之前是独角戏,现在鸳鸯成对来这儿上演情深深雨濛濛。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会是费立纬。这人看着和乐乐着实不怎么熟。孙杨甚至从来没在食堂里见到他们一起吃过饭。
“有事吗?小费。”孙杨故作不知情。
费立纬看了眼潘展乐,正要说话,潘展乐突然插嘴:“他来找我的。”
“来找你做什么?”孙杨问。
“我们约好……”潘展乐那笨蛋急中生智也想不出好借口来,“约好中午加练。”
费立纬悄悄翻了个白眼,然后微昂着头对孙杨说:“孙处,是我让潘展乐帮忙给我临时标记。”
孙杨挑眉,倒是有些意外。他正想问,潘展乐又插了句话:“我自愿的。”
费立纬十分无语。他一个堂堂SSS级alpha,处于这个社会顶端中的顶端,omega怎么可能逼迫他?
孙杨被这两个活宝逗得翘起嘴角。他没敢真笑出来,怕失了威严到时不好处理:“行,我知道了。小费你找小潘临时标记,小潘同意给你标记。怎么着?你们两情相悦学人家玩24小时情侣呢?有没有想过后果?”
费立纬被孙杨的脑洞惊得睁大了犯困的眼睛,脱口而出:“孙处,我没喜欢他。”
潘展乐直觉反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来不及细想心里的怪异。
哈?牛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他们连熟都谈不上,怎么可能会喜欢?难不成早上吃了他一顿早餐就是接受爱的宣言了?恐怖片都没那么惊悚!
费立纬快要被潘展乐一整天的不正常逼得抓狂,咬着牙说:“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
潘展乐还真想了会儿。他一会儿觉得这个想法太扯淡,一会儿又觉得也不是一点没有,自己都摇摇摆摆搞不清。
“怎么不回答?是不是理智上觉得没有,心理上又觉得有一点但不多?”孙杨双手抱胸靠在桌边,目光锐利地盯着潘展乐。
潘展乐被戳中心事,习惯性抿紧嘴唇。他那头毡帽式的头发最近没剪,又叠成了厚厚一层,看上去有点呆萌。
孙杨服了这俩真活宝。临时标记都标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去了解过会有什么影响。
“我说你们两个生理课到底有没有认真学?”20几岁的人还过得这么稀里糊涂,孙杨着实有点生气,“临时标记会导致alpha激素升高,对omega产生不一样的虚幻情感。我说直接点,潘展乐你今天是不是看小费特别顺眼、特别不一样?就想对他好?”
潘展乐心里一沉,张口想说“是”,眼角瞄到费立纬的嘴角往下耷拉,表情比刚才冷淡许多,又把话咽了下去。
“不敢应,是怕小费难过是吧?”孙杨冷笑一声,“现在知道为什么外面很多人喜欢搞临时标记了?就算两个不喜欢的人都能因为信息素交换激素升高,产生特殊的依恋,何况互相有好感的两个人?潘展乐你现在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明天早上起来你再问问自己。”
“另外,小费目前看不出有什么生理上伤害,暂时给你校内警告处罚,具体等小费检查完后再定。你可以走了。”孙杨端起茶喝了一口,目光示意让潘展乐快点滚蛋。
潘展乐这个拎不清的,非得多问一句:“那他呢?”手指还指了下费立纬,像担心他受处罚。
孙杨最烦这帮alpha激素上升时的虚假爱意。每次学校里出现这种事,受伤的都是一群omega。去年还有一个omega想不开要跳楼,说明明那个alpha那么爱他,为什么现在又跑去和别人匹配结婚?他其实不是不知道alpha的“爱”是因为临时标记,但人一旦陷入感情总会以为是真的。
孙杨踹了下潘展乐的椅子:“你给我少泼洒点关心。潘展乐你今天离小费远点,晚上不用回宿舍了,待会让汪主任把你拎回家住一晚。”孙杨态度有点恶劣,心里不爽被人打扰他和汪顺的二人世界。
潘展乐很想反驳说我没有泼洒关心,但理智上又知道,现在他说的话没有任何真实性。他看了眼垂头不说话的费立纬,有点冷漠,还有点孤立无依,像长在宿舍前那棵比他高不了多少的樱花树苗,细细长长,却要自个儿抵挡春风秋雨夏热冬寒。他走了几步,到门口时,还是回头执意地说:“我是真心帮他的。”
孙杨挥挥手让他快点滚。
潘展乐一走,孙杨的态度立马有些变化。他让费立纬坐到刚才潘展乐坐的位置上,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了另一把旁边的椅子上。
这姿态不像是要惩罚,倒像是领导谈心。
孙领导一开口就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说起:“和乐乐当室友是不是挺不容易?”
费立纬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个,想了想,诚实地说:“还好,我们不怎么交流。”
不怎么交流还能找对方临时标记?现在的小孩可真有意思。孙杨暂时放下心头的疑惑,又问:“他在宿舍里是不是会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费立纬想起了行李箱的事,点头说“嗯”。
孙杨说:“从17岁分化到20岁完全性成熟,这三年多乐乐大部分时间住我们家,没有朋友。”
费立纬愣愣地应了声“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没有朋友很可怜吗?他这么多年都也没什么朋友。
孙杨背往后一靠,大长腿分开,又露出上位者的架势来:“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乐乐有时候可能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分化后那几年他信息素太强大又不稳定,队里的alpha和omega很害怕靠近他,beta也对他敬而远之,所以青春期就错过了和同龄人正常交流的机会。那时为了不伤害到别人,他自己给自己设定了界限,不让别人靠近,可能有些习惯现在还没改过来。”
这算天之骄子的“坎坷”过往了吗?费立纬心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潘展乐生出点同情心,但实在生不出来,几番思考之后说:“不需要每个人都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我也不擅长。潘展乐,我和他相处挺好的,我们不会干预对方的生活,”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今天之前。”
孙杨对费立纬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小孩天资出色、训练努力,就是缺少点野心。不过今天这事来看,内心倒是挺细致,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散漫。
他放松地笑着问:“要这么不熟,怎么就让他帮你临时标记了?理由呢?”
费立纬来之前做好了不得已说实话的准备,此刻顶多也就犹豫了三秒:“我腺体不完整,有时会突然发热,医生说SSS级alpha的临时标记可以帮我解决,所以我找潘展乐帮忙了。”
孙杨听得诧异:“你确定医生这么说?”
“我做过几次检查,都是腺体不完整。”
“我是说你确定医生只说了‘SSS级alpha临时标记可以解决’这句话,没有其他提醒?”
费立纬不确定。他连找潘展乐临时标记这事都没和医生说过,难道这还能有错?他有些不安,问孙杨:“要有什么提醒吗?”
孙杨真没办法拿这个糊涂蛋说什么。今天这一出荒唐,完全是因为两个小崽子全是稀里糊涂过日子的态度,真他么绝配!
他摇摇头,无奈又好笑地说:“你就不会先问问医生?省医那边有特殊抑制剂,只要alpha和omega同时注射,临时标记就不会对两人造成任何影响,这属于特殊医疗一种。”
……费立纬懵了。他突然想起肖医生之前说的如果有任何打算,都需要先告诉她。她那时怎么没说呢?要是说了,他可能不会陷入和潘展乐又临时标记又打炮的尴尬局面。
费立纬嘴角下弯,平日里淡如水的表情变得有些愁苦。他感觉自己把潘展乐骗上了贼船,才导致他如今被罚,现在只能软弱无力得给自己辩解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孙杨实在不好指责他什么,从自己的微信里翻出一个联系人,转发给费立纬:“去问问省医的何医生,他会帮你。”
12.
何医生是省医信息素与腺体科的主任医生,30来岁,身高190,长相温文尔雅。他以前也是游泳运动员,很早就退役转入大学学医。
“肖医生对你的判断没有错。鉴于你腺体的不完整性以及自身信息素的情况,确实需要高信息素强度的alpha对你进行临时标记,才可以短暂解决你腺体发热的问题。”他边看报告边说。
费立纬心虚得没敢去找肖医生,索性先来何医生这里问问。
“孙处说您这边有特殊抑制剂,可以消除临时标记的影响。”
何医生说:“确实有。我这边接触到的腺体不完整患者会多一点,有一些如果服药效果不佳,就只能采取临时标记。我们这边其实有个小规模的志愿者团队,帮助进行临时标记,需要在医院内进行。双方会先各自注射特殊抑制剂,然后再进行临时标记,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我看了下你的腺体状况,正常情况下的确需要SSS级alpha,不过用了特殊抑制剂,SS级alpha应该也可以。我们志愿者团队中有一位SS级alpha,如果你下次感觉腺体有发热征兆,可以直接来医院。”
特殊抑制剂……志愿者团队……肖医生是费立纬在老家看了几年的医生,完全没提过这些。所以一切都是可以用最医学的方式解决,完全不需要潘展乐。
费立纬不说话了,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医院里临时标记方式会不一样吗?”
何医生说:“和普通临时标记一样,需要在你的腺体内注入对方信息素。”他看费立纬抗拒的神情,理解地说,“有些病人会无法接受陌生人这么亲密,所以宁愿吃药忍受副作用。”
费立纬就是。一想到自己身体里会有陌生人的信息素,费立纬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但他很快问自己:为什么能接受潘展乐?他和潘展乐不熟,两个人算得上半个陌生人,为什么他不但能接受他的标记,甚至还能接受和他的肉体关系?
费立纬孜孜不安,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也许他的身体并没有那么排斥陌生人。如果他能接受潘展乐,或许也能接受别人。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各种反感,问何医生:“我能见见那位SS级alpha吗?或许下次需要他帮助。”
何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和他气质相匹配的温柔的脸,说道:“是我。”
13.
潘展乐从汪顺家回来的第二天,临时标记产生的虚幻情感依恋像魔法一样消失了。没有早餐、没有“你还好吗”这种关怀、也没叫费立纬一起吃午饭。
费立纬觉得挺好的。嗯,挺好的。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样。
星期四早上,费立纬照样比潘展乐晚了十分钟起床。潘展乐已经在收拾自己的背包准备出门。费立纬进了卫生间,迷迷糊糊拿起牙膏挤,才发现牙膏已经挤不出来。费立纬对自己有些无语,半个月前就想着买牙膏,居然能忘到今天。他把牙膏往厕所的垃圾桶一扔,拿起牙刷冲了冲水,想着对付下得了。
潘展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卫生间门口,朝洗漱台另一边的杯子里一捞,将牙膏递给费立纬:“用我的吧。”
冲牙刷的水流哗啦啦响。费立纬从镜子里看潘展乐,穿着薄羽绒服,戴着红色头戴式耳机,一双不大的眼睛看上去依然沉着。
他关掉水龙头,接过牙膏挤了点,然后莫名其妙又还到了潘展乐手中。潘展乐把牙膏往水杯里一塞,背着包出门了。
费立纬心想,刚才这算什么?室友的友好?可能吧。
大概是孙杨那些话的影响——费立纬觉得孙处其实没必要告诉他,他最近有了些小小的发现。比如宿舍里潘展乐虽然给自己划了地盘,但从不会“入侵”费立纬的地方,很守规矩。再比如在泳池里训练,潘展乐其实很少会和人发生肢体接触,哪怕一群人围在水池里聊天,他也是最边缘的那个,尽量和所有人都保持一点距离。
“没有朋友”、“不让别人靠近”……费立纬不觉得自己记忆力好,偏就记住了这些话,脑子里想删都删不掉。他像个小小实验家一样,不断从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寻找证据,想要论证孙处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可要是真的又怎么样呢?费立纬没想过。大概会对潘展乐多一点同情心?更宽容一点?潘展乐才不会需要这些。
周五训练途中,费立纬游回来到边,看见潘展乐浮在隔壁泳道水线上,隔着一米多远和个小皮子说话。他突然想做个小实验,悄悄游过去贴近他身后,问了句:“待会要练追逐赛吗?”
潘展乐被他微微吓了一跳,身体往前一窜离开半米远,回头见是费立纬,又回到了水线边:“郑指导说先练冲刺。”
他和费立纬的距离不到三十公分。费立纬困惑地眨眨眼。不是说有自己的界限,这会儿怎么没有了?这算实验失败?
他应了声“哦”,转头游回到岸边喝水,没看到潘展乐奇怪的眼神。
寒冬来临,训练的日子依然平凡枯燥。费立纬的腺体在上次临时标记之后似乎得到了餍足,整整两个月没有闹过。再次发作时,已经临近年末泳队放假前一天晚上,潘展乐在隔壁打游戏,宿舍里只有他一人。
费立纬盯着手机里何医生帅气的头像许久,努力想要说服自己尝试一次。何医生有医师执照、他能提供特殊抑制剂、他保证临时标记五分钟完成然后就能正常回家……费立纬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但他接受不了。他挣扎了许久,一直挣扎到房间里都是他的信息素气味,全身难受到已经走路都不稳时,才磕磕绊绊从抽屉里找出橙色小药丸吞下,然后在厕所里吐得稀里哗啦。
费立纬后来虚脱地躺在床上时,觉得自己完蛋了。三次临时标记、两次打炮,就让他对潘展乐的信息素产生了这么强的依恋,甚至无法接受别人正常的医学临时标记。这很坏了。
他想不出来潘展乐的信息素有什么好的,那么强烈灼热,每次都是像要把五脏六腑给烧融了。他也想不出来潘展乐有什么好的,长得平平无奇,性格也像外星人一样不通人性,就算是临时标记后激素飙升产生的虚假关心,都只会问一句“你还好吗?”——这要真换成和别人玩24小时情侣,肯定也会被人给踹了吧。
费立纬越想越有些难受。他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嘴里嘟嘟囔囔一堆“笨牛”、“没有朋友”、“不想和何医生临时标记”,觉得潘展乐没一处好的,脑子里却矛盾地想着此时此刻他在就好了。
等他再次翻身时,他看到潘展乐皱着眉站在床边,人影有点虚幻。费立纬皱了皱鼻子,对着幻觉中的潘展乐自以为强硬、实则软绵绵地质问:“潘展乐,你不帮我了?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
Chapter Text
13.
费立纬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抬头和潘展乐大眼瞪小眼。
他刚才说什么了?“潘展乐,你不帮我了?你说话不算数!”靠啊,床底怎么没个地洞让他直接掉下去?他脑子抽成什么样会对潘展乐说出这种话?就算彗星撞地球把两人都撞到外太空,都不应该说出口!
What the fuck!
“那个,”费立纬喉咙有些干涩,假装咳嗽清了清,视线落在潘展乐黑色T恤胸口的图案上,“我刚才随口说说。不是,”他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借口,“我刚才不是对你说。”
潘展乐进门时就发现宿舍里氤氲水雾的信息素浓度有点高。他现在已经很容易区分出室内水汽和费立纬信息素的区别。其实还挺明显,氤氲水雾的气味明显更凉,不会有水汽产生的暖意。
他有点担心费立纬。快步走入室内一看,费立纬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睡得不太安稳。他天生小脑袋尖下巴,搁在深蓝色枕头上便有了点稚气——事实上如果潘展乐愿意承认的话,鼻翼上那颗小芝麻让他有了点我见犹怜的可怜样。
潘展乐站在床尾,在视而不见和关心室友之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妥协地走到了费立纬床边。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过来。杨哥说临时标记24小时消失后,激素升高产生的虚幻情感就会消失。确实是这样。从顺哥家回来的第二天,潘展乐对费立纬就没有了那种时时刻刻想要关心的感觉。他恢复成了以前的状态,在寝室里隔了条无形的界河,各过各的日子。
除了偶尔会注意到费立纬的一些“小事”。比如早上刷牙时,发现费立纬的牙膏空了,他就莫名多磨蹭了一会儿,等到费立纬起床刷牙发现没牙膏,才从门口经过,“不经意”地借给他;又比如费立纬最近总是和他在两条泳道里训练,有时看不到他在哪里,他会浮出水面望一下。
还比如现在。潘展乐应该觉得如果有别人帮助费立纬是件很好的事,可以省了他的麻烦。但事实上,他很不高兴,不高兴到连问出口的语气都有些硬邦邦:“你刚才叫我的名字!”
费立纬脸臊红了下,嘴硬地说:“哦,那可能叫错了。”
潘展乐不接受这个答案。他双手叉着腰,难得将游泳中的霸气端到了生活中:“我没有说我不帮你。不过你要是有别人帮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找我。”
他说完就回了自己床边,开始换衣服准备洗漱。
费立纬被他噎得没话说,挠挠头发想要继续躺下去睡,又感觉心里堵着气不开心。他根本谁也没找,潘展乐这个大傻子却像是认为他饥不择食,随便找个alpha就能临时标记。他要是真那么随意,之前还会折腾自己那么久?
费立纬看潘展乐还在床边走来走去,卸下了平时的淡然,冷着脸说:“你是不是觉得我随便找人帮忙都行?白痴!”他说完躺下来背对着潘展乐的床,脑袋只露出一小撮头发。
骂“白痴”是他气不过,但想想又太越过界了,不适合他们之间陌生多于熟悉的关系。谁会对一个平时没往来的普通室友生气?没必要,真没必要……
潘展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角瞄到费立纬桌上的那盒橙色小药丸,有一粒被撕开,包装垃圾还留在桌面上。那句“白痴”穿耳即过。他心里想着原来费立纬谁都没去找。刚才那句话也不是费立纬说错了,他是在抱怨为什么刚才他不在。
潘展乐有一丝淡淡的懊悔,又不足以多到他把道歉说出口。他盯着露出一半的黑色脑袋,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不行,太突兀了,他想。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拿上浴巾去洗澡。
浴室里氤氲水雾的气味比卧室还浓,潘展乐被扰得更加没法正常思考。等他出来时,黑色小脑袋已经钻出了被窝,正拿着手机玩。
潘展乐没能成功地阻止自己把话说出口:“你过年有安排吗?”
费立纬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潘展乐在和他说,扭头问:“干什么?”口气还不怎么好。
明天都放假回家了,所有人都在收拾行李,只有费立纬没有。潘展乐有好几次想问他,又觉得不合适。
“要不要去W市玩?我家在古镇开了个民宿,有住的地方。”他见费立纬莫名其妙看着他,特意强调了一句,“不要钱。”
他说“不要钱”的样子,像第一次在商业广场里发宣传单揽客,无措中夹杂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期盼。费立纬想问他“为什么邀请我”,也想嘲笑他“乐帝也会关心室友了”,但最终只是淡淡应了声“好吧”,继续转过头背着身玩手机。
潘展乐的心放了下来,他很少这么紧张过。但他可能是想给自己如此不合理的行为找个借口,浴巾搓了几下头发后,勉强补救说:“我是怕你这几天又出意外,可以帮你。”
费立纬被这头笨牛的牛言牛语搞得无语。其实他出不出意外和潘展乐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刚才他稀里糊涂一句话,潘展乐就觉得自己有责任了?算了吧。
他不想和个笨蛋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背着身做了个stop的手势:“潘展乐,闭嘴。你再说话我不去了。”
潘展乐立刻在嘴巴上按了条拉链,没再多说一个字。
14.
潘展乐家的民宿开在一座靠海边的小镇,是自己家的房子。冬天来海边玩的游客不多,民宿里没住满。潘展乐妈妈特意腾出一间能看见海的房间给费立纬住。
潘爸爸潘妈妈很热情,说乐乐去了H市那么多年,很少带队友来玩。就前年吧,来了五六个队友,住一晚上就走了。乐乐这人啊不太会说话,性格也不热情,小费你和他既是队友又是室友,能相处这么好我们也放心了。
费立纬从小孤儿院长大,对长辈还挺有一套。他应得也不多,就洗耳恭听外加谦逊的笑,一下子让人感觉这孩子真乖。反倒是潘展乐,非得在他爸妈面前驳一句:“我们相处一般吧”,急得他妈直瞪他,心里越发觉得小费脾气好,平日能忍自己儿子不容易。她不知道费立纬其实无所谓。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费立纬睡到很晚起床。吃过早饭,潘展乐带他去逛了逛老街。老街建在山坡上,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会经过一些民国甚至更古旧的建筑。潘展乐熟门熟路,领着费立纬在蜿蜒曲折的小巷里转来转去,最后转到了海边。
临近新年,渔船已都回港。岸边帆樯林立,蓝色渔船首尾相接连成一片,场面蔚为壮观。费立纬沿着滩涂上长长的栈桥一直走到最远处。栈桥末端两边排列着四五行渔船。从最外面的渔船到岸边,需要一艘艘跳过来,看着怪有意思。再往远处看,青绿色的岛屿点缀在泛着凌凌波光的海面上,和土黄色水面相映成趣。
费立纬拍了几张照片。回头看时,潘展乐正慢悠悠迎着太阳走过来,相距二三十米。冬日阳光不太刺眼,照在潘展乐身上,似乎连他那一头桀骜不驯的头发都变得柔软。费立纬举起手机对着他拍了几张,放大看都是眉头微皱,朝他喊:“潘展乐,别皱眉。”
潘展乐似乎并不乐意拍照,照样抿着嘴,双手插在口袋里,就眉头舒展开了些。费立纬又拍了几张,然后东挑西拣选了两张发给潘展乐,其余都删了。
潘展乐走近他,问要不要帮忙拍,费立纬说不用。两人在栈桥边坐了下来,中间隔了大约一米远。费立纬举着相机自拍了几张。其中一张他自己半张脸入镜,反而是潘展乐的侧脸顶在他脑袋上占据中间位。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神情放松地眺望远方,像在享受暖洋洋的冬日。
费立纬觉得这应该算是一张废照,但他没舍得删。后来他又拍了几张,潘展乐一会儿在左上角,一会儿在左下角,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不过潘展乐很快也发现了,居然配合地比了个剪刀手。这张照片里费立纬全脸入镜,比着剪刀手的潘展乐就在他上方一点,看上去像两个亲密的朋友。
“不好看。”费立纬咕哝了一句。他觉得自己脸有点胖。算了,晚点用软件PS下。
在岸边坐了一会儿,潘展乐问他要不要去吃鱼丸?费立纬说好。从栈桥回到岸边,左拐是几十米长的路边海鲜市场,装着新鲜海货的红色大盆从街头摆到街尾,鱼贩们穿着黑色围裙和雨靴正在吆喝。费立纬看得很新奇,一边逛过去一边问潘展乐这是什么。潘展乐有些说得出来,有些说不出来。说不出来他就会用本地话问鱼贩,然后再告诉费立纬。结果一长排路边摊逛下来,费立纬手中多了两条长相奇怪的鱼,还有一袋不熟悉的粉红色贝壳。
这天正是大年三十,潘展乐家里已经备好了很多海鲜。但他没阻止费立纬买这些他看起来很平常、费立纬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原因可能是他第一次在费立纬脸上看到惊奇的表情:眼睛睁得比鱼眼还大,嘴巴又噘得比鱼嘴还小,很生动丰富。
晚上的年夜饭,费立纬和潘展乐一家三口在电视机前吃了顿海鲜大餐。潘展乐爸爸一个劲夸奖费立纬今天买的鱼和海瓜子很新鲜。费立纬有些脸红,说是叔叔做得好吃。潘爸爸一挥手:哎,海鲜这东西讲究新鲜,只要新鲜了白灼都好吃。还指指潘展乐:乐乐就不行,从小长在海边也不会挑海鲜。潘展乐难得要点脸面,夹着鱼撒小谎:这些我和他一起挑的!费立纬咬着嘴唇憋住笑,没戳穿他。
吃完饭照例和往年一样去海边放烟花。费立纬和潘展乐两人各自在烟花店里挑了一大袋,从细细的紫色烟花棒到大礼炮,足足放了半个多小时。烟花炸开时光芒璀璨,点亮了平日里幽深宁静的大海,像在半空中创造了一个临时游乐园,隔绝了平凡遥远的现实生活。两个人都比平时闹腾许多。费立纬在潘展乐点烟花时朝他身边扔了一串小炮仗,吓得他以为烟花突然窜起来,双脚乱跳,引得费立纬哈哈大笑。作为报复,潘展乐后来偷走了费立纬袋子里最大的一个礼炮,放在远处点燃引线后才告诉费立纬,我帮你放了。费立纬只能骂街。
玩到后来寒风渐起,费立纬手插在口袋里不愿再伸出来。潘展乐把头上的帽子给了他,说走,回家吧。
这一年的除夕就这么过去了。费立纬很满足。他以前的除夕不是在孤儿院就是一个人过,当中有两年也去过启蒙教练家里,可能年纪太小,没感觉出什么特别来。今年不太一样,潘爸潘妈很热情、年夜饭很好吃,至于潘展乐么,也还算不错吧。
费立纬一夜好梦从旧年睡到了新年。他本以为潘爸潘妈说好了初一早上带潘展乐去拜年,自己能睡个好觉,哪料到潘展乐十点不到就回来了,直奔他房间问:“去不去游泳?”
费立纬双眼朦胧,顶着鸡窝头发愣:“要回体校了吗?”
“不是,镇上的健身房有游泳池,我去练会儿,你去不去?”
费立纬看了眼手机:农历大年初一,早上9:56。他不可置信地叫道:“潘展乐你有病吧?要去你自己去,别打扰我睡觉!”转头又倒了下去。
潘展乐就自己去了游泳池。游了半个多小时,安静的泳池里突然又跳下来一个人。潘展乐好奇看了眼,那个声称要赖床的人居然来了。25米的泳池不长也不短。费立纬下水后来来回回好几次,就没理过潘展乐。潘展乐也不在意,自管自在距离两三米远的地方练。
后来大约十一点时,费立纬靠在岸边停了下来,嘴里喘着气。潘展乐也靠到了岸边。
“你知道大年初一加班要给三倍工资吗?”费立纬没好气地问。
潘展乐想了想:“那我给你个红包?”
费立纬:“你不是我老板。”
潘展乐:“郑指导不在这里,发不了红包给你。”他又嘴贱地多说了一句,“白打工你也来了。”
这会儿费立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脚一蹬又窜了出去。
费立纬自诩游泳打工人,对800米和1500米都没什么热爱,其实他要真是打工人摸鱼偷懒打卡上下班的心态,不可能有耐性和毅力去游泳池里最长的距离。他可能早就半途而废受不了苦上岸,或者在泳池里懈怠偷懒游个短距离混日子。但他偏偏能日复一日耐着性子在泳池里游得比谁都长,还游到了最后、游进了奥运会。
潘展乐心想:这人可真会口是心非。
15.
费立纬在第二天的下午一个人又去了栈桥边。潘展乐今天中午有家族聚会,潘爸潘妈让费立纬一起去,他婉言谢绝了。潘展乐这回说出了费立纬心底的大实话:让他一个人待着吧,可能更舒服点。
因为是初二,栈桥边的游客明显多了起来。寒潮过后阳光依然耀眼,但挡不住凛冽的海风四面八方袭来,很多人不得不裹着羽绒服戴着厚帽子在岸边闲逛。
费立纬躺在栈桥尽头的岸边,双脚往水面下垂,黑色长羽绒服从头裹到腿,墨镜架鼻子上,只露出鼻子和嘴巴。
脑子一放空,他就会无聊地想自己为什么会跟着潘展乐来这儿?其实这个问题应该在潘展乐问他来不来时,先想清楚。但他觉得那时自己脑子不太清醒,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费立纬的启蒙教练有时会说他过得太浑浑噩噩,缺少强烈的欲望和野心。费立纬就会心里问:想要自己的房间不算野心吗?
大脑正肆意漫游中,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个阴影。费立纬睁开眼一看,潘展乐一脸生气地看着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两边的小括号都变成了大括号。
潘展乐居然会生气?费立纬心里有些惊讶。他摘掉墨镜,自下往上看着低头俯视他的人:“怎么了?吃完饭了?”
潘展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次距离只有半米。
“吃完了。你中午吃的什么?”
“鱼丸,你推荐的那家,今天开门了。”
“哦。”
潘展乐不说话了,也学着他躺下来,手臂枕在脑后面,手肘刚好碰到了费立纬的帽子。
过了会儿,潘展乐可能气还没消散,有些恼怒地说:“他们给我安排了相亲!”
相亲??????费立纬突然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又觉得阳光扎眼,重新将墨镜架回鼻梁上。
“相亲有什么不好?我听说很多alpha在性成熟之后就开始寻找和自己匹配的omega了,你已经不算早了。”
费立纬今天的废话尤其多。潘展乐反唇相讥:“那你怎么不去找?你比我还大一岁。”
“我腺体不完整,不可能找到匹配的alpha,费这个劲干嘛?”
费立纬说话夹枪带棒,像是完全不在意,又让人感觉是装得不在意。
“我觉得这个匹配机制蠢透了。”潘展乐过了会咕哝。
“嗯。”
“我三舅找了一个omega信息素很高的女孩过来,说是可以互相了解下。那女孩私下和我说是被她妈骗过来,自己根本没兴趣找对象,我说我也没有。后来吃饭他们还让我们坐一起。”其实那女孩私下还说了一句:我看你也不像会喜欢女的。潘展乐当时都愣了,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费立纬,连忙甩开否认说:不是。人家才懒得管他是不是。
“哦。”
“我妈刚才盯着让我加上了对方的微信,让我多联系。我说我要游泳没时间,她和我说游泳哪有这事重要?我妈怎么会觉得还有比游泳更重要的事?”潘展乐一脸不可思议。
“嗯。”
费立纬的敷衍实在太明显。潘展乐不满得手肘杵了下他的脑袋,命令他:“费立纬,说句话。”
费立纬脑袋往左歪了歪。然后他翻了个身,贴着潘展乐的身体,双手撑在他腋下。黑色墨镜正对潘展乐的眼睛,反射出他的脸。一边是看不清的墨黑,一边是一目了然的直白。
费立纬感觉跳动的心脏里,一点点酸意,一点点欲望,剩下都是浑浑噩噩自己都阻止不了的无名冲动。
“体校的alpha规则里严格禁止24小时标记,那有没有规定不允许一夜情或者约炮?”
潘展乐被问得一脸茫然:“没有。”
墨镜后的表情完全没了平时的淡漠。费立纬不想让嘴角轻微的颤动出卖自己,他舔了舔嘴唇,手指攥着衣袖问:“如果你不想相亲也不想找对象,潘展乐,你要不要和我做?”
Notes:
他们淡淡的,我写得好像也越来越淡...
Chapter Text
16.
潘展乐的房间在民宿四楼,刚好是费立纬住的房间上面。因为长期不住家,房间里的物品很少,最显眼的只有一张1.5米双人床和一个大衣柜。
此时此刻,费立纬正赤裸着躺在潘展乐的蓝灰色床单上。床头上方壁灯的亮度调到最低,隐约能看清他脸颊绯红,双眼被迷蒙的水雾遮住,恍惚到有些失焦。
潘展乐的阴茎正在他体内慢慢进出。他趴伏在费立纬身上,舌头舔着他的乳尖,时不时拉扯嘬一下,留下粘腻湿滑的津液。费立纬的小穴内紧实温暖,潘展乐不得不克制自己,才没有太过放纵地大肆入侵。
慢慢抽插了几分钟,费立纬有点嫌他磨叽,抬起脚磨蹭着他的小腿,咕哝说:“潘展乐,你没吃晚饭啊!”
潘展乐抬起黑色脑袋看了他一眼,依旧不快不慢:“正在吃。”
费立纬被他的话堵得梗了一下。他全身燥热,阴茎坚挺,穴道深处淌着水,潘展乐却还像老牛耕田一样磨蹭。
他开始闹脾气,抓着潘展乐的黑发,躁动不安地说:“你能不能吃快点?”脖颈向上弯曲,主动把乳头送到潘展乐嘴里。
费立纬在床上出乎意料得主动。潘展乐被撩拨得血脉膨胀,埋在费立纬身体里的阴茎坚硬如铁。他直起上半身,两手抓住费立纬的大腿往下一拉,整根退出,再大力地闯入。
费立纬发出一声闷哼,感觉臀部悬在半空中,原本空虚骚动的穴道深处被填得又胀又满。太爽了,他想,太爽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口,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潘展乐微微喘着气,对着费立纬正面冲撞了十几下,然后翻过他上身,让他跪趴在床上。费立纬没忍住发出一声呻吟,含糊不清地嘀咕:“你哪来那么多花样?”
他像是刚刚从池水里走出来,全身上下渗着汗。只是池水里撒了春药,连带着他的眼睛、皮肤、胸口全都散发出诱惑的气息,连每一根毛孔都舒张得那么淫荡。潘展乐掐着他的臀瓣,狠狠往里面一插,说:“刚学的。”
之前两人上床多少有点拘束,像为了完成互帮互助任务一样,草草就结束。这次不一样,没有信息素困扰、没有互帮互助,就是纯粹的做爱。
纯粹的做爱。
潘展乐一想到这里,全身轻颤了一些,插在穴道深处的阴茎又更加往里了一些,直接碰到了生殖腔。
“啊……”费立纬叫出了声,过度刺激产生的生理性液体从他眼角留下。他上身几乎瘫软在床上,颤抖着说,“不要…插那里…”
“哪里?”潘展乐心里有了底,再次对着生殖腔猛烈撞击,身上的汗水飞溅到了费立纬臀部。他喘着气问,“这里吗?操这里是不是很爽?”
费立纬说不出话来,痉挛的感觉从生殖器迅速扩散,好像潘展乐在操的不只是这里,是他全身上下。
“别,停下来,潘展乐!”他喃喃叫道,左手无力地伸向后面想要制止他。
潘展乐意外笑出声:“别停下来?知道了。”他抓住费立纬的左手,十指相缠,用力地往同一个方向顶,将穴内插得汁水横流。
没有经过正式标记,生殖腔不会打开。但冲撞在生殖腔上本身就太过刺激,费立纬很快颤抖着射在了床单上。
再后来,费立纬的回忆有些飘忽,只记得潘展乐让他坐在他身上,不断向上顶。这个姿势插入太深,里面被操得像要融化,黏稠的体液一汩汩顺着大腿根往下流。费立纬第二次射了出来。高潮过后,插在费立纬身体里的阴茎还硬挺着,他低声骂了句:“操,潘展乐你真长了个牛鞭么?”
潘展乐靠在床头,松弛地说:“你在夸我很厉害?”扶着费立纬的腰有节奏地往上顶。
费立纬哼哼唧唧两声,手指涂抹开射在潘展乐腹部的白色液体,趴上去贴在他身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他肩膀,嘟哝说:“快点,太晚了!”
潘展乐没有再坚持多久。一阵狂风暴雨般地猛烈抽插之后,全部射在了费立纬里面。肉体撞击的啪啪声像被按了暂停键,突然消失,空气里只剩下极致享受过后的慵懒和香甜。
两人各自躺在一侧。费立纬感觉体内有东西流出来,踹了旁边人一脚:“你有点素质行不行?”
潘展乐仍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眯着眼问:“什么素质?”
“以后不许弄里面,清理太麻烦。”
潘展乐侧过头问:“那我帮你?”手指抚上他的背。
费立纬拿起边上的纸巾胡乱擦了下,拍开他的手,从床上站起来往下跳:“我回去弄。对了,你待会开窗通通风。还有床单,”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挥挥手,“你自己处理。”
半分钟后,刚才还在床上浪叫的人已经不见,只听得到哒哒哒的急促下楼脚步声。
房间里散着一丝很淡的氤氲水雾气味,大概是射精带来的。潘展乐深呼吸几下,似乎要将空气中所有这种信息素气味都吸入体内。感觉真好,他想,做爱和信息素都好。
17.
四天春节假期过后,泳队恢复了正常训练。初四早上全体集合那天,除了孙杨和汪顺不在,其他人都到场了。队友私下在传,说两人过二十周年纪念日去了。费立纬自己才二十出头,完全没法想象两个没有正式标记的alpha能在一起这么久,像听天方夜谭。这么一想,他的腺体不完整似乎根本算不了什么事,说不定也能找到匹配的alpha。
费立纬觉得人总要给自己留点希望,这样可能过得更舒坦些。
他想得太投入,快到终点触壁时,被旁边窜出来的身影抢了先,快了0.1秒到达。
“想什么?游这么慢!”潘展乐从水面浮出,擦了下脸上的水。
潘展乐最近会在训练时莫名其妙找费立纬搭几句话。费立纬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但潘展乐的“搭讪”水平实在不怎么样,既不像队友那样熟稔,也不像朋友之间那么随意——他们远没到这份上,很多时候费立纬只想朝他翻个白眼。
“200米不是我主项。”费立纬说。
“我让你三秒了。”
费立纬又想给他一个白眼。不过这次潘展乐靠在水线上,离他有点近。费立纬从岸上拿脚蹼时,故意甩了下手,脚蹼打到了潘展乐手臂上。
潘展乐“噢”叫了一声,指控他:“你故意的!”
费立纬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假笑,穿好脚蹼往前游。
费立纬在第二天给何医生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从医院配特殊抑制剂。他既不想再吃药,也不想去医院找何医生,折中办法是把特殊抑制剂带回家让潘展乐帮个忙,这样对大家都没影响。何医生说特殊抑制剂有成瘾性,通常只能在医院用。如果要带走,必须双方都到医院签字,并且每次只能领一次用量。
费立纬听完挣扎了两天。晚上熄灯后他躺在床上,不太情愿地问潘展乐:“你上次说帮我算不算数?”
“嗯。”潘展乐转过头,尽力想看清对面,“你现在难受了?”
黑夜大概是最好的保护色,费立纬觉得潘展乐都能像个朋友一样交流了。
“不是,我想去医院配特殊抑制剂,这样临时标记对双方都不会有影响。不过何医生说需要双方到场签字确保不会滥用。”
潘展乐脑袋又转了回去,很无所谓地说:“休息了我陪你去。”
他们在一个周六下午去了省医院。从宿舍走到校门口地铁站,两人遇到一个去找女朋友玩的队友,看到他们很惊奇,左瞄瞄又看看,开玩笑地说:“没想到潘队和费哥关系不错。”居然还能一起出门。
费立纬对着别人又开始话痨瞎扯:“是不错啊,同睡同起同游,关系好着呢!怎么你不信啊?”
队友锤了他一拳:“我信你还不如信我和潘队是情侣,我们俩至少都游中短自。”
费立纬瞥了潘展乐一眼。潘展乐没什么表情:“我不做第三者。”
两人都笑了出来。队友和他们坐同一条线路的地铁,上车后和费立纬聊了一路,潘展乐有时插几句,大部分时候都听着不说话。
那人在市中心下了车后,费立纬和潘展乐找位置坐了下来,又没话说了。
费立纬的突然安静有点太明显,潘展乐问他:“你刚才不是很会说?”
靠在椅背上的人懒懒散散,没了刚才的叨叨劲:“不说怎么办?多尴尬。”
……两个人应该比三个人更尴尬吧?
“你现在不尴尬?”潘展乐问。
“不一样。”费立纬早就习惯了在寝室里和潘展乐安静地各自呆着。不过……
“你觉得尴尬?”他反问。
“没有。”潘展乐耸了下肩,“挺好的。”他其实觉得刚才有点吵,现在这样正好,想说了聊几句,不想说了各自玩手机,谁也不会有负担。
何医生在办公室里见到潘展乐时有点意外,向费立纬确认:“没认错的话,是体校那位SSS级alpha?”
费立纬点点头。
何医生在办公室里没戴口罩,笑起来柳叶拂面,让人感觉很舒服。他开了个玩笑:“难怪你不要我。”
费立纬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
这话有点轻浮,不像医生对病人该说的。潘展乐皱了下眉头,特意强调一遍:“我答应过会帮他。”
何医生将两张打印出来的纸放在两人前面,温和地直视潘展乐,言语却很犀利:“冒昧问下,你们是情侣吗?还是仅仅朋友?小费腺体不完整,不太可能匹配到alpha。你现在能帮他,匹配到对象甚至结婚以后呢?就我所知,绝大部分夫妻并不会同意对方对别人进行临时标记,即便是医学角度。”
他问得太尖锐,让潘展乐非常不悦,反唇相问:“难道你能帮他一辈子?”
何医生说:“我不能,但我们的团队可以。”他看向费立纬,“这就是我为什么建议你在医院进行临时标记,我不建议任何病人找私人关系,目前我还没看到过好的结果。”
他是在直接当面否定潘展乐。潘展乐一下子怒火中烧,手攥成拳头敲在桌面上:“我答应会帮他就会一直帮,不需要你质疑。”
何医生淡淡一笑,下巴朝着费立纬点了下,意思说你不用朝我说,朝他去说。
费立纬谁都没看,面色淡定地在纸上签完名,将笔扔还给了何医生。
潘展乐还在睁着牛眼瞪人。费立纬催了下:“你签不签?”潘展乐拿起笔随手签了个花名。
费立纬把两张纸往前一推,对着何医生说:“我6岁前没想过自己会学游泳,13岁前没想过能来h市体校。17岁分化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alpha,因为我比当时体校里所有人都游得快。”他顿了顿,“人生那么多意外,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谢谢你的好意,有需要我会来医院。现在麻烦你签个字把特殊抑制剂给我吧!”
何医生一点没感觉被冒犯,反而露出浓厚的兴趣:“你一向都这么悲观主义吗?”
什么悲观乐观,费立纬都没想过。无父无母是意外,腺体不完整是意外,找潘展乐帮忙不过是他人生中又一个意外而已。何医生非要将这种意外赋予某种意义,其实根本没必要。
他还没说话,潘展乐已经从何医生桌面上抢过那两张签完字的纸,顶着牛脾气很冲地说:“他悲不悲观和这件事没关系。质疑别人前先质疑下你自己符不符合执业医师道德要求,别越过界了。”
这俩小孩进来时一前一后,没看过对方一眼,貌似就同学同事关系,说话间却互相很维护。
这算什么?是熟悉还是陌生呢?
何医生觉得有点好玩,见两人拿着纸要走,翘着腿提醒:“服用特殊抑制剂临时标记后,如果发生性关系,照样会触发临时标记副作用。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两人都回头看了过来,一个神情淡漠,一个目光不善看着想骂街。这回费立纬像是知道潘展乐要说什么,拍了下他的手臂制止,然后冷冰冰地说:“谢谢提醒。”转身和潘展乐一起走了出去。
他看得出来何医生脸上并不友善但也并不恶劣的趣味,无论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潘展乐或是针对他们两个,他都无意去满足。
“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医生?”潘展乐的牛脾气在进电梯后还没下去,说话时都带着倔强的劲。他实在不喜欢这个何医生。
“孙处推荐的,说是国内omega腺体科最权威的医生。”
那就是没得换了。潘展乐不满地叫道:“他说话太不正经了!”
费立纬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可能是潘展乐无处撒气的憋屈样,也可能是他头发被风吹得竖起,呈现出怒发冲冠的气势。但很快一阵突如其来的鼻酸盖过了取笑的心情。
潘展乐,好像是为了他才对何医生这么生气。嗯,为了他。
费立纬制止自己往深处想,平视着潘展乐的口鼻处说:“他平时不会这样。”然后手指很轻地碰了下潘展乐的衣袖,含糊地劝道,“犯不着生气。”
他的安慰太隐晦,潘展乐大概没听出来。刚好电梯下行到三楼,又有人进来,两人便肩并肩站着,不再说话了。
领完药从医院出来,左边是通往地铁站的地下广场。正值午饭时间,餐饮店里坐满了人。费立纬问了下潘展乐的意见,选了家人不多的店,说是谢谢他陪他去医院拿特殊抑制剂。
潘展乐这一路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他话时应得敷衍,这会儿在喧嚣嘈杂的店里坐下,才回过神来。
“我没想过去匹配omega。”他十分肯定地说。
费立纬正从塑料盒子里拿筷子勺子出来,轻轻抬了下声调“嗯?”,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帮你。”
费立纬想说自己没担心,但他怕潘展乐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边将筷子递给他边应了句“好”。
他的态度既不敷衍也不认真,介于相信和不信之间。行,那就以后走着瞧。
18
大概因为白天的事影响,那天晚上宿舍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费立纬洗完澡兜了条小内裤从卫生间出来时,刚好碰上潘展乐从他身边经过。他的目光在费立纬凸起的乳头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抓住他刚要穿上的那件白色T恤,低哑直白地问:“要不要做?”
费立纬弯着腰一眨不眨地盯着潘展乐看,过了会才说:“好。”潘展乐眼睛里翻滚的欲望太明显,灼热得像即将喷涌的火山,能吸引人陷进去一起沉沦。
这是他们新年假期回来后的第一次,像打开了闸门,让之后的纵欲变得顺理成章。两个人都年轻气盛,常常克制不住欲望,从一张床厮混到另一张床。潘展乐打游戏的时间一下子骤降。隔壁队友问潘队最近忙什么呢?游戏都不怎么打了。潘展乐心里说“操人”,嘴上来了句“有点厌了”。
上床成了费立纬和潘展乐游泳生活之外的调剂。但因为只是调剂,反而没有对两人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每天早上,潘展乐和费立纬照样相差十分钟起床,然后各自去游泳馆训练。中午食堂吃饭,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凑堆聚一块,两人不会单独一起吃。至于平时训练,除非教练安排在一块游,否则常常是分开在两个泳道。
费立纬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能过几天是几天。何医生那堆关于以后的事,属于庸人自扰,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离开泳池都不知道。
这天上午训练完,汪顺在泳队大群里发了个消息,说是中午给每个组运动员开个小会,就在寝室里。他排了下时间,轮到郑组时是1点30,就在潘展乐他们寝室。
郑组一队运动员七个人,分坐在两张床边,听汪顺讲一些寝室和日常生活规定,尤其提到不能临时标记。他讲完后,又和这些小孩随意聊了聊平时生活,叮嘱谈恋爱的别太过火、打游戏的别太晚睡觉,拉拉杂杂一堆。
潘展乐和费立纬都没怎么说话,就在汪顺问到时说两句。这俩一个平时话就不多,一个见到领导就当哑巴,汪顺已经习惯了。
会开了二十分钟散场。汪顺口干舌燥,喝完随身带的矿泉水,走到垃圾桶边要扔进去,看了下又揣回了自己口袋。
两天后,费立纬被汪顺叫去了办公室。汪主任很和善,一开口就是关心他个人情况。
“孙杨和我说了你腺体不完整的事,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其实你这种情况在进体校体检时都要详细登记,不知道为什么你进来时没有查清。不过不用担心,这事就我和孙杨还有校医院那边知道,只是想要确保你不会出现意外。”
费立纬说出口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事瞒不住,现在只有几个人知道已经很好了。
“谢谢主任关心。”他答得客客气气。
汪顺坐在桌子边缘,离费立纬就半米远。费立纬猜他不只是为了说这种无聊的话。但他的姿态也不像是说正事,更像是私下谈心。
要是私下谈心就更无聊了,费立纬从来不知道和领导有什么好谈的?
汪顺双手环胸,看似温和的目光里隐藏着尖刺:“和小潘一起住了半年多,感觉怎么样?”
“还好。”
“还好是怎么个好法?”
费立纬抬头看向汪顺,依然是笑的。汪主任长着两颗兔牙,费立纬曾经听和他同时期的前辈叫他兔牙妹,大概是说他以前既可爱又傲娇。不过在费立纬的印象里,汪主任的兔牙只是伪装,实际比虎牙还尖锐。
“就……普通室友。”费立纬勉强想了个说辞。
汪顺点了下头,随即扔下一颗炸弹:“普通室友会上床?”他见费立纬睁大眼睛很惊讶,好心解释说,“前几天去你们寝室,看到了垃圾桶里的避孕套。”
难怪!寝室垃圾两人每天轮流倒。潘展乐这个懒牛,叫他早上拿出去,他非得每天下午拿出去,这下子被抓到了。
费立纬原本有点心虚,但后来想起自己问过潘展乐,便强撑着底气说:“没有临时标记,应该没有违反学校规定吧。”
汪顺哭笑不得,像对待潘展乐一样往费立纬脑袋上敲了个脑蹦儿:“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
不对,这个也不能不在意。
汪顺说:“你们是没违反规定。我就想问问,你们这算什么事?前阵子孙杨问你们时,都说没在谈恋爱。这会儿临时标记的事也解决了,怎么还这么厮混?”
费立纬不久前刚经受何医生的人生拷问,现在又经受汪处的质问,心里有点烦。厮混怎么了?都说了人不轻狂枉少年,不干点蠢事傻事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人生?何况不过是一场性而已。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我没意见,潘展乐也没意见,所以就这样了。”
汪顺在体校这么多年,没见过如此“随遇而安”的人,好像什么事都混过去就好了。他知道费立纬向来凑活过,平时出去比赛箱子里的东西都能比别人少一半,用的吃的全无所谓,有就行。
要是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汪顺倒是希望他能继续保持如此随遇而安的心态,但人最怕没自己想的那么不在乎。
他调整了下姿势,长腿交叠,轻描淡写地问:“那要是潘展乐有了匹配的omega对象,并且很可能马上交往,你也没意见吗?”
费立纬疑惑地望着他。潘展乐前几天才和他说没想过去匹配omega,今天就有了?到底是汪主任在撒谎,还是潘展乐在撒谎?费立纬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来。他不喜欢汪顺不断的试探,也不喜欢自己心底慢慢冒出的惶惶不安。
最终,他像潘展乐常做的那样抿了抿嘴,冷静地说:“他匹不匹配和我没有关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自我保护的警惕,“汪主任,你应该问潘展乐有没有意见。”
Chapter Text
19
费立纬很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走不了潘展乐那样的平坦大道:美满的一家三口、顶级的alpha能力、出色的游泳天分。如果放眼未来,潘展乐可能还会有匹配的omega、和谐的婚姻生活……反正哪一样都不可能是费立纬会有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费立纬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崎岖山路上走惯了,早就习惯了颠簸。何医生和汪主任不过是来提醒他:平路只是暂时的,前面还有山路要走,别太舒坦了。
费立纬能说什么?现实如此,人家说的没错。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爽,谁还没做梦的权利了?
费立纬从汪顺办公室里出来时,脚步拖沓,双肩耷拉,像只刚打架输了蔫儿吧唧的小鸡。正是傍晚时分,玫瑰色晚霞映红天际,归巢的斑鸠在路边小树林里叽叽喳喳叫着,校园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群。
费立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食堂?宿舍?游泳馆?哪儿都没意思。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林荫路穿过学校北门,进入校园后面的商业街。
晚餐时间的商业街人声鼎沸。体校学生加上本地居民,占据了两侧餐饮店里的大部分座位。费立纬一路经过黄焖鸡米饭、拉面、麻辣烫、川菜馆,看玻璃门里食客们吃得劲头十足,越发沮丧了。怎么每个人都比他有活力、比他有希望呢?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费立纬!”
经过煲仔饭店,费立纬听到有人叫他。他朝右边的透明玻璃幕墙看去,潘展乐正坐在靠窗边的一长排单人座上,指关节扣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哦,是这个讨厌鬼!费立纬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
潘展乐从里面跑出来,拉住他的手臂:“叫你呢,怎么不回我?”
费立纬瞟了眼他身后,没好气地问:“你和别人在吃?”
“没有,就我一个人。”
“那你叫我干什么?你不是一向只有在别人在的时候,才和我一起吃?”费立纬心情不好,平日里那点小别扭全都抖搂了出来。
潘展乐皱眉:“我没有,是你自己从来没叫过我一起吃饭!”
“你也没有……”不,潘展乐好像有几次叫过他一起吃,不过每次都是队友先应了,大概队里没人觉得潘展乐和他关系好到会叫上一起吃饭的程度。
所以是误解?费立纬还在纠结,潘展乐手上的牌子震动起来,他的鸡肉煲仔饭已经完成。
潘展乐见一对吃完的情侣从门里走出来,朝里面看了下,拉拉费立纬的袖子:“你去把位置占了,我去端饭。”
……我有说过要进去吃吗?费立纬心里吐槽。但他那点精神气刚才全耗在了和汪顺对话上,眼下懒得和这头讨厌的牛计较什么,跟着进去了。
鸡肉煲仔饭很快端上来。煎成金黄色的鸡腿肉铺在饭上面,搭配绿油油的青菜,倒是勾起了费立纬一点食欲。
他起身要去点餐,潘展乐提醒说:“别点牛肉煲仔饭,他们家做的黑胡椒味。”
费立纬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黑胡椒?”
“上次食堂吃饭你把黑胡椒牛肉倒了,”潘展乐一边将酱汁拌入饭里一边咕哝,“下次不想吃给我,别浪费粮食。”
他们什么时候好到能互相吃对方的饭了?费立纬没作声,径直往收银台走去。
费立纬吃饭并不像他说的那么随便。菜单上零零总总几十个选择,他不是嫌黑胡椒味太重、就是嫌腊肉偏油、肥肠不能吃,最后还是点了个和潘展乐一样的。
煲仔饭要等十五分钟。费立纬回来后,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玩手机,气氛和谐得像在宿舍里一样。潘展乐的烧味拼盘比费立纬的饭先上,他问服务员要了个空碗,然后拨出一半给费立纬:“这些给你。”
潘展乐向来胃口大如牛,从来没见过他分吃的给别人。费立纬问他:“你能吃得饱?”潘展乐说:“待会再去买个肉蛋堡。”
潘展乐对眼镜店左边摊位里卖的肉蛋堡情有独钟,一口气能吃五个,费立纬总怀疑老板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成瘾物质。
费立纬晚上胃口一般。吃完一半的烧鹅烧鸭,煲仔饭就有点吃不下。他趁自己没有将饭弄得乱七八糟之前,隔出一条分割线,故作嘟囔地自言自语:“太多了,吃不完。”
潘展乐神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训练了一下午这点都吃不下?”
“刚才吃过两个面包。”在去汪主任办公室之前。
“那也不多。”潘展乐边说边将自己的碗推了过去,“吃不下的给我吧。”
费立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舒坦了点。他拿起潘展乐的勺子,将自己刚才分隔开的干净的那一半舀给了潘展乐,神经质地问了句:“你不介意我吃过?”
潘展乐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问他:“你饭里有毒?”
“不是,有口水。”
“我又不是没吃过。”
费立纬耳朵一热,万没想到对话还能朝这个方向发展。他们其实也没亲过几次……好吧,最近做爱的时候亲的比较多。潘展乐对他的嘴唇有些上瘾,说是比肉蛋堡里的蛋还滑嫩。费立纬一边嫌他比喻得太俗气,一边非常乐意配合。
吃完饭从店里出来,两人一起回宿舍。经过路口眼镜店时,潘展乐果真又去隔壁买了个肉蛋堡。肉蛋堡刚做完时很香。他咬了一口,递给费立纬问要不要尝尝。费立纬对着大大的牙齿印看了两秒,然后咬下一口,吃完说了句“不错”。
已是三月中旬。从学校北门往回走,林荫道上的几棵早樱正绽放中,粉红小花朵布满错落有致的枝丫,层层叠叠得像粉色浮云。路灯下,几个女生正对着樱花树拍照。
费立纬拿出手机对着落樱拍了几张,然后调转镜头,又自拍了两张。这会儿潘展乐正走在他左后方,落下一米远,镜头很自然地把他框在了边上。费立纬停顿两秒,将镜头往右挪了一下,确保潘展乐没在取景框里,才按下了拍摄键。
他想起了汪顺说的那句“潘展乐的omega”,心想自己还是得习惯一个人。
潘展乐走上来,碰了下他肩膀问:“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费立纬收起手机说:“没什么,就几张风景照。”
“你刚才不是自拍了?”
“嗯,随便拍拍,不好看。”
“有没有把我拍进去?”
“没有。”
潘展乐有点不满意:“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费立纬浮躁地想。他手一伸,朝潘展乐说:“你要拍手机给我,我帮你拍。”
潘展乐当然不是真心想要拍照。他有点怀念过年时在栈桥上,费立纬对着他拍,或者窜入费立纬的自拍镜头框里,那感觉像是闯入了费立纬的生活,很自然地占据了一个非常和谐的位置。
但现在费立纬拒绝让他“闯入”,潘展乐有点不高兴,抿着嘴说:“不用,我不拍”,迈步朝前走。
洒满一地的樱花花瓣被他大步踩在脚下。更多的樱花随着一阵风飘到他身上,又慢慢落下。古时有牛嚼牡丹,现在是牛迎落樱,一样的不懂风情。
费立纬在潘展乐走出七八米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樱花树枝丫在他上方舒展,纵横交错犹如伞盖。树底下的人背影挺拔,正从阴暗的树荫下走入明亮的光线中。
费立纬盯着照片有点小小的难过:潘展乐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羡慕他,也不会知道,他只接受过他的信息素。
他连落樱不懂,怎么会懂这叫做喜欢呢?
20
潘展乐感觉自己看不懂最近的费立纬,他甚至觉得费立纬有些分裂。表面上,他们的关系似乎比以前近了点。比如上午训练完费立纬会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两个人;周末空闲两人会去打羽毛球,一边打一边互骂对方垃圾,最后一块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前几天去一楼洗衣房拿衣服,费立纬甚至还会帮他一起拿上来,体贴得能评上中国好室友。
但唯有一件事,一件顶天重要的事让潘展乐觉得所有这些进步都是假象:费立纬拒绝和他做爱。
潘展乐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上周还好好的,这周就变了样。他在第三次被拒绝后,拉长一张牛脸,问到底怎么了?费立纬左瞟右瞟不想回答。潘展乐捏住他晃动的脑袋,睁开铜板大的牛眼直视着他,费立纬这才憋憋小鸡嘴反问:当好室友不行吗?
……当初问要不要做的是他,现在说当好室友?潘展乐一个气性不大的人,都被气笑了,问费立纬:“别人是从室友发展到炮友,你是想从炮友退化到室友?”
潘展乐其实对“炮友”两个字非常不适应。他们俩的关系绝对不是这两个字能概括,但他想不出来更合适的词语。会上床的室友?会上床的队友?更不对。
费立纬的刘海有点长,垂下头时盖住了眼睛。他没看潘展乐,抠着自己的指甲说:“有什么区别吗?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关系。”
这会儿他好像又恢复成了刚搬进宿舍时的样子,冷淡而不在意,好像没什么会放在心上,包括潘展乐。
“那什么是重要的关系?”潘展乐双手叉腰,像是非要问个清楚。
费立纬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慢吞吞地问:“你刚才不是说要出门?”
潘展乐看了眼时间,还真没空继续和他扯下去,拿起手机要往外走。临出门前,他突然又回来了,将愣愣地看着他背影出门的费立纬打了个措手不及。
“刚才说错了,不是炮友,也不是室友。”潘展乐用力揉了下坐着的毛茸茸脑袋,“我会想清楚是什么关系。”
他说完又走了,留下心跳不止的费立纬一个人发呆。
潘展乐这天晚上有个饭局。汪顺之前答应他妈,说会给他介绍一个匹配度高的omega。最近这个omega从国外回来,汪顺就约了个时间让他们一起吃饭聊聊。潘展乐本来不想去,结果他妈亲自电话监督,不得不答应了。
这场“相亲”,除了潘展乐和那个omega秦眠,就只有汪顺孙杨。俩夫夫互相介绍完对方,屁股还没坐热就说有事要走,留下他们眼对眼。其实秦眠总体来说不错,长得帅、身材好、学历高,和潘展乐匹配度达到87%。要知道这年头匹配度达到85%以上就能称为良缘了!
潘展乐偏偏一整晚跟个没开窍的笨牛似得,除了吃就没说多少话。服务员将黑椒牛肉端上来时,他甚至还会分心想这个黑椒味很淡,不知道费立纬会不会喜欢。
秦眠见他不冷不热,便直接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盘子里漂亮的甜点还剩一半,潘展乐心里觉得可惜,想着要是费立纬就好了,他能把剩下一半拿过来吃掉。
“没有。第一次见面,谈不上喜不喜欢。”
秦眠摇头:“眼缘这种事其实还挺直观的。顺哥说我性格比较符合你喜好,看来是看走眼了。”
潘展乐心里一动,问他:“你是什么样的性格?”
秦眠耸耸肩:“你觉得呢?”
气质偏恬淡,比较爱说话聊天,看上去胸襟开阔,不太会计较,很强的独立能力……这是秦眠?怎么感觉像某个人?
“我觉得你不适合我。”潘展乐突然说。然后他拿起旁边的湿巾擦擦手,“不好意思,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急需费立纬给他解答。
匆匆赶回宿舍打开门,氤氲水雾的信息素气味扑面而来。费立纬正靠在桌边拆一盒橙色小药丸。
潘展乐原本急促的心情一下子冷静下来。费立纬腺体发热了。他关上门走过去,拿走他的药,不太客气地问:“为什么不找我?”
费立纬见他这么早回来愣了下,很快踮起脚尖伸手去够:“你把药给我!”
他站都站不稳还想着要抢药!潘展乐心底的怒气冒出来,把整板药往后一扔:“没有了。你的特殊抑制剂呢?拿出来我帮你。”
“我不需要!”费立纬推开他,跌跌撞撞要往门边去,嘴里说着,“你走开!”
之前是拒绝和他做爱,现在是连用特殊抑制剂帮助他临时标记都不要,潘展乐要再看不清费立纬想彻底划清界限,那可真是白长脑子了!
他越想越生气,抱住费立纬上半身拦住他:“费立纬你给我听清楚,要么你拿特殊抑制剂,要么我现在就对你临时标记!”
“你敢!”费立纬红着脸朝他吼,声音软绵无力。
“你看我敢不敢?你现在走路都走不稳,逞什么强?”
费立纬用力推了他一把,眼眶四周湿润,瞪着潘展乐的样子像是被抛弃后遭遇欺凌的小狗,原本的体面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落魄的可怜样。
“潘展乐你有毛病吧?你自己去相亲,管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责任!你别以为说什么会一直帮我说的好像真的一样,你是我谁啊?和我什么关系啊?去找你的omega,别来烦我!”
费立纬坐到自己床边,脑袋埋在臂弯里,恨死了这头笨牛!他脖颈后的腺体越来越红,整个人微微颤抖,像是控制不住身体的躁动。
潘展乐觉得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这会儿被费立纬一顿抢白,好像全是自己的错。能怎么办呢?这人都已经可怜巴巴缩成一团,好像再多一句重话就会垮了。潘展乐叹口气,走到费立纬书桌前,将两管特殊抑制剂拿出来,回到他身边放低姿态:“先帮你把腺体解决了行不行?”
他的手刚好垂在费立纬脑袋前。费立纬盯着一白一绿抑制剂,闷声不吭。他睫毛上的泪水闪烁,从上往下看晶莹剔透。
“你再想着吃药,我直接把它冲进马桶里。”潘展乐威胁得很认真。
费立纬愤恨地拿起那那管白色抑制剂,愤恨地注入自己的静脉中,愤恨地低着头不理睬潘展乐。
潘展乐注射完绿色抑制剂,拨开费立纬的发尾,弯腰咬住他的腺体,将信息素注入他的体内。一分钟后,红色慢慢退了下去,腺体恢复成了皮肤颜色。
潘展乐的嘴唇刚离开,费立纬就起身要走。潘展乐按下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了回去,又将费立纬的转椅拖过来,双脚张开,将人圈在自己范围内。
“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潘展乐问了第一个问题。
费立纬是从卫生间出来偷听到的,但他不想说。
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潘展乐继续问:“我说我会一直帮你,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
他用什么相信?就床上那点体液交融吗?费立纬觉得潘展乐比他还没有自知之明。他揉了下眼睛,冷淡地问:“说完了吗?说完了让我走。”
“没完。”费立纬那段指责他的话有很多错误的地方需要纠正,“我答应帮你,你就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有理由管你。还有我是去相亲了,但我没有接受,也没有你说的‘我的omega’。”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牛言牛语,并没有让费立纬听得心情好起来,抬起头不耐烦地问:“你说完……”
他的嘴唇突然被封住了。潘展乐亲了上来,舔着他柔软的双唇,然后撬开他的牙齿,钻入湿润的口腔里。
费立纬的心脏狂跳不止。他僵住了一样坐着没动,眼泪从左右两边滑下,眨眼睛都憋不回去。
哎,怎么这么容易哭了?潘展乐拉开五公分距离,用大拇指抹去他的泪水。
“你占我便宜!”费立纬吸了下鼻子,红着眼指责他。都说了他们俩什么关系都不是,亲什么亲?凭什么亲啊?
“我不是占便宜。”
“你就是!”费立纬忿忿不平,抬手擦了把脸颊,“你亲……”
“费立纬,”潘展乐制止他,额头抵着额头,吐出了两分钟前才想明白的心事,“我不会亲不喜欢的人,也不会和不喜欢的人上床。”
费立纬后面的话都憋了回去。他平日里犯困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像夏日里泛着冷光的山泉,自有一股生气。此时山泉又不受控制地涌出了两行细流,很快被费立纬的手拦截。他一边气恼自己的不争气,一边慌张得手足无措,怯生生看潘展乐看了好久,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才几番挣扎吐露藏在心底深处以为不可能见光的心思:“你以为,你以为我不是吗?”
要不是喜欢,怎么可能只接受他一个人的信息素?怎么可能只让他临时标记?甚至怎么可能他主动提出要不要做?
那么明显的道理,这头笨牛还会想了那么久想不清楚……
潘展乐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下来。他啄了下费立纬的脸颊,咸湿的泪水有点甜:“费立纬,说喜欢不犯法。”
费立纬刚在想那你怎么不说,潘展乐继续开口了:“我感觉对你比喜欢还多一点。如果要比较的话,可能,”潘展乐想了下,用非常直白又令人无语的方式表白,“仅次于游泳。”
费立纬没忍住笑了下,然后骂了句“傻瓜”。一个愿意将自己百分之百投入游泳的人,说对你的喜欢仅次于游泳,算是动听的表白了吗?费立纬不知道,但他心底很暖,像被冬日旭阳的信息素浇灌过,让他想起和潘展乐一起缠绵悱恻的日子。
他的动作先于他的嘴巴。在将手勾到潘展乐脖颈后,他问:“潘展乐,做么?”
做吧,为什么不?费立纬的那点小心思全藏在他身体里,需要潘展乐慢慢去探索。在连续几周的欲求不满后,潘展乐前所未有的投入,肉体相撞的激烈程度让费立纬感觉整个房间都在震颤。
最后的高潮来得迅猛直接。费立纬的灵魂在此刻像是被彻底释放到空中,仿佛以后再也不会受困于那条崎岖的小路,交握相缠的双手会带着他一起走在阳光大道上。
他抱着潘展乐,对着他的胸口呢喃吐出一句话:“潘展乐,我现在喜欢你比以前讨厌你要多很多。”
多到什么样呢?大概是有一天潘展乐要飞回外星球,费立纬会觉得,自己也可以跟他一起回去吧。
Chapter 12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21.
费立纬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腰酸背疼。体校单人床宽110cm,睡不了两个人。他刚要爬起来,潘展乐从背后抱住他,咕哝叫了声:“亲爱的。”费立纬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费立纬后知后觉想起来,何医生叮嘱过就算打了特殊抑制剂,24小时内发生性关系,也会触发副作用,简单说潘展乐今天会激素不正常,化身成恋爱脑。
这太虚假了。
费立纬戳戳潘展乐的脸:“你今天离我远点。”
“为什么?”
“不想传染疯牛病。”
潘展乐今天还真没时间和费立纬呆一块儿。他要飞去成都参加商务活动,同行的还有汪顺。
汪顺忍了他一天。这家伙从早开始,念了几百遍费立纬。
“费立纬不知道起来了没?”
“费立纬说他想来成都看大熊猫。”
“这个味道太重了,费立纬不会喜欢。”
……
他说这些话都像是自言自语咕哝,不需要旁人回复。但汪顺就在他身边,越听越不对劲:谈恋爱都不至于这么黏糊,这是中了什么邪?
汪顺心里瞒不住事,中午和孙杨通话时把潘展乐的异常说了一遍,孙杨一听就知道,说这又是临时标记了吧!
汪顺给气笑了:“我还指望对小费说了那番话能刺激刺激这俩小孩,要么给我好好谈恋爱,要么就当队友,合着他们俩还是当没听见瞎搞?”
“也不一定是瞎搞,你问问他。”
“他今天说的话有几句能信?算了。”
汪顺嘴上说算了,心里到底不想看到两个小孩胡来,晚上坐在机场贵宾休息室里候机时,忍不住问了潘展乐:“你和费立纬到底怎么回事?”
潘展乐平静地说:“我们在谈恋爱。”
……
汪顺叹口气:“费立纬知道这件事吗?”
“他当然知道!”
汪顺当着潘展乐的面给费立纬打了个电话。
“汪主任。”
“小费,乐乐现在在我身边,他念了你一整天。我问他你们什么关系,他说在和你谈恋爱。他今天什么状态你知道的吧?我就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潘展乐谴责地看着他,似乎很不高兴他的不信任。
费立纬的回复非常慢。他没想到潘展乐离自己这么远还能犯疯牛病,又想起昨天晚上,两人好像什么都做了,又什么都没说。这会儿潘展乐说他们在谈恋爱,他自己都不确定是真是假。
“他说什么是什么吧。”费立纬到底还给他留了点面子,心里想明天再问问他。
汪顺对这回答十分无语,调转话题问:“那你怎么想的?”
费立纬怎么想的?潘展乐也很好奇。但平时性格温吞说话平淡的人,此刻沉默了半分钟,却拒绝了:“汪主任,我今天不想和潘展乐谈这个话题。”
潘展乐不服气,拿过汪顺的手机说:“我现在很冷静,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
喝醉的人不会说自己喝醉了,激素突然升高的人也不会察觉自己荷尔蒙分泌过多,整个人不正常。
费立纬不想应付这样的潘展乐。事实上,潘展乐不会明白他花了多大力气告诉自己,“和你谈恋爱”这种话不一定真的。
“你想谈什么?”费立纬反问他。
“谈恋爱。”
费立纬反手把电话挂掉了。
潘展乐皱着眉抬起头有点不明白。汪顺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抬手制止:“你别说话,我都不想听你说。”
22.
潘展乐那天回去太晚,费立纬已经睡着。第二天照样是他先起来,洗漱完之后坐在自己椅子上玩手机。
费立纬睡醒时看到他还在,特意看了下时间,以为自己起早了。确定时间没错后,他边换衣服边问:“你怎么没去吃饭?”
潘展乐说:“等你。”
费立纬心里咯噔一声,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他轻轻应了声“哦”,走去了卫生间。
其实那天做完之后,两人都没说什么,费立纬也没想过以后要怎么样。他总是被动的,对生活对游泳,对爱情也差不多,毕竟从小到大每件人生大事都没有他选择的份。
从卫生间出来收拾背包,潘展乐起身走到了费立纬身边。他表情平淡,眉心一道浅浅的竖纹,像藏着个不大不小的烦恼。
潘展乐扯扯他的衣袖,四目相对:“要不要谈恋爱?”他拽得太紧,把费立纬的手肘都扯得往外拐了个角度。上一次看到他这么紧张是在奥运会决赛,但那时他还是兴奋的。
现在的潘展乐紧张得像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激素升高、也不是从外星球飞回来,只是学着普通的地球人在求爱。费立纬心慌得不知所措。这样的潘展乐让他觉得唾手可得,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只想待得远远地看着。
“我,腺体不完整。”他小声说。
“我知道。”
费立纬咬着嘴唇。他努力不想让自己想太远,又觉得不说清楚太难受。
“我不可能通过匹配度测试。”这次声音更小了。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要求匹配度达到85%以上,费立纬做不到。
就当他太天真,还没谈恋爱就想到婚姻,他不想以后结局太难堪。
潘展乐抿了下嘴角说:“知道。”
他有点不耐烦费立纬说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费立纬腺体不完整不是秘密,何必再说一遍?等下,他不会以此作为借口拒绝吧?
潘展乐焦躁不安。他嘴角的括弧更深了,像吃不到糖赌气的小孩。
费立纬一时心砰砰跳得不敢想。就一场恋爱而已,他想,没那么复杂。他舔舔嘴唇应了声:“那,要吧”,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潘展乐的眼睛立马笑得成了一条直线。他吁出一口气,抱住费立纬亲了下:“去吃早饭。”
费立纬其实并不明白谈恋爱应该是怎么样的,但他和潘展乐之间似乎并没有因为确定关系而有太多改变。他们依然在一个泳池里训练、依然做完爱回自己床上睡觉、依然在外面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只是无人注意的时候,他们会在水底下嬉闹。潘展乐会揪一下费立纬的耳朵逗他,费立纬也会在经过他时,假装不经意地撩一下他张扬的牛毛。训练完吃饭大多时候还是一群人。偶尔两个人时,费立纬会把没那么爱吃的菜给潘展乐,又从他盘子里夹走一点。他其实并不在乎吃什么,就是觉得好玩。到了晚上,潘展乐照样打游戏,费立纬就趴在旁边看着或者玩自己的手机。如果不打游戏,宿舍里必然会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气味。潘展乐爱极了费立纬双眼朦胧、嘴唇微张的样子,他会忍不住操到让他呻吟出声。
费立纬有时候会想,要是恋爱就是这个样子,没有自己的房子也可以,他想和潘展乐一直在体校宿舍住下去。
23.
六个月后,世锦赛。费立纬捏着国旗的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泳池里的100自决赛。发令枪响后他一直屏着一口气,目光紧追第四道人影不放,直到潘展乐第一个冲向终点才松懈下来。
两年前潘展乐世锦赛失利,消沉过一段时间。去年开始,他的状态明显恢复反弹,这次可以说王者归来。
大屏幕上显示最终成绩后,观众席上一片欢呼声,费立纬的心落了下来。他回头看向泳池边,潘展乐正在接受现场主持人的采访,四周逐渐安静。
“恭喜潘。时隔四年后再次拿到100自和200自冠军,感觉怎么样?”
“游得不错。”
“现在100自和200自世界纪录都在你手中,你觉得自己在这两个项目上是不是具有绝对统治力?”
“如果说是,能保证我下次比赛一定赢的话,那就有吧。不能的话,无所谓有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有什么想对现场你那么多支持者说?”
“谢谢。”潘展乐言简意赅答完,刚想离开,突然又拿回主持人手中的话筒,“谢谢教练家人……还有费立纬。”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声,好多目光从潘展乐身上转移到看台上穿着红衣服的费立纬。费立纬捏着国旗的手一松,差点把国旗一角掉到地上,心慌意乱捡起来。
潘展乐已经从泳池边走了过来,抬起手朝看台勾了两下。费立纬大概还没回过神。坐在后排的汪顺拍了他一下,提醒说:“把国旗给他。”
哦,国旗!费立纬一边仍沉浸在刚才那句“还有费立纬”中不可思议,一边往下迈了几步走到栏杆边。
潘展乐已经昂首站在下面,笑得比一池的水花还荡漾。他故意拖延了两秒,确定费立纬目光落在他脸上,才抬起手臂接住国旗,用嘴型说了声“小笨鸡”。
小笨鸡有时候又呆又笨。这几天100自200自预赛、半决赛、决赛场场都到,遇见粉丝问他“你来看潘展乐吗?”“你和潘展乐关系这么好啊”,只会呆若木鸡地嗯嗯啊啊。前天晚上费立纬400自决赛拿了银牌,记者采访他问“前两天看到你出现在看台给潘展乐加油,明天他100自,你还会来吗?”他说“会来。”记者又问“你和潘展乐是队友关系,还是更深一步?”他又垂着眼睑违心说了句“队友。”
潘展乐并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但他并不喜欢费立纬这么说。他问费立纬为什么,费立纬犹豫半晌:“万一以后分手了怎么办?”
潘展乐皱眉:“你以后想和我分手?”
……
“没有人可以确定以后的事。”
“我可以,我以后也不会和你分手。”潘展乐很笃定。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找到一个游泳做爱都如此契合的人。更直白地说,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找到费立纬这样一个人。
费立纬被他脸上的果断决绝逗笑了,随他的心意应了声“哦”,没有太相信。
潘展乐眯着眼有点不高兴,转念一想,费立纬并没有不让他对外宣告,那么他来也不是不行。
潘展乐这天晚上破空而出的一句“还有费立纬”,在网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全网都在猜测他俩到底什么关系,甚至连体校内队友都发来疑问“你和费立纬来真的?”
搞笑,他和费立纬什么时候来假的过?上个月在校园里都穿情侣衫了,这群白痴还在调侃问费立纬是不是店里两件折扣,你和潘队买了同款的?费立纬脾气好笑笑而过。也就潘展乐不在,不然他直接怼过去:一起买的怎么了?
潘展乐觉得很匪夷所思。他从来没在体校里掩盖过和费立纬的恋情,为什么别人都不信?
“比赛还没结束,你给我消停点。后面还有接力和小费的1500,赢了还好,输了你知道的。”汪顺被突如其来的舆论热点搞得头疼,半夜还在叮嘱两小孩。
潘展乐觉得比起两位老叔自己很消停了,又没有像杨哥当年那样直接扔捧花给顺哥。不过明天有200米接力,也许可以现场……
汪顺听对面敷衍地应了声“嗯”,想起这小子叛逆得天马行空,谁知道能干出什么来,警告他说:“潘展乐,明天200自接不管成绩怎么样,你都不许给我搞事!”
“什么算搞事?”
“和费立纬有关的一切。”
“哦,那搭肩搂抱互相鼓励算吗?”
他要说算,那小子下一句就是“为什么你和杨哥当初可以”,他要说不算,正好落入这小子陷阱。
汪顺冷笑一声:“你追人只会学别人的旧招数?比赛完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不管你,这几天你给我安分点。不为你自己着想,也为小费考虑考虑,别影响了他情绪。”
潘展乐不得不承认汪顺这话有道理,但他执行得没那么彻底。200自决赛那个晚上,他照样给上岸后的费立纬一个拥抱,上台领奖时更是握紧他的手,用手机在领奖台上留下了两个人的合影。
不过所有这些都没他赛后特意发的一张照片来得明显:两块单人金牌中间摆放着两块200自接金牌,文案:献给我和费立纬。
24
潘展乐如此直白的恋情宣告,没有得到费立纬的热情回复,只轻轻留了个赞。那天晚上汪主任大半夜打电话给潘展乐,费立纬就在旁边,听他十分无奈地说你搞事之前能不能先通知我一下?中年人心脏不好,经不起半夜三更还要爬起来处理舆情。潘展乐这会儿装老实,嗯嗯呀呀不回话,乐得费立纬眼睛都鲜活起来。
“还笑?”潘展乐应付完电话,躺在一旁挠他头发。他早就料到汪顺会来问。其实也不是多大事,就是顺哥习惯了样样管,他也习惯了不当回事。
“前几天去汪主……去顺哥家吃饭,他让我盯着你一点。”世锦赛刚比完,汪顺就说要请他们去家里吃饭,还说以后一家人,不要喊什么孙处汪主任。
“盯着我什么?”潘展乐腿搭在费立纬身上,单手撑着脑袋。
“让你不要突发疯牛病。”费立纬感觉自己一眨眼就没顾上。潘展乐只是把拍了金牌的照片给他看,问他好看吗?他说好看,下一秒潘展乐就发了出去。
费立纬必须承认,他一点不想拦着潘展乐这样“发疯”,事实上没有转赞评已经是顾及汪主任的心脏,最大的克制了。
但汪主任还是挺给面子。大概半小时后,他给潘展乐的微博点了赞,还留下评论“恭喜小潘小费❤”。
潘展乐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脑子里想到什么,翘起嘴角说:“顺哥这是酸我们。”
费立纬正在浏览评论区,不太明白:“为什么?”
“顺哥是假性alpha。不过别人的假性时间只有几个月,他持续了两年,两年后才重新测定为omega。当时因为一些关系,体校没有办法纠正这个错误,就一直这样错下去。顺哥也一直没办法公开和杨哥的关系。他那么爱炫杨哥,不能公开对他来说是个挺大的遗憾。”
体校人人都看得出来汪顺和孙杨有多相爱,尤其是汪顺看孙杨的眼神,无论什么场合,都缱绻深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费立纬从前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爱另外一个人,爱到不需要言语就能让所有人看出来?他现在似乎有点懂了——懂了也不代表他和潘展乐会这样,太吓人。
他和潘展乐是什么样的?费立纬说不出来,反正没那么情深似海、也不会肉麻到你侬我侬。两人平时在体校里就一起游泳吃饭,休假时出去约会看电影都选恐怖片不选爱情片,潘展乐看到最紧张时不过握紧他的手,将他的手背扣在自己下巴处。
费立纬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如果有一天潘展乐真的对他情话绵绵——就像激素升高那些日子一样,费立纬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承受。他的人生平凡寡淡,经不起如此炽热浓烈地燃烧。
费立纬打了个哈欠,脑袋在潘展乐肩头蹭了蹭,嘟囔着说“我要睡了”。已经过了十一点,走廊里没了声音,挂在银杏树枝头的上弦月已经从窗口挪到了路灯上方。
潘展乐搂着他亲了亲,刚要回到自己床上,想起了一件事:“学校最近七夕搞活动,请了省医匹配度检测中心的人来进行现场AO匹配度检测。好几个人问我有没有测过,要不要去测下?”
费立纬也被问过。事实上无论体校内外大家都很好奇这对热门情侣的AO匹配度,甚至网上还有人在打赌他们能不能通过85%。
“一定不会超过85%。”费立纬趴着说。
“不妨碍。不管结果多少都不影响我们在一起。”
那为什么要去?费立纬窝在臂弯里瞟了潘展乐一眼,没看懂,又打了个哈欠:“你想去就去吧。”
潘展乐没有带他去体校内的临时检测现场,而是找了个周三的下午,去了省医匹配度检测中心。这天凑巧接待他们的刚好是何医生。潘展乐对他仍有点敌意,问:“你不是腺体科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医生态度挺好:“不好意思,我现在兼任检测中心主任。”他拿过刚刚出炉的报告,感叹一声,“你们应该感谢今天遇上我,要不然就没这么好运了。”
潘展乐很怀疑:“遇上你算什么好运?”
何医生把一张纸递给了他们:“综合匹配度67%,达不到民政局标准。”
费立纬早就预料到了这结果,谈不上失落。他扯了下潘展乐的袖子:“测完了,走吧。”
潘展乐反手握住费立纬的手,目光犀利地直视何医生:“这就是你说的好运?”
何医生靠在椅背上悠哉:“你刚才不是不信我?”
他这么一说,谁都知道事情还有后续。刚才淡定的费立纬突然浮躁不安起来,握紧潘展乐的手,略有谴责地说:“何医生,麻烦有话直说。”
何医生笑了笑,想起好多年前遇到的另一对小情侣,将手上的另一份报告递了过去:“其实ABO婚姻法里有一条例外情况,因为现实中太罕见,所以绝大部分人不知道。”
两人一起拿起了这份报告,是各细分项匹配度,其中信息素匹配度达到了100%,报告上特别用红色框标记了出来。
“如果双方的信息素匹配度达到100%,民政局同样接受双方的结婚申请。这个概率大约……百万分之一,全球至今不过几十例。”
费立纬对着报告不敢置信,将红框里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似乎要将纸烧出个洞来。他从来没想过人生还会有这种意外。也许还可以叫惊喜?这算惊喜吧?对他来说是,对潘展乐来说……费立纬不敢确定。他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好一阵,觉得潘展乐可能不这么觉得,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潘展乐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抬头问:“所以杨哥和顺哥是这样结婚的?”他在他们家里看到过结婚证。
“嗯,H市第一对,你们是本市第三对。”
潘展乐的目光落回到了费立纬身上。费立纬还没回过神来,小鸡嘴微张,似乎有些欣喜又不敢表现出来。
何医生又露出了玩味的表情:“看起来,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潘展乐没理他的调侃,左手紧扣费立纬的右手,轻轻拉了一下。费立纬抬起头来。
“我以前见过杨哥顺哥的结婚证。”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锁住费立纬,认真的表情让人觉得诧异,“其实带你来测匹配度,是想给我父母一个交代,让他们知道不管测出来多少,我都不会再找人相亲。但现在这个结果比我预想的好太多。费立纬,”潘展乐刚才思考了几分钟,问了自己很多遍‘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答案都无比肯定,“虽然现在场合不太合适,不过还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眼前的人虔诚执着,比起求婚,更像在天神面前立下誓言,祈求一个无法回绝的答案。
费立纬原本费尽心思想出来的那句“结果不代表什么,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下子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呆愣愣得像个小傻子。他以前和何医生说游泳是意外、遇见潘展乐也是意外,但他从来没想到婚姻也会来得如此意外,在他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
所以这个消息对潘展乐来说也是惊喜吧?他也和他一样,对这个意外充满欣喜和感激。
于是大概没几秒的功夫,费立纬下定了决心,扬起嘴角浅浅笑了下:“好!”
现在费立纬觉得,如果潘展乐是地球人理解不了的外星人,那么自己就和他一样当外星人好了。
(完)
Notes:
完结啦!谢谢阅读,谢谢所有点赞和评论~
Pages Navigation
wbzd921 on Chapter 1 Sun 08 Jun 2025 02:58AM UTC
Comment Actions
tiredtreeandsea on Chapter 1 Sun 22 Jun 2025 03:10AM UTC
Comment Actions
smileypanda on Chapter 2 Sun 08 Jun 2025 11:54AM UTC
Comment Actions
Liliana_Blair on Chapter 2 Sun 08 Jun 2025 01:12PM UTC
Comment Actions
maraie on Chapter 2 Sun 08 Jun 2025 06:58PM UTC
Comment Actions
tiredtreeandsea on Chapter 2 Sun 22 Jun 2025 03:18AM UTC
Comment Actions
Liliana_Blair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8:04AM UTC
Comment Actions
smileypanda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9:12AM UTC
Comment Actions
wbzd921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9:50AM UTC
Comment Actions
Augenstern37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10:19AM UTC
Comment Actions
SharonZ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2:53PM UTC
Comment Actions
Fanluooo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3:09PM UTC
Comment Actions
H19887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3:25PM UTC
Comment Actions
Tetsuko_Amamiya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5:02PM UTC
Comment Actions
maraie on Chapter 3 Mon 09 Jun 2025 05:59PM UTC
Comment Actions
tiredtreeandsea on Chapter 3 Sun 22 Jun 2025 03:26AM UTC
Comment Actions
Swimtillblue on Chapter 3 Mon 30 Jun 2025 06:09PM UTC
Comment Actions
nohing on Chapter 4 Tue 10 Jun 2025 09:47AM UTC
Comment Actions
ll (Guest) on Chapter 4 Tue 10 Jun 2025 10:46AM UTC
Comment Actions
Tetsuko_Amamiya on Chapter 4 Tue 10 Jun 2025 11:00AM UTC
Comment Actions
Anonymous Creator on Chapter 4 Tue 10 Jun 2025 01:02PM UTC
Comment Actions
Pages Navig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