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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凌风十六岁的沉默来自于一个雨夜。
长安年间,李隆基任右卫郎将,虽算不得顶要职位,凭他的手段,倒也如鱼得水,在朝廷里赚了不少人情来往。
那日,园子里春明景和,风意绵绵,临淄王坐于树下长榻,点了属下新供的两个侍女在身边作陪。府内新得了一只猎犬,通体雪白,鼻长眼利,李隆基甚为喜爱,扎了几只绣球同它捉着玩。
驯犬不易,缠了半日,李隆基贪玩心起,将球越抛越远、越扔越急,急得那犬没头苍蝇似的打转,吠声愈狂。
最后一只球扔出去时,那犬竟目露凶光,猛然扑向李隆基。四周侍卫一惊之下怔在当场,只闻倒吸冷气的声音。
恰逢卢凌风下了早课走进庭院,见此情境,不及细想,口中叫“殿下”,便提着剑纵身向前去,要扑杀此犬。
电光火石间,一个人影拦在临淄王身前,双手握住猎犬口鼻,与它一同滚落于地。卢凌风不及收势,只能极力偏过剑锋,在那人背上擦出长长的血痕。
事发突然,院中静了许久,只听“当啷”一声响,是卢凌风的剑掉在地上。
李隆基的声音道:“来个人,捆起它四肢,拉入后舍,不准伤了性命。”
侍卫们如梦初醒,纷纷提了棍子、绳索去捉那犬。
卢凌风跪下请罪道:“属下护卫来迟。”等了许久,却不见应答。
抬起眼时,见李隆基扶起地上的人——原来是他左右侍女中的一个,散乱了鬓发,唇边咬出血来,不知是吓得还是痛得。
李隆基问:“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扶着地,勉强撑起身子道:“小字笑霜,昨日刚入的府。”
临淄王将她抱起放在榻上,那意思昭然若揭,四周的人默不作声退下去,另一个侍女也垂下眼退到远处。
卢凌风还跪着,没有李隆基的话,他不知道要不要起来。
院里静得出奇,只听见临淄王与侍女轻声调\\/笑。临近午时,日头高了,卢凌风的膝盖被地砖硌得生疼,背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将袍子也浸湿了。
偶尔,李隆基的话飘进他耳朵里:“……哪里生养的女儿?见了恶犬也不怕,只怕比我还胆大些。”
笑霜小声应道:“殿下说笑了,我幼时家里养过狗,见了它觉得亲近,心里的怕自然比旁人少些。”
“怎么是说笑?满院子的人,哪一个有你忠心……?”李隆基顿了顿,又笑着说,“…也不比你知心。”
而后传来亲\\/吻声、衣袍翻动声、微微吃痛的呻 \\/吟。
喘息中,临淄王缓声哄道:“背上可还痛吗?我看看……”
那把染血的长剑就落在卢凌风腿边,雪样夺目,泛着烈日临空的弧光。
那晚,卢凌风彻夜难眠。临淄王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以往做了不妥当的事、伤了不该伤的人也不是没有受过罚,但都没有像今日一样钻痛卢凌风的心脏。
幼时他做李隆基的玩伴,相熟之后,李隆基同他讲:“我母亲早逝,平日里与几个兄弟最亲。你既然与我作伴,同吃同住,我愿以兄弟相待。你年岁比我小,便叫一声三哥吧。”
三哥并不真是他的哥哥。但李隆基大抵算得上说话算话的人,一向拿他当小辈看待。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捡好的给他,文武教学上也请王府最好的先生。除却这些用度,李隆基偶尔亲自考问他功课,见他武功进益,也会饶有兴趣地讨教骑射武艺。
但最要紧的一点是:李隆基不常露出兄长以外的样貌。临淄王已近弱冠之年,虽未娶正妻,府上亦有几个侍妾。
宠爱侍女这回事,说到底在勋贵人家中不足为奇。
卢凌风以往路过李隆基卧房时,见过几个打扮明丽的女人穿梭其中,他知晓这都是李隆基的红颜,但从未放在心上。
正所谓使其君生无废事,死无遗忧。
行武之人,此后或做侍卫或做校尉或做兵将,终究是兴社稷、守家国之人,与这些莺莺燕燕、柔婉细媚的女人本不是同道。他卢凌风身正影清,正是意气蓬发之年,从未细想其中门道。
宠妾如何,红颜又如何?李隆基从未让他窥见情\\/ 欲二字于万一。他不是真逍遥,却真以为自己逍遥。
tbc
Flyingdragon on Chapter 2 Fri 27 Jun 2025 10:28AM UTC
Last Edited Fri 27 Jun 2025 10:30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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