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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7 of 你掉的小纸条是这张银谋反还是这张金革命
Stats:
Published:
2025-06-29
Updated:
2025-10-06
Words:
17,656
Chapters:
6/7
Comments:
77
Kudos: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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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Hits:
1,523

【苏游/图奈】你们的名字

Summary:

如标题所言,你的名字pa,灵魂互换,但是互换的是日牢图和日坠奈。不二婚。
本文又名《鳏夫寡夫向前冲》。

怕坑所以先不解匿名了……希望能写完……
——
取匿就是快写完了的意思!XD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阿尔图?

  -

  向太阳般闪耀的苏丹致意。

  闲言少叙,我是奈费勒。七日前不知何故,我醒来时正身处于您的国度中,占据了您的躯体,而一日过后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国度中。起初我以为自己因积劳做了一场梦,因为这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但随后从身边侍卫(奈布哈尼)和信任的朝臣(盖斯)处得到的情报表明,这一日里“我”同样行止有异,因此我大胆推测,您应当与我也有同样的经历。这或许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我们或许交换了身体与灵魂。我向正教祭司(伊曼)和密教代言人(拜铃耶)隐晦地寻求帮助,但他们亦从未听闻过类似的事情。而后,第二次互换发生了,我据此推测,这种情况日后仍然会时有产生,因此我提笔向您留下这张纸条。我希望您处在我的身体里时能够尽可能减少与旁人的交际,如果可能,最好也能为我记录当日所发生的事务,我会在交换结束后一一处理;作为交换,我也会为您做同样的事。这是对我们都好的选择。

  随信附上我(也即您)今日在青金石宫的日程。

  随信附上我(我本人)所在世界里可以信任和需要格外警惕之人的名单。

  奈费勒。

  -

  奈费勒?是你吗奈费勒?

  七天前我一睁眼,一群人就喊着什么老爷啊大人啊维齐尔啊把我赶到朝堂上去了,我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还以为一夕之间四年白干,我又回到了还在应付前一任狗苏丹天天给我发大猜忌的鬼日子。幸好王座上没有人,虽然它看上去也不打算给我坐,但我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就是一连串长枪短炮向我袭来,我只听了几句,就觉得不对,找借口推脱了这次朝会,回到房间里发呆了一整天,就差对着镜子数睫毛了。哦,说到镜子,很抱歉你的镜子被我失手打碎了。

  我猜这可能是某种秘法,或者致幻药物,或者随便什么我早该铲除却树大根深的东西,但第二天我回到青金石宫那张大床上,发现手心里攥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是你的字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字迹。

  总而言之,这是第二次了,看样子还会有第三第四第一千零一次,我打算给你留点消息。

  ……哎,刚才我对着镜子(我看到你换了新的)做了很多你不会做的表情,哈哈,很有趣。

  -

  向太阳般闪耀的苏丹致意。

  感谢您留下的情报,如有必要,我会将之应用在您那边的朝堂上。如果可以,希望您能提供更清晰细致的名单,我不认为在简笔画上标注上下箭头来表示支持反对是个好方式。考虑到您朝堂上的反对者众多,您留下的画布看上去像是在下一场箭头雨。

  除了这部分情报,我又自行调查了许多有关新朝的信息,然而在过程中遇到了不小的阻力,看得出来,您是一位善良且正直的苏丹,但这两份美德没有帮助您赢得真正意义上的尊敬。恕我直言,您看上去简直像是在泥沼之中散步。我无意越俎代庖介入您的统治,那是您身为苏丹的权力,以及义务。但对于您优柔寡断的行事风格,我斗胆向您提出几条简要的意见,随信附在正文后。

  随信也附上我(也即您)今日在青金石宫的日程。

  奈费勒。

  -

  你在第二封,不对,第三封信里就开始骂我了?认真的吗?我还以为自己能多体验一段时间“恭顺谦卑的奈费勒”呢,如今看来恭顺是指望不上了,谦卑又谦卑得太浮夸,好像生怕我想把你当朋友似的。不必了吧,反正这些信除了我们两个以外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就用平时惯常的方式称呼我吧。

  我也是阿尔图不是吗?

  你的意见我看了,真的看了,写得那么长我看得眼睛疼。朕特许你代行一切苏丹权力,交换身体时,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写在后面了。

  -

  ……感谢您的信任,我重申自己完全无意介入您的统治,只是有些事情的确是苏丹应该做的。

  尽管阻力重重,但我在这个世界所了解到的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苏丹。如我先前所言,我愿意予您以对等的信任。如果您愿意在互换期间继续推进我那边停滞的改革进度,我将表示诚挚的感谢。

  随信附上我(也即您)今日在青金石宫的日程。

  随信附上我(我本人)所在世界里不被互换打乱前提下的改革计划与日程规划。

  奈费勒。

  -

  奈费勒,奈费勒,如果你不希望回到自己身体里时听见廷臣议论你是个整日自言自语的疯子,就多给我留下些话。文书以外的话。你还好吗?我感觉你的身体不太健康,要不要给自己休个假?你还有空看书吗?你的鹦哥呢,我怎么到处找不见它?

  你留下的计划书我看了,写得很好,比我印象里多了几分铁血作风啊。我让盖斯整理了一份仍在王城盘踞的势力名单给我(哦,可怜孩子,他在我朝他笑了一下时露出了颇为惶恐的表情,你平时都板着脸对他吗?),真有意思,这些对你俯首帖耳的人里有不少姓氏令我眼熟,在我那边,他们之中有不少可是整日嚷嚷着要弹劾我的亲信呢。如你所见,拜他们所赐,我的亲信也没多少人。我把我所了解的勾结关系给你标出来了。当然,我猜你也在做同样的事。

  不许反对我的简笔画和箭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写在后面了。

  我很想念你。和我说说话吧。

  -

  还好。能撑住。不多。反攻王都时战局太混乱,不知飞去了哪里,大概是死了。如果您所说的“文书以外的话”指的是这些私事,我不认为有太多谈论的必要。

  感谢您的情报。

  随信附上我(也即您)今日在青金石宫的日程。

  随信附上我(我本人)所在世界里更详细的势力名单,以供对照。

  奈费勒。

  -

  奈费勒,你不能这样对我。

  奈费勒。

  奈费勒。

  -

  一切都好。

  随信附上我(也即您)今日在青金石宫的日程。

  随信附上我(我本人)近期日程安排。

  奈费勒。

  -

  好吧,对不起,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请允许我重新向您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好吗?我是阿尔图,新日王朝的苏丹,于四年前不幸被前任苏丹指名来玩折卡游戏,趁此机会在你的我的政敌奈费勒的帮助下成功改朝换代,登基加冕。然而我是一个无能的苏丹,我痛恨前任苏丹的残暴冷血,自己却调和不好宫廷诸多势力之间的关系,改革困难重重。我的支持者很少,你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位,于是反对派将暗中磨砺的尖刀指向你。你被暗杀了,我被剪掉一边羽翼。我为此大发雷霆,但没什么用,除了更少的支持者和更多的骂名之外,我什么也没得到。

  我做得很烂,你骂我吧。

  我很想念你,我很想念你还活着的时候,想念与你的辩驳争吵,想念那些在月光下筹划谋逆的夜晚,你谈论未来时的神情让我感到活着,你死后我像是也死了一部分。我很想你。我很想你。我

  但我并没有就此消沉,不是吗?我从未对你设防,你看得到我桌案上每一封文书:我就像在泥沼之中艰难前进,诚如你所说;但我也从不敢停下,倘若这个国家是一架老朽而沉重的马车,迄今为止我已经拼尽全力推动它的轮轴长达四年。

  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夸赞,那也并非你的本性。但是奈费勒,我恳求你,我恳求得到你真正的信任,我恳求你给我留下片语之言。奈费勒,我现在正坐在黄金王座边的台阶上,我恳求你告诉我,你也想念我吗?

  -

  我信任你,陛下,我从来都信任你,尽管我从未真正注视过你,但太阳不因升起于冬夏而改变其本质。你绝非一位无能的苏丹,你只是被权力的樊笼困住了;恰恰相反,我才是那个没能为君主尽责的无能宰相,若我能早一点铲除那些蠹虫禽兽,或许阿尔图就不会……

  我只是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您。

  我所效忠的苏丹只有一位。我也很想念他。

Chapter 2

Notes:

无聊的嘴架三则

Chapter Text

  尊敬的苏丹,太阳,阿尔图。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醒来时刚一出门就被侍卫环绕,说是昨日里由“我”亲口颁布的命令,要求增加侍卫,以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刺客。陛下,我体谅您的心情,但请不要再费尽心思给我增加侍卫了。维齐尔仅仅是维齐尔,不应该一行一止都被披坚执锐的剑士簇拥,不必要的仪仗是形式上的僭越。——我说得再直白些:阿尔图,差不多得了,这像什么话?你平时出门不跟着四个近卫嘘寒问暖就浑身难受吗?

  随信附上近期日程。奈费勒。

  -

  我拒绝。你知道吗?在换到你身体里以前,我从来没想过有人只是多搬两本书都会气喘,现在我见识到了。奈费勒卿,如果你当真在乎你的新王朝,无论是出于政治理想还是旧情难忘,那就不要把它维系在一根木杆、一把苇草上;如果它已经是这样了,那起码多给这棵细弱的草茎加些围栏。我的意思是,在你锻炼到能和哲巴尔将军有来有回地打拳之前,我不会停止给你增加侍卫。

  话又说回来,我认为你没有立场向我提出这种指控。最近奈布哈尼看我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他问我,之前我命他必须“与苏丹同进同出”、“不能离开视线”,还特意强调“尤其是夜间更要做好准备”,究竟是不是对他另有所图谋……天呐,奈费勒,你要对我的清誉负责。

  -

  若我没记错的话,您和奈布哈尼的这份友谊是在逛欢愉之馆时结下的,我不认为在这段关系里您有任何“清誉”可言。以及,是的,我承认这份命令出自于我的意志,阿尔图,你身为这个国家唯一的苏丹,必须仔细挑选真正能护卫你的人。

  我的健康不劳您挂心,而从我亲身体验来看,你也没有自己所暗示得那样强健,阿尔图,你需要多休息。

  随信附上近期日程。奈费勒。

  -

  彼此彼此吧,奈费勒,我每次在你的世界里睁眼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睡觉。

  噢,不对,我险些被你绕进去了,同样缺乏休息不意味着我们的体魄与自保能力也处在同等水平。我直说了:我真的非常害怕你再遇到刺杀。至少在这一点是你应当认同我,对吧?而且论刺杀,我觉得无论是哪个世界的我应该都比你强一点,七十七天大于两个月,是吧,哈哈。

  -

  ……容我提醒,并不是七十七天大于两个月,而是四年大于七十七天。真正重要的是█是这个新生的政权,而你是他唯一的、不容有失的太阳。

  随信附上近期日程。奈费勒。

  -

  

  好吧,但你也一样。

  ——

  ……有件事我在意很久了,你知道,你这边到处都是对我的,呃,我是指,对你世界里那位阿尔图的歌功颂德,我随手翻过一些你手写的回忆(我没有刻意去搜集,它们就摆在我手边),里面的许多记载都……颇为失真啊。最开始我想着或许是这位阿尔图确实与我有所不同,但后来我又读了一些其他人的书稿,除了法拉杰一望而知夸张得过分,其他人所描述的阿尔图的确与我大差不差。你是为了宣传才这么努力给我塑像吗?

  -

  如果您指的是我夹在两本厚书之间的那份手稿,那么您“顺手”的范围还真是一如既往令我惊讶。那只是一份私人的笔记,里面记载的是我对阿尔图最直接的看法,没有太多伪饰。如果您好奇本朝对阿尔图的功过是如何论述的,可以去苗圃借一本历史教材。

  对了,奈费勒纪念日是什么东西?我在你留给我的参考资料里没找到相关内容,提起这事的官僚满脸庆幸,说既然您不想提那就当没这回事。也许你并非有意对我隐瞒,但我想你能明白,任何存在于你我之间的信息差都会成为埋藏的隐患。

  已附。奈费勒。

  -

  不成文的规定,每年我要在奈费勒遇刺的那天吊死五个看不顺眼的贵族。他们把这事儿当做苏丹的怪癖记下来了,哈哈,多可笑,他们不能容忍我绕开大领主和官僚来指挥一支军队,不能容忍我在帝国税法的修订上提出超过两句的意见,不能容忍我表露出一丁点给予奴隶更多权利的态度,但他们能容忍我每年杀人的“小怪癖”,因为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苏丹呢。

  你看,奈费勒,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不知道你笔下那个善良到有点天真的阿尔图是从哪来的,小概率他的确是,大概率他只是个和我一样的小人、被推搡着走上了这条路而已,没有你那样月亮般高尚的情操,一尘不染的品性。要真是这样,你会对阿尔图失望吗?我希望不会因此失去你太多信任。

  -

  我草拟了一份准备吊死的人的名单附在后面,如果你没意见,那今年就按这份名单执行。

  我的确很想大骂你一通,如此珍贵的能与保守派贵族角力的切入点,你一定要描述成毫无意义的情绪发泄吗?但我又仔细想了一下,也许这正是你的深意。

  ……把人比喻成月亮很怪的,阿尔图。

  已附。奈费勒。

  -

  不。一点也不。

  ——

  奈费勒,奈费勒卿,奈费勒大人!让我叫你陛下也行!算我求你,不要再让我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得罪了几个大贵族好吗?对,他们无耻、无赖、混蛋至极,但是如果他们今年带头抗税,我们就要破产了!到时候修路的款项找谁资助?苗圃的钱谁来出?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给宰相发个七个大猜忌然后让他填补赤字,众所周知,我的维齐尔是你。补充信息:刚过完四周年忌日。

  -

  而这就是你快要破产的原因,这些脑满肠肥的寄生虫,趴在穷人身上敲骨吸髓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天性,你对他们退让一步,他们就想着再进逼你五步,贪婪是喂不饱的,有时需要一定强硬的态度。

  我明白,你想挑拨他们内斗,让他们在仇恨彼此时降低对苏丹的威胁,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但是小心,当他们为了利益撕咬彼此时,另一只眼睛也在为了利益看着他们共同的猎物。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

  N

  -

  我不喜欢你将这群豺狼虫豸和我们相提并论的修辞手法,但你是对的,那个老头率先来找我服软了。我该怎么嘉奖你,我的好维齐尔?对此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希望能让你感到惊喜。

  -

  阿尔图,你的脑子是用稻草填的还是用牛羊下水灌的?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把阿尔图和我的通信读给扎齐伊听?这孩子前些天才第一次回到这个国家,今天找到我,说自己昨晚回去哭了一夜,发誓一定要把这些感人的传唱遍整个大陆,他这就去联系那些诗人朋友。让他宣扬我们当初在密会时讨论过的未来,把未能成真的痴想剖给所有人看,这对你有任何好处吗?

  N

  -

  好处就是,那都是真的。那些狂想真实发生过,也必将会成真,我比过去四年里的任何一刻都有信心。

  你猜怎么着?托你的福,我终于通过了成为苏丹以来第一份法案——尽管它现在还不能叫做法案,但它以后会是的——并且执行得前所未有的顺利,就像是……你记得我说过有关马车的比喻吗?现在我觉得它更像是机关马,你见过玛希尔的得意之作吗?这玩意不上油的时候一动不动,但一旦你涂上润滑液,灌满乙太,轻轻推一下就能滑出好远……这个国家就像那架机关马,我曾以为我们已经永远错过那个能够真正改变它的节点,只能一辈子都默默忍受下去了。你让我发现还没有。

  我很怀念你……我很怀念我的那位同样名叫奈费勒的朋友。翻阅那些通信时,我无法忍受你将之深藏于书斋中的决定。我相信你的阿尔图也会这么想。

  顺便一提你这边的阿尔图纪念日彩排上我没忍住笑场了对不起。

  -

  我错了,我道歉,阿尔图是我们唯一应该效忠的苏丹如果他死了此后就无人有资格戴上这顶冠冕我们应当铭记他的牺牲怀揣着悲痛与决心继续前行面对未来的诸多挑战……我已倒背如流!演讲时绝对不会出纰漏!奈费勒,别不理我!

  -

  ……唉,我在演讲稿里加了两句话,你背的时候别忘了。

  N

Chapter 3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突然病了,恐怕这份病痛在交换时也要由你分担一半,对此我很抱歉。所幸头脑还算清醒,应该不会耽误你那边的事情。我推掉了这天的日程,你可以睡觉或者读书。

  -

  我早说过你迟早把自己累死。你最好祈祷别真有那么一天,否则你辛苦维系至今的一切都会像沙柱在风中垮塌,到时候什么改革啦,什么新政啦,什么你的我的那些追随者的狂热信念,什么阿尔图,通通都要成为历史可笑的祭品,在你面色铁青的尸体后殉葬,一切都会完蛋啦!听见没,完蛋啦!

  好吧,你知道我是在危言耸听。但你也知道我不仅仅是危言耸听。没有人也没有鬼会在身后用鞭子抽你,慢一点吧,我亲爱的大维齐尔。

  你的书架上只有深奥而狗屁倒灶的政治理论,和文书、以及文书、还有文书和文书。饶了我吧,我会在花园里转转。

  至于我那边,哈哈,我留了备忘录给你。希望你和前来觐见的法拉杰大领主相处愉快。

  -

  ……法拉杰没有你设想得那样难缠。

  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他忠诚于你,爱你,所以总会做对你有利的事。你在备忘录的第一条上写,“别让他被谋杀”,第二条又是,“千万别被他拆穿了”。但事实是,他同样对自己的性命看的很重要,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你几乎仅有的、地位举足轻重的支持者,比某两个蠢货更强,是吧?我收下你的关心,谢谢,我们努力不要将这个数字增加为某三个乃至某四个。

  至于第二点,我想,法拉杰有种乐于为你一切行为作注的倾向。他赞美你“言辞犀利切中要害,举止沉稳仪态非凡”,总之哪里都好,显然和他当年在宫廷上与我论辩时指责我尖酸刻薄时有着不同的看法。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你在那边倒是没机会亲耳听到他对我的评价了,他提供了物资支援,但不肯来这伤心地,现在正呕心沥血地书写有关你的一切。他是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也许你知道该怎么劝劝他。

  -

  法拉杰当然很好!正因如此,我才不忍见他困厄于王都的牢笼。说到很有能力的年轻人,天哪,盖斯这小子你们是怎么提拔起来的?我真是完全搞不定他。上次我还在宫廷里看见了阿迪莱,你对怎么和她拉近关系束手无策,是吧?哈哈。假如有余裕,让她和哲巴尔见一面,讲讲龙的事。

  你的病还没好全,我希望你真正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

  你认识萨法吗?一位苗圃的女孩,阿里木从黑街带来的孤儿,今年十四岁。五年前苗圃刚建立时,她的身体还很差,我们一度以为她活不过那个冬天,然后你带着玛希尔的神奇药水来了,你吓唬孩子们不要听信街头艺人编造的三流故事,给他们留下多到令人面色苍白的作业,然后把生命之水灌进躺在小床上等死的女孩的口中,看着她脸色一点点红润起来。我要说的不是她,是当时守在她床边的另一个女孩,她也叫萨法。是这位大难不死的孩子的朋友。这名字实在太常见了,每年苗圃里都会多出三五个叫这个名字的女孩,你记得她吗,或者,你认得这个萨法吗?

  都城内的苗圃在叛乱中受到波及,大多数孩子被转移回到我的领地内,直到我们重新攻占了青金石宫,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它重新开放。有些孩子没能挨过去,但当初重病的那一位萨法在这整个过程中一直健康而坚强,我猜或许有那瓶生命之水的功劳。而她的朋友,没有这样的幸运,她在转移的过程里受了风寒,路上缺医少药,而她又坚强得太过分,总是沉默地忍耐着痛苦,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害了肺痿。

  玛希尔也掏不出无穷无尽的生命之水。

  但她活了下来。阿尔图,她活了下来,尽管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尽管至今身形仍比她的朋友瘦弱的些,但她活了下来。当我宣布要接苗圃里的孩子们回到王都时,她欢呼的声音不比谁更大,也不比谁更小。

  今天去苗圃讲课时,我看见她在树荫下给更年幼的孩子讲诗。

  她讲:

  玫瑰是相逢的欣喜;是信使,自灵魂栖息的果园所来,

  是想象所不能企及的世界,从遥远的地方轻轻传来,

  是一粒细小的种子,却指向一株沉默的大树。

  牵起它的手,像孩子那样,一步步走进它所许诺的春天。

  ——当年你让鲁梅拉来苗圃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才这么大?

  萨法当然不会像你的养女那样,飞升到星星当中去……但她们的确有相似之处,对吧?她们都是从满是泥泞的小巷里爬起来的。

  我看着她,忽然感到很……高兴,阿尔图,我很高兴。这个国家还有太多令人喘不过气的不公亟待纠正,太多未成型的幻梦还没成真,与我们曾向彼此吹嘘过的大话相比(顺便一提,拜您所赐,现在民众也对此津津乐道了,所幸那些最为保守的贵族也耻于把那些空想当真,否则我现在麻烦大了),现在的一切都还差得远……我不该有一丝的侥幸和懈怠。但至少那个瞬间,我静静站在萨法身后,听她咯咯笑着、仰起头、将一首短诗几个不同的版本作比时,我发自内心想要对她露出笑容。

  我当面夸奖了她的学识与友爱,她很得意;又和阿里木表明了我的喜悦,他也很得意;回到议事厅后又向齐亚德讲起了这件事。他说我最近笑得更多了,我猜这其中大半是你在贡献,但这一次在笑的确实是我自己。

  ……觉得我的反应可笑吗?我也这么觉得。但想来想去,我还是想要再与你分享。

  你我███████

  阿尔图,在你眼中,这个世界,是否是一个

  我是否

  你认

  这是一个能真正改变孩子们命运的世界吗?

  无论如何,希望你也能感受到萨法的快乐。

  -

  当然不,当然还差得远,哪怕你做得比我强上那么一点儿——就只有一点点——但我们都知道距离我们真正想要的世界还有多远。坦白来讲,我想我们或许有生之年都无法抵达那样的成就了,改朝换代是最好的机遇,一旦错过了命运的暴风眼,就再难找到那样合适的节点了。喔,你的确创造了第二个机会,但我知道你——你们,我们——原本有比把皇冠放在王座上更激进的设想。真是无能啊。

  你想听的是这个吗?借阿尔图之口降下的审判?

  可是阿尔图不会这样说啊。

  你明明很高兴啊,不是吗?你高兴得都要失态了,假如换成是我,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把小女孩抱起来转圈跳舞、在回宫路上第一个见到的文官脸上响亮地亲一口、去酒馆里请每个佣兵剑客喝一轮了。你多喜欢那首诗啊,我读过你、我是说我的奈费勒的书斋里每一本书,其中有一册抄本里就写着这首诗,那是你几岁时抄写的?或许十二三岁?从字迹的深浅就能看出来,那时候你的手比现在还更柔软呢。那间书斋里还有许多批注详细的神学经典,啰里吧嗦的哲学书,乱七八糟的炼金学入门指南和半吊子黑魔法笔记。当然也有许多政论。可惜我没有找到你童年的日记,否则你真是要把一生都敞开给我看了。

  我那时候精神状态差得要死,偶尔会在你的书斋里逃避公务,随便抓一本书抱在怀里,瘫在地上想:奈费勒读这本书时会是什么样子?他学炼金术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过要毒死苏丹?(给那头大牲口下药得用多大剂量啊……)(说起来万逝戒也会保护肠胃吗?)他在更年轻的时候也会皱着眉与教友论辩吗?(实在遗憾,我一点也读不懂。)原来奈费勒也会读诗啊,还是这种软绵绵的诗,他在读这些句子时,总不会是那副战天斗地的腔调了吧?(说起来,那阵子我天天逼着哈桑写讽刺诗,把这位老朋友逼得恨不得绕着我走。我有没有把哈桑写的荒唐情诗给奈费勒看过?)

  思考这些事会让我感到安慰,随之而来的是遗憾和哀痛。我以为我已足够了解他,但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里,他还有那么多我未曾见过的一面、那么多我无缘得见的表情呢。我的政敌,我的盟友,他才不是那些反对者口中寡淡无趣的苍白幽灵,他在笑起来时,眼睛是多么明亮啊。

  要是能再见到一次就好了。

  我以为我还能再见到一次的。

  奈费勒,为什么你的书架上,只有一堆狗屁倒灶的政治理论,和文书、以及文书、还有文书和文书啊?

  帝国无私而威严的大维齐尔,智慧而可敬的奈费勒大人,我从您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奉献中感受到了一丝胆怯和逃避,好像您认为任何一点点快乐都是严重的渎职,就好像你不该为那个孩子的命运而感到庆幸和欣慰似的。你让我想到前朝时被前苏丹豢养的一些剑斗士,他们的剑术一概是为了比斗而磨砺的,只会进攻、再一次进攻、又一次进攻,而忘记如何撤步与格挡,直到被剑尖划开喉咙。你的笔是你的剑,没完没了的文书是你无休无止的敌人,那么在道路尽头等候你已久的结局又是什么?这道理你全然明白。你只是假装不懂。

  如果你真想听我骂你两句,那这就是你自讨的,受着吧:奈费勒你这个大傻█!

  总之,阿尔图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另:我不记得这边有发生过生命之水的事,抱歉,我也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哪一位萨法。无论是哪一位,我祝她健康快乐地长大。

  啊,以及,原来骂政敌真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我理解你了。

  开玩笑的。希望你能放松一点。

  让我猜猜被你涂黑的那句话吧:但愿你我都有更多这样的快乐。

  -

  谢谢。

  我给你留了酒。干杯。

Notes:

诗是魔改的a great rose tree,请不要太苛责作者这种文盲
下章开始干正事了

Chapter 4

Notes:

很惭愧,上章说要干正事了,但本章只爽写了绝望的鳏夫寡夫的独白……沉浸在丧偶的艺术里了……

Chapter Text

  阿尔图:

  你登基后的第二个月,奈费勒被刺杀了。

  起初,你一丁点儿也不相信这则传闻。你痛骂来报信的护卫是听信谣言的蠢货,然后低下头,继续埋首于桌上的文书:这封是地方领主的,那封是王都贵族的,再后面一封来自喋喋不休的税官,接着是来自前朝的维齐尔阿卜德……每句话都有弦外之音,每声阿谀都是为了掩饰算计,每一行谄媚的文字背后都潜藏着狡诈的居心,众声喧哗,相互攀扯,彼此勾连,墨迹构成的迷宫在你眼前旋转,飞舞,纠结成一根根丑陋的锁链,将你与他们牢牢缠缚。你看了又看,找不到挣脱的办法。

  要是奈费勒在就好了。你想着。他总能知道该何时抽刀,从哪处劈开绳结,再不济,他也能骂你两句,让你清醒一下脑子。

  你抬起头,让侍卫去召奈费勒来。侍卫深埋着头,迟疑地瞥了你一眼,像是揣度你残存的理智,随后才战战兢兢地重复一遍:奈费勒大人死了。

  真是荒唐。你烦躁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对侍卫惶恐着跪伏在地的身影狠狠剜了一眼。那些看完的没看完的文书高高垒砌在桌面上,宛如一座坚固的堡垒,你以为它们会在你的震怒下崩塌四散,但它们只是颤了一颤,便回归到沉寂当中。

  你撞进奈费勒家的房门时,屋内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你,目光惊恐、哀戚、甚至有些夹杂恨意;只有奈费勒没有看你。奈费勒躺在简陋的棺椁里,面色比纸更苍白。你看了又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姗姗来迟的侍卫终于追上了你的脚步,宅邸里受惊的人群也回过神,纷纷向你跪伏。你不是为了让他们下跪而出现在这里的。那你是为什么来的?你记不起来了。问问奈费勒吧。他会叹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指责你的粗心大意,让你几乎要以为整个国家都会因为你的一时疏忽而毁灭。然后他会再微微蹙着眉,悄声告诉你你到底遗漏了什么。

  你遗漏了什么?

  你不是为了让人下跪才担任苏丹的,因此你用空茫的声音令他们起身。你不是为了杀人立威才推行律法的,因此你赦免了自知渎职的护卫。你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才与那些顽固的贵族一日日周旋、抗争,你是为了某种……某种更伟大的东西。某种奈费勒向你描述过的、轻薄锐利的锋刃。那时火光在他的眼底灼灼闪动,从他的眼睛跳进了你的眼睛里。你不想熄灭它。

  你小心克制住施暴的欲望,只是冷静地、审慎地、循规蹈矩地追查背后的真凶。而他们甚至没有太多掩藏的意思。你继续查下去。越过那些弹冠相庆的虫豸宵小,你终于在污浊的线索尽头找寻到了一个意料之内的人。

  你问阿卜德为什么。

  为什么不呢,陛下。阿卜德对你笑笑。他自从卸任宰相后便不再戴那顶金黄色的帽子,但数不清的传统派仍趋之若鹜聚拢在他周围,曾在巾帽下遮掩的不起眼的长发,如今自如地披散在他肩头又垂落,如同嘶嘶蛇信,如同阴影中摇荡的蛛丝。这卑鄙无耻的老人神色恹恹,问你:

  为什么你没有宣扬奈费勒那套异想天开的学说呢?

  因为它太天真、太激进、太脆弱?因为人民还没有准备好,你们还没有准备好?

  都是借口。他轻蔑一笑。因为你不信他。你和他不是一类人。

  奈费勒是那种……狂徒和莽夫,还是个薄情寡义的婊子。他相信劝谏能使苏丹改变时,就拼了命去劝谏;觉察到王座上坐着一头不懂人言的畜生后,就毫无留恋地筹谋造反。他相信这世上还有公平和正义,相信你们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所以他就要去做,去赌,但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这世界并不能如他所愿,而他已经选错了主人。那时又要怎么办呢?

  总有一天他会被害死的,我只不过让他死在还没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而您呢,陛下,您并不是他那样的人……您的心是一只空酒杯,盛装什么都无所谓。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中呢?您比他聪明得多啊!您只是,有一点爱他——

  闭嘴。你打断他。

  阿卜德顺从地闭了嘴,只用那双惹人憎恶的眼睛细细端详你的脸,仿佛在丈量你的怒火。最终,他呵呵笑道:

  如果奈费勒站在这里,他说,如果是奈费勒在,他会阻止你现在就杀了我,他会要求一场公开审判,并借此机会强调律法的威严。但他死了。这里只有我,我只会告诉你,来吧,阿尔图,杀了我,也杀了我的同党,杀了与我共谋的家族,在尸山血海滚滚人头间建立你的权威,直到他们称呼你为暴君,那才算你把王位坐稳了呢。

  他抬手拢起肩颈边的长发,向你袒露出随话语滚动的喉咙。

  你这怯弱的蠢货。他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你砍掉了他的头。

  而后是另一颗。

  第三颗、第四颗……第二十九颗。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你收手太晚了,当你停下手中卷刃的佩剑时,五个被拔除了贵族身份的家族用畏惧而怨恨的目光注视着你。你停下得又太早了,更多人在暗处抨击你的乖戾,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也欲言又止,没有人想追随一位阴晴不定的暴君。你很累,你疲惫至极,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你被剪除了一边的羽翼,又为这场严惩典当了更多王权。你理应感到后悔。

  但你并不后悔。

  ……唯一令你迟疑不定的是,奈费勒对此会怎么想。

  但你再没有机会知道了。

  -

  奈费勒:

  死在这里太浪费了。你说。

  奈布哈尼没有看你。他抽出没入叛军胸口的刀刃,断气的尸体扑倒在血染的宫殿上。铁卫半跪在地,小心将君主的遗体扶起,安放在他往日最喜爱的那把靠背椅上,好像他只是在某个静谧的午后沉沉睡去而已,渐渐逼近的兵戈声传不到他们的耳畔。

  死在这里太浪费了。你重复道。奈布哈尼指向自己胸膛的剑尖在半空顿住,他终于转回头来。

  奈费勒,他问道,你的胸膛里没有长着一颗心吗?

  在后来的数年之中,这些问题被反复地掷向你:奈费勒,你没有心吗?你当真忠诚于阿尔图苏丹么?为什么你能如此决绝地离开王都?你从未想过殉主自尽么?为什么你毫不避讳地将他的名字在阵前反复高呼了一遍又一遍?你是否庆幸自己能顺理成章地接手他的遗产,是否窃喜于找到了最趁手的旗帜?你在将那顶皇冠摆放在空王座上时,胸中所激荡的,是复仇的快慰,还是野心的回响?

  有些问题你坦然回应了,有些你不置一词。渐渐的,人们不再纠缠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无论如何,你才是正在领导他们的人。

  只有一个声音始终盘桓不去。离开王都的那些日子里,你总是反复做同一个噩梦,梦中有一个被点燃的火刑架,另一个你被绑在上面,衣衫残破,被血垢脏污了半张脸,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你,说:这个火堆是我应得的。

  ——这个火堆是你应得的。

  奈费勒。他的声音干涩,与你一般无二。抛开那些未能践行的理想,你真的在乎他,哪怕一点点么?

  攻破王都城门的那天,你在市集广场上找到了当初那个险些把你绑上去烧死的火刑架。过去几年里,这儿大概没烧死过什么人:叛军僭主在动荡的局势里总能发明出更多更有创意的刑罚,所有当权者都享有这一肖似的特质。你让侍从叫人来将广场上的刑架尽数拆除,当他们问你要用什么代替时,你犹豫片刻:……立一座阿尔图的塑像吧。

  什么样的塑像呢?

  你们的军旗上绣着阿尔图的头像,一个坚毅的侧脸,原稿是打算印在新铸的钱币上的,因而笔触十分粗放,用作雕塑的蓝本不太合适。你只好将记忆向前翻阅,寻找最清晰的一页。你翻过这几年的叛乱,翻过他被扶上靠背椅的尸身,翻过那短短的七十七天里、新日的苏丹每一个踌躇满志的谕令,翻向更久、更久之前……啊,晴朗的月夜里,阿尔图蹑手蹑脚溜进你的院落,向你摊开手,展示掌心那枚被你们谈论了无数次的戒指。他灼灼的目光看向你,描述计划中的未来时神采飞扬。那是个晴朗的月夜……但只有太阳才比月色更明亮。

  不,不要塑像了。你闭上眼睛。法拉杰领主已立起过足够多的塑像,我们立一个……立一个纪念碑就好。

  再逼真的雕像也无法刻画他,没有任何一支画笔能描摹他。太阳落下便是落下了,我们在黑暗中行走,抓紧所能抓住的一切汲取余温。不会再有足以匹敌的光芒了。你所能做到的,仅有点起一架篝火、一盏灯,竭尽全力让它们不要熄灭而已。

  为此,你愿将你所有的一切都投入火中。

  回到王都后你仍夜夜做梦。你不再梦到火刑架了,而是开始梦见那些离去的人:被前苏丹害死的好人,殒命在你们改朝换代中的将士,还有一些死于那场葬送了新日的叛乱、以及其后数年间的战乱中的无辜者。你不知道那是你的执念作祟,还是青金石宫中徘徊不去的鬼魂,又或者别的什么。你在梦中与他们每个人攀谈,询问他们的未偿之愿,醒来后一句句记在纸上,再一条条践行。

  因为您在乎他们,你的大法官是这样说的,所以他们进入了您的梦里。盖斯现在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他正义,谦逊,诚恳,信念坚定,只是偶尔说些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迷信道理。你向他笑笑,一个你能给予的竭尽全力的微笑,随后便和他一道再度投入到工作中了。

  有一夜,你梦见了梅姬,她与法图娜夫人对坐在蔷薇盛放的花园中,轻声笑语,分享一碟精致的茶点。你认得那道点心,是阿尔图府上厨师的手艺,他也曾在密会时给你带来过一回。当时你是怎么做的来着?啊,对了,你骂了他一顿,沉湎享乐、不识大局、仅仅为了消遣给密谋平添了不必要的风险,之类之类的话,而他用第一块点心堵住了你的嘴,用来自宫妃的情报堵住了你后续更多喋喋不休,他其实很知道怎么对付你,不是吗?那夜你们聊到月上中天,点心的滋味你早忘了。

  你不知该不该走近她。

  你大可以上前提问:夫人,您也是来审判我是否配得上您丈夫王座的么?我配不上它,也无意去坐。若您仍旧认为我玷污了它,想将我溺死在梦里,我也绝无怨言,但是在那之前,请再宽宥我一些时间。你也可以侍立在她们身边,为两位贵夫人斟茶,询问自己还有什么能为她们做的,就像你问那无数枉死的魂灵。但不知怎的,你只是走上前去,失礼地坐在了她们身边。

  我可以尝尝么?你问道。

  女士们目光温柔。

  梦里你尝不出任何味道,因而这大抵的确是一场梦,而不是鬼魂、诅咒、别的什么。而那被你早早遗忘的滋味,自然即使在梦中也无处可寻。

  你不甘心,几近偏执地咬着餐叉,牙齿磕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咯咯声。你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你躬下身,几乎是蜷缩着、极不体面地伏在桌面上。滚落的眼泪打湿了盘中的残羹冷炙,也有几滴沿着脸颊滑落在你唇边。这滋味你倒是认得的。

  不知为何。不知为何!你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

Chapter 5

Summary:

来填这个坑了,真名解放就是马上写完的意思,嘿嘿
另外筹备把这篇和之前的全年龄短篇(误解/火焰大王/第一堂课)做个合集本,还没正式发宣,有人溺爱的话可以提前来742420174蹲蹲> <

Chapter Text

  一封来自南疆方向的报告摆在您桌案的右手侧,由哲巴尔将军亲笔所书,文法如他的煊赫出身一般无可挑剔,可读性则与他高涨的冒险兴致全然相反,乏味得如同一捧干草。因此,请听我这位前任宫廷里最会夸耀的弄臣为您将这个故事润色一番:且说这大将军纵马抵达城门时,乌云蔽日,满城肃杀……

  好了,好了,我知道,再胡闹下去你就要把我这页纸丢在一边,亲自去读哲巴尔那连篇累牍的废话了。简单来说,他们遭遇的是一处河流改道引发的水患。好消息是周边恰好有军队驻守,当地的领主也愿意配合将军救灾,赈济及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坏消息嘛,他提到那领主是个小学究,摆出历年的水文数据,以论证这场涨水不同以往,与当地的气候相悖,也不知是想向他辩白什么。哲巴尔也不懂,天灾罢了,有什么可刨根问底的?

  唉,这就是糟糕的地方了:那改道的决口,我越看越眼熟。倘若你读过我的国家里过去几年的灾情,除去那些被瞒报的、被遮掩的部分,与你治下疆域所送抵案头的报告两相比照,大概能明白我的意思。

  -

  ……两个世界在互相影响,带来了更多的天灾与动荡。真是再糟糕不过的消息。

  阿尔图,我在宫殿最偏僻的书房里给你写这封便笺。朱娜小姐刚刚离开,她用纱遮住面庞,不肯踏足更中心的尊贵宫殿,因此我只好在这里与她会面。今天她与我谈了很多事,大多都有关那些苏丹光辉照耀不到的角落。她并非为诉苦而来,但她确实让我们看见了许多从未料想过的苦难。然而,她总是一遍遍补充:这些人绝非对苏丹心怀怨怼,每个人都敬慕您的义举,竭尽全力向上伸手,只是渴望能触摸到再多一点的日光。要知道再过去的年岁里,光是看一眼不该看的教堂尖顶,也会被大人们踩断手指呢。这些话令我痛心,但同样,也令我欣慰。我们接住了这些伸来的手,此后更要紧紧将其握住,不要有负他们的期待。

  ……这或许听上去有些可笑,但我隐隐有这样一个模糊的念头:或许这一切与我们有关。也许正是我们的互换导致了两个世界的交汇?无论如何,这是我们有据可查的第一项异常,我认为可以从调查这一行为入手。

  后附我整理的与神迹、诅咒、奇迹、黑魔法、传说相关的线索。我们得结束这一切。我们早该这么做的。

  -

  正教束手无策,要么是他们的祭司一向欺瞒成性,要么是他们的神对此无动于衷。不过只要预付足够多的金币,他们的确能成为贫民梦寐以求的照料者。密教自拜玲耶失踪以来便分崩离析变回了只会捣鼓一些小把戏的流浪汉,我打发他们去救助站和祭司们相互监督了。总之,在我找到那女人前不会有什么线索,不过我猜,就算是找到她,我所认识的这位也不会比你在最开始求助的那位拜玲耶知道的更多。

  嗯,啊,哈,当然!我当然赞同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正事面前,我哪一回拎不清?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别用朱娜拐着弯来劝谏我。我宁可你直截了当骂我一顿。

  -

  拜玲耶女士仅能提供一些模糊的思路,我本想拜托盖斯与她一同查找卷宗,但他不知何时竟从家宅中翻出了一些密教的图纸送来,我颇为担心,只好先调他去做别的任务。我这边也进展寥寥。不过他的口述史为我提供了新的思路,或许我们可以从更古老的高原国典籍中寻找方向。

  ……您什么都没做错,陛下,没人有训斥你。我在写下那些句子时,想要说服和鞭笞的是我自己的心。

  我向你承诺过,我将始终对你坦诚。在奇异的互换经历发生之前,在我还夜夜受困于失眠或梦魇的那段日子,我也曾经诞生过那样的念头:要是活下来的是阿尔图,他将会缔造怎样的国家?他一定能团结更多的人,能比我做得更好,我多希望能看一眼那样的国家,哪怕代价是……我没有细想下去,因为既不存在手握羊皮卷的魔鬼待价而沽、向我许诺这份交易,也没有任何不属于国家的私人利益可供我用来交换。可我毕竟那样想过。也许这想法被利用了,也许它呼唤了未知的存在……我不知道。只是在某天醒来时,我从镜中看到了你的脸。

  我要对你坦诚,阿尔图。我的心并非铁石所铸,它仍旧充满易被趁虚而入的裂痕。我本应从最开始就用更加审慎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的,但当我再度置身于一个太阳并未坠下的国度,当我再度与你交流时,我……我心怀侥幸,我停下了探究这背后缘由的步伐,仿佛只要不去追寻真相,梦就不会中途醒来。

  阿尔图,我们缔造了这个——这两个——逐渐走上正轨的国家,它是由许多牺牲、许多血泪换来的,我们不该……我不该因为一丝软弱而自蒙双眼,放纵未知的隐患。何况如今危机已在天际线上显露出了不详的轮廓……我必须从中保卫这个国家。如果这意味着向你告别,我也只能——

  ……我应当学习你能永远保持洒脱的人生态度。请教教我吧。

  -

  巧了,我认识一位高原国的遗落王子,他整日厮混在酒馆,我猜以你的作风,和他一面也没见过。但论起可靠程度他绝不比奈布哈尼更高,我尽快找些线索吧。

  奈费勒,你是个混账。我之前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如果没有,那我就再说一次:你真是个混账,奈费勒,从来只说正确的话,只做对的事,再恰到好处地流露一点点痛苦,一点点迷茫,好让我知道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什么白石雕刻的偶像,于是这份血肉又为你的言行里增添了许多沉甸甸的份量,叫人无法开口拒绝。你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人。你说,阿尔图,我们还可以做点更大、更有影响力的事,没有恳求,没有逼迫,甚至没有冷嘲热讽,你仅仅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的,然后看着我,眼睛里有滚烫的燧火,你——那时我掌心捏着一张写有通往绿洲道路的地图,而我背过手去,羞于让你看见它。多可笑!奈费勒,逃离这场疯狂的游戏有错吗?即使是你这样最刻薄的敌人,也不会为此对我苛责的。但你一定要做对的事,并且邀请了我;你明知我会为此身陷险境、左支右绌、灰头土脸、又绝不可能拒绝,但你还是向我发出了邀请。就像现在,你明知我还想拖延时机,想再贪婪地多与你说说话,多在镜中看几次你双眼明亮的样子,可你却非要将你胸中这一大段血淋淋的陈情袒露在我面前,我还攥在掌心的一点儿不舍也非要被你剜出来,摆放在公义的天平上,再宣判它的渺小和不值一提。混账。败类。我当然知道我该做的事。我恨死你了。

  -

  阿尔图,我很抱歉。令你难过并非我的本意。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很抱歉。

  倘若这便是您对混账的定义,那么我欣然接受了,陛下。倘若从前您不过是在一时的头脑发昏中轻率地许下誓言,而非发自内心渴望拔剑斩断暴行的源头,我早该为擅自将您卷进风暴中致歉。倘若您那时当真抛下一切逃离这个国度,我也会祈祷您的脚步晚一些被此地的哭声追上,衷心期待远方从来没有也不会有类似的罪愆。倘若您现在甘愿做一位撒泼耍赖的孩童,想找位敌手代替虚无缥缈的命运被你控诉,我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也无需提醒,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您又将我和您世界那位奈费勒混作一谈了,陛下,我不是您的维齐尔,正如您也并非我的苏丹。倘若您此刻当真不舍,本不必将那份报告从众多文书中单挑出来。您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拦。

  后附高原国星神崇拜及前朝遗族信仰情况调查。

  -

  ……我想象你写下这些句子时的样子,奈费勒卿。我的维齐尔写给过我许多东西:谋反期间往来的密信,新朝创立后连篇累牍的谏言,以及诸多写满漫无目的、亦不知来由的思考的纸条……我从很久以前就常在阅读时想象他书写时的模样,我想象他抿起嘴唇,握着笔杆的手指关节泛白,偶尔撇一下嘴角,眼里闪过些微嘲弄的神色。又或是紧锁着眉头。又或是笔尖茫然悬在半空。我知道这些句子你绝非是噙着笑或淬着讽刺写下的,我知道你感到的悲哀只会比我更深,但无论如何,这些锋利的言辞让我被久久绑缚的灵魂稍微轻快了一点,让我想起从前那些日子,该感到奇怪吗?我是如此怀念那些时光。

  在不曾见识过你的人生时,我曾无数次想,或许当初让他留在我的宫廷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一个清醒的、锐利的、活着的奈费勒,哪怕仅仅是他寄来的信,也比一座冷寂的坟茔要有意义得多。认识你之后,我又忍不住想,唉,是啊,一个活着的、全心全意希望国家变好的奈费勒,又怎么会安于担任一尊安全的偶像呢。

  又怎么会不在岔路口放开握紧我的手呢。

  ……我想得清楚,却我仍不满足。事到如今,我也不清楚我想从你这里索取什么了。推着这架沉重马车走向更光明轨道的助力?你做得很好,你是最合适的人。让我看到一个奈费勒活下来的世界所感受到的慰藉?我已见到了。只要知道世上还有你这样的混杂存在,就让人甘愿忍耐这个世界了。甚至,在内心深处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我悄悄咀嚼从你心中窃来的一丝痛苦,用来佐证我的维齐尔也对我怀有真情。我还想要什么?我还能要什么?想来不是爱,那又是什么呢?

  你从来都是我们两个中更聪明的那个。在告别前,帮我找一找答案吧。

  我并非有意刺痛你,抱歉,原谅我吧,不原谅也没关系。坦诚已经是我为数不多的可贵品质了。最近的夜晚很晴朗,你若想放松心情,就坐在鲁梅拉的祭坛前读一会书吧。

Chapter 6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奈费勒:

  更深露重,你才刚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便庆幸起自己来时披了外衣。你倚靠在被寒气笼罩的藤椅上,像是倚靠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如阿尔图所言,这是个晴朗的夜晚,但桌上仍旧放着一盏新型油灯,这是玛希尔改良出的新鲜玩意,照明效率比旧型号高了一倍不止,缺点是散热很不好,疏于看管容易酿成火灾,此时却刚好适合安放在一个寂寂寒夜里。你就着灯光读了一会儿来自边疆守卫的军务报告,皱眉圈出几处疑似瞒报的数字,揉开紧锁的眉心,又翻开一卷午时没读完的前朝典籍。

  过分劳碌反而导致失眠是你过去几年来的常态。但不知为何,你竟感到那些日子遥远而陌生,就好像你已经重新习惯了有一位难以会面的盟友相伴,而今夜又久违地再度回到了孤身一人的时候似的。

  你的目光扫过书册里那些或是仍在被崇拜、或是早已埋没在历史里的星神姓名:有些曾煌煌夺目,向信徒许诺无尽的财富与权力;有些的形象更慈眉善目,信徒向其祈求长生或好运。人们总是相信更明亮的星辰也象征着更伟大的神祇,因此用最庞大的愿望来为星辰命名;又或许,恰与之相反,正因为所象征的欲望是如此强烈,被镀上欲望的星星才闪烁着更耀眼的光辉。

  你不知道多么庞大的欲望才能推动世界的轨迹,而即使当真有星星敢回应你的欲望,它又该有多明亮,才能承载众生的命运。你合上书,叹一口气。也许只有太阳才有资格许下这样的承诺了。

  你把那些宏伟的许愿抛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天幕高远,群星璀璨,而在那些耀眼光芒的缝隙间,散落着不太起眼的小星星。少有人问津的愿望仍兀自闪烁着,发着微弱的亮光。

  你笑了笑,向夜空轻声发问:“鲁梅拉小姐,阿尔图说您喜爱读书。”你并不知道阿尔图那飞去天空的女儿究竟在哪一个方向闪烁,但你其实也并不指望她真的能听见你的声音,“我为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勇敢的大臣,”你说,“他的名字是阿尔图。”

  你讲述他劝阻暴君的义举,讲述你们月夜下的盟约,讲述他令人倾倒的善名,讲述你异想天开的梦,故事停在他站在血染的王座旁回头看的那一眼,人群慢慢聚拢来,屏息以待,看向新的太阳。

  “我常想,只可惜现实不是故事,没有无数次推翻重来的机会。”你说,“但也正因现实不是故事,它才会永远前进,不会因造物主搁笔而就此结局。”

  你继续讲了下去,讲他短暂的新政,讲他流血的尸体,讲这个在无数国民视线里被你翻来覆去讲过无数次的故事。但不同于阵前演讲的慷慨激昂,你此时的声音反而是平静的。你讲述反攻的四年,讲述新王朝日新月异的改革,讲述萨法稚嫩的小脸上绽放的笑,讲朱娜怯怯握住你的柔软的手。你还能继续讲下去,讲到你声音嘶哑,讲到你腰背佝偻、头发花白的那一天。星星会将你漫长而乏味的故事一直聆听下去。

  流水般的诉说中,你渐渐合上眼睛。

  -

  阿尔图:

  你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梦。

  你站在熟悉的宅邸中央,满地都是枣椰树晃动的影子,奈费勒靠坐在树下,闭着眼睛,头微微垂着,膝头放着一本书。即使是梦里,你也不敢走近他,不敢去试探眼前的人究竟只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你定定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就这样长久地凝望着他,直到月亮从一个树梢迈向另一个树梢,房檐与树荫的阴影也悄悄挪动了方向,你们夹在移转的影子之间,像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纸条。

  奈费勒只用一个有关穷人的问题烦过你,你却永远有一箩筐问题要问他,大到对改革的意见、对官吏的处理,小到酒酿的配方、今晚留下用餐的食谱,直到死亡猝然在你们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你仍有许多问题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

  譬如今夜,你想问他:倘若早知是这样的结局,你还会留给我那张纸条吗?

  “会的,阿尔图。”

  一道声音从你身后传来。

  梦的幻影骤然间破碎了,又或者说,它逸散为千万转流光,在你下意识回过头的瞬间,重新编织为星海的倒影。在浮动的辉光里,奈费勒看向你。他微微扬起的眉梢还带些没来得及抹去的讶异,嗓音有些发颤,又被飞快压下,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已又是那副你无比熟悉的、笃定的神情。他说:“我会的,阿尔图。”

  ……啊,这是另一个世界的那位奈费勒。

  你在与他交换身体的第一天,便操纵着他的身体在镜中做出各式各样的表情,那些绝无可能出现在奈费勒脸上的挤眉弄眼让你忍不住笑,笑过后又忍不住痛哭。愠怒也好,讥讽也好,笑也好,你多想再见一次他生动的模样啊,可除了面无表情的时候,你越是模仿,越是说不出的拙劣。你多想再见他一次呀。

  “阿尔图,”他向你伸出一只手,目光里有克制的怀念,也有一丝淡淡的欣悦,那是你所扮演不出来的属于奈费勒的神情,他说,“……很高兴见到你。”

  这位异世界的伙伴,与你不曾真正谋面的战友,另一位替你那早早将你抛下不顾的维齐尔解答了你无数困惑的奈费勒,此时这竟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咧开一个笑,握住他的手:“……很高兴见到你。”

  -

  奈费勒:

  在你询问这里是哪,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前,一颗小小的星星落在你们身边,散发着温和的光,在你眨眼的瞬间变作了一个女孩。你认得她。阿尔图先你一步喊出了她的名字:“鲁梅拉!——你怎么在这儿?”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是我认识的那位鲁梅拉吗?”

  “我是,也不是。”她仰起脸看你们,甚至还抱了一本书在胸前,洁白的颊上显出健康的粉色,和苗圃里那些看上去与她一般年级的女孩没什么不同,“大人,在万千穿梭世界的星星中,我只是其中一颗。有时星星会落到人世里忘记一切,等到某个契机,又会再度回到天上。就像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那样,每个世界都在书写不同的故事,而我——”

  “我很爱读你们所讲述的故事,”她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我读了一遍又一遍。”

  她松开其中一只手,握起阿尔图的手,将脸颊埋进他的掌心:“阿尔图大人,我在星空注视着您的一举一动,感谢您总叫人在祭坛前读书给我听。”

  “鲁梅拉小姐,”你朝她微微俯身,轻声问,“您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彼此的世界吗?”

  星灵转向你,声音里也沾染几分愁闷。“是星星们的错。”她说,“顽劣的星星将两个世界推得太近,近到强烈的思念能够透过世界的障壁,交换彼此的灵魂。被交换的灵魂相互纠缠,又将世界拉得更近……”

  在鲁梅拉用连串的陌生词汇把你们打得头晕目眩之前,阿尔图即时制止了她向你们解释清楚背后原理的尝试,他捏了捏小女孩的手指,柔声问她,“那么,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修正这一切吗?”

  “我可以为您做这个,大人,还有奈费勒大人,我能、我愿意为你们做这件事。也无需为我担心。”鲁梅拉的声音清亮而坚定,“我还能做更多。”

  她捧起先前一直抱在怀中的书,扉页是空的,内页也没有字,但随着她翻开书页的动作,无尽的幻影从虚空中涌现,从你们身边,一路蔓延至视线之外的星海深处。在你眼中,那些画面只有模糊的轮廓,但你仍能勉强从中认出熟悉的影子:有些是梅姬夫人、有些是那位黑街的剑客、甚至有些是你自己的影子,当然,最多的是阿尔图。然而当你试图从中看到细节时,却感到阵阵头晕目眩,视野搅成一团斑斓的色块,耳中充塞蜂鸣的噪音。混乱之中,有人握紧了你的手,而你终于听见鲁梅拉脆亮的声音:“找到了。”

  书本在她掌心摊开,两页纸一左一右,这次的画面清晰可辨:那恰好是你们各自原本的世界。

  “我已将它们分开了。”鲁梅拉说,“不仅如此……你们在这两页里写下了新的故事,都是我不曾见过的。对我来说,读书比写书更有乐趣,而你们是写书的人。作为回报,我从这故事里汲取出了一点力量。你们可任凭心意使用它。”

  “它只有一点点,做不了太多的事。”女孩声音平静,你却因她的话而微微颤抖起来,“但它可以被用在任一个世界、任一个故事里,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

  阿尔图笑了一下,“听上去真夸张,难道它还能改变历史么?”

  ……众生的命运,往往是由极少数人决定的。在仍未远去的晕眩中,没来由的,你忽然想起你的君主曾对你说过的这句话。甚至不仅仅是人,假设在与前苏丹对决时,我被飞溅的碎石多砸了一下脑袋,没准儿改朝换代就要中道崩殂了呢!他那时嬉笑着说些歪理逗你,被你瞪了一眼,权当做耳旁风。但那块只存在于假设中的碎石却仿佛从遥远的过去飞来,砸中了你的心口。杀死你苏丹的那把匕首在你眼前旋转,而刚刚鲁梅拉翻动书页时那些模糊的影子也向你展示出诸多不同的可能性,你难以自控地想着,假设那时他活了下来,假设他……

  “——能。”鲁梅拉回答道,“但无论想改变什么,它只能作用在一个世界里。”

  阿尔图攥着你的手松开了。

  直到此时,你才意识到,他方才竟握了你那么久。

Notes:

本章没再用书信体了!抱歉或许有一点突兀,但尽管前面拖沓了那么久,故事的走向是在最开始就定好的。我不是很擅长写剧情(我很不擅长写剧情!),希望能够传达到想表达的氛围吧……如果对不上电波我也只能……继续努力……(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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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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