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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臣制背景及主要人物简介

家臣制介绍
黑手党家族普遍实行家臣制，当家族确认少主人选之后，所辖区域范围内的附属家族及家族中主要成员需将本家7-10岁的适龄男孩送往主家，从此由主家统一培养教导，且存在淘汰制度。
少主年满15岁时，只会留下层层筛选后最优秀的10人以内小团体，成为少主的侧室候选或未来的心腹肱骨。
家主和少主可以有一位正室，不限数量的多位侧室，其他情人、侍奴、脔宠不限。正室和侧室被记入家族族谱，享有家族里仅次于家主的地位和权力。
少主在16岁后在家臣中选择满意对象成为侧室候选，如果侧室受到家族长老会认可，家主和少主均同意的，也可进一步晋升为正室。

主要人物介绍（受按来到米兰的时间排序，排序不代表戏份轻重）

马尔蒂尼（攻）：
30岁，米兰家主，少时性格骄矜任性，生来高贵，闲人俗事并不看在眼里。后经家族变故背负仇恨，肩负家族复兴重任，快速成长，成熟后自带冷淡温柔的隔膜感，不会轻易交托信任，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一面，偏好通过训诫和教导掌控家臣或情人。

科斯塔库塔（受1）：
32岁，昵称比利，8岁作为家臣子嗣被送往米兰，与马尔蒂尼幼年相识，一直以照顾、辅佐，乃至宠爱少主为己任。初始性格骄傲张扬，幽默风趣，被喵刻意授权培养为自己的“代言人”，替喵维护社交关系，成为家臣中的小头目。
18岁时被选为侧室，始终对马尔蒂尼忠诚顺服，将马尔蒂尼放在自己的人生第一位，对其他侧室、情人一视同仁，愿意维护后宫和睦，会对年纪小的侧室/情人照顾和引导。

阿尔贝蒂尼（受2）：29岁，昵称德米，曾是家族为少主驯养的性奴之一，15岁时作为性启蒙对象被送到马尔蒂尼身边，出身不堪但被喵改变人生，对攻充满感激。
希望能以名正言顺的身份站在攻身边，不甘心一生只做脔宠，曾被家族长老驱逐。极度擅长人际沟通，后来担任米兰白道事业的对外发言人。
是马尔蒂尼的解语花，善解人意，温柔得体，对家里每个人都很好。

舍甫琴科（受3）：22岁，昵称舍瓦/安德烈，孤儿，18岁时从东欧秘密杀手培训组织转投米兰，因过往经历隐藏真实性格，表面冷冽，受到马尔蒂尼的赏识，被比利教导照顾，接触渐多之后，对马尔蒂尼产生了爱慕情愫，即使知道无法完整拥有，仍然痴恋。
在米兰一扫过去的阴霾，逐渐恢复了活泼灵动的本性，20岁时被喵收用，成为情人。是唯一一个敢和喵作和闹的，把吃醋放在表面，大胆让喵知道自己的感情。

因扎吉（受4）：25岁，昵称皮波，原尤文家臣，没有家世，靠自己从最底层一路上爬，在尤文几乎做到高层，还是因为身份地位不足被放弃，愤而出走。
外表风流乖张，外人面前与马尔蒂尼不对付，实际深入反对派内部卧底，私下里为了在米兰站稳脚跟，对攻乖顺献媚，先拉扯博弈，后真诚归顺，将米兰和喵视为归宿。

内斯塔（受5）：22岁，昵称小桑/桑德罗，原拉齐奥少主，曾在训练营被喵爸看中，拉齐奥因家族破产被迫依附米兰，将内斯塔作为“贡品”上供，就此成为马尔蒂尼的家臣/侧室。由喵亲自教导家族规矩、工作事务及床侍。
武力值天赋异禀，成为米兰复兴和马尔蒂尼夺权的关键因素。
性格传统，忠诚于内心操守，看起来很猛实际既不耐打也不耐操，床上床下反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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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我的家里进了新人 （主313）

马尔蒂尼身穿手工定制、合体量身的烟灰色西装，精心搭配的袖扣在灯光下反射莹莹光泽。
他坐在沙发里，膝上放着几份厚薄不一的文件材料，他轻轻翻看，戒室里很安静，不时响起纸张翻动的些微摩擦声。
米兰老宅戒室的大门从外观看平平无奇，只是位于三楼走廊最靠里位置的一个房间，且多年不曾频繁被启用了。
戒室的功能顾名思义用以训导和惩戒与家主最为亲近的家臣，更准确说专供那些能够为家主床侍的家臣。其他人就算工作中再受重用，也不会在老宅拥有自己的独立房间，如果犯错自然进的也是家族公开的刑堂。
如米兰这般黑道上纵横多年，规矩严苛的世家大族，在刑训方面自有界限严明的分级制度。用于惩戒家族成员的大小刑堂不下十多个，其中最为神秘的就是老宅这间看似毫不起眼的戒室。
家臣晋升侧室，需得先进戒室接受教导，从最简单的行走坐卧到日常伺候的标准规范，再到床侍规矩技巧等一应课程，全部修完少说三月，迄今无一人可免。
就连如今在家族担当二老板的科斯塔库塔，少年时候也是戒室的常客。整整一年时间，比利在教官和当时还是少主的马尔蒂尼手下磨掉一层皮，各项功课将将合格，结课之后才把名字记进了族谱。
保罗·马尔蒂尼已过三十，全不似其他大家族的家主以充盈后宫为乐，他只有比利这一个侧室，固定的情人不过德米和舍瓦两人。
戒室多年不用，是因为比利位高权重，即使有错也只在房中私下罚了，实在不必再兴师动众。而德米出身不堪，年少时本就经历了性奴调教，规矩操守方面叫人挑不出半分错。
至于舍瓦和皮波，身为组织最出色的两个杀手，马尔蒂尼不愿他们在戒室这种地方磨去了天然灵性。二人一个来自外邦，一个来自他族，暂且无资格成为侧室，也就不必系统修习课程。
大约半年前，老宅戒室重新装修，由比利亲自督工，为的正是现在跪在里面那人。

亚历桑德罗·内斯塔端正跪立，两手平举着抬高在身前，掌心间托着一柄深色长戒尺。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刚洗过澡，卷发的发尾残留湿润。他身姿跪得笔直，屏气凝神，视线聚焦在眼前，余光里能瞥见马尔蒂尼翘高的一条腿，锃亮的尖头皮鞋和遮住脚踝的黑色筒袜。
内斯塔是马尔蒂尼继任家主以来，记入家谱的第一位侧室。他来头不小，本事也大，原是拉齐奥家族的少主，本应继承家主位，拉齐奥却因经营不善不得不将他“上供”给米兰以求资金周转。
内斯塔悍名在外，普通的黑道小弟听到他名字就要抖三抖，米兰要他自有大用处，但被旁人养了22年的凶兽可不好驯。
内斯塔原以为来到米兰便要过得低人一等，他早听说大家族规矩繁重，在飞机上不由自主地流了几滴泪，并非为了可能到来的天翻地覆的厄运，而是不舍他的家族、家人，他不得不放弃的姓氏、本源、血脉，根基。
还有，自由。
内斯塔自觉从踏入米兰老宅的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自己了。
那一日，他没能立刻见到他的新主人。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等在门厅，分别给了他一个拥抱，之后他看见阿尔贝蒂尼朝比利吐了下舌头，说：“见过小桑了，我该走了，不然那些老古板又要找家主麻烦。”
比利神色不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海鲜饭。”
德米赔笑，朝比利笑得温柔，回头又看向内斯塔，嘴角弧度变得更柔和，他说话的声音也动听，很大程度缓解了内斯塔内心的紧绷。
内斯塔记得德米说——“还是让厨房做小桑喜欢的猪头肉意面吧，我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先走啦。”
吃过午餐，比利带他在老宅逛了一圈，他们从前见过只是交流不多，内斯塔对比利的印象不错，但不知道他在私下里接近于碎嘴的话多，揪着他从衣食住行叮嘱到工作事务，却不像内斯塔预想那般强调米兰或马尔蒂尼的规矩。
内斯塔忍不住问：“家主什么时候见我？”
比利便笑，他说：“家主会见你的。”
过了两分钟，比利已将话题转到内斯塔初来，厨师不清楚他的口味，他可以跟厨房点菜，如果喜欢甜食就去和管家说多请一位甜点师……说完这些他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补充了一句，“桑德罗，别紧张，家主很欣赏你。我们都很欣赏你。”

马尔蒂尼第一次在老宅中见内斯塔，就是在戒室里。
或许保罗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即便面带微笑也有不怒自威的震慑。
内斯塔在家跪父亲和兄长，来了米兰跪马尔蒂尼时也无太多心理不适。
他那时笔直地朝马尔蒂尼跪了下去，不卑不亢地叫一声“家主”。
膝盖下恒温地板散发暖热，他心口冰凉，似乎跪在了米兰打到拉齐奥账户的一沓沓堆叠的钞票上，他竟不觉得很屈辱，连膝盖长久弯折的酸楚疼痛也被微妙的感激代偿情绪稀释到所剩无几。
马尔蒂尼让他跪了足有一刻才开口说话，似乎对内斯塔很满意，第一句语调柔和，问他对房间是否喜欢。
寄人篱下，内斯塔哪敢提意见，哽涩的喉咙口吐出“很好”两个字。
马尔蒂尼说：“老宅的规矩重，我的家里进了新人是要在戒室受训三个月的。你的身份特殊，没有刚来就故意叫你吃苦的道理，所以免了。”
内斯塔倒是很想硬气地说我既然来了就受得住米兰的规矩，他抬眼与马尔蒂尼对视了一瞬，仓皇地低下头，明白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坦然地接受教官训导，被灌输应该忘了拉齐奥的一切，从此只对米兰忠心，并学习如何伺候侍奉他人。
他只能回馈一句干涩的“谢谢”。
马尔蒂尼倾身，摸了摸他的头，“明天起你就跟着比利交接工作，出错了自己来找我领罚，做得到？”
已经不用学规矩了，犯错了还想逃避惩罚，即便在更宽容的拉齐奥也绝无这种可能，内斯塔抿着嘴唇说：“做得到。”
马尔蒂尼维持笑容，手掌顺移到内斯塔颈后，这姿势久久不动，久到内斯塔终于感到膝盖胀疼，他才意识到是自己话没说完整，忘了对马尔蒂尼的称呼。
“我做得到，家主。”
马尔蒂尼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刮过年轻人隐藏在头发下的脖根皮肤，激起的触感像一小簇电流火花，他说：“很好，回房休息吧。睡个好觉，小桑。”

马尔蒂尼终于放下文件，把几份资料归拢到一边。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内斯塔已跪了超过半个小时，还是纹丝不动，连绷直向前伸出的手臂也没移动分毫。
马尔蒂尼欣赏静态的美，尤其内斯塔长相端丽，他在外越是强大凶悍，在自己面前隐忍顺从的模样就越赏心悦目。又过了几分钟，在他眼神密切的注视之下，内斯塔托在掌心的戒尺轻微晃动起来。
内斯塔来到米兰，从比利手中接过黑道事务已两月有余，出现失误也不过三四次，不是他的能力有欠缺，多半因他太过恋家，心理状态萎靡，或是顾念本家，偶有识人不明，遇事不能决断。
算不上什么大错，都不值得马尔蒂尼认真动家法。
也是担心动辄责打有辱尊严，会令内斯塔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境更加跌至谷底。
犯了错就算不打，总归要罚的。内斯塔对罚跪倒很适应，从不狡辩抵赖，马尔蒂尼随口说的让他跪两小时反省，他不仅认真地跪，过后还写检讨反思错误。
这态度令马尔蒂尼觉得可爱，所以吩咐训教师专门做了一块跪板，板子是用材质上佳的红木做的，硬度厚度颜色及正面雕刻的花纹形状看着都很骇人。
马尔蒂尼把跪板送给内斯塔时，眼见对方脸色泛白，心情愉悦地说：“以后再犯错，小桑就用它跪着醒神。”
跪在凹凸不平的板上和跪在平整地上的感受差异太大，内斯塔跪过两回板之后再做事就格外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被家主或比利揪住错处。
但今天他不仅被罚跪，还被要求托举着戒尺跪，想必逃不过一顿打。
内斯塔心中灰败，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对米兰来说实在离谱，躲不过惩罚，做好了久跪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马尔蒂尼这次是打算动真格教训他了。
“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马尔蒂尼从内斯塔手中接过戒尺，内斯塔放下酸痛的手臂，规矩地双手背到身后，试图以温驯的态度示好，以减轻即将到来的责打。
“家主……”内斯塔将打好的腹稿稍作整理，说得毫无保留。
“那个人，他是我在拉齐奥时的……玩伴……我实在下不去手。抱歉……”
没人比马尔蒂尼更懂“玩伴”这两个字的含义，正如比利八岁被本家送来米兰，从那时起就陪伴马尔蒂尼读书和玩乐，内斯塔今天放走的人曾是拉齐奥的家臣，与内斯塔一起长大，情谊非同一般。要内斯塔为着米兰的利益亲手结果旧日家臣，的确强人所难。
马尔蒂尼冷声打断他的陈述：“如果你对昔日同伴下得了杀手，我才觉得看错人了。不是因为这个罚你，重新想。”
内斯塔哑然，他垂着脑袋，不敢去看马尔蒂尼的眼睛，实在对眼下的责罚心有惴惴，搜肠刮肚也说不出其他的错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跪板的威力开始凸显。起初内斯塔只觉得膝盖发酸，渐渐地两只小腿如同灌了铅，再往后，麻木中生出一种钻心的疼，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蚁顺着筋脉啃噬，疼得他眉心紧皱，牙关咬得发颤，才能勉强挺直腰背。
马尔蒂尼知他到了极限，才叹气说：“小桑，今晚赌坊的行动，你在据点指挥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亲自露面。”
“我……”
“你想放旧交一条生路，这无可厚非，你大可以向我申请，我不在，还有比利可以做主。”
“是否我们在你眼里，只是对你情绪毫不在意的冷血动物。”
“不是……我……”内斯塔无法反驳，以他的尴尬立场，的确不敢贸然向马尔蒂尼求一条人命。
内斯塔沉默半晌，沮丧地说：“我真的没有那样想您和比利，家主。”
马尔蒂尼语气放温和了些，“四十下戒尺，小惩大诫。”
他见内斯塔脑袋越垂越低，心知这小孩儿外表刚强，实际心思敏感柔腻，只得又添上解释，“并不是罚你重情义，是罚你不信我。懂吗？”
“懂。”内斯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他从没挨过打，日常早起和比利一同去请安，马尔蒂尼打过比利醒神的规矩，都没为难他。如果能有选择，内斯塔宁愿再跪几个小时也不想挨打，可是眼下由不得他做主。
内斯塔撤掉跪板，趴伏到沙发前，闭上眼睛手指下移，犹豫半晌心一横连着内裤褪下了裤子，露出赤裸的臀腿。
他比刚来时又清瘦了不少。几年前在社交场合遇见，马尔蒂尼对内斯塔印象是还没长开，带点肉感的少年，年纪不大，身体倒很强壮。
近一年来他受累于家族危机，迅速地消减，身体瘦得匀称，腰窄臀翘，小麦色皮肤均匀饱满，大腿线条张力十足，双腿极长，整个人有种青涩易碎的美感。
“第一次，就不必报数了，但不许乱动，不许抗刑，可以求饶，不许喊叫。”
马尔蒂尼说完这句叮嘱，戒尺就从后方凶狠地甩下，随着“啪”地一声重响，内斯塔疼得蜷起身体，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身体难以消化突如其来的剧痛，他原以为不过几十下，一定能忍过去，没想到第一下就险些破功，叫出了声。
“恢复姿势。”
连马尔蒂尼命令的话语听在耳里，都变得模糊，内斯塔艰难地应“是”，刚跪伏回原处就被接二连三抽下来的戒尺打得浑身僵硬，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又一次歪倒之后整个人流露出防御抵抗的姿态。
马尔蒂尼背手站立，手中握着轻薄戒尺，不发一言、面无表情地等待内斯塔自觉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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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皮痒讨打罢了（313，37，35）

等了半分钟，内斯塔毫无动静。
马尔蒂尼冷眼观察内斯塔本能的身体反应，眼见他大腿肌肉紧绷成结实的硬块，柔软臀峰上不过多了几道浅红色印子。他对自己用了多大的手劲心知肚明，这样均匀地打下去，再添百来下，也不过肿上一层，未必会破皮。
马尔蒂尼知道拉齐奥一直将内斯塔当继承人培养，家族规矩内的皮肉之苦不可能叫他去尝，但究竟他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了，马尔蒂尼怎么也想不到，内斯塔血拼时眼睛都不会多眨几下，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当铜墙铁壁的人，竟轻轻挨几下戒尺就一副受不住的样子。
他理所当然以为是三分真，七分假的演戏，马尔蒂尼眉头簇起，声音冷硬了几分，“跪好，屁股撅出来，手指交握放到脑后。”
内斯塔艰难地消化了疼痛，才听清家主的吩咐，抬起酸麻双臂十指扣紧后脑，上衣垂落堆在颈间，他的腰上坠了汗珠，撅高屁股时汗水顺着身上的肌肉线条流出淋漓的沟壑。
马尔蒂尼接下来的十多下丝毫没有放水留力，速度快到内斯塔来不及调整姿势和呼吸，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滚烫的沸水一下接一下地往他赤裸的屁股上泼。如果撑不住坏了姿势，戒尺继续毫不留情地落在臀腿交接更脆弱的皮肉上，牵起的疼痛等级过高，内斯塔忍不住发出一声比一声更高亢的惨叫。
惨得像被用了刑。
马尔蒂尼收手了，被吵得不大受得了。他向来喜欢安静，即使惩戒家臣，也不许他们过分聒噪地喊叫。
他低头翻过来覆过去地确认了手上的戒尺的确就是最普通，适用新手的一款。
马尔蒂尼沉默了，内斯塔没被训教过，或许真是天生不吃痛的体质，能得马尔蒂尼亲手教训的人虽不多，但他从没见过比内斯塔还不禁揍的。
眼下远没到该停手的时候，但再打下去，内斯塔似乎有本事仅凭分贝量就把戒室的天花板给掀翻。
如今的马尔蒂尼待身边人不算规矩严苛，但很讲原则，既然开了口要罚，就没有轻易中断的可能。
内斯塔在地上趴着，胸口砰砰直跳，缓过最初那阵难捱的痛感，后知后觉地脸孔发热，他自然知道马尔蒂尼既没用重刑具，也没用十足力气，刚才自己狼狈失控的痛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内斯塔耳尖都羞红了，恨不得能钻进地板缝隙里。
丢人，太丢人了。
被汗打透的发丝粘在侧脸，眼前被生理泪水晕染一片，他好歹硬忍着没发出哭腔，恢复到相对标准的姿势后，内斯塔犹豫片刻，说出今晚的第一声请求，“家主……求您，把我的嘴塞起来再打，对不起，我……”
他羞于承认自己恐怕真是挨不住责打，又不是会撒娇逃刑的性格，只能求一只口塞，想着痛就痛吧，痛死过去也不能再叫得那么丢人了。
马尔蒂尼面目柔和了些，大约觉得内斯塔还算乖顺，他到柜子边拉开抽屉在各式口球、口塞款式中挑拣，没找到与人相称的，便随手取了根藤条，回身半蹲下去递到内斯塔口边。
内斯塔顾不得给他的是什么，张口把藤条咬进嘴里，不忘模糊地道谢。
马尔蒂尼心情复杂，见内斯塔只挨了二十多下轻戒尺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过一遍，湿润的睫毛打着颤发着抖，明明很怕，但乖乖地咬紧了藤条，等待着惩罚继续，身体疼到僵直冷硬，态度却很驯服柔软。
他伸手替内斯塔捋顺垂落的碎发，打算做些安抚，究竟小孩第一次吃苦头。
就在此时，门外走廊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戒室墙壁上烟雾器的红灯疯狂闪烁。
内斯塔飞快地吐出藤条，拉起长裤，站了起来。他神色从脆弱到严肃的切换快如闪电，变化发生在短短一瞬之间。内斯塔从门边置物架上找到自己的配枪，一边检查枪支一边靠近戒室的大门，他在越发急促的警报声里给手枪上膛，侧身紧贴门缝，从外间走道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内斯塔回过头，冷静看向马尔蒂尼：“家主，可能有危险，我会守着门，您别担心。”

三个小时前，舍甫琴科从迈阿密回到米兰。他先去见过科斯塔库塔，没太多诚意地将火车上随意手写的一份工作报告递到二老板的案头，纸上乱七八糟地陈列着一些他提前整整一个月行动的原因。
原因里真的假的都有，逻辑无限趋近于胡说八道。
科斯塔库塔皱紧眉头看着电子屏幕上舍甫琴科提交的照片。
目标死得不太体面，像是被人生生勒断了脖子，尸体的姿势也很别扭，上半身扭曲着卡在酒店套房的沙发和茶几之间，西装裤裆部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他的眼球暴凸，瞳孔扩散成黑洞，脖颈处皮肤皱缩，颈骨被捏碎后塌陷进去，留下一圈深紫色的淤痕。
舍瓦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以最小的成本代价夺取目标的性命，他习惯的杀人方式通常是一枪贯穿脑门或以轻便利器割破咽喉，折腾到照片上这种程度，只能说明他的心情差到极点。
比利抬眼看向留着短寸头的杀手，舍瓦显得很冷淡，面无表情地将戾气写在脸上。连一向待他宽容亲厚的比利都忍不住想朝他脑袋敲两记暴栗，问问他甩着张臭脸是要给谁看。
马尔蒂尼20岁遭遇家族突变，丧父之后长达六年时间身边只有比利和德米，他不肯再轻易收用家臣，直到舍瓦来到米兰……东欧少年给死气沉沉的老宅带来了久违的鲜活。
比利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舍甫琴科的场景——男孩刚满十八岁，站在马尔蒂尼的书房里，他很瘦，也很漂亮，眼神里淬着生猛与警惕，像一头刚被捕获的幼狼。
马尔蒂尼随口让他展示枪械拆解，他手指翻飞间零件散落又重组，动作快得叫人眼花缭乱，最后“咔嗒”一声合上弹匣时，舍瓦嘴角掀起遮掩不住的年轻意气。
马尔蒂尼那时罕见的怔了怔，见过一面就把人留在了身边，没有送去家族的杀手训练营，反而让比利亲自教导他融入。
后来比利明白过来，马尔蒂尼对舍瓦称得上宽纵又宠爱，不是因为他有多需要这把锋利的刀，而是在舍瓦身上有种莽撞可爱的生命力。
他会因为训练场新装的照明灯兴奋地半夜不睡觉，射靶到天亮；他把目标人物的照片画上夸张的胡子和头发，摆在马尔蒂尼眼前逗他发笑；他在任务报告里夹带手绘的涂鸦，大胆直白地在末尾潦草地书写思念——“保罗，我好想你，也好想回家”。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像细碎的阳光，一点点融化了保罗眼里经年不化的冰。
此刻，尽管舍瓦绷着脸站在办公桌前，浑身散发着“别和我说话”的低气压，比利还是叹了口气，耐心地说：“安德烈，你累了，先去休息。家主今晚在戒室，明天早晨我会告诉他你回来了。”
舍瓦习惯性地有些神经质地用两根手指的指腹摸着腰间的枪套，他嘴唇抿得很紧，在比利几乎忍不住要开口问“我哪里得罪你”时，舍瓦说：“他和那个罗马来的小子在一起？”
比利不悦地皱眉，为舍瓦话语中流露出的不敬，或许还有不屑感到头疼。
“注意你的态度，安德烈。”比利敲了敲桌子，“桑德罗不是什么‘罗马来的小子’，他是拉齐奥家族原定的继承人，现在同你一样是保罗的家臣了。还有，即使保罗不在这里，你也应该保持对家主必须的尊重。”
舍瓦目色沉沉，不肯服软的倔强明晃晃挂在脸上，他说：“拉齐奥的继承人，身份是够了，能力又出众，或许还有一张古罗马雕像般英俊的脸。告诉我，这就是你属意他做保罗正室的原因吗，比利。”
科斯塔库塔眉头锁得更紧，多年来他为马尔蒂尼的副手，在外一向雷厉风行，甚至强势专横，他的性格不容受到如此挑衅，当即冷下面孔，下了逐客令，“我的意见不能左右家主的决定。出去，三天内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舍瓦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科斯塔库塔以为，再是心有气愤不甘，舍甫琴科最多发作到他或德米面前，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作死的小孩竟会闹到戒室去。
惊扰了家主，科斯塔库塔亲自去向马尔蒂尼汇报，说到是“舍瓦在走廊里抽了两根烟才触发报警器”时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事不是他做的，比利都忍不住替舍瓦脸红——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旁站着的内斯塔到此刻才收起警觉，放松后他感到贴身的内裤黏在或许肿起来的受伤臀肉上，余痛未散，触感十分难忍。
马尔蒂尼倒没多意外，大概他对舍瓦真实的性情更为了解，甚至眼里浮动起笑意，“皮痒讨打罢了，让他过来。”
这段时间，内斯塔刚被送来，比利担心他留有少爷脾性，不肯真心顺服，所以在内斯塔面前对马尔蒂尼规矩得像十八岁刚受训那会儿，以图做个表率。
他此刻恭敬地说：“是，家主。”
随即低着头退出，从进入到离开，五分钟时间里没有分给内斯塔半个眼神，对家主姿态却摆得极低。
不知是否错觉，内斯塔觉得马尔蒂尼从听到舍瓦的名字起，就变换了一种气质，更柔和、更亲软，连西装罩出的轮廓都显得不再笔挺坚硬。
马尔蒂尼看向他，“小桑过来，我们打完剩下的数目。”
内斯塔挪到马尔蒂尼面前，迟疑跪下，心里记挂着舍甫琴科随时有可能进来，手指不甘不愿地卷起裤边向下褪。
“再磨蹭，加二十下。”
！！！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先迅猛起来，这一回布料剥离皮肉牵带起的痛楚酸麻难以言表，内斯塔疼得表情扭曲，他从地上捡起藤条，认命地重新咬进嘴里，摆好了挨打的姿势，只求马尔蒂尼能打快一些，好在舍瓦到来之前，允他离开。
但马尔蒂尼偏偏放慢了节奏，戒尺握在手里，玩弄似的挥一下停几秒，直到内斯塔满身又出了层汗，他才丢开戒尺，心情很好地坐回沙发，伸手按住打算艰难起身的小孩，教他：“打完了，还要光着晾一会儿反省。”
内斯塔眨着眼睛，额上汗水坠下像是在落泪，“家主，可是……”
有别人要来了……
后半句话哽在喉间，门口传来响动，“咚咚咚”三下叩门响起。
内斯塔仰着脖子，眼神里浮出哀求，“家主，能不能让我……”
他想说“让我离开”，但见马尔蒂尼全无放过他的意思，他真被打得怕了，不敢这时候忤逆，只得说：“能不能让我穿上裤子。”
马尔蒂尼笑着问：“穿上裤子还叫晾刑吗。”
内斯塔无言以对。
门把拧动的声音响起，显是外头的人缺乏耐性，等不及了就要进来，内斯塔紧紧闭上眼睛，却觉得身上一轻，清冷温润的男士香水味将他笼罩了，原来是马尔蒂尼脱下西装外套盖住了他腰臀以下的部位。
内斯塔心思稍定，身后脚步声轻缓，他学着比利的样子低头绝不抬眼，但天生听力敏锐，让他知道舍甫琴科在自己身边跪了下来。
随后“啪”的一声脆响炸在耳边，这是舍甫琴科挨了耳光。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内斯塔缩着肩膀，屁股仍撅着，以防家主的西装下滑，他在清脆规律的巴掌声中浑身汗水挥发冷得微颤，他不知是马尔蒂尼在罚舍瓦还是舍瓦在抽自己，但那声响每一记都势大力沉绝无留手，光是这样闷头听着，内斯塔没受到任何苛责的脸颊好似都在发痛。
“桑德罗。”
突然被点到名的内斯塔错愕抬头，撞进两抹湛蓝里。
马尔蒂尼说：“柜子的第一扇门，去替我拿根东西过来，第三行第八根。”
“是。”
内斯塔没敢起身，好在柜子不远，他想了下把西装的两只衣袖系在了腰间，爬动时微凉的布料摩擦红肿臀肉，令他脸畔发热。
第三行挂的似乎都是戒尺。内斯塔数到第八根，取下来时不可置信地重重吞了口唾沫。
他罚跪时托着自己的戒尺，自然对工具的轻重份量心中有数，现在他手间握着的这根，论宽度是那根两倍有余，厚度更是夸张得吓人，这要全力打下去，铁做的屁股也该烂了……
惊骇间，内斯塔跪在当场，他过去从没见过舍瓦，只知道是马尔蒂尼身边最受宠的情人，他缺乏替人求情的立场，只觉手心间托着的不是刑具戒尺，而是发红灼烫的烧炭，一时握也不是，扔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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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补偿与恩赐（37，313）

抽烟是嘴巴犯的错，自然要挨巴掌。耳光这种惩罚，一般来说羞辱性质大于疼痛，舍甫琴科却是不会放水偷懒的一种打法。
马尔蒂尼凝目，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杀手。舍瓦毫无犹豫地抬高手肘、抡圆手臂，五只手指微微分开，巴掌落在侧脸，把脸打偏到一侧，快速回正后，换只手臂高抬，再在另一半脸颊刮下重重的一记。
马尔蒂尼的手放在膝盖上，指根微微发麻，舍甫琴科方才进来刚跪稳，马尔蒂尼就左右各赏他两下，掌风刮下，不折不扣，这是定了标准，提示舍瓦——之后你自己打的不许比这两下轻。
轻了就起不到惩戒的作用，毕竟马尔蒂尼比任何人都知道舍瓦的耐痛限度。
舍甫琴科小时候受过许多磋磨，刚来米兰时瘦得只剩皮包骨，现在个子长高了、骨架撑开了，练出一身漂亮肌肉，不过一张巴掌脸还是小巧的模样。
此时板寸短发湿漉，洗过澡没吹头发又淋上了汗，两边脸颊肿起，颧骨突出得不再明显。他肤色冷白，盖上鲜红的巴掌印好看极了，但随着耳光叠加，肿出的弧括渐渐超出了马尔蒂尼喜爱的程度。
舍瓦相貌好，气质却很复杂——或许因为过往经历，他的俊秀里掺杂了阴柔，举手投足间有股化不开的顽戾。但他确确实实在米兰受了几年宠爱，不仅马尔蒂尼待他亲昵，比利和德米更是把他当作弟弟照顾。
养了几年下来，舍瓦恢复了些许少年心性，那张对着陌生人冷峻肃杀的脸上，愈来愈经常性地出现真心的笑容。
马尔蒂尼说“可以了”，舍瓦像没听见，或许是赌气，多抽了两记才停手。
“嗯，确实长本事了。”马尔蒂尼脸上淡淡笑着，下了结论，捏起他下巴看清被抽破皮的嘴角，伸手向一旁跪着的内斯塔讨要戒尺，手心一沉时，他感到了内斯塔的迟疑，略蒙上阴霾的心底又转了晴，他对内斯塔说：“安德烈是家里挨打规矩最好的，你刚来，该学着点。”
既然家主开口了，就是要内斯塔抬眼看着舍瓦受罚。
舍瓦听了这话，瞬间跪得板直，昂起脸，脆生生地认错：“家主，我知错了。”
马尔蒂尼见他嘴角抽痛，被刺激得表情扭曲，心里满意舍瓦乖觉，便也不提他哪里错了，只用惊吓到内斯塔的那柄戒尺轻轻敲击身侧的沙发表皮，故意沉下语气问：“刚才是用哪只手拧的门把？”
舍瓦原本精神奕奕，听见这话神色委顿了一瞬，连忙说：“家主，罚别处吧，手心的伤好得太慢了。”
一句话就暴露了他在马尔蒂尼面前向来随意惯了，连犯错挨罚都敢讨价还价。
舍瓦常用的武器除了各类枪支，还有灵便的战术折刀和匕首，那么厚的戒尺不适合用来罚手掌，就算只打三下，也要肿上好一段时间。 战术折刀的使用考验杀手手指的精巧度，真要把掌心都罚肿了，就是在变相关他禁闭，少说月余不许他出去杀人了。 马尔蒂尼拿光滑尺面贴上舍瓦肿烫面颊，威胁性质地轻轻滑动，舍瓦噤声，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做出乖巧状，答道：“我不记得了，求家主受累，两只手都打过吧。”
这态度才合上马尔蒂尼的心意。

戒尺下压，抵住舍甫琴科掌心，冰凉檀木分量十足，舍瓦抬高手臂托举住戒尺，屏息准备迎接疼痛。
杀手的手指修长灵活，指腹和指根布满无数枪茧和细小划痕。灯光下，一道横贯掌心的旧疤无比显眼，这都是东欧杀手组织在舍瓦身上留下的烙痕。
舍瓦腰背挺拔，跪直了，双眼看向马尔蒂尼，几乎要在两抹蓝色海洋里溺毙，无端的，他想起因扎吉说的那些话，眼里又像被人埋进几根刺，眨动几下就刺疼了眼眶。
马尔蒂尼这时才问：“谁让你自作主张？更改计划前向谁报备？又是谁允准你行动？”
“没有人。”舍瓦答得掷地有声，全无悔意。
“为什么提前动手？”马尔蒂尼与他谈工作时面孔冷硬，比刚才抽他耳光的样子还要严厉几分。
内斯塔看得心惊，他都怕舍瓦说错话招来重责，舍瓦却很镇定，迎着马尔蒂尼的目光，眼神不偏不躲。
“我只是想早点回家。”连内斯塔都听出他声线里夹杂了委屈。
“胡闹。”
马尔蒂尼没有心软，露出些许失望神色，舍瓦抿住唇，方才两边脸颊只是薄红肿胀，过了这段时间，肿度扩散，指印之间泛出点点红痧。
马尔蒂尼从他手心间取走厚重戒尺，却是先放到一边，转而执起刚才打过内斯塔的那根，在舍瓦并排摊平的手心里嗖嗖地连着抽了几十下。
舍瓦一声没出，微微低着头承受责打。一旦知道马尔蒂尼不会伤到自己，罚得再重不过是疼痛而已，他并不害怕，所以也不会逃避抗罚。随着戒尺落下的频率加快，他保持着手臂高抬，连发着颤的手指也始终放松地承接着，没有出现哪怕一次蜷曲回缩。
等马尔蒂尼收了气势，在肿起的掌心间抽了最后重重的三下，舍瓦才吐出一口浊重呼吸，定了定神，报了个总数：“四十二下，谢家主留情。”
除了一开始的讨价还价，舍瓦的确姿态规范，完全做到了马尔蒂尼之前吩咐内斯塔的“不许乱动”“不许抗刑”“不许喊叫”。
舍甫琴科从未受过戒室教导，马尔蒂尼对他也不像对米兰真正的家生子那样严格，无非是他聪明通透，用心琢磨过马尔蒂尼的喜好——他的家主称得上温柔宽和，只于惩戒一事格外注重规矩，舍瓦挨训受罚时留心观察马尔蒂尼的每一种细微反应，收集归纳之后，又刻意将自己雕琢成能够令家主满意的模样。
天长日久的相处下，马尔蒂尼与舍瓦之间，竟真的多了一层区别于家族规矩之外的默契。

舍甫琴科来自乌克兰东部一个神秘杀手组织。
他逃出来那年刚满十八岁，他的很多同伴都活不到这个岁数，如果不逃，舍瓦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一命呜呼在寒冬天气里，被抬着手脚草草丢出去，尸体喂了野狗。
组织用尼古丁混合制剂控制杀手，烟丝里掺杂纯度不低的海洛因和致幻剂，吸一口能让那些半大的孩子在杀戮时保持极度亢奋，也让他们永远离不开这种看似普通的香烟。
舍瓦逃出杀手基地时身上只有一把枪、两只弹匣，一把短匕首，还有两包烟。
基辅的雪夜，货运站台上结着厚厚的冰。舍瓦钻进标着“热那亚”的集装箱，他左肩的枪伤还在渗血，好在没伤到骨头。舍瓦随手抓了把碎冰按在伤口上，血腥味和鱼腥气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三天三夜的货运火车，他像一只垂死的小动物蜷缩在装满冻鱼的车厢里。
箱门被撬开时，舍瓦已经处于半昏死状态。刺眼的手电筒光照射过来，他本能地摸向腰间匕首，同时听见一句完全陌生的语言——“上帝啊，这箱鱼里怎么有个小孩儿？”
一个月后他辗转到了米兰城，以舍瓦出色的身手和枪法通过黑道打手的面试易如反掌，之后偶然一次机会，他被科斯塔库塔发掘并带回老宅则更像天意使然。
舍甫琴科始终相信，能在脱离“地狱”后遇见保罗·马尔蒂尼，是上帝给他的补偿与恩赐。

马尔蒂尼抻直手臂，舍瓦膝行两步上前替他解开衬衫右袖的纽扣，仔细将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古铜色肌肉紧实的小臂。
做完这一步，他重新退回原位，利落地脱下长裤和内裤，叠好放到一边，随后俯趴下去，以高难度肩膀着地的姿势翘高屁股。
他将两只被抽到红肿的手背到身后，双腿拉开与肩同宽，肿痛面颊贴住地，口齿清晰地请罚：“我错了，不该擅自更改行动计划，更不该在家里抽烟，求家主打到消气为止。”
马尔蒂尼将那柄厚戒尺拿在手里，站到舍瓦身后。
内斯塔目瞪口呆，他想到了舍瓦在挨打这件事上必然业务熟练，没想到熟练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他低头看了眼腰上系着的西装，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像舍瓦这样姿态自然地接受裸身受罚。
舍瓦白花花的臀腿近在眼前，内斯塔一时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一时想起马尔蒂尼的命令又睁开来继续接受视觉和心灵的双重冲击。
“打到你受不住为止。”
“是，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厚重的戒尺挟着风声狠狠抽下，“啪”的一声重响炸在内斯塔耳边。
内斯塔肩膀缩了下，看见舍瓦臀峰立刻浮现出一道三四指宽的鲜红檩子，伤痕边缘泛出不正常的青白。
紧接着连续的三四下都精准地覆盖了第一道印记，内斯塔眼睁睁看着那道伤痕从鲜红变成淤紫，逐渐颜色开始发乌，相比于其他位置的白皙柔软，那横穿臀面的宽长印记单独肿出了骇人的高度。
内斯塔的脑袋越垂越低，舍瓦却纹丝不动，只是呼吸节奏乱了几分，他在马尔蒂尼短暂停手的间隙报数：“六……家主，我错了。”
太疼了，眼中映出的画面甚至带来了幻痛错觉。
内斯塔心里茫然，西服布料盖住的屁股还在发热，散发的余痛和舍瓦正经历的重责比起来微不足道。
随着马尔蒂尼又一轮戒尺密集落下，舍瓦整只臀面已经找不到一块还能下手的地方，坚毅的杀手终于被逼出了哭腔，叠加的疼痛累积超出能够承受的上限，他向侧边歪倒了一下，脸颊重重蹭过地板，多缓了两秒钟，才极艰难地将身体重心压向地面，重新恢复姿势，抬高看不出原本形状和颜色的屁股。
“三十二……家主，我错了，请您继续。”
“家主，他伤得太……”内斯塔见马尔蒂尼又抬高了手臂，竟然急急地开了口。
马尔蒂尼看向内斯塔，双目沉静如寒潭。
内斯塔半张着口，以为要挨巴掌了，马尔蒂尼却说：“桑德罗不知道我的规矩，舍瓦，你告诉他。”
“家主责罚家臣时，观刑者不得出声阻拦。”舍甫琴科开口发觉自己鼻音太重，他停顿片刻压制汹涌的泪意，才继续说：“违者同罪、同罚。”
内斯塔脸上表情一瞬非常精彩。
马尔蒂尼觉得有趣，问道：“小桑也想试试舍瓦这根戒尺？”
内斯塔摇头，他双眼乌黑，天然透出诚挚，想了想，老实地说：“我挨不住这一根，家主。可以换别的惩罚吗。”
马尔蒂尼反问：“你不认识舍瓦，却想替他分担，为什么。”
内斯塔还没回答，舍瓦先恶狠狠地打断：“不要你多嘴！”
马尔蒂尼皱眉，他本来并没多生气，却被这句话激出了真火，戒尺改变了角度，斜着抽在臀腿交界处。舍瓦的呼吸骤然急促，密布神经的敏感处立刻鼓起几道肿痕。
马尔蒂尼没再收着力气，沿着臀面结结实实又抽了一轮，疼痛像岩浆在皮下炸开，舍瓦全凭意志才把自己钉在地面，没有失态地翻滚、哭喊或求饶。
他意识游离，只觉得家主很久不曾这么严厉对待他，心头委屈难言，身后剧痛侵袭，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四年前，他躲起来抽完了从基辅带来的最后一根烟，毒瘾发作时吓到了所有人。
比利叫来医生，几个保镖把他按住，用皮手铐和脚镣锁在床上，戒断反应让他像条被剥了皮的蛇，冷汗浸泡着他的身体，强烈的渴求席卷他的意识。
“给我烟……求求您……”舍瓦指尖抠进手心，很快冒出了血珠。
马尔蒂尼从医生手中接过绞了冰水的毛巾，按住他被咬出血的嘴唇。
舍瓦发出野兽般的呜鸣，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挣脱手铐的，他突然暴起掐住马尔蒂尼的喉咙。
比利和德米惊呼着扑上前，但马尔蒂尼挥手让他们后退。
保罗没有躲。他平静地注视着男孩癫狂的眼睛，直到舍瓦自己颤抖着松开手。
“乖孩子。”
马尔蒂尼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有些怜爱，舍瓦泪流满面，开始拿头撞床头的金属栏杆，比利上前抱住了他。
马尔蒂尼说：“给他换一张布床。”
舍瓦又一次失去了理智，不停哭号着要“烟”，接着又口齿模糊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请求，他刚学意大利的语言不久，连家主的发音都不标准，只会反反复复地哭求“别赶我走”“救救我”……
马尔蒂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揪住了男孩的头发，把他小得可怜的脑袋拉出了比利的怀抱，马尔蒂尼低下头，盯住舍瓦混浊落泪的眼睛，慢慢地说：“舍瓦，你已经救过自己一次了，上一次你做得非常好。”
“三个月，只要你熬过来，我会接纳你，我的家人也会接纳你。”
“到那时，你就有家了。”
“一个真正的家。”

踩着舍瓦忍痛的极限停了手，马尔蒂尼中途便发觉他的状态不大对，打到后面手劲越来越轻，但工具太重了，力气再轻落到已经受伤的皮肉上还是发出沉重的闷响。
舍瓦挨到后面维持不住姿势，抛弃了规范，把自己的脸压扁在地面，跪得乱七八糟，屁股也越塌越低，直到疾风骤雨般的责打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他被马尔蒂尼托住腋下，舍瓦才像找回了呼吸，哽咽着趴上家主的膝头，还不忘完成报数——“六十……六十四，谢谢家主。”
马尔蒂尼坐回沙发，看了看面色煞白的内斯塔，心想“吓到他了”，但眼下更需安抚的人不是内斯塔，之后的部分也不适合再让他旁观。
马尔蒂尼尽量柔和地说：“桑德罗回房休息，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告诉比利。”
内斯塔担忧地看了一眼舍瓦青紫交加，肿胀可怖的屁股，低声应了“是”，起身快速地穿好裤子，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拉开门他才意识到家主的西服还搭在他手臂上。
内斯塔转身，却见舍瓦像头莽撞的小兽扑进马尔蒂尼怀里，仰着遍布泪痕的面颊将灼热的吻映在家主的唇角。
他像被烫到了似的，无措地退后几步，飞快带上门，匆匆离开了。

Chapter Text

Chapter 4 奖励我做您的家人（39）

女孩坐在怡人的花香里，一边哼歌一边把垂在胸前的麻花辫拆了编，编了又拆。
米兰慵懒的秋天午后，街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她打算在下午三点前关门歇业。
门口悬挂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两声。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女孩原本斜靠在躺椅里，现在坐直了身体，怔怔看向今天的第一位顾客——店里的装修是哥特风格，门窗镶嵌大面积彩色的玻璃片，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糖粘稠地流淌，在湿度饱和的空气里被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从窗缝里漏下来的光线勾勒出顾客身形的轮廓。
是个男人，乍一看却不太像。
来人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一副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留着半长头发，碎发垂在脸侧，衬得下颌线条格外清瘦，只看露出来的鼻唇，精致程度更像女孩子。
“美丽的小姐，我需要玫瑰花。”他开口了，音色低沉，确实是男人的声线，不会有错。
“有的，各种颜色，各种品种都有的。”女孩起身时绊倒了一个水壶，她毫无察觉，悄悄红了脸畔，自顾自介绍起来，“红玫瑰、白玫瑰、香槟玫瑰……您想要哪种？”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摘掉墨镜，伸出指尖碰了下蜷曲花瓣上的水珠。
“有没有不带刺的品种？”他突然问。
女孩盯着他的脸出神，因扎吉笑着又问了一遍，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那么您买洋桔梗吧，长得像玫瑰，但根茎光滑。”
因扎吉对女孩提供的选项很满意，示意她挑出一束白色洋桔梗包扎起来。
“先生，您为什么要买无刺的玫瑰呢。”
“嗯。”因扎吉抬眼，漫不经心地说：“因为足够安全，我是要送人的，不想他被刺扎到。”
“喔……”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她注意到因扎吉说的是“他”，这代表着眼前美丽男士的情人很可能也是另一位美丽的男士。
女孩意兴阑珊地用丝带给花束打上蝴蝶结，自从科技突破了男性怀孕产子的限制后，意大利优质的异性恋男人就越来越少了。
她对此见怪不怪。
因扎吉接过满束鲜花，从风衣的内侧口袋里抽出两张纸币递过去。
女孩忍不住微笑，“需要帮您写卡片吗。”
因扎吉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啊。”
“您想要写什么呢。”
因扎吉侧身站立，他的身前、身侧、身后都是盛开或将开的鲜花，他仰着下巴，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出神，似乎在思索，接着突然弯起嘴角，因笑意深刻，在面颊凹出一个小小的涡，他说：“唔，麻烦你帮我写，就写——”
“亲爱的保罗，祝你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是的。”因扎吉的笑容显得极为促狭，他的表情活像只做了坏事的狡猾狐狸，他把一只手斜插进口袋，向女孩走过去，“小姐，请你稍微写快一点。”
“虽然我非常乐意和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士独处于一家浪漫的花店，但是……”
“如果我迟到了，有人可是会生气的。”

一个小时后
马尔蒂尼坐在沙发上，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只是把玩着那张小小薄薄的硬纸卡片，目光掠过上面漂亮精致的花体字。
几步之遥外的大床不仅能同时平躺至少五六个成年的高大男人，更独特的地方在于从床的边沿向上延伸出四根方形金属支架，像笼子的栏杆。
支架足有1.5米高，伸到半空在床顶四角连接为长方形的刑架。刑架的两条长边每隔三十公分就焊接了一道横的金属栏杆，栏杆上坠挂着若干皮手铐、细锁链。
显然，这是一张不折不扣的刑床，功能多样，既可以用来做爱，也可以实施绑缚、悬吊，能供经验丰富的dom在他们的奴隶身上尽情地施展各类花样情趣，床边竖立着的鞭架和工具箱更是达到了琳琅满目的专业级别。
这家位于米兰市中心的豪华酒店是一座地标性建筑，两年前，横空出世的年轻商人保罗·马尔蒂尼斥巨资收购了这家酒店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在那之后，酒店最大也最豪华的顶层套房门前永远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标牌。
服务生们心照不宣，每当老板前来造访，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小时内，会有至少一位光彩照人的客人乘坐VIP电梯直达顶层。
可能是刚走完秀的性感超模；可能是某部热映电影的男主角；甚至少数偶尔的情况下，是更为名头响亮的商界人物，比如来自都灵的皮耶罗或罗马的托蒂。
所有人都以为，这间套房不过是马尔蒂尼诸多风流韵事的一个缩影。
没人知道，马尔蒂尼真正要见的“秘密情人”从来不会从酒店的正门进入。

因扎吉双臂被细链锁紧，分别向两侧被拉高在头顶，锁链尽头固定在床顶的横杆上。
他纤细的脖子上松松挂着绳套，双腿向外打开跪在床上，腿间连接一根横杆。
以因扎吉的敬业态度起誓，在吊缚时对他使用分腿器完全是多余的，即使马尔蒂尼不这样做，他也会最大程度展示身体的柔韧，将两腿分开到无法合拢的地步，让下体完全暴露，以供他的家主把玩。
但除了情人主动的奉献，马尔蒂尼大多数时候更愿意享受支配的乐趣。
因扎吉胸前的两点上坠着宝石乳夹，乳夹尾端的细链又与腿间横杆相连。
时间有限，马尔蒂尼没有使用复杂的技巧，只简单地利用刑床上的装置完成了束缚，称不上非常折磨的姿势，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乳头上的坠痛逼迫因扎吉低垂头颅，身体前倾才保持住相对优雅的跪姿。
马尔蒂尼将卡片塞回花束的包装彩纸中，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皮波，你送的花很漂亮。”
因扎吉背对他，被吊着跪在床上，起伏细瘦的腰线向前延伸，杀手撅高了屁股，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人体“花瓶”——他的后穴中塞满了盛放的洋桔梗，十几支光滑的细茎并排插进狭窄的肠道入口，花朵被挤压在有限的空间里互相簇拥着形成一朵巨大的花球，即使因扎吉尽量维持着纹丝不动，仍不时有花瓣自然地飘落。
因扎吉压住喘息，令口吻听起来不至于过分谄媚，“您喜欢就好，家主。”
在因扎吉看不见的地方，马尔蒂尼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但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像是对因扎吉的表现尚有诸多不满。
“再多一点装饰，我才会喜欢。”

马尔蒂尼抽出一支洋桔梗，将枝条折断大半，只留下直短的花茎连着格外纯美的花苞。
他绕到床前，伸手攥住因扎吉半硬的性器，满意于对方身体的准备度——因扎吉的确很专业，不仅在杀人或获取情报此类涉及职业素养的方面。他做情人也是最优秀的那个，体现为能够在马尔蒂尼并未给予他快乐之前，就让身体的每一处可供玩弄的孔洞都湿润到无论如何也玩不坏的程度。
所有的孔洞，包括尿道。
花枝擦过茎身，流着前液的小洞翕张着等待迎接痛楚。
因扎吉视线向下，眼睁睁看着浅绿色的花茎往脆弱的铃口捅了进去。
他闷哼一声，花枝深入体内的痛感和尿道棒的区别并不大，但因扎吉感到一种奇异的酥麻从性器根部蔓延开来。
转瞬间，马尔蒂尼已将花枝推到底，只剩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垂落在茎头外，正柔软芬芳地展露它的美。
许是赞同马尔蒂尼绝佳的品味，因扎吉也很满意被家主亲手打扮后的成果，他笑容的弧度加深，刚出了一层薄汗，因扎吉的眼睛和缀着汗水的额头一样晶莹发亮。
“谢谢家主，把我装饰得真好看呐。”

马尔蒂尼轻轻拍了拍因扎吉的侧脸，捏住他下巴认真端详，不理会他的讨好，出口是严厉的语气：“你自己说吧，该怎么打。”
他向不知情的舍瓦透露了内斯塔相关的消息，因扎吉根本不指望舍瓦能替他保守秘密，他自认没长出一身硬骨头，死不承认只会被折腾得更惨，当即认错了，“家主，安德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我知道错了，我那天跟他打电话，一时说漏嘴了……”
马尔蒂尼回身选了一柄长散鞭，再转过来时，抿着嘴唇，面目沉静，抬手示意他大可以继续胡编乱造。
因扎吉识趣地闭嘴了，他喉结滚了一下，第一鞭就兜头兜脸地落了下来。
自然没打到杀手俊美的脸，马尔蒂尼没那么残忍，也绝不热衷于破坏美。散鞭的鞭梢扫过胸口，因扎吉被打得闷哼一声，自觉地将上身挺出，被宝石装点艳丽的乳首兀自发着颤，因扎吉乖觉地报数：“一，谢家主赐鞭。”
马尔蒂尼身穿成套考究的西装，连领带都系得不偏不倚，他气质雅正，举手投足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抽下第一鞭之后，马尔蒂尼淡淡道：“既然说话不老实，报数也不必了。”
因扎吉心头一跳，这是没有数目，要打到他求饶为止了。
马尔蒂尼手执散鞭，从容地转着手腕把玩鞭柄，散鞭由数十根细长的皮条编织而成，此刻每一根都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鞭梢纷纷垂落在厚实的地毯上。
马尔蒂尼连同这根漆黑的鞭子，同时散发出强势的威压感。
因扎吉无法从马尔蒂尼脸上移开视线，急促呼吸间面部充血，他的大脑正在激动不停地分泌激素，或许因为马尔蒂尼的话，或许是因为马尔蒂尼的脸，反应到下体，连被堵住发泄管道的阴茎也完全勃起了。
于是，第二鞭就轻轻刷在了他腿间挺立的肉茎上。
“唔……”
还没等到疼痛缓冲完毕，第三鞭、第四鞭如约而至，散鞭划破空气，抽在皮肉上发出清脆的“嗖啪”声，数条鞭尾扫过被夹扁的乳头，既而在皮肤上留下浅淡的红痕。
“嗯啊……”
马尔蒂尼不喜欢挨打时聒噪的人，因扎吉显然不属于，他低沉的痛哼压抑隐忍，尾音牵带出天然的魅惑，几乎可算悦耳。
马尔蒂尼不介意令他叫得再放肆一些。
散鞭继续挥舞，从前胸扫过小腹，流连在下体，他又换了方位站立，去鞭杀手薄薄的一片背，接着是臀和大腿，鞭尾扬起又落下，在因扎吉身前身后操控着下了一场花瓣雨。
束手收鞭时，马尔蒂尼不得不承认，因扎吉的身体映衬各种颜色都很美，无论是洋桔梗的纯白，还是散鞭的浓黑，亦或是伤痕由浅至深的糜红，各有不同风味。
马尔蒂尼不再计较因扎吉刚开始撒谎的那几句，他将一条膝盖支立上床，毫无怜惜地拔出残破的花枝。因扎吉在往后穴插入花束时，没忘记用双氧水消毒，并在枝条末端套一枚安全套，所以马尔蒂尼仍可以在放纵之后，随时享用杀手紧致的身体。
马尔蒂尼从身后攻入，他握着因扎吉的手臂，没脱下的西服布料摩擦着后背肿痛的鞭痕，刺激得因扎吉不间断地生理颤抖。
马尔蒂尼抽插了数十下，感受着肠道内壁无声的讨好挽留，他轻轻拽住因扎吉脖子上的绳套，收紧后掌控了杀手的呼吸节奏，因扎吉不得已歪吊着脖子，在轻微的窒息感里挣扎，示弱地求饶，“家主……家主……保罗……我不敢了……”
马尔蒂尼攻击着他内部敏感的区域，在因扎吉拔高的呻吟声中警告他，“皮波，我知道你心急了。”
因扎吉会心急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于这点，马尔蒂尼完全理解。
此时距离他脱离尤文，加入米兰已有两年了，他尚且没能升到在尤文时的职位，怎么会不着急。
保罗与他的族叔达里奥·马尔蒂尼不睦早已不是秘密，即便因扎吉在米兰权力斗争的漩涡里，为保罗在达里奥身边卧底至今，传递出多个重要情报信息，他在组织中的位置依然卡在中层，离真正的决策圈始终差着一步。
如果在其他家族，这一步被称为血统。
【皮波很优秀，但终究不是自己人。】
——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太多回了。
多年来，他像永远游走在边缘的被忽视的幽灵，一枚被不断转手的不重要的棋子，辗转于意大利大大小小的黑手党家族。
每一次，他都凭着敏锐的头脑和狠厉的手段往上爬，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权力核心时，被根深蒂固的血统论挡回。
比利有血统，所以他能成为保罗最信任的家人。
内斯塔也有血统，所以他还没有付出任何，就得到与比利相等的地位，甚至可能更高。
因扎吉再不服气，也无力改变出身。
可是，明明阿尔贝蒂尼和舍甫琴科同样没有耀目显赫的背景，甚至他们俩比自己还不堪，还不如。
但他们也成为了保罗真正认可的家人。

马尔蒂尼揪住因扎吉的头发，凶狠地操干杀手，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就算再心急，也不要来扰乱我的家庭。”
听见这话，因扎吉笑了，他突然跪起身，手臂、脖颈同时被锁链和绳套拉得抻直，他的身体伸展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像即将振翅却被缚住翅膀的鸟儿，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飞去，只能栖息在马尔蒂尼此刻并不足够温暖的怀抱里。
他保持着皮肤与马尔蒂尼紧紧相贴的深度，缓慢地扭腰摆胯，用湿润的穴道吞吃家主的欲望。
他低垂着脑袋，也低垂着眼睛，一些液体不断地砸向床铺。
马尔蒂尼皱眉，慢慢地摘下了他的乳夹，松开绳套和锁链，把杀手更深地揽进怀里。
一旦得到自由，因扎吉又变得像条滑不溜手的鱼，他反客为主地坐在马尔蒂尼身上，头发湿乱、脸颊和嘴唇湿红，他失去技巧地晃动腰肢，大逆不道但居高临下地睨视马尔蒂尼，眼神时而热情，时而冷冽。
等到马尔蒂尼在他身体里释放出来，因扎吉才慢慢停下过激的骑乘动作。
马尔蒂尼仰视着他，伸手想抽掉那支仍插在因扎吉铃口里的洋桔梗，却被杀手反手搭住了手腕。
“家主，达里奥和尤文的那笔军火交易……”因扎吉快速恢复了冷静，低声将今次的情报告知。
马尔蒂尼微笑，伸手握住因扎吉的性器根部，满意地感到对方渴望自己的触碰。
这一次，他如愿抽掉了花枝。
因扎吉在高潮过后软得像一滩水，他伸长舌头以一种近乎煽情又虔诚的表情舔干净马尔蒂尼的每一根手指，之后歪躺到一边，撑着胳膊迷恋地看着马尔蒂尼轮廓坚毅的脸。
“保罗……”
“能不能和您商量一件事……”
“嗯？”马尔蒂尼转过脸来，向杀手微笑。
“您说的话我记牢了，这次是我错了。但能不能……您不要……每一次都只是奖励我性高潮？”
风月老手躺在大美人的床上说话竟会卡壳，因扎吉皱着鼻子，吐了下舌头，引得马尔蒂尼发笑。
“哼，起码该涨工资吧。”他半真半假地抱怨。
马尔蒂尼伸手，用因扎吉汗湿的头发缠绕自己的小指，他“嗯”了一声，很好说话的样子，“好的，可以涨工资。”
“哇，保罗，你真是大好人！”
因扎吉扑上去，不敢亲脸，也不敢亲嘴，但他俯身含住了马尔蒂尼仍颇具硬度的阴茎，打算使出浑身本事再好好伺候他宽宏大量又慷慨仁慈的家主一回。
于是他真正想要说出口的请求又一次被湮没在情欲之下。

【保罗，我的家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奖励我做您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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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今年是第十四年（35，313）

本世纪马尔蒂尼家族的主要据点之一——米兰内洛，座落在阿尔卑斯南麓山脚下，别墅群依山而建。红瓦斜坡顶压着米黄石墙，爬满常青藤的露台竖立铸铁栏杆。
米兰的老家主切萨雷晚年痴迷伦巴第乡村风格，过世前彻底翻修了老宅，准备几年后将权柄平稳移交给儿子，自己好安心养老。
然而命运向这对尊贵的父子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切萨雷的突然离世让年轻的保罗措手不及。在丧父之痛中，他眼睁睁看着堂叔达里奥迅速吞食家族资源。尽管中立派长老们仍推举保罗继任家主，实际到手的权柄却所剩无几。
距离当时动荡已过去了整整十年。
保罗长大了，也成熟了。

晨光从窗帘缝隙渗入，在昏暗的室内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路，光线缓缓游移，抚过绒毛地毯，沿着科斯塔库塔视线的方向，爬上床头复杂的雕花纹饰。
科斯塔库塔把保罗的新西服连同托盘放在矮桌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马尔蒂尼还在睡觉，他从小睡相就安静，喜欢向右侧身，尽管医生告诫不利于颈椎健康，保罗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马尔蒂尼在梦中蹙眉，嘴唇拉得平直，眉心拧出一个小疙瘩，科斯塔库塔看着他，轻声唤：“家主，该起床了。”
今天是家族祭祀日，保罗是必须要出席的。
听见声音，马尔蒂尼立刻睁开了双眼，锐利的冷酷从眼神中迸射出来，在看清比利的脸时又在几秒钟之间就软化了。
马尔蒂尼坐起，嗓音有些懒倦，“比利，几点钟了。”
“还有很多时间，我带来了新衣服。”
马尔蒂尼点头，大约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沉默着掀开被子，坐在床沿闭目去揉右侧的太阳穴。
“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吗。”比利跪下身，给马尔蒂尼套上拖鞋，抬头就见他满脸疲惫。
“嗯，做了个梦。老爸怪我们动作太慢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含了棉花。
比利愣了下，他想说什么，哽在喉咙里，起身去拉开了一半的窗帘，阳光涌入时，比利回身伸出手，在马尔蒂尼额前遮了半分钟，等他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移开。
比利半跪下去，左手放在马尔蒂尼膝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可以加快行动。”
马尔蒂尼闻言，嘴角向上勾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往日平淡冷静的样子，他轻轻握住比利的手，站起身的同时说：“梦归梦，现实是现实，还是按计划进行就可以了。”

科斯塔库塔从衣柜里挑出两件新的衬衫，来回对比，最后选了款式简单的一件。马尔蒂尼没有发表不同意见，他伸开手臂，让比利帮他套上袖子后，低头自己挨个系上纽扣。
比利回身拿起西服，抖开检查了一遍，衣领内侧缝着的标签刚才已经被他剪掉了。
“是老店的手艺，您摸摸看。”他把西装递到保罗手边，“这件会更合身，一定是您每天都健身的缘故，裁缝居然说您肩宽比去年长了半寸。”
比利比保罗大两岁，八岁就被本家送来米兰，从小陪伴保罗读书、学习继承人的课程，两人一起长大。
马尔蒂尼家族历来有培养家臣的传统。作为切萨雷唯一的儿子，保罗从一出生就是少主。
在他六岁那年，附属家族和核心家臣们一并送来了五十多个适龄的少年，交由本家统一培训教养。经过层层筛选，到这批孩子十八岁前后，最终能留下的不到十人。
通过终选的家生子既是未来家主的心腹班底，也是家主正妻与侧室的重要候选。
保罗十二、三岁时被父亲告知，他的这些“玩伴”当中可能会诞生自己未来的妻子，他从那时就留意、观察，几年之后很自然地选择了比利，几乎没有更多的比较和犹豫。
比利是最合适的，也是他最中意的人选。
虽然真正以妻子标准去评估家生子时，少年保罗发现就连比利身上也有不少的小问题——比利豪放直率，从小就是孩子王，也是家生子之间绝对的社交中心，他出身好、长相好，性格好，自然也有傲气和骄纵，又年长了保罗两岁，他甚至在内心把保罗当作弟弟疼爱、照顾。
正式成为保罗的侧室之前，科斯塔库塔在老宅的戒室熬了整整一年，教官换了几轮，藤条也打断几根，还是无法顺利通过，是保罗亲自接管，日日在戒室陪着，才磨平修剪了他原生性格中那些棱角尖刺。

保罗没说话，垂着眼看那件西装。比利知道他又沉进旧事中了，帮他套上西装，打好领带，转身去浴室拧了热手帕，回来时见保罗低着头慢吞吞地扣皮带，他快步上前，把手帕送到马尔蒂尼手上，示意他敷一下浮出黑眼圈的眼底，然后从善如流地跪下身，伸手利落地替保罗扣紧皮带。
“对了，家主，有个好消息。”比利声音扬高了些，带着点雀跃，“皮耶罗那边的人把融资的合同细节都敲定了，现在只等您点头了。”
马尔蒂尼拿开手帕，“确实是好消息。”
侍从敲门后说：“家主，内斯塔先生往这边过来了。”
“知道了。”比利替马尔蒂尼回答，他最后整理了下保罗的衣摆、衣袖，满意地点头，退到保罗身后。
马尔蒂尼像突然想起来，问道：“舍瓦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那天马尔蒂尼在戒室重罚了舍瓦，之后给了他一周多的时间养伤，出乎意料的，舍瓦闭门不出，看起来真像是在认真反省，安分养伤。
一提到舍瓦，科斯塔库塔就生气，但眼下祭祀快要开始了，他也不想再给保罗添堵，委婉答道：“还算乖，没惹事。”
保罗点头，同比利一道出了房门，这时内斯塔也走到了门前。
他是第一次参加米兰的家族祭祀，虽说南北方的黑手党家族在这方面差异不算太大，内斯塔仍然担心礼节规矩上出错。
他特地去向比利请教，从梳什么发型到穿什么款式的皮鞋，再到扎领结还是系领带，都打听得十分详尽。
现在一看，果然至少在外形上让比利很满意。
“桑德罗，等会儿祭祀开始了，你和我站在家主身后，你什么也不用做，低头安静地等待就好。”
“我知道了。”内斯塔答得很快。
马尔蒂尼看他有些紧张，伸手扶了下内斯塔的肩膀，安抚道：“没有人敢为难你。”
内斯塔点头，他眼神闪烁，看着马尔蒂尼，犹豫了片刻说：“家主，您别太伤心……”
科斯塔库塔眼刀刮了过来，他立刻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马尔蒂尼温和地笑笑，加重了手掌压在内斯塔肩头的力度，“小桑，可能拉齐奥是更为团结的家族，所以把你性格养得比较单纯。”
“在米兰，起码这十年的米兰，举办家族祭祀从来也不是为了让我们伤心或怀念的。”
内斯塔露出不解的神色，但假装听懂地点头，至少表明他会记住马尔蒂尼的话。
马尔蒂尼微笑，“今天人太多了，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我带你去墓园，让父亲也见一见你。”
“哦好……”内斯塔结巴起来，“好，好的，家主。”
科斯塔库塔默默收回原本聚焦在保罗身上的视线，他提醒道：“家主，时间快到了。”
“走吧。”
内斯塔紧紧跟在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身后，抿着嘴唇表情肃穆，在他小的时候，其实见过米兰的老家主几面，拉齐奥和米兰的家族关系一直较为亲近，至少没有任何敌对倾向，他甚至依稀记得切萨雷教父的长相，那和保罗如出一辙深邃的眉眼，还有威严的气场，都令年幼的内斯塔印象深刻。
等走到内洛教堂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庄严的挽歌，内斯塔才想起没见到舍瓦，但也来不及去问比利了。

教堂的穹顶投下幽沉的光，将祭坛前的鲜花照得半明半暗。老家主切萨雷的肖像悬在正中，油画里的目光穿过十年光阴，落在下面攒动的人影上。
家族核心成员身着统一的黑色西服，三三两两地站在橡木长椅两侧，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里，藏着压抑不住的私语。
马尔蒂尼进入教堂后，径直走向第一排，他的母亲和姐姐坐在那里。切萨雷年轻时风流多情，身边从不缺情人，可他一生只将妻子的名字写进了家族名谱，也只与原配妻子生了一对儿女，那些露水情缘如同过眼云烟，从未动摇过正室地位，更没留下任何身份不明的子嗣。
老夫人的手指反复摩挲胸前的十字架，珍珠耳饰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晃动，看见保罗走近，她用丝帕按了按眼角，还是有一行眼泪从她生着细纹的眼角溢出。
保罗的手轻轻环住母亲的肩，低声在她耳边安慰，科斯塔库塔上前，将干净的手帕双手递给同样眼圈通红的大小姐。
周围的低语渐渐平息，若有似无的目光纷纷朝这边投来。
自从男性孕育生子的技术发展成熟，各大家族都将心腹家臣纳入婚姻考量——既可用血缘巩固忠诚，又能让权力在内部闭环流转，何乐而不为？
像比利这样从小培养的家生子成为侧室，本就肩负着为家主传承血脉的责任，只是保罗这些年忙于家族生意洗白，始终对婚育大事不上心。
虽然达里奥把持着米兰黑道，但相当一部分持中立态度的家族长老始终认为由达里奥掌权名不正言不顺，他们急切规劝，一心盼望保罗争气，早日真正继承切萨雷一生的心血。
保罗却全不当一回事，不入流的情人倒是三五成群，但不肯立下正室，过去许多年里连侧室都只有一个比利。
直到几个月前，三十岁的保罗和内斯塔完婚，虽也只是侧室，长老们还是舒了口气。
没人会忘记拉齐奥家族鼎盛时的风光，作为南方中型规模的家族，拉齐奥在几年内快速渗透进港口、铁路，甚至将触手伸到北方三大家族的隐秘渠道。
尽管扩张太快带来的结果是经营不善，但那些散布在中南部的资源网络，恰是保罗在洗白家族生意时需要的助力。
更难得的是内斯塔本人，他十四岁就跟着拉齐奥家主处理黑白两道事务，能文能武，能进能退，不仅在黑道声名鹊起，作为拉齐奥的继承人，更有一套完美的光明面身份。 而保罗似乎对家族传统的黑道营生完全不感兴趣，只醉心于经营他的互联网、房地产、金融或娱乐公司，他宁愿去看情人走秀也懒得亲临黑道生意的谈判现场。
基于白道事业的确日进斗金，逐渐成为家族利益不可小觑的一部分，目前只有拥有双面身份的内斯塔能够与马尔蒂尼并肩站在公众面前。
保罗的舅舅和两位长老上前与内斯塔交谈，内斯塔虽然在长辈面前腼腆，但应对非常得体。
长老转而对保罗说：“我还记得，老家主当年去了一趟罗马，回来就说内斯塔家的小子有灵气，又有狠劲。现在看到桑德罗跟家主站在一起，再想起老家主的话，真是感慨万千。”
保罗只笑不语，科斯塔库塔代替他搀扶住母亲的胳膊，垂着头默默听着众人交谈。
内斯塔的确出色。
这是科斯塔库塔发自内心承认的事实。
神父前来提醒祭祀即将开始。
“达里奥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么重大的日子竟然迟到。”
“是啊，他根本没把家主放在眼里。”
“就算他是长辈，保罗毕竟是家主。”
“这都是因为保罗还没孩子，他以为将来家主位只能传给他的儿孙了！”
“如果家主早点生下几个继承人，达里奥哪还会这么狂妄。”
老夫人听见这些话，声音沙哑地问，“比利，你和保罗结婚，有多少年了。”
比利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他不敢抬眼直视老夫人殷切的目光，匆促答道：“母亲，今年是第十四年了。”
“唉……”老夫人轻轻叹息，那一声却沉重得像陨石砸在比利的心窝。
比利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耳边纷纷杂杂忽高忽低的声响令一向稳重理智的他心神俱乱。
直到保罗的声音穿透纷扰，响在耳边——“达里奥叔叔为家族奔忙，就是为我奔忙，大家对他误会太深了。”
“既然叔叔事多忙碌，我们就不等了。神父，请开始祭祀仪式。”
比利扶着老夫人的胳膊站起身，他抬眼，看见保罗的身影和内斯塔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他们站得非常近，身高相当，身形类似，连发型也有些像，难怪长老们觉得他们相配。
几个月来，科斯塔库塔无数次对自己说，桑德罗是很好的人选，是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即使保罗小时候属意的正室是他，那毕竟只是小时候，十六岁的小少年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保罗还需尽快从达里奥手中夺取权力。
对现在的保罗来说，内斯塔比他更有价值。
神父在台上念起祝祷词，科斯塔库塔逼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他站在保罗身后一步的位置，而内斯塔被长老强行安排在保罗的身侧。
科斯塔库塔站得笔直，双手贴紧裤缝，他弯下脖子、低着头，视线前方模糊，余光里只有他的家主、他的丈夫——那一片黑色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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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一团沉稳，一团紧张（35，313）

车门隔绝出两个世界。祭奠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似乎也就在那短短一小时之间，消耗了马尔蒂尼这一日大部分的精神和体力。
轿车后座异常安静。
马尔蒂尼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他解开了领口最上方的纽扣，露出一段脖颈，呼吸的感觉舒服了些，却始终挥不去那种被人扼住咽喉的胁迫感。
“家主，要不要让司机开到湖边，”科斯塔库塔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让我陪您走走吧。”
祭奠仪式上，保罗的堂叔，米兰地下世界实际的掌权者达里奥迟到了近半个钟头，他竟穿了一身格格不入的蓝色西装，脸上挂着毫无敬意的轻浮笑容。
与保罗并肩点蜡烛时，达里奥甚至扬着下巴，火苗在他眼里跳得轻佻，那表情、姿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细刺，扎进马尔蒂尼头皮里，神经里，心脏里……
白色蜡烛在保罗手中燃烧着，也几乎燃尽了他的教养和理性。
保罗偏开脸看着车窗外，没有回答比利的话。
科斯塔库塔已经习惯了，保罗每一次与达里奥接触，哪怕只是匆匆一瞥、草草一面，都像一场又一场无声的消耗战，除了带来表面的疲惫，被冒犯的怒意，还唤醒他内心深处强压多年的不甘仇恨。
在车里坐了几分钟，马尔蒂尼平静了很多。
科斯塔库塔还想再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安布罗西尼。比利推开车门，走下车。
听筒里传来安布急促的汇报，科斯塔库塔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屏幕上弹出几张照片和几段视频。
他靠着车门，把视频和照片反复看了几遍。
比利不会认错，画面中戴着面具的黑衣青年身高、身形，气质都像极了内斯塔。
安布的报告简明扼要：前天晚上8点，内斯塔以“巡视赌场”为由外出，他把车开到了赌场，却从后门离开，骑摩托车去了城郊一处废弃仓库。
他在那里主导了一场伏击，现场留下了至少三具尸体，手法干净利落，不到两个小时，内斯塔原路返回了赌场。
科斯塔库塔立即与管家核实老宅的出入记录。
时间、地点全部吻合，证据清晰，就算内斯塔人在这里，也无从抵赖。
比利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脸色难看得可怕。
他下意识看向车里，马尔蒂尼的身影映在车窗上，家主的疲惫倦怠那么明显。没有犹豫，比利决定暂时将事情压下，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向保罗汇报。
回到车里，马尔蒂尼只看了他一眼，就问：“怎么了？”
比利表情僵硬，“没什么，安布日常汇报工作。”
“汇报了什么，给我看看。”
比利用力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己不善伪装，时常将情绪摆在脸上，他已经极力克制了，没想到仍瞒不过保罗。
比利开口寻找委婉的措辞，“家主，是关于桑德罗的汇报。您看了也别生气，我想，可能其中有误会，我会找他问清楚的。”
他将手机递了过去。
马尔蒂尼先是盯着科斯塔库塔看了两秒，双目中的倦怠感已经消失，视线仿佛能穿透人心，察觉到保罗目光里的审视，比利不觉绷直了背脊。
保罗拿过手机。他看得很慢，似乎在一帧一帧地分析细节，车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科斯塔库塔试图从马尔蒂尼冷峻的侧脸上捕捉情绪的变化。
但是，没有。
家主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拉着进度条又看了一遍视频，然后将手机屏幕锁上，递还给科斯塔库塔。
“家主……”
马尔蒂尼云淡风轻地说：“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别被他看出来。”
“可是，您不找他谈谈吗。”比利有些错愕，这事儿往小了说是隐瞒不报，往大了说是心系旧主，万一查出行动于米兰不利，就坐实了背叛，是要进家族刑堂的重罪，但看保罗现在的态度，竟像不打算追究了。
比利一时说不上什么心情，只觉得家主近来未免太宽纵了，无论是对舍瓦，还是对内斯塔。
但转念一想，或许保罗已经将内斯塔视为夫人，正室犯了错与侧室或家臣犯错的应对方式自然不可能一样。
他只略略想了下，胸口就像被堵了块石头，不肯再深思，低头应了声“是”。

自内斯塔在戒室第一次挨打，并亲眼见舍瓦挨了顿狠的，已过去两周。
两人都需要养伤，加上舍瓦态度仍有不驯，为免他当众惹出事端，马尔蒂尼便叫停了早晚请安。
传统的黑手党家族能够绵延数百年，依靠的是森严等级和苛刻家规。
这其中，对家主内眷的规训虽隐秘却丝毫不会放松——晨昏定省的跪候问安、随时领受的训诫惩罚，这些冰冷的仪式，如同老宅戒室里陈列供奉着的戒鞭，无声地提醒着服从与归属，也维系着家族内部不容僭越的秩序。
在保罗那些迂腐不化的长辈眼中，只有保持对规则的绝对尊重，才能维护稳定的权力结构。
而保罗天生自带反骨，从小到大对不合他心意的家规，态度都是不屑。
在与内斯塔成婚之前，马尔蒂尼早就免了比利的请安规矩。
他相信真正的臣服刻在心间，绝不只看表面做得如何漂亮。
内斯塔来自外族，保罗顾虑他的自尊，没有把他丢给教官，而是亲入戒室教导。
比利提议，不如在受训阶段，暂时恢复请安，也是担心内斯塔过分受到优待，反而难以驯服。
马尔蒂尼同意了。倒不全是比利所说的理由，他的确需要合适的场景摸清内斯塔的底线，了解他的性情，以判断究竟该怎么用好这把“利刃”。

家主所居的别墅共有四层楼，保罗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三楼，两位侧室的独立房间则在二楼。
内斯塔屁股上的伤养好之后，就自觉恢复了请安。他心虚得很，一半原因是瞒着米兰为拉齐奥出了力，另一半原因是即便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比利待他的态度变了。
而且是三百六十度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个月前，他刚来米兰，比利体贴入微，带他逛老宅、为他引荐长辈，对他诸多照顾引导，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一夜之间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漠，工作交接时半点笑容都没有，还时常板着脸用一种审视的凶狠目光瞪着自己。
内斯塔也怀疑是不是那事儿败露了，但马尔蒂尼的态度如常温和宽容，似乎只有比利一人对他不满。
思来想去，内斯塔觉得一定是祭祀时长辈们说的话，伤到了比利。
想到那天，内斯塔也是一阵失语。天知道他有多尴尬，长老们也真是的，把正室身份强行安到他头上，还频繁提到继承人。
他来米兰这几个月，和家主单独相处不是工作就是戒室里听训受教，进家主卧室也只是请安，家主从没叫他床侍过，可见根本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长老误会也就算了，怎么比利也会误会呢。
内斯塔郁闷极了，眼见比利对他越来越漠视，内斯塔初来乍到，现在还无法将家主和比利当作家人，但就算只是同僚，他也不希望误会横亘其中，觉得还是要解释清楚。

清晨，科斯塔库塔更换了宽松休闲的家居服，这是请安和侍寝都会穿的衣服，优点是轻便柔软，通常里面不必再穿内衣了，易于穿脱，也方便家主随时训诫或宠爱。
他出了房门，却见长廊上站着个人，也穿着一样的家居服，眼神小心地移了过来。
是内斯塔。
科斯塔库塔板着脸，“你怎么在这。”
内斯塔很紧张，一分钟内抬手捋了三四次耳边碎发，他说：“比……那个……”
比利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哥！”
掷地有声的称呼炸在耳边，声音响得把比利都吓了一跳。
黑手党家族成员之间互称兄弟并不奇怪，科斯塔库塔从出生就是米兰家臣，又比内斯塔年长十岁，当得起他叫一声“哥”，但比利现在对内斯塔印象全然变了，连小孩儿来讨好也觉得没安好心。
所以并没特殊反应，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就往前走，也不去看落在身后的内斯塔。
内斯塔委屈地低头，等比利走远了几步，还是追了上去，跟在后面：“哥……比利！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对不起，给我三分钟，可以吗。”
他看了眼墙上挂钟，“家主应该还没起身，不会耽误请安的。”
科斯塔库塔心想，如果你能主动坦白，我就立刻原谅，他转回身，露出一个并不亲切、充满威胁性质的笑容，“你说吧。”
内斯塔喉头一滚，话到口边后知后觉羞耻，又开始反反复复地撩拨他的头发，最后在比利严厉的催促下，说自己从没有想过要做家主夫人，而且家主应该也不喜欢自己，他不知道长老和长辈们为什么会那样去想，他只会好好工作，按规矩侍奉家主，绝对不去妄想不属于他的位置。
内斯塔一口气说完，忐忑地看向比利，却见对方脸色铁青。
“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个？”
“是，是啊。”
“哥，你不是在为了那天长老的话生气吗。”
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比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比利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软布鞋底“咣咣”踩在地板上，简直像在跺脚，直到在家主门前开始跪候，他仍然感觉心头不断冒火。
内斯塔闷不吭声地慢慢挪到比利身边，隔了些距离屈膝跪下，他这时胸口委屈翻涌，连眼眶都发涩了。
拉齐奥的家族规模远比不上米兰，但内斯塔几岁时就显露天赋，被长老称作“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家族从上到下宝贝疼宠着长大，他的父亲、母亲、兄长，恩师和家臣对他的态度，只有“溺爱”二字可以形容。
正因如此，他才格外受不了长辈和前辈对他误解，甚至恶评。
内斯塔很想多问几句，但跪候家主时不允许交头接耳，他只得把满腹不解暂且按压。

跪候了约摸一刻钟，侍从出来恭敬地通知，家主已经起身了，让他们进去。
比利站起，放轻手脚走进门里，内斯塔浑浑噩噩地跟着，不敢抬头，只从余光看见两个侍从正在服侍马尔蒂尼穿衣。
他同比利一起闷头跪下，向家主道早安时迟疑了几秒钟。
马尔蒂尼的目光投射过来，敏锐地察觉，脚边跪着的两人心理状态都不大对。
比利在生气，再明显不过了。
而内斯塔，在发呆？走神？或许还有些不大明显的委屈愤懑。
马尔蒂尼微微皱眉，“起来吧，桑德罗回去，比利留下。”
前几日请安时马尔蒂尼也发觉两人间气氛古怪，今天则更明显，像是进门之前吵了一架或打了一架。
他想和比利单独谈谈。
马尔蒂尼命令后，内斯塔却跪得纹丝不动。
“小桑，没听见？”
内斯塔满面为难转化为视死如归的神情，之前比利待他态度亲厚时告诉过他，家主从小就有起床气，请安时赏几下规矩出气也是常有的，不会多疼，叫他别害怕。
现在比利心里已经产生诸多误会了，马尔蒂尼罚规矩还只罚比利一个，次次都让他给“逃脱”了。
内斯塔当然知道家主没有偏疼他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放不下骄傲不愿强迫，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让他和比利之间误会越积越深？
内斯塔抬眼，乌黑双眼里涌上浓浓的恳求，“家主，请您留下我吧。”
“我，我也可以挨醒神规矩的，真的。”
马尔蒂尼挑高一侧眉毛。
他视线从内斯塔脸上平移至比利脸上。
怎么回事。
桑德罗这样“懂事长进”，比利居然更生气了。
马尔蒂尼被勾起了兴味，瞬间改了主意。
他从工具箱里抽出一根韧劲十足的藤条，他转身将内斯塔发白的脸色和比利压抑的怒意都收进眼里，语气冷淡地吩咐：“你们两个，脱了裤子，趴到沙发背上。”
马尔蒂尼所说的沙发，是一组三人位的皮质沙发，看外形和材质是普通家具，奇怪的是他摆放的位置不是正对着床，而是背对床。
之前内斯塔不明白这座沙发是做什么用的，现在总算知道了。
比利快速地褪了长裤叠好，又脱下鞋袜，整齐放到一边，内斯塔看着他的动作，有样学样，直到站起身，双腿之间凉飕飕的触感传来，他才“轰”的一下成了大红脸。
两周前他还请求家主给自己体面，不想裸身在舍瓦面前晾刑，现在竟然就要和比利一起光屁股并排趴着挨藤条了。
剧情进展快得不可思议，内斯塔来不及多想，比利已经以标准的俯趴姿势将自己安置在了沙发背上。
内斯塔睁大眼睛。只见比利对折了自己的身体，他踮高脚尖，几乎以芭蕾舞演员的标准绷直脚背，使脚尖并前三分之一脚掌抵在地毯上，他的上半身完全俯冲向下，手掌撑住沙发座椅，按出两团塌陷，而小腿和大腿都抻得笔直，这个姿势足以保证屁股顺着沙发背的弧线，翘在了最方便受责的高度。
马尔蒂尼弯折藤条，刑具在空气中回弹，摩擦出过于明显的声音，听得内斯塔心里一阵阵发毛。
“小桑动作这么慢，看来是不怕疼了。”马尔蒂尼玩味地说。
“没有，家主！”
“我，我这就趴好。”
内斯塔心一横，眼一闭，走到沙发边，弯下腰双手按实沙发座椅，尽力踮起脚尖，肌肉紧实的小腹搭在沙发背边沿，屁股由此翘到最高。
他做完一系列动作，只觉脸颊热胀，心里轻一下重一下地敲着小鼓。
马尔蒂尼站在他们身后，满意地看着两团蜜色屁股高翘，一团沉稳，一团紧张，都安静等待着他的藤条落下，带来严厉笞责。
他不由神色柔软，先走到比利身后，手握藤条，半抬起胳膊，手臂肌肉绷紧，第一下夹着风声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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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惹他生气了 （35，313）

内斯塔听见凌厉的破风声，大脑自动回忆起两周前挨戒尺的疼痛，虽然相比于舍甫琴科所受的重罚来说，他挨的那几十下戒尺或许连热身都算不上，但是……
疼啊，实打实的疼。
内斯塔认真研读过米兰的家规。比利那时态度和蔼，向他介绍之前还堪称慈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比利说——家规上一次修订完善是五十年前的事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里面的许多规则并不适用现在。在咱们家里，按家主喜好做事比刻板遵守家规更为重要。
内斯塔懵懂地问，可是我怎么才能知道家主的喜好呢。
比利朝他眨了下眼睛，神秘地说，家主不爱说话，你要多亲近他，还得学会察言观色。遇到不懂的问题也可以直接向他请教。
内斯塔说，我可以向你请教吗，比利。
当然可以。
当时的比利笑眯眯地回答。
但被抽了一顿戒尺之后究竟该如何处理屁股上的伤，此类私密又棘手的问题，内斯塔实在很难向比利开口询问。
家规上白纸黑字地写明了，受罚后若非家主允许不可私自用药，伤势痊愈前家臣应在持续疼痛中反思错误。
内斯塔不愿评价米兰家规的对错好坏，但他本性纯直，就算内心再牵挂本家，拉齐奥受了马尔蒂尼的恩惠，他就一定会努力适应马尔蒂尼给他的新身份，做一个合格的米兰家臣。
于是他没去找比利，更没去找医生，没处理伤痕也没用药，在难以启齿的疼痛酸胀中度过了前三天。尤其第一晚简直难以入眠，后面一周他还跑遍了米兰的码头和赌场，只要稍加移动就会牵扯到臀腿的伤处，那滋味实在难言。
如果可以选择，内斯塔绝对不想再经历责罚了。
没想到短短几天之后，他就会心甘情愿又胆战心惊地趴在沙发背上等待“厄运”降临。
在听见藤条破空而下的呼啸声响时，内斯塔用力攥紧沙发垫，紧紧闭上眼睛，在内心反复模拟着即将到来的疼痛等级，他还在不停告诫自己，不管有多疼，一定要忍住叫声！家主不喜欢吵闹！
究竟是藤条打的疼，还是戒尺打的疼啊。
内斯塔在胡思乱想间，听见一记接一记吓人的抽击声，藤条劈在人体皮肉上发出脆响，他浑然不知马尔蒂尼已经打了多少下，只知道每一下打的都是比利。
他的身高足够，不需踮脚也可以平顺趴进沙发，但他学着比利的姿势尽力踮脚后，双臂就得前伸，手指甚至可以碰到地，平衡无法保证，姿势也变得更加难以维持，脑袋向下充血，屁股高高耸起，以一种近乎迫不及待又恬不知耻的姿态请求家主的责罚。
偏偏马尔蒂尼却不动他，只专注于玩弄眼前比利的屁股。

主卧的家具都是手工定制的，以科斯塔库塔的身高和体型，踮脚趴在沙发背上，恰可将全身筋骨肌肉都拉伸到极限。
二十五岁之前，他习惯以保罗喜欢的各种姿势挨打，但最近这五六年，他在家族担任高位，不再轻易犯错，和保罗之间关系趋近于成熟稳定，除了床侍时挨些情趣的疼，已经很少受罚了。
内斯塔受训期间，比利主动提出恢复请安，也是明白新人难驯，甘愿为保罗做现成的活教具。有他这个家里的“老人”示范规矩，也好令内斯塔早日适应身份转变。
保罗明白他的心意，也顾全他的体面。只在内斯塔面前象征性地赏过两回醒神规矩，一次是两人并排罚跪，第二次只用床头工具随手抽了他十来下，连痕迹都没留。
马尔蒂尼选的藤条不粗不细，长度适中，抬起落下声势浩大，但他只将小臂抬到半高，贴近比利臀肉时还会刻意地放松力劲，虽然造成清脆的一声响，实际这点力度对保罗来说只能算作在试手。
疼痛可以忍耐，短时间内维持踮脚俯趴的姿势也不困难。
比利抿唇一声不吭，心里默默数着藤条的数目，距离清晨与内斯塔一席对话已过去大半个小时，他还是压不住翻腾的火气。
内斯塔就趴在他身边，明明家主一下都没打到他身上，皮小孩却像得了多动症似的不停乱动。比利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真皮沙发随着内斯塔不安折腾的动作塌陷、回弹，沙发腿还时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比利龇龇地咬着牙，连受罚时不允许用力合咬的规矩都忘了，他的两只手掌死死按压沙发座椅，指节忍耐地扣紧到泛白。
如果不是他还记着家主之前的命令，真想跳起来去揪内斯塔的耳朵，再从家主手里抢过藤条，劈头盖脸抽他一顿，让他赶紧交代清楚和拉齐奥之间的勾当！
这几天比利反复分析安布罗西尼收集的情报。他倾向于事实是——拉齐奥不懂规矩地上门求助，而内斯塔只是恩情难舍，无法拒绝，无奈相帮。
近一年来，保罗与达里奥的竞争愈演愈烈，叔侄二人不睦的真相逐渐从水底浮到表面，想要逐步收复失去的黑道势力谈何容易，正如中立派长老们所言，内斯塔对保罗来说至关重要，他若真心臣服，能让保罗的大计事半功倍。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比利对内斯塔印象的确很好，他在家族会议上坚定表态过支持内斯塔做保罗的正室。当度过最初的震惊恼怒后，他发现自己不愿意相信内斯塔真是蓄意背叛，甚至不断在心里给对方找借口，几次暗示他坦诚相告，但都失败了。
内斯塔像个信号绝缘体，完全不回应他的期待，也不理解他的失望，反而以为他在为了家族里的闲言碎语生气。
他！比利·科斯塔库塔！在内斯塔眼里就是那种沉迷后宅争斗，眼里只有所谓的正室地位，不顾家族兴衰，也不顾家主大业，自私自利的小人吗？！

科斯塔库塔沉浸在怒气中，快要把自己气疯了的同时，马尔蒂尼的脸色也愈发冰冷。
他太了解比利。
比利是喜怒必形于色的性格，藏不住心事，快乐伤心愤怒种种都摆在脸上。
这本无妨，黑手党行事风格直接，他在家族里地位高，也是陪伴保罗时间最久的伴侣，除了家主和老夫人，原则上连家族长老见到比利也要行礼，他不必看他人脸色过活。
作为左右手一般的存在，马尔蒂尼需要比利骄傲恣意、雷厉风行；同时作为最信任也最亲近的内眷，保罗又需要他知情识趣，驯服温软。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经年累月地在比利身上融合共存。
他向来做得很好。
但不包括现在。
祭祀那日被达里奥扰了心情，之后又发生了几件棘手的事，保罗到今天才起了些兴致，他这边挥着藤条只用情趣的力度调弄，比利却毫无反应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马尔蒂尼稍抬高小臂，藤条挥舞在空中划出残影，他不再收着力气，狠厉的一下劈在臀肉正中。
“唔……”比利没防备，刚发出声痛哼，不想让内斯塔听见动静，下意识咬住唇。
接连三下凶狠地盖在同一块区域，前面热身的数目不过让屁股浮出一层薄红，这几下重的打下来，立刻就横出几道鲜红檩子，臀峰也从正中肿起。
“松口。”马尔蒂尼伸手揉捏比利正在迅速发热的屁股，用力掐了一下中间鼓起的伤痕，激得比利身体激烈的弹动，往前蹭着躲，但也只有几秒钟，就强忍着痛，乖乖趴回原位，踮着脚尖把受难抖动的屁股送回马尔蒂尼手边。
“规矩都忘了，是想重新学？”马尔蒂尼又重重掐了一下，这次比利强忍着没有动，也没再咬唇，只从喉咙里挤出轻微的痛哼。
他在马尔蒂尼松手之后道歉，“对不起，家主。”
“多少下了？”马尔蒂尼的手掌轻轻托住比利的臀肉，揉捏着还没打到的外围，似乎在威胁如果答不上来就要再狠狠掐他作为惩罚。
比利庆幸自己虽然走神，没被愤怒冲昏头脑，起码还记住了数目，“一共十九下藤条，家主。”
马尔蒂尼面色和缓些许，“欠教训，继续受着。”
“是。我错了，家主。”
“在醒神时走神。比利，你来我身边多少年了。”
马尔蒂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科斯塔库塔冷汗直往下坠，他瞬间把方才种种复杂情绪都抛到了脑后，也顾不上内斯塔就在旁边看他出糗，急声道：“家主，我真的知错了，您罚我吧。”
比利知道接下来不会太好过，他对马尔蒂尼的情绪太敏感。保罗刚开始被内斯塔主动讨罚勾起了兴致，只是逗弄玩乐的态度，现在恐怕要动真格的了。他不由暗暗后悔为什么会为内斯塔这个蠢小孩动摇心神，竟然在挨打时走神。
他明知道这些天保罗心情都不大好。
唉，惹他生气了。

马尔蒂尼挽袖口时，注意到内斯塔趴久了有些撑不住，大概是脚酸，忍不住轻微晃动。
他冷不防用藤条尖端戳了下内斯塔白净的屁股，没想到内斯塔反应极大地弹起上身，发出“嗷”的一声惊呼，虽然很快制止住，还是懊恼地恨不得咬碎牙齿，他主动请求：“对不起，家主，我太吵了。您给我一样东西塞住嘴吧。然后您再打。”
“家主，求……求您打我吧……哥……比利已经挨过了……”
内斯塔语气透着可怜，但又把不许求情的规矩给忘了。他没心情在这时候详细教内斯塔规矩，也无意折磨自己的耳朵，回身到工具箱中找出一枚款式普通的口塞，先把金属短管塞进内斯塔嘴里，又将系带拉到他脑后扣紧。
内斯塔咬住钢管，口齿模糊地道谢。
他以为马尔蒂尼总该要打自己了，没想到可怕的“嗖啪”一声过后，还是比利的屁股遭了难。
接下来是实打实惩戒的力度。
马尔蒂尼一边抬手看表，一边挥落藤条，通常赏醒神规矩不会花费很长时间，今天已经拖了太久，他不会为此耽误正事，就算勾出了火气，也只想快速打完，到晚间再找比利问话。
藤条一下接一下地挥落，几乎没有缓冲，压着比利能承受的极限，打得又快又狠。
比利吃足了苦头，连挣扎弹动的余地都没有，藤条这种工具不需要高抬手臂就能抽得极重，一旦落得骤急，缺乏章法地抽打在臀肉上，原本还算能看的屁股顷刻间就布满红紫交加的细长肿痕。
比利不敢再咬唇咬牙，逐渐遏制不住痛呼，又需分神极力克忍，避免叫得太尖锐刺耳，在接连的藤条责打下，屁股不断塌陷出细长凹沟，回弹的肿度已越来越惊人。
马尔蒂尼打过一轮停手，将藤条掷在沙发上。
比利全身抖得厉害，上身未脱的衣服湿透了随重力堆在颈间，脸和嘴唇毫无血色，在急促呼吸间消化剧痛，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说：“一共四十二下藤条。谢，谢家主教训，我知错了。”
马尔蒂尼眯起眼睛，看他臀伤肿得略高，想着这一顿打得狠了，晚上只以谈话为主。
比利一向以他为重，鲜少在他面前失控失态，今天情绪反常必有原因，他得审出个明确结果。
马尔蒂尼冷声道：“滚下来跪着。”
“是。”比利不敢耽搁，但还是花了些时间才撑住沙发站直，他许久没受过重罚，只消一动身后就泛起让人牙酸的余痛。
他硬挪了两三步，低眉顺眼地跪到马尔蒂尼脚边。
再看内斯塔，藤条一下没挨，但踮脚绷腿保持俯趴也很艰难，又听见了比利最后二十多下挨得沉重。
有人在自己身边被重责的经历已是第二回了，他就算心里再怕挨打，再怕疼，也恨不得能有几下是抽在自己身上，总好过只能听着比利哀叫受苦。
马尔蒂尼为比利牵动的心绪已平复，这也是他与比利之间多年默契，但凡他微有动怒，无论是非曲折、功过对错，比利绝不狡辩解释，先跪下撅高屁股，由他出了气再说。
内斯塔极不耐痛，藤条打得再轻也是藤条，马尔蒂尼不可能拿比利或舍瓦的耐受度去对标，他低头想解皮带。
比利看见他动作，膝行上前，帮他抽出了深黑色质量绝佳的小牛皮皮带，双手呈上。
内斯塔听见动静，紧张地蹬腿。
皮带和藤条哪个更疼？他完全不知道啊。
等马尔蒂尼在身后站定，他很快在心里得出结论，皮带比藤条宽那么多，肯定是皮带更疼。
完了完了。
还没来得及心内哀嚎，马尔蒂尼已将皮带对折，金属搭扣藏在手心，高扬手臂，甩下一鞭。
疼！
疼疼疼！太疼了！
内斯塔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忘了戒尺的疼有多疼，但皮带肯定比戒尺疼，口中钢管让他合不拢嘴，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流出，在他痛到眼前模糊时，险些被口水呛到，咳又咳不出声，手一打滑失去平衡差点翻倒，只挨了一下就造成了地动山摇般的动静。
内斯塔缓了好一阵才回归原位，把透出明显红色宽痕的屁股撅回高处。
“嗯啊……”即使被堵住了口，内斯塔也遏制不住痛叫，不过有口塞加持，声量威力减了大半，还算可以忍受。
他不知道马尔蒂尼打了几下，屁股高烫热辣地痛成一片，内斯塔觉得自己的腰、屁股和腿都疼到快要分离了，身后突然寂静。
“行了，就十下，醒醒神。你也跪下来。”
内斯塔抬手抹了下眼睛，慢慢直起背，快速滑跪到地上，哆嗦着手解开脑后系带，取出口塞，老实地跪好。
“都背过去，我看看伤。”
内斯塔羞耻得丧失反应，这道命令连比利也迟疑了，直到马尔蒂尼看向他，他才低着头挪转膝盖，额头贴地，手腕交握放在身后，塌下腰，把红紫透亮的屁股抬高。
内斯塔不等马尔蒂尼的视线移过来，一抬头瞥见家主手里捏着皮带站在几步之外，心头就是一跳，赶紧学着比利的样子做了。
比利伤痕明显，整片臀面布满鲜红的细肿痕，中间被反复责打过的伤痕交叠出明显的瘀紫。
内斯塔的屁股也透红微肿，但皮带这种日常工具打起来动静大，当下的疼痛强烈、痕迹明显，一般不会真的留伤、留痕，还算适合新手。
马尔蒂尼又看了一眼腕表，吩咐道：“比利回去上药。给你们时间收拾、吃早餐，我们十点出发去码头。”
“是。”比利沉声应道。
他此时已基本消化了藤条带来的疼痛，起身后穿上裤子，尽量让自己的行动显得更加自如。
比利从沙发上捡起藤条，认真用酒精消毒后，收入了工具箱。
内斯塔还在郁闷为什么家主没说他可以上药，比利是挨得更多，但他也挨打了啊，好吧，虽然只有十下，可是皮带真的很疼啊。
他还要陪家主去码头收货，不上药该不会走路都一瘸一拐吧，不会连坐都坐不了吧。
内斯塔皱巴着脸帮比利收拾，用湿巾纸擦拭沙发座位沾上的不明液体，可能是他的汗、口水或眼泪。
两人快速清理了现场，比利道了告退，内斯塔磨蹭着，犹豫地看向马尔蒂尼。
马尔蒂尼坐到床边，把皮带顺手放在了身边，目光扫过来。
“桑德罗还有事？”
“家主……”内斯塔支吾，眼睛盯向让自己痛得要命的凶器，他咬牙上前，飞快地拿起皮带，低着头往马尔蒂尼腰间套。
马尔蒂尼有些意外，低头审视，见内斯塔笨拙地做着不熟悉的动作。
皮带搭扣合紧，他看起来也像松了口气。
马尔蒂尼被服侍惯了，内斯塔没学过伺候，自然做得不算好，他没说话，内斯塔抬头看他脸色，觉得家主还是如常温和，斟酌了措辞，小声说；“家主，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不能上药。”
“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就是，我很痛啊……”
马尔蒂尼失笑，从没有人被他用不轻不重的力气抽了十下皮带还需要上药，那点红痕半天也就消干净了。
内斯塔紧张地捋头发，透出不自知的心虚，“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家主。”
马尔蒂尼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弯起柔和弧度，伸手胡乱揉了下内斯塔的头发，“没有，小桑，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回去吧，可以上药。”
青年声音瞬间扬高了八度，“谢谢家主。”
内斯塔高兴地回身，与站在门边的科斯塔库塔眼神相撞，后者目光平静，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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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偶尔也会嫉妒（345）

接到比利电话后，阿尔贝蒂尼让助理推掉了原本的安排。
马尔蒂尼半个月前看中郊区的一块地，要用来扩建制药工厂。
阿尔贝蒂尼刚打通副市长那层关系，晚餐约在一家高档餐厅，邀到歌剧院当红花腔男高音作陪，餐后还安排了余兴节目。
比利问他能否按时下班，晚上在不在家时，阿尔贝蒂尼一秒都没犹豫，笑容咧到耳根，眼神温软，嗓音绵绸——哥，我在的，你今晚回家吗，大概几点到。
助理吃惊地抬眼，他这位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虽然不崇尚加班文化，但作为集团公关总监，必要的应酬交际少不了，阿尔贝蒂尼几乎从不为私事影响工作。
眼看阿尔贝蒂尼已经在给家里去电话，交代厨房准备哪些食材，他正想给市长的秘书发消息表示歉意，阿尔贝蒂尼抬头，目光一如既往温润，助理却觉得他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的好。
“安排一下，餐食直接送到订好的房间，餐后节目提前，我就不去打扰了。”
他起身，西服外套披在小臂，眨着眼睛轻快地说：“辛苦你了，我先下班啦。”

虾脑用小勺完整取出，兑入白兰地煨成浓汁；虾尾切花刀裹上少许小麦粉，黄油煎到焦黄捞出；骨汤熬煮得浓白，加入菇类提鲜，作为配菜的汤底；大火烧锅，冷油下锅，油面泛起波纹时放入整棵迷迭香，香味刚扑出来，就要将腌制好的去骨鸡肉滑入，翻炒时间不宜过长，否则肉质会老；主菜是海鲜，加入干酪的时机最重要，太早缺失风味，晚了口感又会变涩；蔬菜焯水时滴油放盐，保证菜叶翠绿新鲜……
回家的路上，阿尔贝蒂尼去了趟超市，更难备的食材已经通知餐厅送到家里。他忘记确认内斯塔会不会一起回来——那孩子喜欢的腊猪头需要提前腌制，他没准备，不过比利说过内斯塔并不挑嘴，给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
马尔蒂尼太久没回过家了。德米当然会按照家主的口味安排这顿晚餐。
自从将事业重心转移到集团经营，马尔蒂尼就搬出了老宅，只有祭祀、年节，老夫人生日之类的重大日子才带比利和舍瓦回去小住。
这次马尔蒂尼在老宅停留的时间长，是因为与拉齐奥联姻，先是办了一场面向家族的小型婚礼，婚后内斯塔还需在戒室受训。家主为表重视，便陪着内斯塔同住在老宅。
虽然阿尔贝蒂尼与马尔蒂尼因工作每隔几日至少能见上一面，但偌大别墅里，原本还住着家主、比利，舍瓦和他，现在只剩他一个守着空空的大房子，实在也太冷清了。
按照惯例，新人训诫的时间是三个月，以内斯塔的身份，应当不会再延长，德米早在两周之前就盼望着内斯塔能提前“结业”。
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正好该满三个月。
家主不在家，阿尔贝蒂尼索性给厨师和佣人都放了长假，只让他们轮流值班。
所以厨房严重缺少食材，他在超市里边逛，边思索，家主晚上向来不吃大荤，主菜就做清淡的海鲜，配菜选鸡鱼虾这类白肉，比利和舍瓦喜欢的炖菜要安排，甜点是绝对不能少的，现在天气不算太冷，做马尔蒂尼喜欢的软面包冰激凌正好，红酒就等他回家去酒库里选。
家里人多起来了，家主和年轻人都嗜甜，还要多烤些零食点心……

德米正叮嘱甜点师多做几种口味的冰激凌，突然听见门响，他笑得见眉不见眼，快速解了身上的围裙，洗了手来不及擦干就往外跑，经过客厅镜子还整了下头发和衣服。
科斯塔库塔进门后，看见玄关地毯上摆了一排软底的室内鞋，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告诉德米，今晚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比利轻轻带上门，换了鞋，德米迎上来，不着痕迹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愣怔几秒恢复了满面笑容。
“哥，你从哪儿来，路上堵车了吗。”
比利沉默地摇头，他想把包放在椅子上，德米顺手接过收进柜子。
从玄关到客厅十几步距离，德米发现比利心情不好，走路姿势也不大对，可能身上带着伤。
德米挽住比利胳膊，让他靠着自己，这世上与他最亲的人除了马尔蒂尼，只有比利，不需多余的迂回委婉，他轻声问：“哥，怎么会挨打了啊。”
走到沙发边，比利刚想坐，德米拦了下，拿过几个抱枕，在沙发上铺好，才扶着比利慢慢趴下。
柔软的填充物恰到好处地垫在腰部和下巴，比利舒了一口气，侧过脸郁闷地看着德米。
“德米……”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少见的疲惫，“我想跟你说说话。”
“好，晚上我陪哥喝点酒。”
佣人端来咖啡和水果点心，德米把茶几推近到比利伸手就够到的位置，“晚餐快做好了，我再去盯一下。”
“德米。”比利叫住阿尔贝蒂尼，他抱歉地说：“下午给你打电话时，我情绪不大稳定，忘记告诉你，今天只有我会回来。”
德米笑得温柔，蹲下身轻拨了下比利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口吻真诚，“哥能回家看我，我也很高兴的啊。”
比利抬起嘴角，虽然笑得勉强，脸色也轻松了一些。
德米回到厨房，吩咐撤下一半菜品，另添了比利爱吃的牛排作为主菜。家主没有同来，比利吃过饭后要回老宅，他怕比利饮酒过多惹家主不快，便让厨娘煮一锅苹果香橙热红酒，这样既能畅快地喝，也不至于喝醉。
席间比利果然喝了不少，其实这段时间老宅里发生了什么事，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德米是马尔蒂尼最信任的人之一，比利觉得没什么可隐瞒他的，撇除内心隐秘情绪的细枝末节，他很快就讲到了高潮处，还把内斯塔那些“犯罪证据”拿出来给德米看。
德米帮比利切牛排，劝着他多吃了一些，一边听比利说，一边提问思考。
比利拍了下桌子，气得腮帮鼓起，愤愤道：“太不像话了！”
“我从没见过保罗对谁这样上心，每天陪在戒室里，罚个跪还得要主人陪，娇气！可恶的是，他竟然还不领情。”
“再说了，我们和拉齐奥是姻亲关系，如果桑德罗去向保罗请求，事情发生在米兰的地界上，保罗未必不会出手帮忙。他却偏偏瞒着家里私下里动手！”
“哥，你好像不怀疑桑德罗的忠诚。”德米切中要害。
比利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向后坐进厚厚的软垫里，他抱住手臂，没好气地说：“我想他还没胆子真的背叛。”
德米笑了，悬了半天的心落回肚子里。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你笑什么，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
“当然不是。”德米说：“我笑呀，笑哥嘴硬心软。要我说，家主他未必比你更相信桑德罗的人品。”
比利表情讪讪的，辩解道：“不可能，你是没见到家主有多维护……”
他讲到激动处，半抬起上身，落座时重重磕到伤处，疼得表情狰狞。
德米站起来，撑住比利的胳膊，“哥，你是早上挨的藤条，到现在还这么疼？不会没上药吧。”
比利摸摸鼻子，家主吩咐了上药，但他当时心乱得很，回了房间往床上一趴生了半个小时的闷气，接着时间就来不及了，匆匆洗澡收拾过后他就得陪保罗去码头，既没吃早餐，也没顾上受伤的屁股。
德米摇头，“去我房间吧，我给你上药。”
比利往床上一趴，德米小心地连着外裤卷下他的内裤，在床头暖灯的映照下，露出紫肿斑驳的臀肉。
德米倒吸口气，紫红的肿痕交错重叠，有些地方甚至泛着青黑的淤血，这比德米预想的要严重得多。他从马德里回米兰有一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马尔蒂尼从没责罚过比利。
当然，也没罚过他。
德米还以为，他的小主人长大了，成熟了，转变了性格，不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骄傲如比利之所以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让德米帮他裸臀上药，原因无他——他们见过彼此最难堪糟糕的样子，许多次。
比利十八岁成为保罗的侧室，德米更是十五岁就伺候在少主身边，保罗那时刚通晓人事，天之骄子从小养尊处优，天生的掌控欲泛滥让他不知节制克忍。
比利受训那年，每隔几天身上就添新伤，德米更是承受了保罗绝大部分的恶劣性癖。德米身材瘦小，被折腾得厉害时第二天走路都打颤，白天夜里还要近身服侍，过得既苦又甜。
那时两个半大少年就挤在佣人房的窄床上，互相给对方涂药，虽然他们身份地位差距大，可私下里在小主人面前同样没有体面可言。
真论起来，德米受的恩宠最多，比利不会自恃身份看不起他的出身；德米更不会仗着有少主宠爱，就对比利不敬不重，无论见过多少次比利被罚被训，德米都发自内心把他当作半个主人对待。
他们之间早就建立了特殊的情谊，这份感情因保罗而诞生，也因保罗绵延维系了长达十数年。
如果一定要让他们用一个词来形容小时候的保罗，德米会说高傲矜贵，而比利可能会说优雅可爱。
至于保罗的真实性情，他骨子里的骄纵任性，也只有老家主和老夫人能评价一二，绝不是可以由着家臣随便议论的，比利和德米甚至连在心里默默腹诽，都会感到僭越。

德米把药箱打开，从瓶瓶罐罐中挑出生理盐水，用棉棒蘸取，先清洗臀部中央肿得最厉害的地方。
“哥，我先给你的伤口消毒，会有点疼。”
德米十二岁那年，父亲生了场急病，本就贫穷的家庭骤然失去主要劳动力，父亲不能再打工后，一家人连饭也吃不饱。
他是长子，还有三个弟妹。那年冬天特别冷，最小的妹妹冻得发高烧，父亲被迫停了药。
某天夜里德米听见父母在隔壁低声商量，说要把弟弟卖到大家族做奴仆，能得一笔救命的钱。
第二天一早，德米把弟妹送到学校，自己背着书包拿着地图走了三四个小时的路，独自去找米兰买卖家奴的据点。
父母拿到钱时哭得厉害，却还是签了契约，他们那时以为儿子只是去大家族里做个普通的家生侍从，平时不过擦擦地板、给主人端端咖啡，至少还能吃饱穿暖。
没人告诉他们，长相姣好的小家奴极可能会被选去给家族里尊贵的少爷们做床事启蒙的性奴。
德米初到米兰，负责训练家奴的教官左右打量了他两眼，满意地点头，说了一句“长得不错，这个给少主预备着”。
德米当时还不懂这句决定了他一生走向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十六岁的保罗在书桌后端坐，比利站在他旁边，两人对着一份文件交谈。
教官带着十几个少年少女走了进去，性奴齐齐跪成两排，德米低着头心跳如鼓。
他听见一道好听的声音。
“比利，你去选，选一个就够了。”
接着是另一道好听的声音。
“少主，我可不敢选。怎么也得您自己看着喜欢啊。”
过了一阵，德米听见脚步声在身前停下。
“抬头。”
他看见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像冰川，像湖面。
保罗问了几个问题，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愿不愿意留下来伺候，他小心地一一作答，不知为何，德米心里相信这个长得好看的小主人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在学习规矩的三年里，他见到了太多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同伴，他们被调教、被折磨，有的运气不好，遇到可怕的主人，甚至被玩废了身子，也不会得到任何同情。
如果以身侍人就是他的命运，德米必须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境遇。
他知道保罗是家族的少主，未来米兰的继承人，他回答了所有的问题，努力地向保罗释出一个笑容。
几秒钟之后，他听见保罗对教官说：“我要他。”
从那以后，他有了主人，而他的主人在几年之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马尔蒂尼踏进玄关，佣人接过他的外套，低声告知：“家主，两位先生在阿尔贝蒂尼先生的卧室里。”
他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脚步很轻，德米的房门虚掩着，暖黄的光晕从门缝流淌出来，投下一道金色的细线。
保罗侧身，略推开门往里看。
房间里，德米正跪坐在床边的羊毛垫上，小心地给裸着伤臀的比利揉伤抹药。
德米的房间被布置得很温馨，整个空间都是温暖的浅原木色调，书架上的书摆得整齐而满满当当，小圆桌上的花瓶里插着鲜花，黄铜壁灯辐散温暖光芒。
比利身下铺了层柔软的羽绒垫，德米选的床品都是暖色系，床单上绣着零星小雏菊。
德米双手按上硬肿的臀肉，动作轻柔地将药膏揉散进伤处。
他见比利忍痛忍得辛苦，开口道：“哥，其实我听你说了那么多，就只有一个感觉。”
“什么？”
“哥，我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你吃小桑的醋啦。”
比利蹭地从床上弹起来，重重哼了一声，“我嫉妒他？因为什么？因为家主想让他做正室，还是因为家主对他好？都不可能！德米，你明知道我是最支持这桩婚事的，如果能用正室的位置绑定桑德罗忠心为米兰效力，那对家主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德米笑着把比利按回原位趴着，俯身在他耳边安抚，“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啦。哥是最为家主和米兰考虑的人了……”
“可是……哥所说的这些，和你依然会吃醋，也没什么矛盾的呀……”
比利还想争辩，德米替他拉上裤子，双眼漾满笑意，“不要不好意思嘛，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他轻轻地叹气，有些哀愁地说：“其实我……偶尔也会嫉妒的。”
“谁？你？你嫉妒谁？”比利满脸写满了不信。
“是真的！”德米认真地点头。
他小声说：“我嫉妒哥呀，还有舍瓦……嗯……其实也会嫉妒桑德罗……”
马尔蒂尼在门外，看着灯光下，两只毛茸茸的脑袋贴近，几乎身影重叠，不由心里柔软，弯了嘴角，却在听见德米说的话后，露出些许讶异，他往一旁的阴影里站了站，没让屋里的两人察觉自己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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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我也会疼（345）

比利狐疑地审视德米的表情，起初他并不相信德米说的话。
他是看着德米成年的——从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七、营养不良的小豆丁，慢慢在家主身边，长成青葱挺拔的少年。
在马尔蒂尼家族，像德米这样的家养性奴，人生轨迹本该是固定的。过了鲜嫩年纪，运气好没被玩坏的便转为普通侍从，稍有才干的能当上内宅管家，直到三十岁后才被允许在家奴中选择伴侣婚嫁。
德米天资聪慧，又受保罗宠爱，家主破例为他改了身份，送到贵族学校接受教育。
后来德米学成归家，正赶上家族事业重心由黑转白的关键期，保罗希望快速扩张白道公司规模，德米主修的工商管理和公共关系派上了大用场，不到半年他就帮保罗打通各界资源。
他令人瞩目的才能也招来了麻烦。达里奥多次试图拉拢德米未果后，反对派的长老开始拿德米曾经的性奴身份大做文章，不断施压保罗。
年轻的家主失去父亲的庇护，羽翼未丰，只能暂避锋芒，保罗不得已，安排德米去了马德里。
独自在异国打拼的岁月，让德米变得更加沉稳老练。如今在比利面前的俊朗青年，早已不是当年初见，畏缩着跪在地上的胆怯小孩了。
十多年的相处，比利自认比保罗了解德米的程度更深。
德米怎么会嫉妒？何况还是嫉妒每个人？
“别开玩笑了，”比利揉了揉德米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要是舍瓦说出那种混账话，比利当即就会板起脸来教训他。
比利是米兰从属家族的长子，一出生就注定成为马尔蒂尼的臣属，八岁到米兰后他接受了全面系统的家臣培养，早已将“家族利益第一、家主安危为先”的训导刻进骨髓。
何况他从少年时期就爱慕着保罗，第一次见到打扮精致，脸还是小团子模样的少主，就对这位漂亮尊贵的弟弟心生好感。
就算只做家臣，嫉妒不甘也是大忌，何况他成为了保罗的伴侣。
家族严令禁止家主内眷争风吃醋，老家主情人众多，家里只有一位正室，只因他深知家宅不宁容易惹出祸事。
比利牢记规矩，发自内心认为“嫉妒”一词是极大的罪名。
就算真有某些瞬间心生酸涩，他也绝不会宣之于口。
比利一直以为德米同自己是一样的。
“哥，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呀。”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特别羡慕你。你是从属家族的少爷，你跟家主一起上课，你见多识广、幽默风趣，家主什么事都和你商量。那时我连你们每天讲的话都听不明白，见到你，我连头也不敢抬。”
“后来舍瓦来了，他和我一样，都没有来历，也没有家人。可是他有一身的本事，叫家主看在眼里。我只不过出去念了大学，帮家主做成了几件事，就要被针对，被驱逐。怎么没有人敢和舍瓦作对？是怕他手里的枪吗。可我那个时候连枪都不会拿……”
比利见德米说到这儿，从来温柔坚韧的一个人，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叫苦不流泪，在外多年把自己照顾妥当，报喜不报忧的一个人，现在连眼眶都红着，实在是不忍心责怪了。
他勉强撑起上身，拍了拍德米的肩，放柔声音说：“是哥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些。我知道你这几个月一个人守着家，一定很想保罗，你又不肯告诉他，只会憋在心里难受。”
德米轻轻靠在比利肩头，“我没事的，我也不难受。哥，你如果伤心生气，就像我刚才那样说出来吧，说出来会舒服很多的。”
比利揽着他，拉扯了下嘴角，叹气道：“那天在老宅祭祀，长老和舅舅又提起了继承人的事，他们都盼着桑德罗能早点给家主生一个孩子。之后老夫人问我……”
他顿住了，过了很久，才艰涩地继续说：“老夫人问我，同保罗成婚多少年了，我说今年是第十四年，老夫人叹了口气。”
“德米，我只在那一刻心里酸楚得几乎要死掉。因为我实在对不起母亲，过去这些年，保罗身边有名分的伴侣只有我一个，我却没能……”
“这怎么能怪你呢，比利。”德米直起上身，连“哥”也不叫了，他神色坚定，握住科斯塔库塔的手，重复了一遍，“比利，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怪……”
比利朝他轻轻地摇头，“我从那天开始就心烦气躁，我气极了，不想理会桑德罗，我气他为什么不懂家主的苦心，为什么看不到家主的难处，他为什么不能早点忘了拉齐奥，专心地为米兰做事。虽然保罗付了一大笔钱，可这是联姻，毕竟不是真的买卖，家主又不是不许他想家，不许他和本家亲近！”
比利渐渐语气激动起来，德米抱住他肩膀，轻抚着他的背，“我明白，我懂你的心情，我也很着急，比利……”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们静静依偎在一起，又过了许久，比利再开口时声音恢复到正常，“所以，德米，我真的不是在嫉妒桑德罗。”
他搂住德米的肩，生硬地换了话题，“你从前过得苦，又离开了我们几年，是我对不起你，那时没能护住你。”
“不是的，哥！”德米眼圈红得厉害，“你别这样说。”
比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拍了拍德米的后颈，“这事儿始终在保罗心里是道阴影，我也不愿意提。我知道你没怪过我，你一直是最懂事的。所以，德米，嫉妒这样的话，你在我面前说没关系，但要记住，不能让家主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马尔蒂尼的声音突然响起，床上坐着的俩人都吓了一跳。比利原本跪坐着，腿被压麻了，他本能反应要下床，脚刚挨地，小腿一软重重跌回床铺，屁股上的伤激起一阵难言酸痛。
德米反应更快，已经快步往门边走，虽然不知道马尔蒂尼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但他双眼亮晶晶的，笑容浮上面颊，脆生生叫了一声“主人”。
房间里只开了壁灯，隔得远看不太清马尔蒂尼的表情。
等德米真走到近前，脚步微微顿住。
马尔蒂尼背手站在温暖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中，他五官长得深邃，面无表情时就显得不怒自威，但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没有生气，甚至嘴角上抬，带着一抹笑，只是嘴唇抿得很紧，像在压抑情绪。
比利也走过来，与德米并排站在一处，他几乎不敢直视保罗的眼睛，低头叫了声“家主”。
可能因为太过无地自容，他声音突然就哑了，连自己听了都意外。
马尔蒂尼这才大刀阔斧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他双手撑在两侧，向后仰倒，右腿架上左膝，尖头皮鞋在视线里摇晃，很有些混不吝的气息。
马尔蒂尼抬眼，视线自下而上地穿透空气，笔直射向比利。
德米心跳阵阵，他已有许久不见马尔蒂尼流露出眼前情态，像极了小时候被惹怒了，明知不讲道理也要先发通脾气的样子。
而比利满心灰败，顶着马尔蒂尼的注视，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也像被堵住了。
那些劝慰告诫德米的话语在脑海中被瓦解，他想不起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些隐埋内心的情绪，不该有的念头想法，逾矩的指责抱怨，一字不落都被保罗听了去。
更糟糕的是，他在一天之内连续两次惹保罗生气了。
“你们伤心，难过，抱在一起互相倾诉，之后强压情绪，默默忍耐，到了我面前就只会笑着说‘没有事’。”
“我想今晚这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所以，你们俩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马尔蒂尼口中问的是两个人，眼睛却只盯着比利，凉凉地把同样的话问了第二遍。

佣人推着餐车进来，银盘上摆着新煮的热红酒、冰淇淋面包，水果拼盘和各式点心。德米示意他们退下，亲自将餐车推到马尔蒂尼手边。
他注意到家主只脱了外套，连鞋都没换，不由“啊”了一声，轻声告罪，道了声“主人，请允许我离开片刻”。
区别于其他家臣，德米在马尔蒂尼面前称他为“主人”，这是自小由来的习惯。
回来时，他还没推开门，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他赶紧进门，看见一只水晶高脚杯被掷在地毯上，杯子没完全碎，骨碌碌滚出老远。大概是马尔蒂尼气急了，随手捞到件东西就扔了出去。
而比利也“砰”地一声跪在了地毯上，不知是不是又挨了责问或说错什么话。
德米收敛心情，快步走到近前，柔顺地屈膝跪在马尔蒂尼身侧。
他刚才打开了顶灯，房间里光线明亮，但气氛压抑，弥漫着沉默的对峙感。
德米似乎全然不觉，脸上带着纯粹的笑容，就像只是单纯为马尔蒂尼归家而高兴。
“主人，稍后再问话吧，您累不累？”德米声音轻柔，手上动作娴熟地为马尔蒂尼解开衬衫领口和袖口的纽扣，再将袖口仔细卷起。
他小心摘下腕表和两枚戒指，轻放在丝绒托盘里，然后捧起马尔蒂尼的手，用温热的毛巾细细擦拭手腕、手心和每一根手指。
这套侍奉的流程他从小做到大，即便如今早已不是奴仆，每天与大人物见面会谈，也成为别人眼中的“大人物”。
但只要回到家里，他依然全心全意，让自己变回当年那个只能依靠主人的小小少年。
马尔蒂尼低头看着德米专注的侧脸，等他放下毛巾，俯身替自己换鞋时，开口道：“可以了，不必忙了。”
他这时语气已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德米笑得有些羞涩，“主人都回家了，怎么能让您觉得不舒服呢。”
马尔蒂尼便由着他替自己脱鞋除袜，德米长大后再伺候他不像以前那么谨小慎微，而是姿态舒展，不卑不亢，显得心甘情愿又妥帖自如。
马尔蒂尼抬脚轻踩了下德米柔软的手心，哼了一声，“你哥还在那边跪着，你怎么不去心疼他。”
德米抬头，见马尔蒂尼嘴唇又抿到一起，明显不痛快的样子，连忙道：“我看过了，哥屁股肿得厉害，他惹您生气挨罚是应该的，我们跪着也是想让您早些消气。”
马尔蒂尼看着德米真诚的眼神，心里微妙，一方面他的确吃这一套，被哄得心里舒服，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德米太聪明，反过来在游刃有余地拿捏他的情绪。
马尔蒂尼板着脸，方才站在门外，他见比利和德米关系融洽地谈心说话，刚开始只是觉得有趣，越听脸色越是铁青。
他竟不知道原来自己苛待了跟着他最久的两个，让他们受了委屈还倾诉无门，只能像两只受伤犬类依偎着舔舐伤口，还要互相告诫绝不能让他这个主人知晓，第二天再到他面前来装无事发生，甚至装开心满足。
比利说的那些话，叫马尔蒂尼听得一时心疼，一时酸楚，一时好笑，一时又生气。
相伴二十四载，马尔蒂尼原以为，自己与比利之间早已心意相通、默契无间，没想到真相竟是南辕北辙、隔雾看花。

德米默默观察马尔蒂尼面色变化，调整了下跪姿，把双手放在膝上，身体前倾，声音柔软地说：“主人，您能听我解释吗。比利那句话的意思，绝不是教我故意隐瞒您。”
“只是老家主的祭祀日刚过，这段时间，比利不想给您添一点烦心。他对我说的话，没有不能对您说的。”
马尔蒂尼又哼了一声，“你比我了解他。”
德米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只想着是他引着比利倾诉才惹出这件事，得快些哄好主人。
他心一横，膝行到床头，找出他这里的戒尺和薄板子，托在手上呈给马尔蒂尼：“是我不好，是我先挑起的话头，主人，您罚我吧。”
马尔蒂尼怒中带笑，“好啊，那就罚你。”
他很平静，先是从德米手中拿开了刑具，左手用力钳住他纤细的手腕，将他两只手掌扳直、摊平，却没去拿工具，而是高高扬起右手——
"啪！"
清脆的皮肉撞击声在房间里炸响。
比利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眼前场景。
马尔蒂尼宽大的手掌重重砸在德米的手心，德米下意识蜷缩手指，又被强硬地掰直。
"啪！啪！啪！"
连续三下重击，每一下都打得德米肩膀瑟缩，掌心发麻。
比利清楚看清马尔蒂尼高抬手臂的动作，还有那对静水无波的灰蓝色眼睛。
对德米来说，这种疼痛与戒尺或板子带来的感觉不同，不那么尖锐，却沉重、灼烫，第五下将要落下来时，德米忍不住抬手阻挡，他反手握住马尔蒂尼的手腕，颤声说：“主人，求您用戒尺吧，板子、皮带，什么都行。”
每一记拍打，除了疼痛，德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马尔蒂尼手掌的厚度、皮肤的温度、薄茧的粗糙，还有隐忍的怒气。
感受是双向的，疼痛也是双向的。
马尔蒂尼没有动，眯住眼睛，不容置喙地命令，“手拿开，跪好，胳膊伸直。”
德米迟疑地松开手，乖乖地摆好姿势。
马尔蒂尼又一次把德米已经泛出红热的手掌掰直，仍然抬高手臂，用自己的手作为刑具，重重地拍下。
德米抿着嘴唇，眼眶发热，比起受工具责打，人手带来的疼痛不值一提，但亲密又残酷的惩罚方式让他的心备受煎熬折磨。
十几下之后，德米觉得自己掌心烫得已经不堪触碰，他猛地抽回双手，把胳膊背到身后，抬眼去看马尔蒂尼，双眼通红，小幅度地坚定摇头。
“抗罚你会吃更多苦头。”马尔蒂尼淡淡道。
“我不抗罚。主人，求您换个工具，真的什么都行。再这样打下去，您的手太疼了。”
马尔蒂尼久久看着德米，又看向比利。
比利朝这边膝行了几步，一接触到马尔蒂尼的目光，就僵住身形，但很快他抿紧嘴唇，不再避让，爬到保罗身前，飞快攥住他的右手，低头看着微红手心上的纹路，喉结滚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转身取来戒尺，放到马尔蒂尼手中，嘶哑着声音说：“是我的错，家主。您用戒尺罚我吧，打手、抽脸，您想罚哪里都行。”
“求您别这么生气，别用自己的手……”
马尔蒂尼松松地握着戒尺，他听到这里，终于叹了口气，良久才说：“原来你们知道我也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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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别人未必想要（345）

听了马尔蒂尼这句话，两人原本撑着没掉的眼泪，兜不住了似的盈满眼眶。
比利自觉丢人，抬起胳膊用力地擦了几下眼睛。
他极少在保罗面前哭。除了挨罚时控制不住的生理性泪水，只有老家主过世那段日子，每回见到勉力硬撑的保罗都会控制不住眼酸鼻胀，也只在那时抱着保罗真正哭过几回。
德米双手还背在身后，面颊上有水迹滚落。比利和德米都是娃娃脸的孩子长相，伤心外露时更让人看不出实际年龄。
马尔蒂尼一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放任比利一直捧着自己的手，沉默过后，凛人的气势褪去一些，他慢慢说：“刚才在门外，听着你们说话，我有一瞬觉得自己十分失败。”
比利刚要开口，德米先向前蹭了半步，双手扶住马尔蒂尼的左膝，望着他说：“主人，我错了。”
然后又望向比利，“哥，我错了。”
他顶着一正一侧两道目光，脸皱成一团，鼻翼抽动着，全不如平时聪明灵动，更不似谈判桌上运筹帷幄，只像个做错事的无措小孩。
“对不起……我刚才骗了比利。”
他羞愧地低头，漆黑的眼睛闪烁诚恳，嗫嚅道：“主人，请相信我，我没有嫉妒过任何人，是真的。”
“我一直很满足……”
“十二岁那年，父亲和妹妹都生病了，家里还有一对年纪更小的弟妹，每天都吃不饱饭……我自愿卖身来米兰，换钱救家人的命……”
“那时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的命运，三年的训练后，我遇见了主人……”
德米看向比利，见对方目光关切真挚，他哽咽了下，说：“还有哥……”
“我永远不会忘记，调教师惩罚我，是主人救了我，把我留在了身边。您说我太矮又太瘦、让厨房给我加餐；夸我聪明、教我读书，准我随便出入书房，亲自考我功课。哥是您的伴侣，却从没嫌弃过我的出身，他很照顾我，有些家臣看不起我，也是哥帮我出头、教训他们……”
他说到这里已经语无伦次，“您恢复了我的自由身，送我去贵族学校上学。我还记得，开学前哥说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出去了就是给您丢人。他带我去烫头发、做了好看的发型，还带我去买衣服，那是我第一次逛商店，哥选了十几套，回来之后哥让我一件接一件试给您看，哥说‘德米真好看’，您笑着说‘嗯是好看’……”
马尔蒂尼静静地听，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左手手掌覆住了德米的手背。
他知道从出生那一刻起每个人都被无形之手标上价码，他的父亲是叱咤风云的黑道教父，所以他与德米年纪相仿却天然一主一从，他随手施加的点滴恩惠，足以改变德米整个人生。
他从未要求德米感恩戴德，也发自内心认为德米配得上如今拥有的一切。
德米渐渐止住了眼泪，他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双眼浓稠得滴水，他认真地说：“主人，您了解我。只要您在身边给我留一个位置，有一个位置就好。我不会在乎这个位置是高是低，是远是近，也不会去对比其他人的位置在哪。”
“我和比利一样，就只想陪着您，只希望您开心。”
他再次向比利道歉：“对不起……哥，我刚才……刚才我是看你憋着心里话不肯说，我才骗你——我也会嫉妒的……”
德米声音越来越低，他无意识地咬唇，“我只是……想引导你发泄出来，想安慰你，想让你心情好起来，真的对不起，这都怪我……”
比利完全听明白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一向知道德米没有私心，却没想过在德米眼中，自己反过来成了需要被开导的“嫉妒犯”——可为什么？正因他了解德米通晓人性，德米的这个判断才让比利莫名困惑又委屈难辩。
德米还在重复着歉意，那双总是温润的黑眼睛此刻泛着水光。比利突然意识到，德米始终以一种谨慎入微的态度揣度着保罗和他的情绪，每当他们陷入心理波动，他都用自己的方式巧妙化解。
只不过这一次运气“太好”，碰上他心绪起伏激烈，又正好被保罗都听了去。
唉。
“别哭了，德米。”比利叹了口气，“不能怪你。”

德米道了谢，抬眼握住马尔蒂尼的左手，小心地说：“主人，求您不要误会，我那些话真假掺半。我是羡慕过比利，羡慕他出身高贵，能接受正统教育，羡慕您和他商量每一件要事，羡慕他站在您身边，为您排忧解难……我也羡慕过舍瓦，在我离开米兰的那几年，是舍瓦陪着您、保护您……”
“但无论如何，您给了我得到教育的机会，您让我回了家。您给我的，比我需要的更多，更好。主人，我没有任何的遗憾，没有怨怼，也没有伤心。”
他真心的剖白令马尔蒂尼沉默，良久，马尔蒂尼才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德米柔顺的头发，德米低头吸了下鼻子，马尔蒂尼的手掌顺着卷发按在他后颈，一种温暖安定的力量从主人的掌心传遍了他的全身。

德米陈述时，比利也一直在打腹稿，却被德米完全出乎意料的坦白打乱思考。
从马尔蒂尼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的思路就乱得像扯不清的毛线团，他向来以严格标准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家族长辈和家主面前力求保持克忍、理性和忠诚。
如果保罗没有突然出现，今晚与德米倾诉过后，他会整理好心情回到老宅。明天清晨依然准时请安，他会以得体的态度与内斯塔相处，会掩饰住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可现在……他要怎么解释他对德米所说的那些话呢……
比利知道，马尔蒂尼现在想听的是绝对坦诚的心声，可他还没组织好语言，那些混杂着愤懑、委屈与不安的情绪，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源头，万一再说错话惹保罗生气……
“比利。”
马尔蒂尼的目光近在咫尺，冰蓝眼眸如同深潭，直直望着他，仿佛能穿透皮肉，洞穿他的心脏。
比利喉头微动，嘴唇轻启却发不出声，连呼吸都变得滞缓。
他在家族事务中雷厉风行，有他担当副手，通常马尔蒂尼只需一个眼神，比利就心领神会，再将家主的意志化作滴水不漏的指令传达并执行。
无论是与达里奥和长老们周旋，还是处理派系间的明争暗斗，他总能掌控局面，言辞犀利又不失分寸。
而此刻比利在马尔蒂尼面前，却像年龄倒退，成了个毫无经验、笨嘴拙舌的孩子，嘴唇开合数次，所有话都堵在喉间，愣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问，你答。”
“不许迟疑，也不许隐瞒。”
比利如蒙大赦，连忙答“是”。
马尔蒂尼眯着眼睛说，“如果再犯问话不答的老毛病，或者不够老实，明天你这张脸就不用见人了。”
“我不敢，家主。”比利撤回双手，手臂垂在身侧，手指贴住裤缝。
马尔蒂尼问的第一个问题——“今天早上，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请安恢复已有三四日了，马尔蒂尼看得出比利对内斯塔心生不满，尚且不算特别明显，他暂时没理会，但今天比利生气的程度显然非同一般了。
比利将早晨与内斯塔之间的对话和盘托出，没有一丝错漏，之后他说：“对不起，家主。”
“我是因为他私下里做的那件事，才生他的气，并不是他所说的那些原因。桑德罗误解我，把我当成只知道内宅争斗的傻子，所以我才一时气愤。”
“你还记得我说过——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还有，别让他看出来？”
比利心虚坠汗，他样样都好，只有情绪容易上脸这一点怎么纠都改不掉。
“我记得，对不起……”
马尔蒂尼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一记耳光，比利脸被打偏到一边，并不很痛，他知道保罗没用力，但巴掌声清脆响亮，令他心生羞耻，他像呼吸被堵住了似的，整张脸慢慢憋得通红。
马尔蒂尼低头睨视他：“既然记得，为什么还会被看出来。”
“我……”比利张开口，半晌只发出一个音节，便被连续几个耳光砸得脑袋发懵，他许久没遭到如此严厉的对待，立即回正身位，先去确认保罗是用哪只手抽他巴掌，见他右手置在膝上，左手手指微蜷，才略微放心，赶忙答道：“家主，我错了。我不知道……我是心里生气，以为并不明显，是我老毛病犯了。”
马尔蒂尼冷哼一声，“并不明显？”
比利抬手，左右开弓重重抽了自己两记耳光，“我说错话了，家主，您别再动手，我自己来。”
他这两下抽得比马尔蒂尼更重，没去掌握力度，打得太用力，肉眼可见地双颊浮起红肿。
马尔蒂尼知道他要面子，要是脸上带着明显的伤回老宅，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一定难受。
他微不可察地叹气，说：“这顿打先欠着。”
比利低下头，闷声答“是”，心里五味杂陈，不由问自己——只是因为内斯塔帮拉齐奥杀了几个人，值得动那么大的怒气吗，气到将家主的命令都抛在了脑后。
他究竟在气什么，心中此刻已有了更清晰的答案，却只是将脑袋垂得更低。
马尔蒂尼继续发问，“你对桑德罗生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比利：“从安布给我发消息开始。家主，我那时想瞒下这件事，先行调查，或者私下里查问清楚，再向您汇报的。”
马尔蒂尼又哼一声，“私下里查问？你要查问谁？你这时又不把内斯塔当作夫人尊重了？”
他口吻中夹杂讥讽，比利一时愣住，呆呆望着保罗，手指反复揪着两侧裤缝，又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马尔蒂尼说：“你既然不明白我按下此事的原因，为什么不当场就问。”
比利眼圈红得厉害，“那时，祭祀刚过……我见您不想多谈……就没有追问……家主……”
空气陡然安静，在正事上马尔蒂尼素来冷硬，此刻也不免心里酸软。无需比利挑明，他知道父亲的死是自己多年心结，每年祭祀前后，他就算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憋闷郁结，近几年他已成熟多了，更年轻时他甚至将压抑的怒火宣泄到比利和德米身上。
他们当然不敢，也不会在这时触自己的霉头。
又过了片刻，马尔蒂尼才重新开口，他声音中透出浓重的疲惫：“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家主？”比利惊愕，一旁默不作声的德米也猛地抬头。
“这段时间家里家外事情太多，我没让你知道全部的内情，引得你这样误会心伤，所以我也有不对。”
比利听不得保罗说自己的不是，忙道：“您别这样说，是我不好……”
马尔蒂尼看着他，口吻淡淡的，“桑德罗告诉你，他从未床侍，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吗。”
比利说：“家里的规矩，内眷向来是通过戒室教导之后才会侍寝，我并没觉得奇怪，我当年……也是这样的呀……”
马尔蒂尼哑然，他显然不如比利熟悉所谓米兰的规矩，作为上位者一来他不需要严格遵守家规，二来也因为他从小就对既定条款嗤之以鼻，注定要做重新制定规则之人。
马尔蒂尼想起，那一年比利十八岁，虽说比自己大两岁，但长得白净，脸上保留着青春期的肉感，被他选为伴侣之前从没吃过皮肉苦，也算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少爷。
那时父亲和叔叔想让他娶的另有他人，也是个家生子，保罗记得他叫
艾米利奥。
可保罗只中意比利，也只肯立他做正室，达里奥心生不满，四处挑比利的错漏毛病。
比利进一趟戒室，被教官刻意为难，咬牙吞下了许多苦。那时保罗年轻气盛，在封建家族里想顶住长辈施加的压力并不容易，最后还是他亲手接过教鞭，对父亲吼了一句“我自己的人自己教”，才让比利顺利度过一关。
父亲拗不过保罗，也不愿驳斥叔叔的面子，便让他同时立比利与艾米利奥为侧室。只说孩子都还小，心性未定，保罗过几年再结婚也不迟。
他与比利甚至连个小型的婚礼也没办，他们结为伴侣的第一夜，比利刚从戒室结业，屁股肿烂不堪，保罗原想抱他睡一夜，比利却笑得真心实意、眉眼弯弯，说好不容易才过了关，一定要为保罗侍寝，让保罗知道他这段时间床侍技巧学得有多好。
当年画面历历在目，马尔蒂尼从未忘过。
他闭了闭眼睛，呼吸发沉，牵过比利的手，又去牵德米，同时握着他们二人，才觉得心里熨帖，马尔蒂尼慢慢说：“我和桑德罗约法三章，他帮助我对付达里奥，而我给他选择的机会。待我将父亲的毕生心血全部夺回，如果到时他仍不愿意留在米兰，他可以功成身退，离开归家。桑德罗还年轻，就算有过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婚姻并不影响他再娶妻生子。”
比利听到这里，心头震痛：“家主，为什么啊？”
“桑德罗已经是您的内眷了啊，我们给拉齐奥付了钱，他和您办过婚礼，还有，他在戒室受训时不是很听话吗。”
马尔蒂尼压住比利激动颤抖的手，弯起一侧嘴角，轻声说：“因为桑德罗不是你，比利，他也不是德米。”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爱我，为我付出，并且舍生忘死，不计回报。”
“你和我一起经历过最深刻最惨痛的背叛，难道到今天还不明白这一点吗。”
“你生桑德罗的气，我理解。因为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你已把他当作家人，真心希望他归顺，哪怕要将属于你的位置拱手相让，你也心甘情愿。”
“可是，比利。你肯让，别人未必想要。”
马尔蒂尼平静耐心，他看着仍然控制不了瞬时情绪、满脸写着不忿的比利，对他说：“桑德罗隐瞒不报，我并不生气，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值得生气。只是因为，我从不对外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既然从没有过期待，也就谈不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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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自然可爱的情态（345）

距离晚间那场谈话已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比利的情绪尚且没能完全恢复。
误会消除，保罗也已将话说到透彻见底，要再不能理解，他就白在保罗身边陪伴了二十多年。
比利心口仍在无声地激荡，他反复咀嚼着保罗那句——“哪怕要将属于你的位置拱手相让”。
属于你的位置。
你的位置。
这四个字像滚烫的烙印，狠狠熨在他的胸口，比利的眼眶不受控制又湿热酸胀起来。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保罗，了解他的性格，他的抱负，他的行事逻辑，但事实是保罗总能看穿他。
这次依然，保罗看穿了他的不安，他的矛盾，他的隐藏私心，却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冷静地点醒他，然后……包容了他的过失。
自从老家主离世，保罗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家族内外的明争暗斗中。达里奥实权过重，而保罗羽翼未丰，只能隐忍地另辟蹊径，从洗白资产、经营合法公司入手，一点点艰难地积累资本与力量。
当保罗的事业重心不可逆转地完全转向白道经营时，比利比谁都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自己这个出身黑道、从属家族、在光明世界毫无根基，缺乏清白身份档案的家生子，已经失去了成为保罗合法配偶的资格。
在米兰，像他这样的家臣，生来就活在黑暗中。
他们可以是主人手中最锋利的刀、最快的枪，或是与主人如影随形的影子，唯独不会是站在阳光下，能被世人承认的伴侣。
这就是古老黑道家族冰冷残酷的运转规则，他早已平静接受。
比利当然认为，拥有两套身份的内斯塔才是对保罗来说，最有利也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推动这桩婚事，他以为保罗会满意于他的“谦让”，顺理成章地接受最优答案。
而他也会微笑着掩埋所有源自过往、不切实际的妄想，将心思放在如何更好地辅佐保罗、稳固权柄之上。
年轻的保罗曾为了他与达里奥据理力争、不惜顶撞父亲，那句夹杂了怒气和倔犟，近乎孩子气的承诺——“我只要比利”，他从来没忘过。
但之后的那么多年，保罗没有再提起过。
他便满心灰丧地以为，那是一句只被自己一人牢记的承诺。

浴室的门轻声滑开，氤氲的热气裹着香味涌出。
马尔蒂尼穿着深色浴袍走了出来，带子松松地系在腰间，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泡了不短的时间，冷峻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很多，他手里还捏着一只将要见底的酒杯，显然在泡澡时小酌了两杯，此刻正处于微醺。
德米跟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条宽大毛巾，引导马尔蒂尼坐进单人软沙发里。
马尔蒂尼随手把酒杯放进餐车，微微向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德米站在他身后，动作轻柔地用毛巾包裹住湿漉头发，小心地按压、揉擦，吸去发丝间滴落的水珠。
他熟练而专注，不时低头轻声与马尔蒂尼交谈。马尔蒂尼几乎不会将工作带进休息时间，只是问了问这段时间家里的情况，德米一一回答。
比利去浴室里找到一把宽齿木梳，他站到德米身侧，德米手上动作未停，稍稍侧身，给比利让出了一半空间。
比利抬手，将木梳探入马尔蒂尼发间。
马尔蒂尼的头发十分浓密，经过热水的浸泡，平日里精心打理略显规整的卷度此刻彻底解放，变得蜷曲、洒脱，大卷大卷地堆叠着散落在脑后，灯光下泛出深蜜糖般的光泽。 比利的动作轻缓，木梳的齿尖小心地避开头皮，只梳理着发丝的中段和末梢。 他从小就喜欢保罗的头发，有段时间保罗剪了短发，比利痛心疾首，理发师每月按时登门，他守在门厅，连续赶走三次，才让保罗恢复了头发长度。 德米笑着提起往事。 保罗指了指比利，“你哥也不许你剪头发，你忘了？” “当然没忘。” 德米取下了毛巾，将保罗头发吹到半干，改用指尖轻轻按摩着马尔蒂尼的太阳穴。 他吐了下舌头，“有次我在学校剪得太短了，回家来被哥训了一晚上。” 比利专心地侍弄保罗的头发，没顾上搭这话茬。 卷发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在梳齿划过后又调皮地弹回原处，蓬松柔软地簇拥着马尔蒂尼的额头和颈侧，让他此刻看起来格外温和。 保罗很受用，发出一声极轻极低的喟叹，像一只犯懒的大型猫科动物，轻微的醉意和恰到好处的服侍让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温顺。
他依旧闭着眼，密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唇角松弛地微微抿着。
比利看了眼时间，他知道德米近三个月没有与保罗亲近了，他带着伤也不便床侍，正打算开口告退，就见保罗睁开了眼。
“比利，去床上，让我看看伤。”
窗外夜色沉寂，德米拉上窗帘，调暗了灯光，房间里光线柔暖流淌。
比利脱了鞋子、褪了裤子，跪到床沿，腰塌下去，屁股翘高，垂着眼睛说：“早晨您让我上药，我回房间只顾着生气，忘记用药了，现在伤不大好看，您别多看。”
马尔蒂尼笑，“又不听话。”
他走到床边，随手捡起薄木板，轻轻压上伤臀，冰凉的触感让比利大腿微颤，马尔蒂尼玩似的操纵板子在淤紫的屁股上按压，用圆润边缘戳弄，比利疼得轻嘶。
马尔蒂尼丢开板子，看他屁股结结实实肿出一圈，到底不舍得再打了， 哼着说：“欠我两顿揍了。养好了自己来讨罚。”
“是。”比利耻得让脑袋往下埋了埋，反倒将臀翘得更高了。
马尔蒂尼见他放不开，不由笑意加深。
比利本性骄傲，很要面子，保罗青春期性欲最烈时，同时弄他和德米是常有的事，中间德米离开了几年，再回来后保罗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岁，自然待身边人多了几分尊重，也就没再让他俩共侍过。
但今晚比利情绪波动起伏，保罗不想叫他独自度过。他又三个月没回家，德米想他、等他，却从不急切更不催促，这样乖巧贴心，同样不能冷落。
马尔蒂尼伸手握住比利臀瓣，轻轻向外掰，想看看臀口附近的伤，却见穴口黏着半干的晶莹，指尖一捻是还未完全干涸的水性润滑。
比利低声解释，“我晨起做了准备，家主。”
他不说，马尔蒂尼也知道，这是请安的规矩之一，内眷每天都需做好基础的清洁和润滑，以供他随时使用。
其实马尔蒂尼极其忙碌，几乎不会在白天叫人伺候，何况这段时间的请安只是做给内斯塔看的形式，比利是否按规矩做润滑，他既不在意，一般也不会留意。
但保罗从不认为比利和德米恪守规矩是无趣刻板，这背后的心意难得，他们愿意十几年如一日花心力、费时间地取悦自己，马尔蒂尼当然要好好消受。
他笑着轻拍了下比利臀侧，“去洗个澡，我和德米等你。”

比利快速完成了清洁，返回时，见马尔蒂尼靠在床头，腰间的浴袍系带松开，露出胸部连着小腹一片壁垒般坚实的肌肉。
他岔开腿，德米赤裸着跪在马尔蒂尼腿间，正在为他口侍。
马尔蒂尼放松地享受，刚开始眯着眼睛，感受德米湿热口腔的包裹，他很快完全勃起，但毫不急迫，视线下撇，看清德米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胯下轻微起伏。
他跪得标准，塌腰、翘臀，分腿，双手交叠，温顺地握在后腰间。
马尔蒂尼对正爬上床的比利说：“找根掌鞭给我。”
比利应了“好”，到床头工具匣子里翻找。德米房间里可用的工具有限，不过几样轻度的，但马尔蒂尼不是要惩罚，用于增添情趣也够了。
他找到折叠掌鞭，看得出很久没用过但应该也有定期保养，低头熟练地给鞭子消毒。
德米吐出马尔蒂尼的昂扬，朝保罗抿着嘴笑，喝了一口热红酒，把丝滑酒液含在咽喉，俯身下去张口尽力吞到最深，让勃勃跳动的龟头抵住自己柔软的喉咙。
这下舒服得保罗腰窝都麻了，他觉得热，单手扯下浴袍，比利将鞭子递上的同时，帮他脱了袍子。
三人赤裸相对，马尔蒂尼把玩着掌鞭的鞭柄，将折叠的部分一节一节抻开，他示意比利转过身去跪好，把青紫交加的肿屁股送到他手边。
德米咽下口中的红酒，紧接着又去含了一口，如法炮制地再次将肉茎吞到底。
马尔蒂尼那物雄伟，即便德米受过训练，至多只能吞入三分之二的长度，剩下那截口腔照顾不到，这是委屈了主人，德米脑子灵活，变着花样服务，一贯让保罗舒服满意。
保罗兴致被勾起，命令两人都把屁股翘到最高。
比利还在忐忑，担心伤处再挨打会痛到失态，惹保罗不快。
但马尔蒂尼只是低抬手臂，挥动鞭柄，抽在德米臀上。
如此德米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马尔蒂尼用了三分力气，比利鞭子选得好，长度适宜，便于施力，掌鞭的方块鞭头尺寸偏大，拍在德米屁股上声音清脆动听，打得他皮肉发颤，又不至于痛感剧烈叫人分神出错。
随意抽了一轮，德米翘起的臀肉泛起薄肿，他配合着鞭打的节奏轻微摇晃窄腰迎合，两条笔直的细腿顺从地向外打开。
抽人的时候，马尔蒂尼的阴茎越发坚硬，德米含着酒吞吐艰难，近一年时间，他侍寝不算太多，床技比起从前退化了，不过含了十多分钟，腮帮已被撑到酸麻，舌根还在尽力裹吸，身后猛地挨了一下重的，德米痛哼闷在喉间，连忙放松喉咙让口中粗硕滑进深喉，体贴地用喉咙本能的吞咽反应取悦肉棒。
马尔蒂尼拿捏着情趣与惩戒之间不算清晰的界限停了手，意犹未尽调转鞭头对准比利。鞭子上下比划一番，实在无处可下手，马尔蒂尼哼了声，命令道：“掰开，我要玩你里面。”
屁股是打不了了，但还有小穴可以赏玩。
比利跪趴着听了半天的响声，接到保罗的指令反应很快，双手握住臀肉，不顾疼痛，用力向外扒开，露出连褶皱都在瑟缩的穴眼。
保罗见他明显补了润滑，两根手指伸进去确认了肛口放松湿润就撤出，一边继续享受德米的口侍，一边用消过毒的鞭柄在穴口戳戳玩玩。
他把光滑的鞭柄往里插入，故意浅浅地顶住比利前列腺的位置，惹得比利手指颤抖，又把鞭子抽出来拿鞭头轻轻抽他手背。
结果是，保罗只用了半截鞭柄就把比利玩得浑身发颤，前面硬得流水。
保罗今晚不想太快射，暂时放过比利之后，捏着德米下巴抽出自己，他瞥了一眼德米腿间，明知故问：“怎么给我口侍，自己硬成这样。”
床上玩得再是过分，马尔蒂尼也极少真的说粗话荤话，他并不爱在言语上辱人，却喜欢床侍主动讨好，既要讨好得知情识趣，又不能过于淫荡惹人厌烦。
比利和德米陪伴得久，是保罗一手调教，最知道他的喜好，既然保罗问出了这句，就是想看他们发浪求操了。
德米心领神会，真开口时还是脸颊绯红，他隔着一片暖雾般的灯光望向马尔蒂尼，露出痴态，慢慢说：“主人，德米好想您，给您口侍时想得更厉害，所以硬了，求您操操德米。”
马尔蒂尼伸手把德米搂进怀里，又捏了下比利的屁股，问他，“你呢，给鞭子操也能硬。”
比利回过身，侧脸蹭了蹭保罗的手，忍着羞耻说：“因为鞭子在您手上。”
保罗知道他在德米面前不能完全放开，要是只有他们两个，现在恐怕已经骑坐上来了，哪里会说得这么含蓄。
但含蓄也有含蓄的趣味与美感，保罗笑得露出牙齿，也把比利搂到身前。
他吻了吻比利，又去亲德米的脸，三人贴在一处说了几句害臊话，保罗在他们耳边下达新的命令，两人应了“是”，很快行动起来。
德米自己用三根手指草草拓了几下，就往保罗身上坐。
保罗伸手去拦，“润滑够吗？别伤到了。”
德米不好意思地傻笑，他下午做饭之前就清理过也做了润滑，还用按摩棒提前扩张了，那时他以为保罗也会回家。
他小声解释了原委，让保罗放心，保罗心口柔软，抬起上身，又亲了亲德米的额头，让他还是要小心。
马尔蒂尼尺寸大，性器又长，和他们都不大“配套”，所以前期的准备很重要。
德米听话地又挤了润滑，认真拓到四根手指能毫无阻碍地进出，才抽出手，往保罗身上坐。
他面向保罗，进得很深，全部吃进去后连小腿肚都在颤抖，刚被鞭子疼爱过的臀肉一半压在马尔蒂尼的会阴处，另一半抵着他肌肉紧实的大腿，微痛带麻，身体被填满的感觉过分鲜明，小腹沉甸甸的，像是被捅到了内脏。
比利也没闲着，他臀上淤伤禁不起撞击，保罗伸出右手给了他四根手指。比利单腿跪着，另一腿支起，屁股向下坐，穴口同时吃进并排的四根手指也很吃力，吞到指根后，他缓了会儿，才慢慢上下起落地摇动起来。
德米比较老实，骑乘时每一下动作都不打折扣，刻意让保罗擦着他的敏感点顶到最深。
比利太要面子，刚开始避开内壁敏感的凹陷，大约是不愿意被手指操得失去控制，马尔蒂尼屈起指节用力顶着那处抠弄，让他发出丢人呻吟，又是求饶又是认错，这才肯放过他。
比利不敢再偷偷给自己放水，之后也每一下都往能让他发疯尖叫的那点上去撞。
两人双手都规矩地背在身后，连起落的节奏频率都趋近一致，马尔蒂尼不时探头与比利接吻，把人吻到气喘吁吁，自己枕着手臂安然享受，或是用左手揉捏德米的胸肉和乳粒，不多时就把他胸前玩得指印斑驳。
保罗一向管束着他们的欲望，轻易不会允许随意高潮射精，但今天两人都没戴环或用尿道棒堵住出口，这种不折不扣的骑法坚持不了太久，就都发出了好听的低吟，流露出自然可爱的情态。
他看着喜欢，就没有折腾太过，并不为难，只要了德米一次，又许了他们高潮，结束时身体不算彻底饕足，精神却很富裕饱满。
事后又是一轮清洗，时间已近半夜，马尔蒂尼拉住想回自己房间的比利，让他留下，三人并排平躺。
保罗在中间，一手牵着一个，舒爽过后人的骨头皮肉都松散了，他懒怠开口，在黑暗中听着比利和德米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说话，竟不嫌吵，只觉得他们声音好听，很快就沉进了梦里。

Chapter Text

Chapter 12 绝对，不允许，再有第二次（35＋713小鬼闹家）

昏暗中，内斯塔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穿过米兰老宅空旷华丽的客厅，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饿到脚步有些发飘虚浮。
现在是凌晨12点30分，通常情况下，如果不需出任务，也没在戒室中受训，他这个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除了偶尔沉迷游戏的青年会在晚间11点前入睡，以储备充足的精力应对近期变动巨大的生活和工作。
但是他饿了。
入睡前饥饿感来得凶猛强烈，内斯塔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目，胃袋空瘪地收缩着，发出抗议。
从小他的食量就远超同龄人，新陈代谢快得惊人。
内斯塔养成了独特的进食习惯。固定的三餐吃到八分饱，之后每隔一两个小时，必须进行一次能量补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身体机能的高效运转。
在拉齐奥，这一点人尽皆知，他被所有人宽纵地呵护。
他习惯了随心所欲，即使在家族会议现场也无所顾忌，随时从口袋里掏出点心，或是一边啃苹果一边与下属对谈工作。
然而米兰奉行严格纪律，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基础，入夜后的宅邸到了固定时间便切断非必要的供给，也包括人的食欲。
据他观察，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包括那个乌克兰杀手，他们都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这太遗憾了。
好在冰箱和橱柜里储存了大量奶制品、水果、面包，肉类……他无法心安理得把自己当成这座房子的主人之一，也不好意思麻烦佣人专门为他服务，只能自给自足，在饿到睡不着的深夜悄悄潜进厨房搜寻果腹的食物。

厨房的移门被拉开了一半，出于对老宅安保部署的信任，内斯塔毫无戒备地侧身进入。
就在门轴轻微滑动的同一时间，他脚步突然顿住，背后冒出一股冷意。
厨房里没有任何声音，百叶窗被拉下，月光无法渗透，他的眼前只有一团化不开的浓黑。
内斯塔小心地加快了脚步，他开始向流理台移动，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餐刀、菜刀，剪刀，虽然厨具不能算趁手武器，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他确信这里藏着一个人。
没有证据，完全基于本能，内斯塔感受到冰冷、锐利、含着一丝玩味或恶意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针，刺向他后颈的皮肤。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内斯塔猛地向左侧拧身，一道细微的破空声贴着他的右耳廓划过，内斯塔矮身侧蹲、向前翻滚躲过攻击，身后那扇移门上已多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划痕。
是个比他矮一些的男人，在躲避刀锋时，内斯塔勉强辨认出对方大致的身形轮廓。
“舍甫琴科？”
黑暗中，舍甫琴科勾起嘴角。
“是我啊。”他漫不经心地说。
“你想干什么？！”怒问这话时，内斯塔狼狈地躲开一记斜刺。
视线受阻，他只能听见衣袂急速摩擦带起的风声，捕捉到诡谲的金属光泽毫无规律地向他袭来。
舍甫琴科的武器大约是短匕首或战术折刀，攻击线路刁钻狠辣，时而直刺咽喉，时而反手抹向腰腹，下一次又可能自下而上撩向大腿动脉。
刀锋切割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轻响。
“我在跟你打架呀。”舍瓦像在开玩笑，语气没有起伏，倒让内斯塔品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没能拿到刀，瞳孔在紧张中放大，竭力适应着黑暗。
内斯塔擅长近身搏击，格斗风格大开大阖，此时环境、地形、光线皆对他不利，舍瓦的攻击又太快太飘忽，他只能凭借本能反应速度格挡、闪避、后撤。
“嘶啦——”
冰冷的刀尖险之又险地划破了他胸前的棉质睡衣，布料应声裂开一道长口子，冰凉的触感擦过皮肤，激起一层战栗，却不疼，也没见血。
舍瓦刻意控制着分寸，每一次出刀都游走在刺伤皮肉的边缘，只割裂了内斯塔的睡衣。
这种儿戏般的玩弄感点燃了内斯塔压抑的怒火。
他低吼一声，试图冒险切入中线，擒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但舍甫琴科像幽灵一样滑开了，内斯塔一抓落空，反而因为前冲的势头，被对方一记沉重的肘击撞在肩胛骨上，闷痛瞬间炸开。
内斯塔也给了舍甫琴科腹部狠狠一拳，打斗迅速升级，两人在黑暗中缠到一起。
不知是谁先撞翻了中间岛台上一摞堆叠的昂贵瓷盘；内斯塔格挡时带倒了一个沉重的实木砧板，它轰然砸在地砖上；舍甫琴科为了避开内斯塔的反击扫腿，在后跃时撞上了一个开放式储物架。
一整袋高级面粉从架子上翻倒下来，白色的粉雾瞬间弥漫，像一场暴风雪笼罩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各种意大利面、通心粉、燕麦、几瓶橄榄油和番茄罐头也稀里哗啦地摔落，砸在地上，玻璃碎裂和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油和酱汁溅得到处都是。
两人在粉末飞扬间隔了些距离站定，内斯塔抓到了一块瓷盘碎片，以尖锐处对准舍甫琴科的方向，他正准备反击。
“什么人？！”
“住手！”
管家带着四五名持枪的保安冲了进来，刺目的顶灯“啪”一声全部打开，瞬间将这片狼藉现场照得如同白昼。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两人同时眯起了眼睛。
内斯塔喘着粗气，满头满身都是雪白的面粉，只有眼睛和因为愤怒而紧抿的嘴唇周围还能看出原本的肤色。
他身上的睡衣被切割得残破不堪，半边肩膀挂满番茄罐头酱汁，他紧盯着舍甫琴科，眼神像要喷出火来。
在他对面，同样狼狈的舍瓦站直了身体。
刚才被他舞动在指尖的那柄刀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舍甫琴科抬手抹了一下脸，嫌弃地看了眼手上沾着的面粉，冷峻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双眼里残留着未散尽的、鹰隼般的锐利。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舍甫琴科率先开口道歉，但语气听不出任何歉意——
“抱歉，罗马来的小子。”
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摊开两只手掌，“你怎么大半夜出来不开灯？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德米给马尔蒂尼拉开车门，马尔蒂尼看出他不舍，伸手搂住德米的肩，往怀里带了带，说：“下周吧，找个时间，我带他们回家，你把家里提前收拾一下，嗯？”
德米笑得眼睛眯起，“哎！主人放心。”
他知道马尔蒂尼现在并不信任内斯塔，这句的意思是让他把涉密文件从宅子里清理出去。
德米伸手替马尔蒂尼拢了拢衣襟，高兴得嘴角一直弯着，乌黑眼睛也亮晶晶的。
马尔蒂尼这时心情好了，明知故问地逗他：“这么开心？”
“主人要回家了，我当然开心。我想您，还有比利和舍瓦。”
比利拎着一只小皮箱出来时，看见保罗倚着车门同德米接吻，他等了会儿，才上前。
德米脸红，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对比利说，箱子里有他昨天烤的点心，记得分给内斯塔和舍瓦，一周内要全部吃掉。
比利拍了拍德米肩头，他陪保罗坐进车后排，德米目送汽车开远，直到连尾气也看不见了，才慢慢往回走。

汽车以平稳的速度滑行，马尔蒂尼低着头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他很少在车上玩手机，比利奇怪地多看了几眼。
过了片刻，马尔蒂尼收到一条很长的信息，他略略看过，对比利说：“没想到伪造一份完整的身份信息需要做这么多工作。”
比利心头一跳。
“我已经让皮尔洛跟进这件事，三个月内可以完成。”
在工作中，保罗向来只把控战略方向，从不过问具体执行的细枝末节。
因此他并不清楚，为一个三十二岁的黑手党核心成员凭空伪造一套毫无破绽的白道身份和过往经历，是极其繁琐庞大的工程——出生证明、身份信息、教育经历，还只是其中最基础的环节。
其余大到学术论文录入高校系统、连贯的就医记录、无错漏的纳税清单、详实的银行交易流水，小到某次无关紧要的考试成绩、一张有他存在的班级合影、一个用了二十年的社交账号、几个电子邮箱，甚至校园论坛里符合年龄的、零星的发言记录……
所有这些构成普通人一生的信息与痕迹，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一项一项、一年一年地去伪造、落实、植入系统。
比利怔怔地望着保罗，喉咙发紧：“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大家都很忙，不必为了我的事分出精力。”
马尔蒂尼把手机随手放到一旁，低头揉了下眉心，再抬头时看向比利，笑得既真诚又促狭，“不只是你的事，比利。”
他的声线柔和，字字清晰，“这也是我的事，他们当然应该尽心。”
“过去是我太疏忽了……”
再让他说下去，比利真要无地自容了，他忙打断保罗，“不是的！是我不好，我想要一套干净身份，却憋在心里，我早应该告诉您。”
比利感到羞愧，无意识地搅紧手指，“对不起，保罗。”
马尔蒂尼微笑，他们之间无需将每句话都说到直白，保罗拉过比利的手：“即便没有最近发生的事，桑德罗也不是合适的人选，以后不要再提了。”
保罗的话依旧含蓄，甚至有些弯弯绕，但以他一贯言少做多、情感内敛的风格来说，说到这个程度已经等同于另类的承诺。
比利心里软成一团，他低下头，视线模糊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保罗手掌宽大，手指有力，骨节分明，稳稳地包裹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喉间那团酸热哽塞的硬块咽下去，声音低哑，带着如释重负：“我知道了，谢谢您。”
马尔蒂尼没有松开手，闭目休息片刻，又问他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对桑德罗是什么看法。
此刻所有误会澄清，比利在心里仔细回溯每个细节，尽量客观地评价：“家主，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桑德罗本性纯良，他对我们来说，价值无可替代。”
马尔蒂尼点头，但认同的只有后半句。
父亲骤然离世时，留下的是盘根错节、利益纠葛的复杂局面，那年保罗二十岁，比利也只有二十二岁。
在切萨雷时代，达里奥是兄长的左膀右臂，作为家族的二老板，根基之深、人脉之广，远非两个嫩头青可以相较。
他快速掌控了利润最为丰厚的军火走私生意，与之紧密关联的港口码头等运输线和境外渠道尽数在达里奥手中。 接下来的十年，保罗和比利不得不投入到学习金融知识、商业管理和白道规则之中。
他们远离权力核心，主动让渡了黑道资产的直接控制权。
即便如今，保罗一手建立的集团企业日益成为家族的经济支柱，那些曾经摇摆不定的长老们也开始倾向于由保罗名正言顺地收拢所有权力，但局面远非几次家族会议投票就能改变。
达里奥绝不可能将多年经营轻易拱手相让。和平交接无异于幻想。
要真正夺回父亲留下的一切，意味着必然的冲突。
保罗的团队里缺失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他需要有人能够精准策划、冷静指挥，甚至一个地盘一个地盘地去争夺。
这个人最好年轻、便于掌控，自身具备强悍的武力威慑，同时拥有一定经验与资源。
内斯塔完美地填补了缺口。
这才是马尔蒂尼如此重视、亲自教导，甚至愿意与他约法三章的真正原因。
内斯塔是当前这盘棋局上，保罗手中唯一能正面对抗达里奥的关键一子，直接关乎成败。
“比利，你是否也觉得蹊跷。”
“确实。我是吩咐过安布和里诺盯着点桑德罗，但他们并不擅长侦查，桑德罗行动谨慎，怎么会被他俩正好抓到证据。”
“嗯，查一下那些影像的来源，拍得未免太清晰了。”马尔蒂尼说到这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恐怕有人在背后做局。”
比利面色不好看，嘴角下意识地绷紧，他见保罗说了会儿话就面露疲惫，控制不住心疼与愤懑。
他心里恨极了达里奥。
比利记忆里的保罗，本是天之骄子、唯我独尊的个性，他应该更骄傲更肆意，而不是这般步步为营，忍让避退整整十年，将真实自我藏匿于纨绔面具之下。
比利半天没了动静，马尔蒂尼睁眼，一眼看透了他，“你这情绪上脸的毛病，真就改不掉了。”
比利刚想认错，保罗又说：“罢了，我也没比你强多少。”
“每回见他，表面忍了过去，回家怒火滔天的，经常发泄在你身上，有时也做得太过分了……”
比利听不下去，“什么叫做得过分，什么时候过分了啊……我是您的人，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我愿意……”
马尔蒂尼忍笑，“嗯？比如今天早上，不过分吗？”
提起早上，比利不知想到什么画面，耳根都开始泛红。
德米去安排早餐了，到了该起床的点，保罗还睡得很香，比利也不忍心叫醒他，但今天还有行程安排，只能温柔在他耳边轻唤，或是轻拍轻推。
都没用，长大后的保罗难得任性，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就是不肯睁眼。
比利无奈只好用亲吻哄他，才亲上侧脸，就被保罗压到了身下。
晨勃的灼烫烙铁般在身后进进出出，保罗舒服地泄了，比利被撒了通起床气，不仅没被允许射精，保罗还在他攀到顶峰边缘前恶劣地发问——欠了两顿打是不是太多了，屁股还受得住吗？就算你受得住，屁股总是烂着，我想用都用不了。要不然就用禁射一个月替换掉其中一顿打，怎么样，选择吧。
比利欲哭无泪，拿任性乖张发脾气的保罗毫无办法，只得接受了不平等条款。
此时保罗又重提一遍，比利便也顶着羞耻顺服地说：“是我犯错了嘛，就应该受罚。”
保罗很满意，嘴角勾起笑容，随后又道：“可我都三十岁了，也该成熟点了……”
比利愣了一下，反驳道：“三十岁怎么啦？三十岁正年轻，正风华正茂！”
他认真地看着马尔蒂尼，“保罗，不管你年纪多大，我都比你大两岁，永远会比你先老。”
保罗眼底笑意加深，近些年越来越罕见的顽劣又冒了出来：“嗯，小时候你还骗我叫你‘哥哥’呢。”
他话风一转，“可是你比我大两岁，比桑德罗和安德烈大十岁，怎么还像长不大一样，吃家里小孩的醋呢。”
比利以为保罗给他留面子，不会说破了，这会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保罗突然变了表情，重重哼一声，手指收紧，撇了下嘴，开始发难，“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我在谁的身上花的时间最多，我最信任的又是谁。” “小时候你带我去夜店玩，老爸生气了，说你人品不堪，不许你做我的伴侣，罚你棍仗、受刑后还要罚跪，是谁去顶撞、谁去吵架，谁救了你、谁护着你，你也全都忘了。” 他口吻凉凉的，瞬间从平淡稳重的样子变得清贵倨傲。
比利心里又酸又甜，伸长胳膊，想把生气的保罗揽进自己怀里，保罗瞥他一眼，哼了一声，他就不敢动了，软下语气说：“我怎么敢忘呢，从没有忘过的……保罗……”
“我知道错了，您加罚我吧，打多少顿都行。”
马尔蒂尼伸手重重捏了下比利的脸，“这一次算了，我原谅你。”
“但是……”他盯住比利的眼睛，严正警告，“绝对，不允许，再有第二次了。”
比利立刻，“我保证！”
保罗轻哼一声，松开手，靠进座椅背，重新闭上眼睛。
比利坐立难安，臀上的伤早晨被保罗用力揉捏、撞击过，痛倒不痛了，只是格外酸麻交加。
他一直看着保罗的脸，过了会儿，小声问：“家主，您不生气了吧。”
“嗯。”
比利安心一些，过了会儿，忍不住又问一遍，“保罗，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吧。”
保罗睁眼，笑得露出两颗小尖牙。
比利凑过去亲他一口，终于把保罗搂进了怀里，保罗推他，“衣服皱了！”
“我回家给你熨！”
保罗不动弹了，任他侧身搂着自己，比利还想再确认一遍，保罗翻了下眼睛，语调平稳地说：“不生气了。”
比利抿住嘴唇，笑意进入了眼底，他郑重又认真，说“谢谢家主”，又说“谢谢保罗”。
保罗侧低头，分明看见他眼睛里有湿润的水光。
汽车缓缓停下，老宅的侍从站在门外等着指令，准备为他们拉开车门，而保罗仍握着比利的手，静静地等待他情绪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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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养不熟 （5训713，微37）

内斯塔亦步亦趋地跟在科斯塔库塔身后，身侧还有个表情冷硬的舍甫琴科。
他又一次踏进老宅的戒室。
但无论走入多少次，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仍让他心头发紧。
三个月来，内斯塔深知自己得到的待遇已称得上优厚。
离家之前，母亲动用关系，从米兰城的故交旧识处打听到零星信息——关于内斯塔成为马尔蒂尼的侧室之后，可能发生的种种。
之后数日，母亲整夜无法安睡，内斯塔每回见她，她的眼睛总是红肿的，忧惧与无力让母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内斯塔也由此更清晰地意识到，他所有的过去，他与生俱来的身份，他所得到过的偏爱和宽纵，他的荣耀，他的肆意，他的自由，都将在未来被一一剥离。
踏进米兰，他需要修习的第一课，是服从和顺应。
不是“战斗”行动里的令行禁止，而是抹平自我意志的小意温顺；是要将自己彻底打碎，再重塑并嵌进马尔蒂尼设定的轨道之中；是用身体、用姿态，卑微地去取悦那个突然成为他丈夫的男人。
几年之前，没人会想到，有朝一日，内斯塔会成为大家族掌权者的内眷，之一。
听起来像滑稽的天方夜谭，又像命运随手开下的恶劣玩笑。
但在父兄的挣扎沉默和母亲的叹息眼泪之中——这件事真实发生了。

他来米兰的第一日，科斯塔库塔就告知他，进入戒室后，教官会讲解家规，每一条规矩背后对应的惩戒方式，都会被明确告知，而他需要牢记并遵守。
最初的一段时间还会训练基础的仪态，甚至包括侍奉家主时如何跪立、如何坐卧、如何行走，如何搭配服饰，就连惯常说话语调的音色高低都要按照家主喜好被纠正。
此外，他还需学习各种受训与受罚的规矩：如何跪得笔直而顺从，如何在不失体面的前提下爬行，如何在承受责打时保持姿势、压抑本能的反抗，如何正确地请罚与谢罚。
整个过程都会在教官一丝不苟的监督下完成，家主不会频繁现身，更遑论亲自教导与陪伴。
然而，内斯塔所经历的与传闻多有不同。

科斯塔库塔穿过戒室的外间，径直走向一道隐没在角落中的暗门。
内斯塔第一次注意到，戒室里还藏着一扇门。
平心而论，他罚跪、挨打待过的那间戒室，相对于惩戒场所，更像一间过分简洁、缺乏人气的起居室。
没有窗，但灯光柔和充足，地上铺着厚实的毛绒地毯，吸去行走和跪行带来的摩擦声。
靠墙摆着一组崭新的皮革沙发，旁边是配套的桌椅和一张矮脚茶几。侧面立着一排高大的木质柜子，柜门紧闭。
内斯塔知道那看上去普通的柜子里放了些什么，没有任何书籍或摆设，而是分门别类、码放整齐的刑具。
它们被妥帖地隐藏了起来，就像这间屋子无论看起来多么无害，本质仍被用于教导与训诫。
科斯塔库塔用钥匙打开了暗门，他回身，眼神掠过内斯塔与舍甫琴科，平静道：“对于你们来说，今天都是第一次进入米兰真正的戒室。” “打架斗殴这类小事，家主无暇亲自过问，只看你们是否对家法心存敬畏，如果不是真心受教悔过，不必跟进来，也就不必受罚了。”
舍甫琴科面色沉郁，他闹了这样一场，连马尔蒂尼的面都没见上，准备好的说辞和借口也白费了。
马尔蒂尼只听了管家的汇报，便让科斯塔库塔审问并执行惩戒。
站在门外，隔着科斯塔库塔，内斯塔都能感到一股更沉、更冷的气流扑面而来。
见两人对受罚都无异议，科斯塔库塔先行进入。
内斯塔抬脚跟了进去。
迈过门槛的瞬间，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里间比外间大了近一倍，天花板做了挑高，光线也暗淡许多。
天花板中央一盏吸顶灯亮着，光线聚焦在屋子正中，把周围的阴影衬得更浓。
墙壁被漆成浅灰色，耐脏且毫无装饰，地面是光洁冰冷，能模糊倒映人影的深色地板。
他的视线几乎不受控制地快速扫视——
内斯塔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不敢过多停留，却还是被四方角落里摆放的那些东西刺得心里紧张。
左侧墙角并排立着几只鞭架，上面挂着数十根不同材质、长短和粗细的鞭子，几根长鞭的鞭梢垂拖到地上，像蛰伏的毒蛇，泛着冷硬的光。
右侧墙角整齐排列着数只刑凳，有的凳面带着令人不安的高耸弧度，显然是为了迫使受罚者抬高臀腿；有的则配有金属环扣或束缚带，想是用于固定手腕、脚踝。
还有一些内斯塔暂时看不出用途的木质刑具。
他视线乱晃，心惊肉跳间，见前方竟还立着几只大型刑架，有木制的，也有金属材质，有十字交叉形状的，也有A字型，还有造型更加复杂的立架。
刑架上挂坠着各种绳子、皮质镣铐或金属锁链，显然可以将受刑者调整为各种屈辱且难以挣扎的姿势。
在收回视线时，他居然在刑架背后发现了另一扇暗门。这扇门与墙壁的颜色几乎完全融为一体，若非角度巧合，根本难以察觉。 内斯塔心脏皱缩着弹动，甚至不敢再抬头，他还不知道等待自己将是怎样的惩罚，自暴自弃地后悔在乌克兰人袭击他时还手。
早知道还不如站着让舍甫琴科打一顿。
作为纯粹的受害者总不至于也得受罚吧。

科斯塔库塔在房间正中靠前的位置停下，那里有一方深色木制长桌，桌上铺着天鹅绒垫子，并架有一柄竹鞭。
那竹鞭很长，只有孩童手指粗细，手柄处被磨得光滑，是有年头的刑具了，但因日日保养擦拭，让竹身呈现出温润的、近乎琥珀般的暗沉光泽。
科斯塔库塔说：“我八岁来到米兰，从记事起，这柄竹鞭的存在只为震慑家臣，从未被取用过。”
内斯塔胆战心惊，饶是不通刑罚，只见家法竹节隆起，鞭身上形成一圈圈坚硬锐利的棱线，他尽可以想象，这些坚硬的凸起打在皮肉上，将会带来多么剧烈的疼痛。
竹鞭静静横卧，寂然无声。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却散发着比房间里所有狰狞刑具加起来更令人窒息的权威感。
科斯塔库塔回身，口吻温和，压着严厉，“说说吧，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舍甫琴科笔直地跪了下去，膝盖落地砸出一声闷响，他言之凿凿，不见慌乱，话中也听不出悔意。
“我睡不着，想去花园里逛逛，刚下楼就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一路跟去了厨房。”
“抱歉，当时没开灯，太黑了。我对内斯塔先生的身形也不熟悉，差点伤到了自己人。”
他微低头，薄唇抿成一线，“比利，是我的错，罚我一个就好。”

内斯塔几乎脱口而出——“撒谎”！
明明就是舍甫琴科守株待兔，刻意等在黑暗的厨房里伏击他！
如果真是针对“敌人”，杀手那些刁钻狠辣的致命杀招，怎会刀刀逼向要害，却又精准地只划破衣服呢。
委屈和愤懑堵在胸口，内斯塔目光沉沉，满脸写着不忿。
科斯塔库塔转向他，问道：“桑德罗，你的说法呢？”
内斯塔却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竹鞭。
如果他说出实情，挑衅加上撒谎数罪并罚，或许会害得舍甫琴科挨家法。
他还没忘记，上一次舍瓦抽烟被家主罚得“皮开肉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人影。
他不想让舍甫琴科因为自己再次遭受可怕的惩罚，即便对方咎由自取。
他更不愿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就与马尔蒂尼身边最亲近的臣侍结怨。
内斯塔垂下眼睫，沉默地屈膝，同样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膝盖接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避开科斯塔库塔的视线，虽不情愿，还是顺着舍甫琴科的话说了下去：“舍瓦出手太快了，我没来得及开灯，也没来得及出声，只是一场误会。”
“对不起。”
科斯塔库塔沉默地低头，看着两个年轻人面朝自己安静跪着，表面态度倒是乖顺。
舍瓦说谎太过明显，只需责问两句就可拆穿，但不知桑德罗出于什么原因，竟帮他圆谎。
比利叹气，“虽然是误会，但你们对彼此动了手，家主只不过一夜不在，就闹得鸡飞狗跳。”
“这儿是老宅，你们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家主，盯着我们？！”
“这事传出去只会叫外人说家主的闲话，质疑家主御下不严，致使内眷不和，家宅不宁。”
内斯塔听得冷汗滴下，没想到别人先出手打他，他也只是躲避并还手就摊上这么严重的罪名，忙说：“我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在老宅里乱走了。”
比利暗暗摇头，见舍瓦还是绷着表情，毫无松动，也有些动气了，口气越发严厉起来：“家主没发话，我不便重罚你们，小惩大诫，就在这里对着家法反省，桑德罗跪一个小时，舍瓦跪满两个小时才许起身，你们服不服？”
舍瓦猛地抬眼，一道凌厉视线射向比利。
比利平静回视他，面上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说，你要不服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
舍瓦咬牙切齿，“我认罚。”
内斯塔也说：“没有不服。”
如果比利对他与舍瓦量刑一致，他心里多少会郁闷，也会认为比利和舍瓦相识更久，所以偏袒对方。
既然现在免了打，罚舍瓦还更重些，他便觉得这结果还算公平。
比利顺了口气，缓缓说：“无论是否甘心情愿，我们现在已经是彼此的家人了。”
“不求你们能并肩作战，为家主排忧解难，但也不应该给他添乱。”
他转向舍瓦，苦口婆心，“安德烈，家主不愿意磨去你的棱角，也保留了你身上的锐气。他喜欢你，疼爱了你几年，并不需要你感恩戴德、百倍报答，但你也该长大了，该学会在和家人的相处中找到那个不伤人的分寸。”

是夜，内斯塔靠在床头，手指在游戏机屏幕上滑动，膝盖传来阵阵酸胀的不适，胃袋又在叫嚣饥饿。
打死他也不会再出去觅食了，好在房间里还藏了些存货，他翻出盒装牛奶，咬着吸管几口喝空，随手把废盒掷进垃圾桶。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等内斯塔问是谁，对方自报家门。
“是我，比利。”
内斯塔对比利心情复杂，他当然没忘记前段时间比利对自己态度冷漠的事。
内斯塔深吸一口气，还是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门。
科斯塔库塔左手拎着一个与他气质相当不符的粉色圆筒状的盒子，盒身上还印着卡通图案。
他的右手则提着一只白色医疗箱。
“德米亲手做了点心，一定让我带给你。”
比利的态度比起下午在戒室里时柔软了很多。
他走进房间，拧开盒盖，拿出几样点心，“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内斯塔上前，作为资深吃货，他一眼看出这些点心做得十分精巧，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都喜欢，帮我谢谢德米。”内斯塔笑得真心实意。
比利问，“你半夜去厨房，是不是饿了。”
内斯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我有吃宵夜的习惯。”
他立刻补充道：“我会慢慢戒掉的。”
比利失笑，“你把米兰当集中营了吗，饭都不许你吃饱。”
内斯塔讪讪地笑，“不是，我不想让厨师们为我一个人忙碌……”
比利沉下脸，“为什么不能，你也是这座老宅的主人之一。”
内斯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比利对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但他还是心情转晴，真心地道谢，“不用麻烦了，我就是食量大，晚饭多吃，或是多备些零食水果之类的就可以了。”
比利见他懂事，也笑了笑，“不过很快家主就会带我们搬出去了。要不是为了和你结婚，家主一年在老宅也住不了一个月。”
内斯塔知道马尔蒂尼不可能只有一个据点，听他这样说并不意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不够细心，常常发现不了你们的需求，你想要什么，就自己主动说，要把这里真的当作家。”
比利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不过以后有德米在，绝对不会让你挨饿了。”
接着他打开了医疗箱，只见里面琳琅满目，各种药膏、喷雾、药油分类齐全，应有尽有。
“这也是德米替大家准备的，在这方面，他比医生还专业。”
“我记得里面有一种油，用来揉腿上跪出来的淤伤很好。”
内斯塔迟疑地问，“哥，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比利看向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十岁的青年，看清他脸上困惑的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内斯塔的头发。
“之前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内斯塔连连摆手，“不用的，哥。你不讨厌我就好了。”
他低下头，眉宇间透出失落，“离开家，来到米兰，对我来说是生活里的巨变，家主和哥……还有德米，对我很好，是我反应太慢了，很多事都不明白。”
“我不明白舍瓦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桑德罗……”比利压低声音，手掌落到内斯塔肩头，“其实安德烈并不是针对你，他的身世可怜，性格也有些孤拐偏激，这几年被我和德米惯得没有分寸……他的本性不坏……”
“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内斯塔安静听着，麻木地点头。
他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周身散发出的萎靡难以掩饰。
比利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再继续劝他理解舍瓦只会起到反效果，就找出刚才所说的药油，递到内斯塔手上，耐心地教他使用方法。
比利离开之后，内斯塔卷起裤腿，皱眉看着小腿上跪出的青黄印子，出神想着心事。
他并不笨，拉齐奥对继承人的培养同样全面系统，他明白从自己来到米兰之后，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总是一个搭台一个演戏；一时严厉一时又怀柔；一面施加威压，一面给予甜头。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日复一日被驯化，被拿捏，被掌控。
可理智与情感，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当预期内的折辱统统没有发生，他得到马尔蒂尼罕见的关注和特权，危险的错觉同时开始滋生。
他就像一只被猛兽利爪按住咽喉的猎物，却因对方没有立刻杀了自己，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的玩弄而心生荒谬的感激。
他竟真的开始适应这套规则，在家主和比利释放给他的宽容温和中感到可耻的庆幸。
内斯塔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落寞疲惫。

舍甫琴科赤着上身，汗水沿着紧绷的背肌沟壑滑落，拳头一次比一次凶狠地砸在沉重的沙袋上。
他的房间里回荡着规律的击打声。
多事的臭小子！
他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他真不知道，内斯塔是太傻，太单纯，还是太天真？
或者根本就是装的？！
拳头挥出的速度加快，带着风声砸在沙袋同一位置。
他说那么明显的谎话，当然没打算能轻易搪塞过去，他就是不想让比利代替保罗管教自己。
就算马尔蒂尼来了，要动家法狠抽他一顿，也好过现在不冷不热被干晾着。
而那个新来的家伙实在狡猾，用善良又包容的姿态衬托得他像个无理取闹、需要被让着的小孩！
还有比利也偏向内斯塔，反过来说教自己。比利到底知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来米兰更久，对保罗更好的人啊？
简直气人，太气人！
舍甫琴科又挥出一拳，沙袋飞出老远，他这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就在这时，房门锁芯传来轻微的转动声，随即应声而开。
敢不敲门就直接进他房间的人，全世界只有一个。
保罗·马尔蒂尼。
舍甫琴科挥拳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仅仅零点几秒，他余光里瞥见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舍瓦低吼一声，以更凶猛的力道继续击打沙袋，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汗水飞溅，肌肉贲张，每一拳都带着呼呼的风声。
马尔蒂尼抱臂，倚住门框，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舍瓦，他欣赏喜爱的孩子，现在像一头急怒攻心、找不到方向的小兽。
马尔蒂尼带着微笑，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重心压低一点，出拳时腰腹要绷紧，利用旋转的力量，不是只靠手臂。”
舍甫琴科却像根本没听见，动作不做丝毫调整，反而越发狂烈。
马尔蒂尼说不可手臂发力，他偏要一拳接一拳，全用大臂的力气甩出去，带有几分刻意对抗的意味，将沙袋打得剧烈晃荡。
马尔蒂尼收起笑容，目光掠过青年汗湿的、绷紧的脊背和那双怒气汹涌迸发的眼睛。
舍瓦越打越凶，眼神狠厉，浑身竖起了尖刺，似乎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
养不熟的狼崽。
马尔蒂尼眼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终于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点意兴阑珊的平淡。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留恋，回转身，顺手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
门再度被合上了，距离之前被推开，仅过去了两分钟的时间。
舍甫琴科用尽力气挥出最后一拳，沙袋猛地飞荡出去，拉到极限后又带着沉重的势头回摆。
舍甫琴科没有躲避，呆立在原地，被重重砸到胸腹。
他俯身抱住沙袋，就像感受不到疼痛，汗水浸透了他的脸庞，顺着下颌滴落。
他的额头抵在粗糙的沙袋表面，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几秒后，舍甫琴科慢慢侧过头，望向紧闭的房门，双脚下意识地想要挪动，又像被灌了千斤重铅，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感觉双眼逼仄酸涩，他才抬起手，狠狠抹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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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他不是，您才是（主39）

户外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一群身穿白衬衫和背带裙裤的孩子们，在老师指引下，挨个踩上阶梯，渐次排成交错的三行队列。
菲利普·因扎吉把自己塞在一件过大的风衣里，宽帽檐被压得很低，他刻意含胸缩肩，试图掩盖易容后仍过于英俊的面容。
菲利普混在一群举着手机、兴奋到交头接耳的家长中间。
“我女儿，第一排扎蝴蝶结的那个！”旁边一位热情的母亲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家孩子是哪个？”
菲利普的目光穿过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攒动的人头，牢牢锁定的并非整个舞台，而是那个刚安顿好学生们，穿着简单白衬衣，头发柔顺披在脑后的青年。
西蒙尼·因扎吉走到台前，面朝观众鞠了一躬，随后回身，站定在孩子们的侧前方。
“在那儿，”菲利普声音沙哑但带着笑意，“我的弟弟。”
音乐恰在此时响起，淹没了他的话音。
舞台上的西蒙尼高抬起胳臂，随着节奏快慢、曲乐高低，或是轻抖手腕，或是挥洒双臂。
西蒙尼微微向前倾身，眼神专注温柔，对走神的孩子悄悄做口型，又对投入演唱的孩子投去鼓励的目光。
阳光在微卷的发梢轻盈跳跃，将西蒙尼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菲利普看着弟弟投入生动的表情，和记忆里那个怯生生跟在自己身后执行危险任务的男孩判若两人。
他跟随音乐的节拍，轻轻摇晃起脑袋，帽檐下的嘴角勾起无人看见的笑容。
三首歌曲唱毕，掌声如潮水般漫涌着包裹住菲利普。
菲利普抬起手，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地随着人群鼓掌。他的掌声被淹没在欢呼的浪潮里，显得沉默而孤独。
西蒙尼转过身，面向观众，微笑着带领孩子们鞠躬谢幕。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台下的人群，猛地定格在了后排座位的边缘位置。
即使菲利普穿得再普通，帽檐压得再低，那个身影的轮廓早就刻在记忆深处。
西蒙尼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他仓促地将学生交代给助教，来不及多解释一句，就跳下了舞台。
菲利普也在同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观众席，他拨开流动的人群，试图融入广场上更密集的人流。
他走得很快，步幅极大。但同样接受过黑手党训练的弟弟显然还没忘记基本功，在他身后跟得很紧。
同一片时空被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菲利普是一柄渴望饮血的刀，在各大家族的夹缝中挣得声名与地位，他享受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刺激，那是他选择的、也是唯一擅长的生存方式。
而西蒙尼的世界……有阳光、音乐和孩子们纯粹的信赖与天真。他已经彻底脱离了“泥潭”，安然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兄弟俩出自皮亚琴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家族。
菲利普从小好斗、野心勃勃，迷恋杀伐技巧。轰鸣的枪声、刀锋的冷光，还有敌人温热的鲜血，这些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但西蒙尼性情温和，柔软善良，他像托生错了家庭，从小对家族里的权力争斗，血腥杀戮嗤之以鼻，唯独钟情音乐。
随着年岁增长，分歧愈发明显，西蒙尼的痛苦与日俱增。
直到有一天，西蒙尼对菲利普说：“哥哥，我想离开，我想做个普通人。”
菲利普沉默了很久，转身从床底搬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他把一叠叠钞票塞进背包的底部，随后粗暴地将西蒙尼攘进怀里，短暂的拥抱过后，又强行把背包勒上弟弟的肩膀，用力推了他一下。
那时菲利普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努力地上扬嘴角，眼底却闪烁水光，他说：“蒙内，快走吧，不要回头。”

十分钟之后，菲利普发现自己仍没有甩掉弟弟。西蒙尼的执着超乎他的预期，向来不愿拿枪只会弹琴的手此刻却不肯松开血缘之间那道无形的线。
菲利普突然左拐，熟悉的酒店标志映入眼帘。他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快速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之后像每次前来与马尔蒂尼密会一般通过隐蔽的消防通道，直达顶层。
菲利普从暗门进入房间，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包括西蒙尼，都暂时隔绝。
这间传说中属于马尔蒂尼的，充满桃色氛围的套房远比媒体记者想象得更为复杂。
显而易见，房间被重新改造过。
两百多平方的面积一分为二，前半部分与寻常的奢华酒店别无二致——可以通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米兰城景，墙上挂着油画，摆件是昂贵的艺术品，用于接待访客、商务洽谈或供保罗与美人春风一度。
除了马尔蒂尼和因扎吉，没人知道书架后的墙壁上还隐藏着一道反向门。
门后才是菲利普此刻所处的、不为人知的另一个空间。
比起酒店房间，这里陈设简单得多，窗户被封死，灯光也过于昏暗。如果没有那张刑床及众多情趣用具，更像一个杀手的安全屋。
菲利普靠住墙壁，微微喘息，试图平复因奔跑和复杂情绪而加速的心跳。
一阵模糊的谈话声从墙壁那端隐约透了过来，酒店原本做了加固隔音，但改造让隔音效果大打折扣，尤其因扎吉受过特殊训练，感官极其敏锐。
他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靠近，那里有一面经过特殊处理的单向透视玻璃墙，巧妙地镶嵌在装饰中。
从外往里看，只会以为这是一面普通的镜面景观墙，但从菲利普所站的角度，却能隐约看到前方套房的景象。
保罗·马尔蒂尼穿着深色西装，背对着因扎吉的方向，米兰的家主身姿一如既往的雅正，他面带微笑、向前倾身，手上松松捏着一只高脚酒杯。
马尔蒂尼对面站着的人是因扎吉的旧相识——皮耶罗，来自古老的都灵，尤文家族的年轻少主。
因扎吉勾起唇角，当然，除了出众的外表，显赫的身世，皮耶罗之于因扎吉来说，还有另一重不算重要的意义——两人相识多年，在因扎吉辗转加入尤文之后，曾与皮耶罗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菲利普用近乎狡猾的手段蛊惑了皮耶罗，在某些时刻，他认为皮耶罗的确爱上了自己，他也几乎触碰到了尤文权力核心的最里层。
可惜啊，只是几乎。
皮耶罗是在正式场合的交际结束后赶来的，他身穿笔挺周正的衬衫和马甲，仅凭模糊画面也看得出他头顶的发胶抹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温软微笑，胡须被精致地修饰为秀而美的造型。
因扎吉从冰箱里找到啤酒，略显粗鲁地咬开瓶盖，一边仰脖给自己灌酒，一边饶有兴致地观看新旧两位情人之间微妙的交互。
他们似乎在谈一桩关于海外贸易的生意，两人的态度克制而专业，压低声音的长久密谈和稀疏的几次碰杯之后，达成了共识。
因扎吉无从判断氛围是从何时开始变质的。
皮耶罗主动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替马尔蒂尼整理了一下并无不妥的领带，或许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侧颈。
他看见马尔蒂尼低头在皮耶罗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又一次达成了一致，不仅在生意上。
马尔蒂尼的右手滑到皮耶罗的后腰，将人轻轻带向床的方向。
因扎吉冷漠而平静地注视着墙外的画面。他们互相为对方脱衣服，因为两人都太过养尊处优，或许在解决纽扣和皮带的搭扣等方面遭遇了困难。过了较长的时间，那些昂贵的外套、衬衫，配饰才被陆续丢了出去。
略遗憾的是，他们赤裸交叠的身影至少被衣橱遮挡了一半。
因扎吉调整了所站的方位，直到看清皮耶罗的双腿缠上马尔蒂尼的腰。
如果能让他看得更清楚，因扎吉此时会吹声口哨。
如果不是刚与西蒙尼打了个不算愉快的照面，此刻他的心情颇有些难以言喻，他应该会大大方方地走出暗门，给他的前任和现任情人（或者说主人）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并申请加入稍显沉闷的床上“战局”。
别误会，菲利普·因扎吉从不因情爱滋生嫉妒。
在尤文，用高超的性爱技巧和坚硬无比的鸡巴服务皮耶罗是换取地位的方式之一。
在米兰，用温驯柔顺的态度和淫荡淌水的屁股服务马尔蒂尼也同样。
因扎吉有自信同时让他们两位拥有更加激爽的巅峰体验。
当然，皮耶罗现在也叫得挺爽的，至少听起来。
因扎吉又喝了一口酒，苦涩的泡沫在口腔中化开。
马尔蒂尼很少对他主动，上位者即使作为侵占方，多数时候也宁愿躺着享受，何况来自因扎吉的骑乘服务，无论态度还是技术都是超一流水平。
显然马尔蒂尼在面对皮耶罗时，姿态放得更加平等，他将皮耶罗置于身下，手指耐心地开拓，纡尊降贵地捞起他的两条腿，用最标准的正面位进入，抽插的节奏并不激烈，相反遵循着恪守礼节的规律。
当皮耶罗的呻吟明显进入沉溺状态，马尔蒂尼才同时加强了力度和速度。
因扎吉感受到了勃起，无论从视觉还是听觉的体验来说，足以刺激他健康正常且性经验丰富、性能力高超的身体分泌激素，从而催生基本的生理反应。
为避免引起达里奥的怀疑，他与马尔蒂尼相见的频率极低，大约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才会有一次。
即便如此，他已深刻了解保罗的癖好，马尔蒂尼喜欢的性爱方式谈不上尊重与温柔，在多数时刻平和温善的沉稳表象下，他的内心隐藏着失衡的破坏、占有和控制欲。
那么作为试图将关系更进一步的家臣，因扎吉应当自觉地管束欲望。
尽管马尔蒂尼从未开口要求，但因扎吉知道他不会乐意见到口口声声发誓效忠自己的臣属靠献媚爬上他的床之后，仍旧继续寻欢作乐、恣意风流的生活。
即使因扎吉可以保障自己作为承受方的第一次和第无数次都会无条件奉献给马尔蒂尼……这是当然的。
他喝干了冰啤酒，移动到床边，把自己快速剥光的同时，听见了皮耶罗拔高的呻吟。
他对皮耶罗高潮时常常会有的几种表现仍有记忆，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零星画面。
因扎吉靠坐在床头，随意撸动坚硬的性器，探身用另一只手拉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根相对正常的按摩棒。
尺寸正常，材质正常，功能正常，他感叹着这么正常的玩具在这间屋子里可不多见，把自己逗笑之后，还是认真地做了润滑开拓，接着打开震动开关，把按摩棒塞进了穴口。
如果马尔蒂尼没发现他的到来，他决定在观赏活春宫之后奖励自己几次痛快的高潮。
如果马尔蒂尼推开暗门发现了自己，那么因扎吉必须要让他的现任主人了解到——操干某人的性幻想并不能让他爽到彻底，他已经被马尔蒂尼的鸡巴操成了一个不被捅屁股就难以高潮的婊子。
至于马尔蒂尼是否会相信……
管他信不信呢。

他一再调高震动棒档位，确保硅胶软头擦蹭着自己的敏感地带。
外间的两人已结束酣战，皮耶罗的声音隐约飘了过来，清晰度不足以辨认具体的含义，但因扎吉确定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皮波。
皮耶罗讲话的音调十分软糯，就算在谈正事也偶尔让他觉得像撒娇。
熟悉的音色搭配再熟悉不过的昵称，因扎吉像被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随后那种并不存在的痛感转化为兴奋的情欲。
他感觉自己像个突然被关进时间夹缝里的幽灵，同时窥见了过去与现在纠缠不清的蛛丝马迹。
因扎吉用按摩棒把自己玩到热汗淋漓，他控制着没有射精，几近自虐地用手指快速摩擦充血通红的龟头，每每在高潮边缘前移开，缓过那一阵令人窒息的酥麻感之后，重新开始又一轮的安抚。

皮耶罗离开之后，马尔蒂尼听见了里间传来的动静，像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推开门，站在玻璃墙边，静静地看着刑床上香艳的风景。
因扎吉掀开眼皮，眨巴灵动的眼睛，直直望着马尔蒂尼，露出笑容，“您来了。”
他合拢起细瘦的双腿，突然不合时宜的害羞起来，手掌移开，似乎想将主导的掌控权交还给马尔蒂尼。
马尔蒂尼却说：“继续。”
第二道命令来得更快——“不许停，也不许射。”
因扎吉笑容谄媚，“下回吧，您想看多久就多久，今天我真的……都搓疼了，您看……”
他恢复为大大方方的姿态，敞开腿，向上撸起包皮，给马尔蒂尼看被手指蹂躏到红肿的头部。
马尔蒂尼不为所动，“你疼了，自己弄的，和我有关系吗。”
“继续。”
因扎吉不知道马尔蒂尼哪来的火气，只得一手握住按摩棒底端，用力向内送，同时继续残忍地用另只手搓弄硬到胀痛的肉棒。
马尔蒂尼走近了，见他额发湿透，显然不知独自欢愉了多久，倒没见到射精的痕迹。
他伸手扇了因扎吉的侧脸，手指沾上汗，不满地捏住下巴把小巧脑袋拽到床边。
因扎吉的鼻尖一碰到马尔蒂尼的裆部，就自觉地张开嘴巴，用灵活的舌头拉下拉链、解开裤子，既没停止手上折磨自己的动作，也没耽误把马尔蒂尼性爱后未及清理、味道复杂的阴茎裹进了湿热口腔。
马尔蒂尼低头看他，突然笑了。
“皮波，你初恋的淫水，好吃吗。”
饶是身经百战，因扎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给问懵住了，但他来不及反应，就被马尔蒂尼拉拽着头发，同时粗硕捅进深喉，塞满他的口腔连同喉咙，让他能言善辩的巧嘴发不出半个清晰的音节。
直到艰难吞下精液，因扎吉感到嘴角疼、喉咙也疼，他呲牙咧嘴地退开，右手仍乖乖捏抓着自己的阴茎，坚决执行着“不准停也不准射”的命令。
又一次高潮边缘，因扎吉放缓了手指的动作，控制呼吸的节奏，马尔蒂尼却伸手揉捏他的乳头。
“不！”
因扎吉想用力捏紧精关，但已来不及了，未经允许私自释放的精液以磅礴之势喷了出来。
因扎吉腰腹起伏，很快在致命的快感中放弃挣扎。
他知道马尔蒂尼是故意的，但没有任何抱怨，在射精之后，浑身潮红，甜美得像一块经典口味的奶油蛋糕。
他眨着眼睛，表情媚态却不做作，慢慢在床上切换为跪姿，面向马尔蒂尼，诚恳地说——
“在接受您的惩罚之前，请容许我澄清一个事实。”
因扎吉喉结滚动，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虽然冒犯，但我必须要说。”
“他不是，您才是。”
马尔蒂尼挑起眉毛。
因扎吉进一步解释，“我是指，我的初恋……”
“不是他，是您才对。”

Chapter Text

Chapter 15 野生藤蔓（39）

夜晚的训练场被户外探照灯的光束切割得一片光亮、一片昏暗。
小菲利普迈着酸软的步伐，瘫倒在跑道旁的泥地，他身后粉笔画出的折返跑路线已被凌乱脚印蹭花。
小孩儿单薄的身体因过度透支而剧烈颤抖，胃里翻江倒海，刚喝下去的水混着酸涩的胆汁又被呕了出来。
十三岁的因扎吉个头不高，太过瘦小，纤细的骨骼包裹在薄薄的肌肉下，看上去像是轻易会被折断。
当同龄人甚至更小的孩子纷纷通过考核，在训练营的等级阶梯向上攀升时，他却可笑地停滞不前，连最基础的体能指标都难以完成。
几乎所有体能项目对他而言都很困难。不甘灼烧着因扎吉，他只能在深夜，在所有嘲笑他的人入睡后，一个人回到训练场，疯狂地加练。
因扎吉喘着粗气，他伸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胃部，支撑着爬起来，开始做俯卧撑。
一组二十个，他才歪歪扭扭、不标准地做了几个，就头晕眼花又开始想吐。
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因扎吉以为是巡夜的教官，立刻爬起来，笔直站好，他生怕被扣分，刚准备报告，却发现对面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来人是个英俊高大的青年，看上去至多二十岁，探照灯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朦胧光晕，将他棱角鲜明的五官柔化到不真实的程度。
棕色的卷发之下是深邃的眉眼，鼻梁高挺得撑起了整张脸的轮廓和气势。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罕见的、沉静又通透的浅蓝色，正微微低垂着，落在他身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因扎吉熟悉的嘲讽、不耐或冰冷的评估，但混合着疏离与关心……因扎吉在心里飞快地纠正，不对，不是关心，应该是一种上位者对弱者自然而生的怜悯。
对方从头到脚的行头看起来都很贵，因扎吉抿了下嘴唇，自觉地使用敬称，“先生，我以前……从没见过您。”
人小鬼大，在这鱼龙混杂的训练营里，他知道即便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同伴，背后也可能有某个大家族的支持。
他担心招惹到大人物，说话做事都秉持谨慎的原则。
那人弯了下嘴角，眼神由此变得更加蛊人。
“你可以叫我保罗。”
因扎吉点了点头，心里飞快地盘算。这个名字太普通，无法判断是不是真名，他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因扎吉暗自猜测，对方大概是某个学员的哥哥，又或许是作为主人来探望自己的家臣，却不小心在训练营里找错了方向。
他今晚还有好几组引体向上没练，无心再浪费时间。因扎吉抬起细瘦的胳膊，朝着右方指了指，语气维持着礼貌：“宿舍区在那边，先生。马上就要熄灯了，您如果要找人的话，最好快一点过去。”
保罗并没立刻离开，因扎吉在心里暗叹真是个怪人。
他不再理会对方，背过身走到单杠下，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手掌死死抓住横杠，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身体向上拉起。
因扎吉的手臂剧烈颤抖着，额角青筋凸起，每一次艰难的上升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他勉强做了两个引体，第三个做到一半就再也撑不住，手臂一软，整个人脱力地朝下摔去。
臀背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因扎吉痛得眼冒金星，他尝试动了下手脚，还好单杠不高，他没受什么特别严重的伤。
保罗走了过来，明显不赞同地说：“你这样练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因扎吉费力地爬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在腾起的尘埃中，他冲保罗龇了下牙，“像您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是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
尽管狼狈不堪，他眼睛里的光仍然明亮。
保罗没有感到被冒犯，他走到单杠边，轻而易举地把准备继续训练的因扎吉从器材上“摘”了下来。
“你干什么？”因扎吉睁圆眼睛瞪着保罗，“我说了，马上就要熄灯了，我不想再被扣分，放开我，让我练完。”
保罗毫不嫌弃地揉了揉小孩儿汗湿的、脏兮兮的头发，接着手指下滑，突生恶劣地捏住他的脸。
太瘦了，没有肉感，指间像捏住了两层薄薄的皮。
保罗转而提着他的衣领，把因扎吉拽到自己面前，“像这样‘拼命’，你永远也成不了顶尖的杀手。”
因扎吉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动物，听见这句话瞬间竖起了背上的毛，他想要反击，却被保罗轻松制住挣扎。
保罗注视着他的眼睛，口吻认真，“并不是每个杀手都必须成为全能选手，你需要的是找到只属于你的特点和优势。”
“皮波……”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因扎吉眼珠一转，他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保罗似乎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但是为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陷在基础体能关卡过不去的普通学员。
保罗微笑，答非所问，“你应该思考，你的优势是什么。可能是枪法、速度、观察力，也可能是易容、伪装，还可能是……”
他顿住，手指从他的小臂向上移动，碰了碰小皮波的脑袋，“是俊美的面貌、灵活的身体，或者聪明的大脑。”
“所以，去找到你的特点，把它发挥到极致，你就可以在任何家族站稳脚跟。”
处在叛逆期的小少年野性难驯，满心只有被看轻的愤怒。
这番超越他年龄的真知灼见，在他听来更像是居高临下的说教和羞辱。
因扎吉对保罗假笑，咬牙切齿地说：“多谢您的指点。”
接着在保罗松开手的瞬间，不管不顾地向保罗挥出了拳头，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保罗甚至没有移动躲避，就轻易地化解了他软绵无力的攻击，反剪了小孩的双手，将他面朝下压向了冰冷的矮杠。

“嗯，继续。”马尔蒂尼抬手示意。
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二十五岁、成功找到自身优势、致力于让“长处更长”的顶尖杀手因扎吉赤着身体、跪坐在一张刑床上，向已成为他主人的保罗讲述一段陈年故事。
马尔蒂尼不动声色地听，在脑中检索记忆，却找不到任何与因扎吉描述相符的片段。
十二年前的皮亚琴察，十三岁的因扎吉，夜晚的训练场，把自己练到吐的小孩儿……
他完全不记得曾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因扎吉回答：“然后您解下了皮带，抽了我一顿。”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几下就把我抽得嚎啕大哭。”
马尔蒂尼挑眉。
“但您手下留情，也只抽了七八下就停手了。”说到这儿，因扎吉有些害臊地笑了，“我哭得停不下来，哭着哭着又开始干呕。您抱了我，还从口袋里拿出饼干喂给我吃。”
马尔蒂尼嘴角抽了抽。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块饼干的味道，太好吃了。后来我试遍了所有能买到的牌子，再也没找到相似的味道。”
马尔蒂尼在心里推算时间——因扎吉十三岁，他十八岁，当时他会随身带的饼干，只可能是德米学习烘焙初期的成果，外面自然是买不到的，就连德米自己也很难再复刻了。
但问题出在，他甚至清晰记得德米烤出第一炉成功曲奇时的雀跃样子，却偏偏对因扎吉所说的一切都毫无印象。
这不合逻辑。
何况马尔蒂尼太了解自己年轻时的性格。
未经挫折时，他骄傲、任性，眼高于顶，除了极少数人能看得入眼，从不在闲人俗事上浪费时间。
就连对待比利和德米，也过于严苛，算不上太好。
十八岁的他怎么会突然对一个体能都不达标的小孩子大感兴趣，又是教导又施惩戒又行安抚的？
保罗面色不变，但在心中几乎得出了结论。
因扎吉在撒谎。
但杀手为什么要编造故事？编造显然为假的故事对他又有什么益处？
这同样不符合马尔蒂尼一贯对因扎吉的认知。
因扎吉从床边找到裤子，默默抽出皮带，他用双手托稳，递到马尔蒂尼面前。
这根纯黑色的皮带因年代久远而色泽变深，但被保养得很好，看不出是旧时物品。
马尔蒂尼的目光锁定在皮带搭扣和内侧纹饰上，这两处地方以特殊工艺印刻并绣绘了米兰的族徽，此外还有保罗名姓的缩写。
成年后马尔蒂尼的每一件衣饰上都有这样两枚印记。
虽说仿造难度不大，但一查便可知真伪。
“这就是当年您用来教训我的……那根皮带。”
因扎吉观察着马尔蒂尼的反应，开口便有些艰涩。
他的家主贵人事多，因扎吉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对方能如自己一般记忆清晰。
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么沉默的反应吧，何况当时马尔蒂尼还给了他更为重要的信物和承诺。
他抿唇，两条细腿滑下地，从风衣贴身内袋里小心地取出了另一样东西。
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匕首的刀鞘历经岁月，边缘已被磨得光滑，显然被人反复摩挲取用过。
刀鞘正中镶嵌着一颗纯净如血的硕大宝石，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折射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马尔蒂尼瞳孔微缩，这把匕首是父母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之一，尤其当中这颗红宝石是母亲的陪嫁，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匕首早已遗失多年，马尔蒂尼一直以为是父亲死后主宅混乱，被逃跑的佣人顺水摸鱼偷走了。
它竟流落在外，而且一直在因扎吉手中。
“你说，这把匕首……是我亲手交给你的？”
“是！”因扎吉迎着他的目光，笃定道：“您说，如果以后我在其他家族无法站稳位置，就带着匕首，去米兰城找一个叫比利的人，他会帮我安身。”
“但你没有这么做。”
因扎吉几不可察地绷紧身体，他垂下眼睫，遮挡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空气凝滞了片刻，天人交战后，他终于抬起头，选择说了实话。
“是，当我辗转于大小家族时，我没有立刻来米兰。”因扎吉顿了顿，继续说：“当我终于有资格加入一个真正的大家族时，我选择了尤文。”
“我打探到的所有消息都表明，与我萍水相逢的保罗是米兰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在老家主逝世之后，您失了势，米兰真正的掌权人是您的叔叔达里奥。”
因扎吉喉头滚动，“我想……您恐怕无力也无意兑现一个多年前心血来潮的承诺了。”
因扎吉说完，乖巧地跪到床边，垂下了头颅，像在等待审判。
他虽说得委婉，但其中隐藏的利弊权衡，在任何上位者眼中都可能被视为侮辱和质疑。
马尔蒂尼低头睨视他，眸色不变，他反倒觉得在今天听到的完整荒诞故事中，刚才那一段，才是因扎吉唯一发自真心的实话。
这才符合他对因扎吉的判断。
聪明、精干、野心勃勃，永远审时度势，也永远知情识趣。
他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野生藤蔓，本能地寻觅最肥沃的土壤，一旦扎根便拼命汲取阳光与养分，再缠绕住所能触及的最强韧的大树，毫不犹豫地向更高处攀爬。
“你一向只做明智的选择。这很好，皮波。”
马尔蒂尼将冰凉的刀鞘收进右手掌心，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宝石的棱角。
因扎吉松了口气，他抬头，看着马尔蒂尼淡漠中带着疑惑的神情，一股难堪和失落顿时袭向心头。
原来少年时的那场奇遇，只对他一个人来说铭心刻骨。
原来粗暴地打碎他又温柔地拼凑他、给了他希望和承诺的人……早就把他忘了。
因扎吉向前膝行，一手扶住马尔蒂尼的膝头，声音很轻：“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他直直地望向马尔蒂尼，目光像易裂的玻璃闪着细碎的光，“您走之后的第二天，教官就突然通知我不用再练体能了，还为我安排了系统课程，这些难道不是您给我的恩惠吗。”
马尔蒂尼伸手撩了一下因扎吉的额发，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说出拒绝或否定的狠心话，即使对马尔蒂尼来说也是困难的，但他无法说谎，“抱歉，皮波，我没有印象了。”
像是终于解开了困扰许久的谜题，答案却令人无比沮丧。
因扎吉缓缓地深呼吸，过了片刻，才失魂落魄地说：“我还以为，您认出了我，才会接受我的投诚。您每一次叫我‘皮波’时，我都忍不住想与您相认。”
“两年了，我以为，您对我忽近忽远、若即若离，是在惩罚我的犹豫和摇摆，是因为我没能在您最需要助力时义无反顾地来到您身边……”
因扎吉神色恢复了正常，语调也很平静，但马尔蒂尼知道，这种心理剖白的程度，对一个善于隐藏自我、时刻刀尖舔血的杀手来说，已几乎是极限。
今天的皮波……确实很反常。
但下一秒，因扎吉就扬起脸，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他的狐狸眼笑成弯弯的形状，眼尾向外扩散，带着钩子般的媚意，仿佛刚才的失落与脆弱从未存在过。
“我想通了，小时候的我，长得又不好看，您忘了就忘了吧，”他声音轻快，歪着脑袋靠住马尔蒂尼的手臂，翘着手指轻轻搔刮马尔蒂尼的掌心，“我今天犯错了，不如您用那根皮带再抽我一顿？”
“但这一次，家主可要记得牢牢的，不能再忘记了哦。”
究竟是委屈了，因扎吉轻哼一声，不安分地扭动着往马尔蒂尼身上蹭。
马尔蒂抬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因扎吉的肩头，力道不重，但因扎吉立刻停下了动作。
“皮波，安静一点。”马尔蒂尼嘴角带笑，语气不容置喙，“我需要时间思考，现在脑子里塞满了你的……”
“故事。”
又或者是谎言，谎言意味着有阴谋，背后还藏着需要深挖的动机……
因扎吉收敛了刻意的风情，顺从地伏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了马尔蒂尼的膝头。
他安静下来，任由马尔蒂尼的手指有意识地、一下接一下地抚摸过瘦到凸起的肩胛和脊椎。
沉默的抚触持续了片刻，马尔蒂尼扯过睡袍，披在了因扎吉赤裸的肩头，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意味着今晚不会再发生更多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两年来，每一次在这间隐秘房间里的会面，都像针尖对麦芒，充满了张力、试探和火花四射的情欲碰撞，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皮波，为什么会在今天过来？”马尔蒂尼突然发问。
为免达里奥生疑，马尔蒂尼与因扎吉一直通过特定的方式联络，除非家主召唤或有重要情报交接，非必要不会见面。
因扎吉试图用嬉皮笑脸糊弄过去，但马尔蒂尼很严肃，他躲闪不开对方的眼神，只能叹气，示弱地轻晃马尔蒂尼的手臂，“是我错了，事出有因，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什么事？”马尔蒂尼温柔地拢着他的后颈，没有施加任何力道，因扎吉却嗅到了某种危险。
他眨着眼睛卖乖，“是我的私事，能不说吗，家主。”
他这模样罕见，马尔蒂尼捏住因扎吉下巴细细地看过去，直把脸皮极厚的小狐狸脸都看红了，才淡淡道：“下不为例。”
马尔蒂尼若有所思地把玩匕首，漫不经心在手机上打下几行字，发送了出去。
收到比利的回信后，马尔蒂尼才说：“这柄匕首曾是我的爱物，上面的宝石更是无价，你说我把它送给了你，但我不记得。”
因扎吉着急想开口，马尔蒂尼用手指轻点了下他鼻尖，继续说：“匕首暂时没收，等我查清楚，再考虑是否还给你。”
因扎吉条件反射地出招，想从马尔蒂尼手上夺回匕首。
他手指刚动，抬目撞上了马尔蒂尼的眼神。因扎吉的手僵住，随即缓缓放松、下落。
他低下头，顺从地说：“我都听您的，家主。”
马尔蒂尼无声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乱了他头发，夸了句，“好乖。”

Chapter Text

Chapter 16 最后一课（3513）

马尔蒂尼下了车，科斯塔库塔跟在他身边，略错开半步距离。保镖在前方清出道路，两人步履不停地走向大楼入口，继续交谈着车上未尽的话题。
“所以，皮波是被自己的亲弟弟一路追进了酒店，他突然出现，纯粹只是个意外？”
比利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还有，匕首和皮带经过鉴定，是您的物品无误。尤其那把匕首，您当年非常珍爱，一向随身携带，失窃的可能性不大。虽然时间久远，但您提到皮亚琴察，我其实记起了一些事……”
两人步入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金属门无声滑闭，将外界隔绝。保镖首领如沉默的影子立在门前。比利适时地收住了话头。
马尔蒂尼的目光掠过不断跳升的楼层数字，再次确认了一遍，无论是因扎吉所述的故事，还是比利被勾起的回忆，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库中，都寻不到半点痕迹。
“这事太蹊跷了，我需要彻查那段时间您的出行和医疗记录。”比利绷着脸，神色严肃。
马尔蒂尼比科斯塔库塔轻松得多，他进到办公室，行政服务人员来送咖啡，马尔蒂尼尚有余裕对刚入职的年轻男孩微笑。
小伙子手一抖，把热咖啡撒了出来，顿时脸胀得通红，连声道歉。马尔蒂尼温和地说无妨，让他出去了。
比利便到茶水间重新泡了咖啡端过来。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手上都端着小巧精致的咖啡杯，马尔蒂尼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楼底人车如蝼蚁。
“这件事先放一放，不急着查。眼下有更有趣的事，不是吗。”
比利不大赞同，但也知道改变不了马尔蒂尼的心意，只得顺着说：“里诺得到消息，今晚桑德罗应该就会行动了。”
“嗯。”马尔蒂尼浅浅啜了口咖啡，朝比利眨了下眼睛，“给桑德罗打个电话，让他把晚上时间空出来，就说……陪我去听歌剧。”
比利嘴角抽动，表情分明在说，您可真有闲情逸致。
马尔蒂尼歪着头看了比利片刻，拉过他的手松松握住，笑道：“知道演的是你爱听的曲目，别生气。”
比利后背爬了层鸡皮疙瘩，一股热意从耳边蔓延开来，明知道保罗在拿上次的事打趣自己，还是在他蓝色瞳孔的注视下败阵陷落。
比利声音低软，抬手抓挠后颈，开口几乎在讨饶了：“家主，您就别再提了，我都认过几回错了，还不够吗……”
马尔蒂尼笑起来，见比利脖根泛红，有些心猿意马。
比利会意，上前与他拥着温存片刻，又说了一遍绝不敢再犯了，马尔蒂尼才收敛起笑意，正色道：“里诺办事毛毛糙糙的。比利，你亲自盯着。”
“是。”比利应声，艰难地从马尔蒂尼泛着水光的唇上移开视线。

歌剧院二楼的贵宾包厢，丝绒帷幕隔绝了嘈杂喧嚣，营造出一方静谧。
内斯塔僵硬地坐在宽敞的古典沙发上，感觉每一分钟都无比漫长。
舞台上咏叹调婉转流淌，女高音极具穿透力。内斯塔一向对音乐艺术不感兴趣，此刻心里藏着事，更加坐立难安。
他看向身旁的马尔蒂尼，家主正微微侧头，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着节拍，双眼专注在舞台上，似乎完全沉浸其中。
内斯塔只得按捺不耐，强迫屁股扒牢“刑凳”，正襟危坐、纹丝不动，他全程与马尔蒂尼并无交流，只在心里祈祷，家主会嫌他无趣，以后就别再邀他参与此类高雅活动了。
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幕，掌声雷动时，内斯塔松了口气。
他偷偷看表，抓住时机，身体倾向马尔蒂尼，声音压得很低，“家主。”
虽然心虚，内斯塔还是硬着头皮撒谎，“三号码头那批今天到的‘医疗器械’，验货时发现了点问题，我想过去看看。”
马尔蒂尼转过头看他，剧场昏暗的光线在内斯塔正直的脸上投下难以名状的阴影。
马尔蒂尼如常点了点头。
“早点回家。”他说。
“是。”内斯塔快速起身，向马尔蒂尼微一颔首，几瞬之间，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马尔蒂尼坐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楼下散场的人声隐约传来，马尔蒂尼所在的空间却陷入一片沉寂。

内斯塔摘下头盔，夜晚凉风把他头发撩乱，他抬手利落地用发带勒住散落的碎发。
内斯塔早就换上了一身纯黑色的行动服，半小时前陪马尔蒂尼听歌剧所穿的西装被他胡乱卷了卷，塞进背包最底层。
他拉开挂在机车后座的背包，先掏出一把伯莱塔M92F，手枪握把处缠着防滑胶带，内斯塔熟练地检查弹匣，确认满配后安上消音器，他把枪别进腰侧枪套里，又将两支格洛克微型手枪分别塞进左右小腿的快拔袋。
接着是两把锋利的战术匕首，一把倒插在胸前的挂带上，另一把则绑在小腿外侧。
一栋带着独立庭院的别墅矗立在夜色中。拉齐奥濒临破产后经历重组，他的父亲不得已出售了部分股权，也让渡出不少权力。
米兰给的钱远远不够去堵之前留下的窟窿，内斯塔仍放心不下家族的兴衰，对家人的求助也难以置之不理。
他需要清理掉的对象就住在这栋别墅里。除了目标，还有几个保镖，内斯塔早就摸清了房屋构造、人员排班和安保等级，自觉万无一失。
然而，当他悄无声息地潜进别墅，刚踏入客厅，就闻到了血腥气。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冰冷地照亮了一方地板，靠窗的位置横陈着一具尸体。
内斯塔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尸体尚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目标胸口有一个贯穿弹孔，鲜血浸透了丝绸睡衣。不远处，他的三个保镖分别趴在玄关和楼梯口，都是头部中枪，子弹从眉心或太阳穴射入，显然是被专业级别的杀手一击毙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内斯塔瞬间绷紧神经，猛地举枪转身，手指扣在扳机上。
客厅的水晶吊灯突然大亮，内斯塔微微眯起眼睛。
安布罗西尼和加图索并肩站在通往餐厅的拱门下。安布神情肃穆，加图索正对着他，似乎有些愤怒，但最终只是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内斯塔握着枪的手放松下来，他的心脏似乎沉进了胃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沉默地将伯莱塔插回枪套。
加图索侧身让开，内斯塔瞳孔一缩。
科斯塔库塔出现在视野中。
米兰的二老板衣着整齐，坐在大理石餐桌边，翘着二郎腿随意地靠住椅背。
他没有抬头看内斯塔一眼，只是低垂着眼睛，百无聊赖地在灯光下来回端详着自己的手指，弹掉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内斯塔的心脏继续下沉。
比利的神情冷漠又厌倦，像是等待了太久，已经失去所有耐心。

内斯塔冷静地复盘，从接到上线的指令，到踩点、制定路线，行动……每一步他都避免留下证据，也确认过身后没有尾巴，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暴露？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或许马尔蒂尼从没信过他，从一开始就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的举动。
过于合理的猜测像冷水兜头兜脸浇下，冲淡了他心里的愧疚。
内斯塔走到科斯塔库塔面前，声音干涩地叫了一声“哥”。
他还算平静，因为不喜欢说谎和隐瞒，现在压力骤然释放，反而带来解脱。
虽然犯了错，但内斯塔彻查过拉齐奥交给他的任务，这些被清理的人，和米兰没有半点关联。
内斯塔坚守原则，既然他已是米兰的家臣，就绝不会做有损家族利益的事。
科斯塔库塔终于垂下手，抬起眼，出乎意料的，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是抬了抬下巴，对安布示意：“给桑德罗看看。”
安布罗西尼上前一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若干视频和图片文件。
内斯塔点开前面的几个，目光一点点冷下去，心里的平静被打破。
视频和照片太高清，提供的线索太明确，除了他自己，清楚行动计划和路线的人只有拉齐奥方的联络人。
能把这些信息串成完整的证据链，绝不是米兰派人追踪就能做到的。
“我明白了。”内斯塔处在冲击之中，他的头发垂落在瘦削的脸颊上，紧握着平板的手指攥得死紧，再抬头时，眼神像一潭暗淡的死水。
从拉齐奥资金断裂、显露颓势开始，内斯塔便始终处于一种无形又无处不在的虎狼环伺之中。
意大利几大老牌家族将目光牢牢锁死在他身上。
许多人垂涎他、希望通过运作得到他，同时又惧怕忌惮他所带来的威胁。
诱惑与试探从未间断，明枪与暗箭接踵而来。他仿佛站在危险的悬崖边缘，脚下是各方势力交织出的迷网陷阱。
内斯塔不愿离开本家，但也无法亲眼看着拉齐奥覆灭，他被动地把抉择权交予了家族。
他的父亲选择了米兰，选择了保罗。
便有更多的人不愿见他就此安稳地融入米兰，真心为马尔蒂尼效忠。
内斯塔太年轻了，从前也过得太顺利，他为家族奉献了一切，包括骄傲与尊严，任何来自“家人”微小的背叛，都可能让他失去信念。
科斯塔库塔起身，慢慢踱到内斯塔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问，“桑德罗，被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滋味，你觉得如何？”

科斯塔库塔把内斯塔带回了老宅，已是凌晨两点钟，他没有立刻见到马尔蒂尼，预想中的斥责惩戒也并未降临。
愧疚与不安紧压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注定无法安眠。
内斯塔对比利说：“我去戒室罚跪，等家主醒来再去请罚。”
科斯塔库塔拦住了他：“老宅的戒室不是随便谁想进就能进的。你从未真正将自己视为家主的内眷，就不必了。”
他见内斯塔面色灰败，顿了顿，补充道，“回去休息吧，以后的请安都免了。家主只吩咐将你带回来，并不打算为了这件事罚你。”
比利的话像绵软的针，精准地刺入内斯塔心中摇摆不定的地方。
内斯塔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在惴惴不安的真空状态里，游魂般度过了接下来的整整一周。
他如常参加家族会议，座位依旧被安排在马尔蒂尼的右手边，而他离经叛道，堪比“背叛”的行为也没有被提及和清算。比利、连同安布和加图索都像集体失忆了一般。
除了再也没有私下会见和交谈，马尔蒂尼对他的态度很正常，正常得像寻常公司的上级对待自己格外欣赏的下属，称得上礼遇有加。
马尔蒂尼的优雅从容，他无可挑剔又保持距离的气度，反而让内斯塔更加煎熬。
起初他为自己被轻轻放过而感到庆幸，不管多丢人，他的确害怕被责打，不要说戒室里被供奉着的家法竹鞭，他连马尔蒂尼随手解下的皮带都畏惧。
但时间过去了一天、两天，他亲眼见过马尔蒂尼是如何毫不容情地惩戒比利和舍瓦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正处于被放弃的边缘。
他已明白，马尔蒂尼待越亲近、越信任的人越严苛。
他犯了大错，马尔蒂尼却毫无反应，甚至不打算象征性地施罚，只能说明在家主心里，认为他不堪教导，懒怠亲自管束，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心力了。

马尔蒂尼回身关上书房的门，从走廊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
内斯塔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迈着麻木的双腿走到马尔蒂尼的面前，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屈膝，朝着坚硬的地面跪了下去，他的手掌放在膝上，低垂着头，声音紧绷干涩。
“家主。”
马尔蒂尼顿住，垂眸看他。
短短十来天，内斯塔又清瘦了不少，他依稀记得几年前这孩子脸上还肉嘟嘟的，但现在下颌线条变得锋锐，眼睑下覆着浓重到无法被忽略的青黑色阴影。
他整个人像一张被拉得过紧的弓，透出濒临极限的疲惫。
马尔蒂尼叹息。
“起来吧，”他慢声细语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轿车里气氛压抑，马尔蒂尼一路沉默无言，内斯塔望着窗外，不知目的地何在，直到车辆缓缓停下，他才发现，马尔蒂尼将他带到了家族墓园。
夜色下的墓园安静肃穆，高耸的铁艺大门十分庄严，入口处矗立着面容悲悯的天使石雕。
园内墓碑林立，雕刻着米兰的徽记、逝者名讳和他们的墓志铭。
这里气温似乎更冷，一条条小径在月亮照射下泛出青白色的冷光。
保罗在父亲切萨雷的墓前停下，从怀中取出一盒雪茄，他抽出其中一支，熟练地剪开、点燃。
橙红色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浓郁的烟草香气飘散开来。
他屈膝半跪下来，将雪茄竖直放置在墓碑前的石台上。
保罗说：“我父亲喜欢可可味的雪茄。”
内斯塔嘴唇翕动：“我父亲喜欢奶油的，哥哥也喜欢可可。”
马尔蒂尼无声笑了，“祭祀那天……”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格外细柔，“我说过，要让老爸见见你。虽然你未必在乎，我却不想食言。”
内斯塔僵立在原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硬面包，面对此情此景，他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马尔蒂尼站起身，背对内斯塔，凝视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
他的肩背挺阔，任谁都会觉得可靠，黑色的影子融于夜色，却也看起来分外孤寂。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罚你。”
“……是。”
“虽然承认这一点让我难堪，但也无从抵赖。桑德罗，你让我觉得棘手。”
“你应当知道，我从未真正以家臣的标准对待你。”
“是……”内斯塔低下头，“我很感激，您的善待。”
“你来我的家里，也有几个月了。我想你应该清楚，米兰需要你，我和比利欣赏你，喜欢你……但你不喜欢米兰，也不肯接纳我们。”
内斯塔呼吸放缓，深深吸气，算是默认了。
“但我不会因此责怪。”
“黑手党家族以血缘为纽带，追求家人之间的极致信任，似乎只要高喊‘忠诚’，每个人都会手拉着手，心甘情愿为家族铸造最坚固的堡垒。”
饶是从前马尔蒂尼对内斯塔十足耐心，也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
“然而讽刺的是，这世上所有的事，剥开温情表面，都只关乎权力和利益。”
他侧过身，月光柔和了坚毅的侧脸轮廓。
“往往敌对家族之间彼此忌惮、相互制衡，反而能维持住平衡。而最沉重的背叛和伤害，总是来自你身后，来自你付出信任、视为至亲之人。”
内斯塔艰涩地说：“我明白，这次是我轻信了。”
马尔蒂尼重新面向墓碑，看着那支雪茄渐渐燃到了底，只剩下一点猩红的灰烬，在夜风中顽强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某种层面来说，我的父亲比我们都幸运。他大概直到闭眼的那一刻，仍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家人，最乖的弟弟。”
“于是，父亲留下我与谋杀他的凶手周旋了整整十年。”
夜色中，内斯塔惊愕地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马尔蒂尼叔侄只是在争夺权力，外界传言米兰的老家主死于仇杀，他从没想过，真相对保罗来说，竟如此残忍。
“桑德罗，我被仇恨的火焰炙烤了十年，也和我的仇人虚以委蛇了十年。”马尔蒂尼的喉咙里滚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准确说，十年两个月零八天。”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内斯塔，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墓园的幽暗光线下，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内斯塔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马尔蒂尼周身气势太盛，他的脚被钉在原地，难以动弹。
“我一天都无法再等，但也没有理由要求你感同身受。”
“因为你也正在经历被背弃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种痛苦。”
马尔蒂尼没有去看年轻人的脸，无论内斯塔露出悲痛怜悯还是漠不关心，那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表情。将这个深埋十年，除了他、比利和德米无第四人知晓的秘密宣之于口，远比他预想中还要艰难。
马尔蒂尼感到一种陌生的脆弱，仿佛卸下了久穿于身的盔甲，露出了皮肉上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
这感觉让他不适，甚至他后悔开启了这一次的谈话。
马尔蒂尼缓缓呼吸，再开口时脸上露出微笑。
“桑德罗，如果这是你在米兰的最后一课。我很遗憾，虽然虚长你几岁，我却并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教会你，什么是真正的家人。”
“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同时失去了父亲和叔叔。因此也弄丢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夜风掀起空气流动的细微声响，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内斯塔偏开了脑袋，抬起胳膊抹眼睛，马尔蒂尼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聚焦时看清年轻人脸上的泪痕，心脏不免软了一下。
内斯塔站在原地，他低着头，感觉双眼酸涩，他不知道自己在为马尔蒂尼难过，还是在为自己难过。
马尔蒂尼则想到，与内斯塔举办家族婚礼的那日，他听说内斯塔在来的飞机上哭了很久，于是夜里就告诉他，可以在未来放他自由。
马尔蒂尼摇摇头，轻声说：“我们走吧。”
一只胳膊伸出来拦住了他，内斯塔吸了吸鼻子，诚恳地说：“对不起。”
他抬起脸，看着马尔蒂尼，重复道，“对不起。”
“保罗”二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内斯塔哽住，没能叫出马尔蒂尼的名字，他红着眼睛，有点执拗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玛尔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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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长嘴是用来说话的（3513）

对马尔蒂尼来说，在墓园与内斯塔之间的谈话已称得上推心置腹。
但“问题”没能得到更彻底的解决，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游走在客气与生疏之间，不远不近，令人尴尬。
无论如何，棘手的工作不会等人，一桩接一桩的任务接连不断地飞向执行部门。
多年来，达里奥只象征性地把一部分边缘灰色产业划归保罗管理。即便如此受限，保罗仍在扩张势力，他依赖家族的培养系统，提拔了几名颇具潜力的年轻家臣。
但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核心行动有限，上至保罗、比利，下至安布、加图索，都太缺乏真正的实战锤炼。
内斯塔在拉齐奥的主要工作是行动策划和武力威慑。无论是争夺地盘、暗杀敌人还是保护家族势力，他无一不精，战绩彪炳。
来到米兰后，内斯塔快速接过了比利的部分职责：他需要制定缜密的计划，逐步吞并、收复失落的地盘；还要为保罗扩充、训练真正具备作战能力的团队……
此前，中等难度级别以上的行动策划已完全交由内斯塔处理并审核。但在墓园之夜后，现在那些策划文件一部分流向了安布罗西尼和加图索，更重要的则直接落在科斯塔库塔的案头。
内斯塔内心恪守着固执的原则，无关对家族的血脉信仰，更不是对首领的盲从依附，而是源于他对自我操守的追求。
拉齐奥接受了米兰的恩惠，他已决定接纳这桩联姻，也接下了马尔蒂尼赋予的职责，就应该恪尽职守，全力以赴，履行他应该做到的一切。
但他轻信旧人、摇摆不定，实质性地拖慢了马尔蒂尼隐忍十年的复仇计划。
他也为此付出代价，内斯塔感受到信任正在流失，权力也被收回。
同时，愧疚和不安日夜困扰着他。
在权衡利弊之后，拉齐奥“战略性”地放弃了他，那种作为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随时可被牺牲、被舍弃的刺痛刻骨铭心。
内斯塔曾自暴自弃地想过，如果不是在拉齐奥，转投其他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都无所谓，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当真正站在被弃用的边缘时，他才发现自己内心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同样的事，他不想、也不能再经历第二次了。
不愿再被动等待对方的裁决宣判，从小他所接受的教育是做错事就要付出相应代价，内斯塔宁愿挨一顿毒打，哪怕挨过之后依然会被扫地出门，也好过忍受这种悬而未决、被逐渐排除在核心圈外的慢性折磨。
他没有犹豫太久，在一个夜晚，叩响了马尔蒂尼的书房。
“家主，请您把我当作真正的米兰人，惩罚我的过失。否则我将始终不能心安。”
跪在马尔蒂尼面前顺畅说出这段话时，内斯塔反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了他的天真，为了他的欺瞒，为了他对拉齐奥不合时宜的眷恋，更因为马尔蒂尼教导他的第一课就是“相信”，他答应了会学、会尝试，却没能做到。
马尔蒂尼没有立刻回应，内斯塔跪到双腿发麻僵硬，才听见家主问他——
“小桑，我需要确认，你所求的——是米兰的族规，还是我的家法呢。”
马尔蒂尼依然轻声慢语，每一个漫出的字符都像在温水里浸泡过，柔和的尾音适时抚平了内斯塔的心跳。
内斯塔抬目，望进马尔蒂尼眼睛深处，他嘴唇开合，翻出了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于是马尔蒂尼笑了，内斯塔低下头，脸孔发热。
“好。”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合适的时候，我会让比利带你去戒室。”

大约因为得到了明确的承诺，内斯塔放松下来，他知道在不远的某日，他会遭受一次彻底的惩罚。
在他的身体吃透教训，精神也饱受折磨之后，内斯塔希望马尔蒂尼能够真正地原谅他。
在那之后，他也就可以真正地放过自己。
不知是否故意，比利几乎每天都会到他房间来坐上一小会儿。
刚开始的几次，内斯塔以为比利是来带他去受罚的，几乎一听见敲门声，他就像反应过激的动物，后背的汗毛“啪”地竖立起来，腰背本能拔得笔直。
但第一天比利只是顺便给他带了一盒德米新做的点心，并叮嘱他好好吃饭、睡觉。
“你犯的事儿，要是进刑堂，少说得脱层皮。”比利眯着眼睛，笑得讳莫如深，话锋一转，“但既然你选了戒室，那就不一样了。”
他有些嫌弃地伸手捏了下内斯塔的小臂，青年消瘦得厉害，短短一个月里又掉了不少体重，连面颊都轻微凹陷，显得本来就大的眼睛眼窝明显，格外圆亮。
比利轻咳了一声，“多吃饭、睡饱觉，少胡思乱想，就你现在这身板，我都担心你受不住罚。”
“你可别成了第一个晕倒在戒室里的人。”
内斯塔还真没底气拍胸脯保证自己能挨得住重责，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问比利，“哥，家主会用那根竹鞭打我吗。”
比利嘴角下撇，露出更嫌弃的表情，“你？等你挨过十回八回藤条之后再说吧。”
内斯塔皱着脸，腮帮鼓出细微弧度，小声自言自语道，“我以后不会再犯错了。”
比利被他逗笑，“话可别说太早。”
内斯塔恢复了正常的饮食和作息，比利还安排厨房给他做宵夜，体重终于涨回来一些。
就在内斯塔习惯了比利每天都来跟自己闲聊几句之后，一个周五的傍晚，他刚结束餐后散步，正翻阅加图索移交的文件（马尔蒂尼恢复了他的部分管理权），比利突然登门，而且穿了一身……黑色礼服西装，甚至脖子上系着规整的领结。
内斯塔立刻腾地站起身，紧张到结巴，“哥，你穿得也太……那我应该穿什么？”
对他的虚心求教，比利嗤之以鼻，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上下下在内斯塔脸上、身上逡巡一番，他才拖长腔调，“你穿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是要脱掉的。”

内斯塔换了请安时穿的家居服，自觉是非常合适的着装，他跟在比利身后，因为没穿内裤，下体感到凉飕飕的。
通往戒室大约要走五分钟，一路上内斯塔紧张地吞咽口水，不断在心里复读这些天比利零星教他的挨打技巧。
尽量维持住姿势，不要乱动，最多只能轻微挪移，但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位。
不可大喊大叫，但也不能全无反应——比利警告他，如果太安静，让家主以为你根本不痛，接下来就会用十成十的力度抽下来。不管用的是什么工具，最多十几下屁股就烂了，所以最好轻声痛哼、痛嘶，但得记住过程中不许咬唇，更不许掐自己。
比利猜家主用戒尺施罚的可能性略大，也有可能是藤条，数目不会少于五十下，所以肯定会很疼。
刑具落下前，尽量放松全身肌肉，挨打后，深呼吸，快速调整姿势，并在心里计数，如果数乱了、记错了，要立刻认错，宁肯往更少的数字报，绝不能多报。
如果被打哭了……谈到关于哭的话题时，比利顺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如果被打哭了，那就哭，被家主打哭了也没什么丢人的。只要你别哭得太难听，再撒撒娇求求饶，兴许家主就心软收手了。”
内斯塔愣是没好意思问该怎么撒娇和求饶。
他一条一条回顾下来，只觉得每一条都是比利的血泪教训。
这得是挨过多少打，才能形成如此规模的经验宝库。
戒室门前，比利回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下摆，他抬头，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让内斯塔心里发怵，比利正色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家主喜欢让我们做选择题。”
“如果待会儿，家主让你选，是由我动手施罚，还是他来，你应该怎么选？”
内斯塔用黑汪汪的一对眼睛望住比利，神态犹豫。
比利抬腕看表，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梁，全不似前几日温和良善，狠声威胁，“敢选我你就完了，我会揍得你三天走不了路的。”
内斯塔被他凶懵了，比利又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
“要选家主。”
比利这才满意点头，他拧开戒室的门，第一个房间里只亮着两盏壁灯，马尔蒂尼人还未到，但沙发前的矮几上放了一个水盆。
走近看，就见水盆中用清水养着十几根削了皮的生姜。那些生姜长得奇形怪状，但无一例外都很粗硕。
内斯塔尚且无知无觉，比利先变了脸色。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转身对内斯塔道：“跟我来，你需要额外做些准备。”

比利把内斯塔带进了浴室，这还是内斯塔第一次知道戒室里也有盥洗间。他赤脚走了进去，觉得这里看起来与普通带浴缸的淋浴房区别不大。
比利从柜子中找出简易灌肠装置，绷着表情教内斯塔如何使用。
内斯塔不明所以地听了一遍，比利将袋装的灌肠溶液塞进他手里，言简意赅，“400毫升。”
内斯塔联想到水盆中的生姜，已猜到它们将被用作什么功能，他险些捏爆了溶液袋，心脏飞速下坠，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比利面色严肃地催促，“快点，还是说，需要我帮你？”
二十分钟后，内斯塔满脸冷汗地扶着门框站直，“哥，我灌好了。”
比利见他除了略有委顿，状态还算正常，便说：“再做一遍，这次600毫升。”
“我能问为什么吗。”内斯塔面色暗沉，远远看着像是马上就会撸起袖子暴揍比利一顿的样子。
比利不讲道理，只是命令：“别问那么多，照做。”
内斯塔回身时捏紧拳头，把浴室门摔得震天响。
比利刚皱起眉，就见一只头发完全被汗淋湿的脑袋从重新拉开的门缝间伸了出来，“哥……对不起，手滑了。”
比利恨不得踹他一脚，“快点，家主就快到了，再磨蹭你付不起代价。”
第二次速度明显快了很多，不消片刻，内斯塔就出现在门边。
比利点头，稍感满意，“第三遍，还是600毫升。”
内斯塔万万没想到，为了挨好这顿打，他内心做了许久心里建设，甚至想过不下五十遍如果家主真要动那根竹鞭，他到底应该怎么求饶才能逃过一劫。
没想到真正进了戒室，他还没见上家主，就已经被比利强行撬开新世界大门，欲哭无泪到鼻酸的程度。
内斯塔站在原地不动，比利叹气，问，“桑德罗，你相信我吗。”
内斯塔下意识地点头。
“那就去做，我不会害你。”
内斯塔“噢”了一声，萎靡地转身，关上门，跪趴到瓷砖地上，调好溶液后，他把软管塞进后穴，待溶液见底，原本平坦的小腹隆起并绞痛，虽然疼痛感比起前两遍已减轻了不少，仍带来强烈不适。
内斯塔刚想起身，门口却传来敲门声，比利说：“桑德罗，我要进来了。”
内斯塔来不及说“不”，比利已经拧开门把，他目不斜视，没多看内斯塔的光屁股一眼，快步走到柜边，从一堆造型各异的肛塞里，找到一个常规款，递给内斯塔，“家主来了，他让你就这样出去。”
内斯塔还在消化这句话——就这样出去！什么意思？！这样怎么出去？！他还含着一肚子灌肠液呢？！不排出来会死人的吧？！
“啊？哥……不行，我很快就解决，让家主等一下，就一分钟……不！半分钟！我保证。”
比利不由分说，动手拔掉他肛口的软管，直接把肛塞推了进去。
“啊……唔……”内斯塔发出一声惊呼，随后被比利的手掌捂住口鼻。
比利屈膝，半跪到地上，不顾昂贵的礼服沾染上了莫名其妙的可疑液体，他在内斯塔耳边说：“今晚不会太好过了。但是小桑，你给我表现得像样一点。”

马尔蒂尼靠坐在沙发里，上身穿着一件烟灰色长袖衬衫，右袖口已被仔细地挽至小臂，露出肤色干净的手腕。
他今天没戴手表和戒饰，甚至连皮带都提前解下了，显得十分松弛，衬衫的纽扣解到第二颗，光洁的脖颈和笔直锁骨若隐若现。
对比科斯塔库塔堪称全副“武装”的一身行头，马尔蒂尼则随意得像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观赏一部餐后的文艺电影。
内斯塔的状态糟糕得多，他跪在浴室门口，想了想，没敢穿上裤子，也没敢花时间去脱衣服，忍耐着逐渐汹涌的腹痛，光着屁股，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他现在满腹溶液，爬起来内脏撞击着晃荡出的水声令人心惊，恐怕也无法站立行走，跪爬着才能稍微舒服一点。
内斯塔这才明白，原来人在被生理性疼痛威胁的时刻，真的无法调动起所谓自尊和骄傲，像回归为最原始的动物形态，只要能缓解疼痛，再丢人的事他也愿意做。
比利在他身后缓步行走，内斯塔爬得不算慢，等爬到马尔蒂尼身前调整为标准跪姿时，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嘴唇哆嗦着叫了声“家主”，他已忍不住想求饶了，却听沙发上端坐的马尔蒂尼下了今夜的第一道命令。
“疼痛有助于更深刻的反省。”
马尔蒂尼微抬下巴，视线下移，他的语速很慢，语调很柔和，口气却不容置喙，“小桑，来米兰以后，你对我都撒过哪些谎？一桩一件慢慢说，我们有很多的时间，今晚就从陈述事实开始。”
内斯塔喉结滚动，张开眼睛时睫毛湿得快要黏到一处，他先交代了与拉齐奥相关的信息，细节到对方何时联系他，联系了几次，接头的方式，对方如何说动他私下行动……全都一一回溯。
他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但腹中绞痛愈发尖锐，仿佛有双拳头在他腹腔内狠狠挥击，逼得他浑身细颤，已不知出了几层冷汗。
说到后来，内斯塔神志都不大清醒，同样的话颠过来倒过去说了三四遍之后，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隐瞒或撒谎的细枝末节，就连比利曾关心他是否想家，而他嘴硬回答“并没太想”这样逞强的话，都被当成一桩“罪状”和盘托出。
马尔蒂尼全程无言，并未打断他，也没有提问，只在内斯塔终于停下陈述时，掀开眼皮，向前俯身，摸了摸内斯塔满面水渍的脸，把他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然后问：“长嘴是用来说话的，明白吗。”
“明白。我知道错了，家主。”内斯塔小腹坠胀，全凭意志力强迫自己腰背拔得笔直。
马尔蒂尼勾起唇角，看似心情不错，他又揉了揉内斯塔发红的耳尖，说：“不如小桑猜猜看，如果你在拉齐奥联系你的第一时间，就对我开诚布公，如实汇报，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呢。”
他并不急于听到答案，从容地靠回沙发，在内斯塔近乎崩溃的注视下，慢慢将右腿架上左膝，长袜包裹着的脚踝在内斯塔模糊的视野里晃悠。
马尔蒂尼缓缓补上后半句：
“猜对了，就许你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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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喧宾夺主（3513）

内斯塔大约思考了十秒钟，这十秒钟的沉默于他而言相当漫长。
他已经快要适应满腹坠水的极端状态，腹部的翻绞感减弱后，大脑快速发挥出足以拯救主人的功能和效率。
从极限中逼出冷静，这向来是内斯塔擅长的领域，他没有犹豫地说：“您会让我依照拉齐奥的指令行动。在我完成刺杀之后，安布会恰好截获对方提供的、关于我‘背叛’的确凿证据。而我也会亲眼看见，他们之中……某些人的真实面目。”
一个基本符合他曾是继承人身份的答案。
内斯塔不是只会听令行事的打手，也不只是策略的制定者、完美的执行者。他同样深刻了解家族领袖的工作核心在于管理和掌控人。
无论是敌人的贪婪与算计，还是下属的忠诚与情感，包括人性在利益与压力下的可能性反应，都应被纳入思考的范畴，成为整体布局的一部分。
内斯塔提供了一个合格的答案，但还不是优秀的答案。
马尔蒂尼嘴角微笑的弧度并没有衰减，“小桑，显然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比利。”
突然被点到名的科斯塔库塔上前几步，温驯地低下头，即使马尔蒂尼的目光并没有转移到他身上来。
比利不假思索地说：“您会开启全面调查，了解清楚真相后，将证据交给桑德罗的父亲，身为拉齐奥家主，相信他会秉公处理的。”
“之后，您还会抽出时间去一趟罗马……”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桑德罗愿意的话，您会带他同去。”
“为什么呢。”他像在问内斯塔，但实际的发问对象是比利。
马尔蒂尼再次伸手将内斯塔垂落的碎发捋到了耳后，他大概看出了内斯塔很想这么做，但可怜的年轻人为了保持标准的跪姿，左手扣紧右手腕，纹丝不动地将双手固定在了后腰。
“是因为，您希望桑德罗的族人清楚地明白，您信任桑德罗，他是您珍视钟爱的伴侣，如果再有人将手伸进米兰，试图挑拨你们的亲密关系，那么他们的下场会非常，非常的凄惨。”
内斯塔重重眨了几下眼睛，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比利的话，怔愣片刻后，他试图设身处地将自己放进比利所描述的场景中，过了片刻，内斯塔说：“我明白了。”
“小桑，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这段时间，你所经历的所有煎熬和痛苦，只是我对你的惩罚。”
马尔蒂尼收起笑容，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慢条斯理地说：“但如果从一开始你能更坦诚，也相信我能够理解你、愿意接纳和保护你，我究竟有什么理由要用这种折磨心理的残忍方式去惩罚你呢。”
马尔蒂尼的手掌落在了青年肩上，距离内斯塔从浴室里爬出来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他像不耐烦再说更多的话，总结道——
“乖孩子有权利知道真相，得到的也应该是奖赏才对。”
内斯塔陷入了沉默，他认为自己的回答不仅没加分，反而要倒扣分数——无疑他把马尔蒂尼想象并描述为一个为达目的、不近人情，拿捏人心的冷血动物。
与此同时，比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一向了解保罗的人格魅力，通常情况下，就算马尔蒂尼什么也不做、不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个公开场合里，就能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
更遑论他在内斯塔身上的确花费口舌、时间、精力……桑德罗会死心塌地爱上保罗的——这就是比利在得知保罗居然带内斯塔去了一趟墓园之后的最真实反应。
“小桑，你现在可以去清理自己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穿着衣服，以及……”
“很遗憾，你无法获得减刑的奖励了。”
应该不是错觉，内斯塔清楚地看见马尔蒂尼嘴角扬起称得上愉悦的角度。
他无暇去思索家主是否真的考虑过给他减免一部分责罚，但经历了长久忍耐，即使他没有答对问题，仍被获准暂时释放解脱。
内斯塔感到一丝感激的同时，内心也响起清醒的唾弃。
多荒谬，半年前的他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跪在另一家族首领的脚下承受羞辱人格的惩罚。
甚至，是他心甘情愿、主动索求而来的惩罚——他的确心甘情愿，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第三次排出的基本是清水，内斯塔坐在马桶上捂住自己的脸，半分钟后站起身，飞快地完成了冲淋。
他赤裸着身体走出浴室，在门前就屈膝跪下，膝行到距离马尔蒂尼一步远的位置，挺胸抬头、分腿跪立，双手照旧背在后面，并竭力忽略身侧那道来自比利的视线。
他已经快要忘记了，不久之前他还在舍瓦闯进戒室时向马尔蒂尼请求不要让他裸身示人。
当时马尔蒂尼给了他体面，但今天，显然马尔蒂尼收回了特权。
内斯塔跪了一会儿，戒室里安静到落针可闻，起码他不用再忍耐腹痛了。
对内斯塔来说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放轻呼吸，湿透的发丝垂落侧脸。
看上去的确有几分温顺，几分可怜。
像一只闯祸后趴在主人面前卖乖的狗狗，耷拉着耳朵，因为知道要挨打了，连尾巴都不敢摇。
等到周身湿润的水汽挥发，牵带起微微冷意，马尔蒂尼终于说：“说谎隐瞒在我这里向来是大事。”
“先抽耳光吧，长长记性。”
马尔蒂尼歪了歪脑袋，神色轻松，用一种让小学生选择兴趣特长班的口气问，“你希望由我来打、还是你自己，或者比利？”
如果是双选题，接到比利警示后，内斯塔可以毫无犹疑地做下决定，但现在选项多了一个，老实说他其实倾向于自己来，但是……
内斯塔垂下视线，马尔蒂尼露在空气中的右手腕就在眼前，他的手掌外翻置在膝上，显得格外宽厚，连掌心纹路也清晰可见，家主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指根空无一物。
马尔蒂尼平时是戴戒指的。
鬼使神差的，内斯塔弯下背，低下头，轻轻用脸颊在马尔蒂尼手指前端蹭了一下。
马尔蒂尼也在那个瞬间抬起了手，像是顺便一般，把他后脑拢进掌心。
内斯塔就这样伏在了马尔蒂尼膝头，脆弱的脖颈被厚实手掌扣紧，随后那只手缓缓下移，落在他背上，温度渗进皮肤，内斯塔闭上眼睛，说：“我选您，家主。”
马尔蒂尼的手回到他的后脑，自上而下顺着年轻人清晰凸出的脊椎又抚摸一遍，才问：“为什么。”
比利预感不大好，果然听见内斯塔说出了“比利警告过不能选他”之类的答案，他没听清，就被马尔蒂尼瞪了一眼，又见家主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了自己一下。
比利讪讪地低下头，腹诽以后再也不烂好心了，就让内斯塔脸和屁股都被打烂算了。
随后，戒室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内斯塔整个人向右倒去，变化来得太快，明明上一秒家主还在轻柔地安抚他，下一刻就捏起他下巴，摆正他脸颊，扬起手掌扇了下来。
内斯塔只觉左脸被重重刮了一下，耳朵里嗡鸣骤起，头发沾在了脸上，等他回正跪姿，左颊上迅速浮起一片鲜红，嘴角也泛起麻意。
还没等他缓过神，马尔蒂尼背过手，这一次手背落在右脸，力道丝毫不比手心抽得轻，皮肉接触发出的响声闷重，内斯塔的头向另一侧偏去，牙齿咬到了肉，血腥气弥漫在口鼻间。
他撑着膝盖想稳住身形，第三记耳光以同样的力度刮下，精准地叠在脸上同样的位置。
内斯塔跪不住了，他的脸颊在迅速发烫、肿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热辣的痛感。
不及犹豫，内斯塔用手掌撑住地砖跪起来，垂着眼将肿得不大均匀的脸重新递到马尔蒂尼手边。
他的左脸肿得更高，泛出不正常的红色，颧骨处隐约可见斑驳掌印，右边也开始浮出肿痕，连耳垂和鼻端都是通红的。内斯塔呼吸粗重，闷不吭声地等着下一记巴掌。
第五下过后，内斯塔原本清晰的下颌线条已经明显肿高，脸部边缘模糊不清，脸颊受责最重的部位泛出血痧，倒是没有破皮，但鼻子淌血了。
马尔蒂尼打得重，几下已让内斯塔吃透苦头，脸上的印记一周内不会消退，足够给他留下深刻记忆。
收手时马尔蒂尼感到虎口微麻，他让内斯塔张口，检查过口腔和牙齿，确认里面只是咬破了一处，才从比利手中接过浸湿的手帕，亲手替他擦去鼻血。
内斯塔头晕眼花，耳鸣得厉害，他开口嗫嚅出“谢谢家主”的模糊喉音，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但还依凭本能仰着头，以备迎接随时可能降临的掌掴。
马尔蒂尼面无表情，不再调笑，进入了严肃的惩戒模式，他转而对比利说：“置姜。”
比利应了一声，走到水盆边，挽起袖口，从里面取出一根圆柱状的生姜，据他目测是其中最细的，但也有成年男子两根手指的宽度。
老姜皮被提前削去了，新鲜的姜肉散发出刺鼻的辛辣气息。
内斯塔正努力恢复呼吸的节奏，还没明确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比利把矮几推到他身前，让内斯塔趴伏上去。
比利往一根拓穴工具上淋润滑液，他知道内斯塔没被使用过，所以挤出相当慷慨的量，确保不会伤到人之后，才浅浅旋入柱形工具的头部，俯身对内斯塔说：“放松。”
内斯塔不知道该怎么放松，不得其法地反复收缩括约肌，反而让工具进出困难。
比利头上渗出汗，他不敢让马尔蒂尼等太久，勉强拓了几下就撤出，又用姜柱撑开穴口，插进一节。
比利抬头看马尔蒂尼，接触到他眼神后很快低头，又将生姜插进了半节，这才撤手，端走水盆，低眉顺眼地站到一边。
内斯塔对姜柱反应极大，从无法解释的生物学角度，每个人都会有一些非常畏惧的东西，譬如彪形大汉可能会被米粒大小的蜘蛛吓到跳脚尖叫。
过去内斯塔从没发现有什么事值得自己大惊小怪的，他受过刀伤、枪伤，均幸运地躲过要害，至今他的内脏、动脉和主要神经都完好无损，他便自豪地认为受伤流血也不算大事。
活了二十二年，他从来没有真的惧怕过什么东西。
“不！家主……”
当姜柱被塞进后穴深处时，今晚之前经历过的一切苦难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他头不晕了，脸不疼了，耳不嗡了，之前灌了满肚子水在地上爬的羞耻也不复存在了……
他控制不住地收缩穴口，姜汁被挤压出来，即使有润滑剂的隔离，那些辛辣的液体顺着甬道往深处流，刺激得内壁黏膜不断搅缩，又恶性循环地榨出更多姜汁。
内斯塔简直要疯了，已经逼近丧失理智的边缘，生姜存在感鲜明地塞在肠道里，辛辣的汁水不断分泌，他想尖叫，想跳起来拔出生姜扔到地上……
但是他不敢。
眼见内斯塔开始挣扎，马尔蒂尼踩着他的背把人压回矮几，他吩咐比利去选了一根粗细适中的藤条，期间内斯塔神志不清地不断发出分贝不低的叫嚷，口齿模糊得让人听不出具体的含义。
“家主……求……拿出去……”
只有几个字眼相对清晰。
马尔蒂尼也有些意外，他不是第一次给人用姜，但过往那些承受方基本接受良好，没有明显的应激反应。
比利脸上也出现了迟疑，他怀疑内斯塔是否对姜汁过敏，虽然没说出口，脸上还是浮现出担忧。
马尔蒂尼面色不大好看，在施罚时，他希望对方安静地感受疼痛、沉浸式反思错误，如果附加绑缚、姜刑一类的，也只是从侧面增加强度。
惩罚的固定主项是责臀，不该被附加项“喧宾夺主”。
马尔蒂尼低抬手臂，五成力气将藤条斜着抽了下来，他没忘记内斯塔是几乎无经验的脆皮，所以力道不算重。
但不过一下就让内斯塔血液被冻住了似的浑身僵硬了几秒，随后突然爆发出浓重的哭叫。
内斯塔挣扎得太厉害，比利不得已上前压住他的背，并在他耳边低声警告。
“四十下。”马尔蒂尼皱眉，加快了抬臂的频率。
藤条劈开空气，落在臀上的声响每一记都清脆响亮。
十几下后，内斯塔原本白净的裸臀之上已覆满红肿抽痕，紧绷着不断挣扎的身体却渐渐能够放松。
后穴里的生姜被反复挤压得汁水渐少，灼人的钻心刺激稍缓，内斯塔终于安静了些，不再失控地扭动叫喊，只剩下断断续续、带着鼻音的抽噎。
马尔蒂尼暂时停了手，内斯塔维持不住标准的挨打姿势，双手扒紧了矮几的桌角，几番深呼吸之后，身体的细微颤抖才逐渐平复。
马尔蒂尼仔细观察内斯塔的状态，基本确定只是对姜汁极不适应，还不至于是过敏反应。
他看向比利。
姜条再可怕，效力不过三五分钟，既是用刑，自然要频繁更换，他不信比利不明白这里为何会有一盆生姜。
比利迟迟未动，马尔蒂尼冷声问：“磨蹭什么，你也想塞着姜挨打了。”
“去换新姜来。”
这话像一根刺，瞬间扎破了内斯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恐惧。
他猛地抬头，眼里还蒙着一层水雾。他趁比利松开了压制着自己的手，踉跄着回身朝马尔蒂尼扑过去，双手死死抱住家主的腿。
他仰起头，眼泪混着汗水糊了满脸，内斯塔张了张嘴，却像被抽走了语言功能，只能从喉管中发出嗬嗬的气音。
眼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哭得太狼狈了，大片水渍浸湿了马尔蒂尼的裤腿。
马尔蒂尼蹲下身，听见内斯塔说——“求您，我不要生姜……怎么罚我都行，不要生姜……”
“不要姜可以，藤条数目翻倍。”
内斯塔没有一丝犹豫，猛烈点头。
“桑德罗，你再考虑一下。”
“按我的方式罚完即结束，你要跟我讨价还价，惩罚期也得延长。”
“我愿意受罚，我不要姜……”内斯塔重复着这两句话，目光朦胧但坚定，哭得像个小孩子，用撒泼打滚的方式求饶也像小孩子。
马尔蒂尼真没见过受个罚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
他无奈地揪着内斯塔的脖子把人押回矮几，伸手抽出了湿淋淋的姜柱。
内斯塔肩膀弹动，身体还残留着过于畏惧造成的生理性颤抖，随着生姜的抽离，他感到心脏终于落回实处，由此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
安静了一两分钟，内斯塔用力抹了下眼睛，主动调整了跪姿，他向下俯趴，撅高伤痕累累的屁股，明明怕极了，还是稳住了声音，仿佛刚才崩溃到失态的人不是他。
“谢谢家主，您打我吧，一共八十下藤条。刚才打了十六，还剩六十四下。”

Chapter Text

Chapter 19 雕琢至“完美”（3513）

等到姜柱撤下，内斯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藤条留下的痛感和可预见的伤痕一样，早已覆满了他的身后。
先前被生姜辛辣所占据的神经终于腾出空隙，屁股上每一寸被藤条教训过的皮肤都滚烫灼烧，像有人正用热油或沸水往他身上泼，逼人的疼痛直往骨缝里钻。
内斯塔趴在冰凉的矮几上，肩背绷得发僵，穴口还在反射性地收缩，淡黄色的姜汁流出来一些，使得分布在穴口边缘的伤口叠加出成倍的剧痛。
啪！啪！啪！
连续三记藤条落下，覆盖在臀峰正中凸起的红痕上。
内斯塔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瞬间冲破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他死死咬着牙，全身肌肉绷紧，扣紧桌腿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咬牙，如果不咬牙怎样才能不喊叫，又或者该怎么放松身体迎接藤条带来的酷刑。
挨打这回事根本不是听比利言语叮嘱几句，身体就能突然变皮厚、变耐受的，内斯塔发现了这一悲哀事实。
铁锈味在口鼻间蔓延，他不知道是自己又开始流鼻血，还是口腔里的肉再度被咬破了。
藤条还在不疾不徐地挥落，马尔蒂尼只控制着手腕，连小臂都没抬高，比利知道这已是家主极罕见的“放水”了。
但每一记藤条抽中皮肉，都先压出一条细长的线，之后在红胀的臀面上鼓出乌紫色的淤条。
伤痕叠加伤痕，皮肉超出了承受的极限，他整片臀高高隆起，表皮被撑得薄脆发亮，每一道楞子都凶悍狰狞。
内斯塔上下两排牙齿互相碰撞地锁死，用尽所有意志力去克制涌向喉口的痛叫。
他刚才求家主撤姜时，已经太过失态了，比利让他“表现得像样点”，他显然做不到了，但这顿罚是他自己求来的，他没脸再求饶，只能一下接一下吞下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能喊叫发泄，泪水便越流越凶，顺着侧脸滴落在矮几上，汇成浅浅的一滩。
他把肿高了的侧脸压进自己的泪渍中，甚至想用脸上的疼痛分散藤条堆积叠加的痛苦。头发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不知多少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胸口起伏得厉害，青年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挨打姿势，始终把屁股翘在马尔蒂尼手边，即使轻微摇晃，也能在几秒间回正。
马尔蒂尼说内斯塔让他感到棘手，这话不是诓骗小孩的，他低下视线，目光所及处内斯塔屁股上每一道肿痕都凸了起来，红肿的底色上叠加一层青紫，触目惊心。最严重的臀峰处，隐隐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再叠加着打上去，无论他用多轻的力度，都会破皮流血。
“多少下了。”
马尔蒂尼中断了责打，他没指望内斯塔还能记住数目，这话是问比利的。
比利的确在心里计数，作为追随保罗最久的左膀右臂，他一直兼管刑罚，家臣中有人犯错，向来是由比利掌刑。
那些处罚严格遵循族规，因而比利对各类刑具可能造成的惨状，无论何种程度都不陌生。
能得家主亲手教训的就算不是内眷，也是近臣。多数时候马尔蒂尼也只是小惩大诫，挨家法挨到惨成内斯塔这副模样的，不说绝无仅有，确是很少见了。
比利刚准备按实际数目回话，内斯塔已抖着声音道：“四十七，家主。”
比利在马尔蒂尼重新落下藤条前，抢先说：“家主，已经五十四下了。”
马尔蒂尼背手，目光沉沉看向比利，比利后背一凉，当即跪了下去。
接下来的数目，马尔蒂尼调转鞭头，稍稍偏了方向，使藤条交替落在左右臀腿交界处。
虽然伤痕累累的屁股暂时幸免于难，针对大腿的鞭打威力却丝毫不减。腿侧皮肉敏感，神经密布，藤条每次落下，都疼得内斯塔腿肌痉挛，他用脚尖抵住地面，修长的小腿连着脚背绷成两条痛苦的直线。
内斯塔已经意识模糊，被反复责打鞭笞的皮肉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喉咙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哽咽。
一股冲动在他脑内冲撞，他想不顾一切地哭叫，求饶，甚至耍赖，内斯塔没有发出声音，但心里掀起了海啸——一片黑暗中，一个脆弱的身影趴伏在皱缩着的心脏一角，他看见自己像个孩子一样痛苦地蜷缩着，口中不停地喃喃——“家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
他几乎听见了心底悲惨的哀鸣，他真的想再一次没脸没皮地回身，不管不顾抱住马尔蒂尼的大腿，哭诉如果能结束这场酷刑，他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像个懦夫一样哀哀求饶？怎么能真的承认自己连一顿家法都熬不过去，是个彻头彻尾的软蛋？
他听见了比利的声音，明明比利告诫过数目宁肯报少、不能报多，他知道比利最重视规矩，但还是顶着压力回护了他。这份温暖像一根脆弱的稻草，让内斯塔拼命想要攥住，他心里的孩子哭得凄惨，正在对着比利哀求——“哥……救救我……我错了……你救救我……”
不知道从哪生出的理智死死勒住了他。
内斯塔记得马尔蒂尼的规矩，观刑者不能求情，否则同罪、同罚，所以他就算疼死，也绝对，绝对不可以连累比利。
内斯塔反复张口，又闭上，些微血迹混入了汗泪积聚的水洼中。
内斯塔仰起脖子，啜泣一声后，说：“家主，求您，把我的嘴堵起来……求您了……”
这样他就再无可能发出任何丢人的求饶和呼救。
马尔蒂尼沉默了片刻，抬手示意比利去找东西。
比利不敢起身，跪爬着穿过戒室，到浴室里取了湿软布回来。
比利扶住内斯塔的肩，小心地把软布塞进他口中，让其咬紧，然后清晰地看见白色的布巾立刻染上血花。
比利心头震动。
他今日特意穿上礼服，在跪爬时，昂贵的布料早已揉皱不堪、沾染污渍，毫无体面。
两周前，马尔蒂尼让他去教内斯塔受罚的规矩，家主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比利却视作重要任务对待。
他自诩了解保罗，以为保罗不会待内斯塔太过心狠，错误地估计了惩罚的强度，不仅没帮上忙，可能还添了拖累……
比利向着马尔蒂尼膝行两步，双手托住保罗的右臂，他湛蓝的眼睛里都是坚毅和沉稳，“家主，我没教好小桑，应该与他一同受罚，您打我吧。”
马尔蒂尼低头，还未言语，内斯塔弹动着竖起上身，伸手拔出口里的布巾，嚷道：“不要！”
他嗓子全哑了，像破旧的报废风箱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拉出声响。
“家主，求您不要……哥教得没问题，是我学得不好……打我一个人就行了，我受得住……”
内斯塔起身太猛，弹动激烈，责罚最重的臀肉裂开破口，几道细小的裂口渗出血珠，在紫肿成片的伤痕上滑下刺目的痕迹。
马尔蒂尼用藤条抬起比利的下巴，问他，“现在还剩几下？”
比利垂着眼睛道：“家主，之前打到五十四下，刚才又打了十八下，还剩最后八下。”
内斯塔浑身湿得不成样子，像是刚从冰湖里被打捞出来，冷汗不断淌入身后的伤口，激起阵阵钻心的刺痛。
他听见马尔蒂尼的脚步声，重新咬住比利给他的软布，双臂环抱住矮几，把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了这件不起眼的家具上。
他脱水严重，实在没有力气了，但还是尽力塌腰翘臀。马尔蒂尼眼中，内斯塔的屁股现在肿出两指多高，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而且血色蜿蜒，越来越多的伤口开始迸裂。
马尔蒂尼凝眸，用最快的速度在肉相对多的大腿抽完了最后八下。
他丢掉藤条，细细的一根坠在地上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动静。
内斯塔尚在无法控制的细密颤抖，整个人已是迷离般的游魂状态，彻底地疼过劲了，疼痛、灼烫、寒冷，当所有的感官知觉超出极限，身体激发出内在的本能，竟滋生甜美的幻觉。
内斯塔觉得自己手脚发软，轻飘飘浮在了空中。
他连马尔蒂尼何时停手，又何时离开了都不知道，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比利上前轻轻摇晃他，支撑起他的胳膊，并说要带他去清洗一下。
内斯塔虚弱地摇头，“哥，还要晾刑。”
马尔蒂尼并没发话要他跪着晾多久，但按照家规，受罚后的晾刑反省，至少也得一小时起步。
比利总不好直接告诉内斯塔，家主之所以离开，就是存了放水的心思，想免他罚跪。
他只好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你跪过了，刚才都跪到昏过去了。”
“啊？”内斯塔隔着蒙蒙水雾，看了眼墙上的钟，勉强分辨出时针、分针的指向，“不对啊，哥，时间没到。”
比利拉着他胳膊绕住自己的脖子，吃力地搀扶着内斯塔，两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比利咬牙说：“你看错了。”

老宅走廊里铺着厚重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映出缓缓前行的一道人影。
比利轻轻拧开马尔蒂尼卧室房门的把手，如他所料，保罗果然还没入睡。
马尔蒂尼披着一件深色丝绒睡袍，腰带随意松垮地系了个结，线条分明的胸肌自然裸露。
他正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手中高脚杯里盛着半杯红酒。
比利依旧穿着那身礼服，只是外套不见了，衬衫原本挺括的前襟和袖口都皱巴巴的，沾染着大片的湿迹、零星的血点。领结歪系在脖子上，西裤的膝盖处，也清晰地印着两块不规则的深色水痕。
马尔蒂尼很少见到比利如此狼狈。科斯塔库塔向来追求时尚，注重穿着仪表，从十多岁形成了自己的审美之后，就很爱在保罗面前打扮得像只开屏的骄傲孔雀。
保罗多看了比利两眼，比利低头抱歉道，“家主，我失礼了。怕您担心才急着赶来汇报。您放心，医生来看过了，桑德罗脸上、身上都是皮外伤，我给他用了药，人已经睡着了。”
马尔蒂尼点头，想起内斯塔挨打的惨状，心里讪讪的，脑中突然划过今日某些画面，又笑了，“比利，我是不是无意间破坏了你的仪式感？”
比利嘴角向下撇了撇，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马尔蒂尼走到餐车边，将醒好的红酒倒进高脚杯，比利酒量一般，且他未来几日还有的忙，保罗只倒到杯壁三分之一处，举杯递给他，比利连忙接过。
马尔蒂尼耸肩，神情无辜：“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这么重视。来，陪我喝一杯。”
比利很想去洗澡换衣服，他真受不了自己在保罗面前是这副乌糟模样，但保罗明显有话想说，他便默默站到窗边，与保罗碰了一杯后，浅啜一口红酒。
马尔蒂尼问：“你是不是不解，我为什么这一次待桑德罗格外严苛。”
比利确实困惑，他们明明调查过，那件事内斯塔完全被蒙在鼓里，他并不是蓄意背叛，而在墓园谈话后，保罗与他的关系已有破冰迹象。
比利以为，保罗会选择借着惩戒的机会进一步拉近与内斯塔的距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施加疾风骤雨的重惩，还附加灌肠、姜刑种种远超内斯塔当下身心所能承受阈值的项目。
比利清楚记得，保罗十七岁那年，刚接触绳缚，曾一度沉迷其中。那时他还是少年心性，起初玩得不加节制，便拿德米练手最多。
一次练习中，因捆绑过久、位置不当，马尔蒂尼不慎让当时太过瘦弱的德米肩臂部位受了伤，养了几个月才好。
自那以后，保罗的性情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他有意压抑并克制了自己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和施虐欲，不再轻易尝试突破他人承受的极限。
保罗成年后的训诫或情趣，都建立在充分了解双方底线的基础上，他会保障项目在对方绝对能够接受和消化的范围内进行。
保罗享受支配的过程，却厌恶失控的场面和不可逆的伤害。
今夜的局面，内斯塔的反应超出了保罗的预估，虽不至于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无疑还是失控了。
比利谨慎地回答：“我确实没有想到，我以为您对桑德罗是满意的。”
“猜我的想法，你总是对的，比利。”马尔蒂尼温和地说：“桑德罗确实很好，我对他也很满意。”
他又与比利碰了一次杯，这次保罗喝掉了酒杯中大部分的酒，“桑德罗有些时候的神态，会让我想起你。”
比利不自觉地挺直背。
“更年轻时候的你。”
“不要误会，比利。你现在的样子……”马尔蒂尼搁下酒杯，靠近比利，伸出两根手指把他歪掉的领结扶正，“看起来还和十年前一样年轻，一样漂亮。所以，我更多指的是……气质，或者说神韵？”
莫名接到夸赞的比利显然有些慌乱，他鲜少有机会从保罗口中听到关于自身的评价，即使要与内斯塔做比对，嗯，那也没关系，他很乐意了解保罗内心对内斯塔的真实看法。
“事到如今，我已不怀疑桑德罗的忠诚属性。”马尔蒂尼说：“即便他内心并不完全认可米兰，作为家主——拥有他使用权的人，我也比不上亲生父亲或哥哥在他心里的地位……”
比利皱眉，显然不大喜欢保罗现在所做的假设，但他安静地听着，没有去打断。
“而我知道，即便只是因为米兰曾施恩于拉齐奥，即便只有这一个理由，足以让他向我献出忠诚、肉体，乃至生命。”
比利隐约明白了保罗话语中的未竟之意，他不可避免又想起了一桩往事。
小时候，比利与保罗之间的相处模式与现在大相径庭。
比利年长两岁，自从来到米兰，就在心里将少主视作弟弟，满腔热忱地投注疼爱与守护。
这想法固然僭越，然而无论是老家主、夫人，亦或保罗本人，似乎都是默许态度甚至乐见其成。
那时的比利，性格活泼外放，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对保罗强烈的责任感，让他事事都想大包大揽。他习惯性地站在保罗身前，言语行动间少了对少主应有的恭敬，甚至时常摆出“为你好”的姿态干预保罗的决定。
一次家族会议上，比利听到保罗做出的一项冒险决议，他一时冲动，当着长老和家族成员的面，脱口而出“不行”，语气甚至带着不容反驳的急切。
众目睽睽之下，尚未成年的保罗瞬间垮下脸，他没有斥责，没有辩论，只是缓缓说：“跪下，比利。”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如同慢镜头回放般现入比利的脑海——保罗踹了他一脚，命令他趴伏下去，随手解下皮带，狠狠抽了他一顿，直到比利失声哭着认错。
那是保罗第一次亲手责打他，当着那么多长辈和同僚的面。
然而，在羞耻与疼痛夹击之下，当时比利心中翻涌的，既不是委屈也不是愤怒，而是恐慌、是害怕。他害怕这段自己珍视无比的关系会就此出现裂痕，害怕保罗从此疏远他、不再需要他，用旁人取代他。
比利完全明白了。
“十几年前，您要当众责罚我时，如果我反抗了，不，哪怕我流露出半分不情愿，恐怕就失去了成为您伴侣的资格。”
马尔蒂尼倚住窗框，望着有些失神的比利，低声问他，“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
“对小桑，我尚且给了他多次机会。何况是你呢，比利。”
“那只是一些微小的错误而已，无论是哪个年纪的我，都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世上存在完美。”
何况马尔蒂尼喜欢的从来也不是完美的成品，他喜欢的是亲手打磨雕琢至“完美”的过程。
“你应当对自己更有信心，比利。”
银色的月光柔和地铺洒入窗，马尔蒂尼的双眼沉静如水。
“时间不早了。”
“是的。”比利对这场对话意犹未尽，但他知道自己应当去洗澡、换身衣服，再去看看桑德罗的情况。医生说内斯塔心绪震荡，身上又有外伤，入睡之后很可能会发烧。
比利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觉得桑德罗还有哪里不完美呢。”
马尔蒂尼很乐意解答比利的疑问，他重新端起酒杯，微扬下巴，一饮而尽。
“我刚才说，我毫不怀疑现在的桑德罗愿意为我献上一切。”
夜色掩映，马尔蒂尼的眼睛释放出一种蛊惑人心的柔光。
他轻声说：“那么我不满意的是……他会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拉齐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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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您是主人啊 （34，313）

距离惩戒已过去了两日。
如医生所料，内斯塔当夜就起了烧，或许心绪震荡过于剧烈，连药物都难以压制，第二天他的体温不降反升，甚至梦里出现惊悸。
马尔蒂尼原计划施罚后就带他们返回白道的据点，但内斯塔带伤卧病，不方便挪动，他便一个电话把德米召回了老宅。
德米悉心照料了一天，内斯塔的高热退去。比利也只得感叹，终究德米比他更擅长情绪安抚。
烧退了，病也好了，内斯塔还是精神萎靡，像被暴雨淋透、打蔫了的犬类，终日趴在床上，连呼吸都带着恹恹的气息。
他脸上被掌掴过的痕迹还很明显，骇人的红紫褪去，转而泛起青黄，肿胀使得原本深邃立体的脸部轮廓有些走形，让他看起来既滑稽又狼狈。
德米暂时留在了老宅，转为线上办公，专心为马尔蒂尼看护内斯塔。
内斯塔臀腿仍肿着，连柔软的床铺都沾不得，他此刻无精打采地趴伏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玩着简单的跑酷游戏，心思却并不在游戏上。
床头移动餐车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食物：玉米粥散发热气，海鲜汤色泽鲜亮，水果拼盘造型精致，还有几样德米亲手做的可爱小点心。德米为内斯塔准备的饮食都遵循着易消化、无刺激，营养均衡的搭配原则。
窗边的沙发上，德米专注盯着笔记本电脑，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回复完几封工作邮件后，他神态放松，眉眼舒展，整个人散发着宁和安稳的气质。
比利坐在德米身边，两人肩膀紧紧挨着。他随手从德米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份翻阅。
“听说我们的副市长先生，这段时间都快把歌剧院的VIP包厢当成第二个家了。”
德米轻笑，顺势将脑袋歪靠在比利肩头，看清了他手中文件的标题，说道：“难得土地规划局这一次效率惊人，之前还用环境评估做借口拖延进度，我以为至少还得再周旋两三个月。”
比利不吝真心地夸赞：“在米兰城，商业开发用地的批复是最难办成的事情之一，还是你的手段了得。”
德米被夸得笑弯眼睛。
他们之间的对话涉及公司扩张、政府关系此类核心事务，两人却并未压低声音，丝毫没有要避开内斯塔的意思。
又聊了片刻，德米低头看腕表，随手合上了电脑。
“桑德罗，”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俯身轻搂住内斯塔的肩膀，声音低平，“让眼睛休息一下吧，该换药了。”
内斯塔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一瞬，操作着游戏的手指顿住，屏幕里奔跑的小人下一秒就撞上了障碍物，“Game Over”的字样跳了出来。
内斯塔应了一声“好”，顺从地掀开盖住长腿的薄被，将宽松的睡裤褪下一些后，默默地把脸更深地埋进交叠的臂弯里，只留下黑发凌乱的后脑勺。
德米眼里掠过笑意。他去浴室净了手，取过药箱走回床边。
“不会太痛的，小桑别担心。”德米说。
比利偶尔也会用哄骗小孩的语气同内斯塔说话，但德米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身上有种独特的、介于公事公办与私密关怀之间的平衡感。
即使内斯塔深觉被几十藤条打得下不了床、生活无法自理是一件丢人至死的事，当德米笑眯眯地对他说“该换药了哦”或者“我不会让你痛”时，就仿佛只是在轻松平缓、充满尊重地沟通一项于内斯塔十分有益的工作事宜。
内斯塔甚至不觉得自己正在被优待。
在德米营造的氛围里，内斯塔内心那些无用的羞愧感失去了蔓延的土壤，他奇异地获得了平静。
年轻人结实紧翘的臀峰上，前日的惨烈积淀为大片深紫与暗红色交织的斑驳淤痕，受责最重的部位尚未完全消肿，每天换药几回，精细地养着，伤处仍是引人心疼的模样。
德米先是均匀喷洒一层药雾，待到吸收，再用棉签蘸取药油，动作轻细地涂抹在淤肿严重的地方。
“以后再挨罚，记得先抹一层油，就不会那么容易破皮或留痕了。”
内斯塔偏过脑袋，显然不大愿意让德米看清他的脸，这几天他连进浴室都抗拒，不想再看见任何一面镜子和镜子里的自己。
听了德米的嘱托，内斯塔再一次在心里咆哮——我绝对，绝对，不再犯错了！
然而面对纯粹的善意，他还是低声回应：“我记住了。”
德米不介意内斯塔的寡言，手上熟练地动作，口中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图分散年轻人的注意力。
他从按摩油的使用方式谈到集团的年轻法务也很爱玩游戏，他们年纪相仿、兴趣相投，想必能成为朋友。
内斯塔始终没有抬头，但紧绷的肌肉在德米温和的声音和娴熟的手法下，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只有在棉签触碰到最严重的伤肿时，喉咙里才会溢出压抑的抽气声。

门口传来规律的三下敲击，随后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
比利和德米迅速站了起来，内斯塔不用看也知道是家主来了，毕竟能让他们两位如此尊重的，在整个家族不会超过五人。
他支撑着胳膊费劲地挪动，等支起膝盖才意识到——为了使药物充分吸收，他还没穿上裤子。
这太失礼了，但德米的右手轻轻压在他的肩头，示意他重新趴回去。
马尔蒂尼踱到床边，内斯塔正以类似于光屁股做俯卧撑的尴尬姿势俯撑在床上。
他抬头与马尔蒂尼对视，几次心跳之后，内斯塔眼神有些躲闪，张口道：“家主，您怎么来了。”
比利拖来一把椅子，请马尔蒂尼坐下，之后寻了个借口拉着德米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马尔蒂尼的目光落在内斯塔青紫斑驳的伤臀，停留了片刻。那视线如有实质，烙在皮肤上，内斯塔不安地恢复趴伏的姿势，一时不知是否该拉起裤子。
马尔蒂尼饶有兴趣地问：“我不能来吗。”
“不是……”沉默片刻后，内斯塔道：“家主，我已经退烧了，很快就能恢复工作。”
马尔蒂尼弯起嘴角，“你认为我是来催你复工的。”
“不是的……”从没哪一刻，内斯塔觉得自己的嘴巴这么笨，但在马尔蒂尼冰蓝色的瞳孔注视下，他又怔住了，乌黑的眼睛透出带着敬畏的怯然。
马尔蒂尼心下了然。
小孩儿有点怕自己了。
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药味，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掌突然覆上微微发硬的臀肉。
内斯塔挣扎了一下，当他意识到那双手的主人是马尔蒂尼，他又像一具雕塑般被“冻”在了当场。
马尔蒂尼的掌心温热，力道不容拒绝，内斯塔被按得胀痛难忍，齿间溢出轻嘶，他抗拒不得，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
家主的双手不疾不徐地揉按着，指节不时抵进淤伤，他将德米不久前敷上的药油一点点揉散进皮肉深处。直到所有僵硬的肿块都被揉开，马尔蒂尼才停手。
内斯塔早已疼出一身冷汗，鬓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
马尔蒂尼捞起滑落到膝弯的睡裤，帮内斯塔穿好。
内斯塔连呼吸都变轻了。
“谢谢……家主。”
马尔蒂尼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问他：“怕我？”
内斯塔本能地摇头，意识到不能说谎后，又抿着嘴唇迟疑点头。
挨打过去几天了，还是像闯了祸没原谅自己的狗狗。
真可爱。
马尔蒂尼咽下这句评价，让笑意进了眼底，他伸手拧了下内斯塔的腮帮，不再为难，转而问他睡得好不好，吃得又香不香。
一问一答间，规矩周全，却也气氛沉闷。内斯塔努力想让状态不要显得过于消极，可终究刚经历过一场严惩，面对施罚者，实在很难作出亲近姿态。
马尔蒂尼浑不在意，随手捻起一根银叉，叉了一块蜜瓜，递到内斯塔唇边。
内斯塔愣住，看着近在咫尺的甘甜水果，又抬眼看了看面带微笑的家主。
他迟疑地张开嘴含住蜜瓜。
咀嚼的动作牵动了脸颊和口腔内壁的伤，他眉头瞬间拧紧，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一下，虽然极力隐忍，还是暴露了痛楚。
马尔蒂尼嘴角弯起的弧度又加深了。
内斯塔怀疑他的家主很喜欢看家臣吃苦受痛，却不敢寻根问底。他眼睁睁看着马尔蒂尼又叉起一块德米做的奶糕，再次喂到自己嘴边。
内斯塔顺从地张开口，将点心含进嘴里，这次他只用舌尖轻轻抿着，没有去嚼动。
马尔蒂尼丢开叉子，替内斯塔拉好被子，温柔地揉搓他脑后的头发，轻声说：“小桑，快点好起来。”
“哦，好……”内斯塔声音压在嗓子眼里，“好的，家主。”
“我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马尔蒂尼起身，没做停留，径直离开了。

德米借用家主卧室配套的盥洗间沐浴后，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壁灯昏暗，马尔蒂尼正靠在床头翻书。
他忙快步走近，想去调节灯光，看到老式开关才想起这里并不是他住惯了的那栋别墅。
德米早将家里的灯具都换成了专设护眼模式的智能款，但老宅的装修装饰不可能由他决定。
“主人，”他柔声劝道，“光线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马尔蒂尼倒没坚持，听了他的话，将书合拢，放在床头柜上。
时间不算晚，德米近几个月与马尔蒂尼独处时间太少，他舍不得退下，但也不像皮波擅于献媚，委婉地说：“我给您按一按吧。”
马尔蒂尼朝他招手，德米上前，被轻轻握住了手腕。
“照顾了桑德罗几天，累吗。”
德米在床沿坐下，眨动眼睛：“小桑懂事，我怎么会累呢。”
“您等我一下。”
过了片刻，德米回来了。他换掉浴袍，只用白色浴巾围住上身，在胸口扎了一道，浴巾遮到大腿，能看出里面是真空的，什么也没穿。
马尔蒂尼配合地翻过身。
德米跪到马尔蒂尼身侧，弯腰替他褪下睡袍，随着动作，细瘦的小腿在床上挪移，不时碰到马尔蒂尼精壮的身体。
他给马尔蒂尼戴上了热敷眼罩，又在后背淋上精油，轻轻用手背沿着肌肉轮廓推开。
氤氲热意里，两人轻声交谈。
德米这次回老宅，一连待了多日，免不得遭到达里奥那派势力说三道四地针对，虽不至于闹到明面上来，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德米只字不提，倒是马尔蒂尼宽慰了他几句。
德米说到前两天与舍瓦打了个照面，轻叹：“小半年不见，安德烈和我生分了。”
他见马尔蒂尼没什么反应，又道：“我才知道，桑德罗和安德烈是同年出生的，难怪都还有小孩子的心性。”
德米手下力道恰到好处地推揉马尔蒂尼的肩背。
马尔蒂尼从鼻间哼出一声，似有不满，德米适时止住话头，手掌滑向腰窝，渐渐探向大腿。
马尔蒂尼一把扯下蒸汽眼罩，回身似笑非笑地望着德米。
德米收回手，害羞地低垂下眼睛。
马尔蒂尼翻转身，腿间阳物已然硬挺，他抬手抽开德米胸前系着的活结，德米便赤条条地落进了马尔蒂尼怀里。

精油的味道很香，两人油腻腻、热烘烘地挤在一起，这不是马尔蒂尼喜爱的性爱形式，但他认为德米应该得到奖励。
德米跨坐在马尔蒂尼大腿上，双手仍在轻轻揉捏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马尔蒂尼低头吻他，德米温顺地回应，他的气质总是很干净，即便小时候做性奴那两年也一样，从不会让马尔蒂尼觉得俗气或厌烦。
来回吻了几遍，德米情动了，前头半硬着，但他洗澡时就自觉插了尿道棒，绝漏不出半滴粘液。
对他的乖觉，马尔蒂尼当然受用，便用手指沾取精油送进后穴开拓。
才探入半个指节，就摸到了细细一根电线，想必里面还塞了助兴用的跳蛋。马尔蒂尼拽着线往外抽，德米就发出了轻哼。
马尔蒂尼原本不想折腾太过，打算抽出跳蛋再插他，却被德米神态勾起了兴致，干脆用指尖抵着嗡嗡震动的小玩具又向内推送了几公分，抵在了内里敏感处。
他令德米仰躺着，双手抱住腿拉开，又用四根手指拓到穴口泥泞、水声啧啧，才真刀实枪地入进去，疾风骤雨地动起来。
德米禁不住夸。
马尔蒂尼夸他漂亮、紧致，叫声动听，德米脸上便弥漫起幸福的红晕。
马尔蒂尼挺动腰，顶着跳蛋撞他那块软肉，每撞到一次，德米表情就涣散一分，逐渐变成迷离的痴态，和平时温柔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马尔蒂尼停下动作，盯着德米的脸，德米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眼角沾着泪，既懵懂又有点被操弄傻了的可怜。
马尔蒂尼不轻不重地抽了他臀侧一巴掌，德米会意，双腿上抬，原本搂着膝弯的手指转而握住脚踝，他把白嫩屁股翘高，是方便马尔蒂尼随意掌掴的意思。
马尔蒂尼毫不客气地赏了他十多下。
德米不算嗜痛的体质，被大掌抽了臀，前面略萎靡，屁股红通通地印出指痕。
等到马尔蒂尼终于开始嫌弃跳蛋碍事，将那震动着的小玩意扯出来，用自己的庞然大物填满小穴，肉贴着肉反复刺激要命的腺体时，德米控制不住地惊叫出声。
马尔蒂尼揉他屁股，说他“娇气”，德米就只发出小声哽咽，哭声低低地格外勾人。
或许是他公事里、生活中都太过游刃有余了，马尔蒂尼的确喜欢看德米被自己操到情难自禁的样子，有种难以言喻的真实。

他们做到接近凌晨，事后德米伺候着沐浴，又更换床品，等到能睡觉也过了零点。
德米罕见有些赧然，他鲜少勾着主人胡闹，不过偶然一次，也会反思影响了马尔蒂尼正常的作息。
德米在老宅没有自己的独立房间，小时候近身伺候主人时，只在马尔蒂尼卧室外间辟了一个小隔间，放置几样简单家具，就算是他的小窝了。
德米被驱逐后，那个小屋子一直空着。他这次回来，并没住比利安排的客房，宁肯委屈自己，还是情愿离马尔蒂尼更近一些。
“主人，不早了，您该睡觉了。”德米嗓音低哑。
马尔蒂尼见他迟迟不上床，拍拍身边的空位，“还想去哪儿？上来陪我说说话。”
德米双眼黑亮，笑着说“是”。
马尔蒂尼绝不可能煞风景地在床上与伴侣聊工作，但德米不会无故撒娇，被教养训练得也不敢过分邀宠。酣畅淋漓地做爱之后，竟也说不出两句甜言蜜语。
马尔蒂尼搂着德米，一时涌起睡意，一时又清醒。
“德米，你对桑德罗如何看。”
德米在黑暗里睁大眼睛，他缓缓说：“主人之前说，桑德罗不是比利，也不是我，不会为您舍生忘死。您现在改变看法了吧。”
马尔蒂尼揉了揉他耳尖，“我问你，你不回答，反过来问我。”
德米说：“我其实没有什么看法呀，您觉得小桑是个好孩子，您喜欢，您想要，就让他留下来。我和比利会照看好他的。”
“我答应过会放他回家，不愿食言。”
德米微笑，“小桑愿意留下来，就不算食言。”
“你倒笃定了解他。”
“不，我不了解他。”
德米仍然微笑，“我这么笃定，是因为……您是主人啊。”

Chapter Text

Chapter 21 世所罕见、接近愚蠢（34513，新人物上线）

马尔蒂尼刚走出门廊，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人影，那人悠闲地坐在午后花园里，正品着咖啡，视线朝马尔蒂尼的方向偏移过来。
鲁伊·科斯塔是马尔蒂尼花重金从佛罗伦萨请来的医生。
由鲁伊领衔的医疗小组负责马尔蒂尼及亲密家人的体检、诊治，必要情况下的急救和手术。
鲁伊额外为米兰旗下的生物制药公司提供临床实验相关的顾问服务，他能力出众、备受信任，从马尔蒂尼手中赚取双倍的丰厚报酬。
马尔蒂尼面不改色，仿佛并未注意到花园里坐了一个大活人，而且这人很可能是为了拦截他，才故意等在这里。
他脚步方向一变，目不斜视地加快步伐，逃离的意图明显。
鲁伊搁下陶瓷咖啡杯，杯底与托盘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没有抬高声量，平淡无波的语调传到马尔蒂尼耳边。
“虽然我只是外科医生，但也辅修过心理学。”马尔蒂尼停下脚步，鲁伊看着他肩背挺阔的身影：“就我的观察而言，您的伴侣里，至少有两位心理状态异常。家主，您是真的不想听我的汇报吗？”
还好鲁伊没穿白大褂，马尔蒂尼不太喜欢医生的那身行头。他回身，看见鲁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后的目光冷静锐利。他身旁的空椅上，端正地摆放着随身携带的医疗箱。
马尔蒂尼抬腕看表，一边走向鲁伊，一边说：“二十分钟。”
按照惯例，作为马尔蒂尼的私人医生，鲁伊每周都会为他进行基础的健康检查。
出于某些显可易见的原因，马尔蒂尼近来颇有些见到医生就绕道走的自觉。
鲁伊挤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起身迎候家主的姿态也不甚恭顺。
当然了，马尔蒂尼能够理解，鲁伊不会喜欢大半夜被急召至老宅，只为了处理内斯塔脸上、身上人为制造的，在他眼里本不该存在的外伤，并花费了更多时间去监测伤口发炎带来的高热症状。
马尔蒂尼看着鲁伊，发现他那张总是严肃克己的脸上出现几不可察的恼怒。他突然心情愉悦，忍耐着没有立刻弯起嘴角，虽然不至于滋生类似愧悔之类的心情，马尔蒂尼还是郑重其事地抬手请鲁伊坐下，自己拿开医药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马尔蒂尼真诚地说：“抱歉，医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他眨眨眼睛，蓝色的水波纹碎裂又荡漾开来。
鲁伊没料到马尔蒂尼竟然会服软，他愣了几秒钟，才干巴巴地说：“您不必自责。基于对您性癖好的浅薄了解，为您的伴侣们提供专业的医疗善后，本就是我的工作职责之一。”
鲁伊向来有些毒舌，马尔蒂尼不大习惯下属对自己“夹枪带棒”的沟通方式，但也只是宽容地微笑。
鲁伊打开医疗箱，取出几样器械，熟练地为马尔蒂尼测了血氧、血压，又用听诊器足足听了三分钟心肺，之后他突然拿出压舌板，示意马尔蒂尼张口。
马尔蒂尼表情微僵：“医生，你是在报复我吗？”
鲁伊微笑，“您怎么会这样想呢。”
“您两周没有体检，我当然需要仔细检查您的口腔和喉腔黏膜。”
马尔蒂尼不再多言，张开嘴的同时，压舌板冰凉地抵进喉口，带来轻微不适。
他蹙起眉头，用控诉的目光看着鲁伊。
鲁伊切换低柔语气，哄小孩般说：“啊——再张大一点，我看到您的扁桃体了。”
等到马尔蒂尼不自主地开始分泌口水，鲁伊知道再不停手他的老板可能真要生气了，他才撤回压舌板，笑眯眯地说：“您的喉咙有点红，扁桃体轻度炎症，不必吃药，但需要多补充水分。”
侍从见马尔蒂尼在花园停留，送来咖啡、甜点和水果。
马尔蒂尼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又伸手去够冰激凌。
已近初冬，庭院里的花朵大多凋敝，绿植被园丁修剪得错落有致。
马尔蒂尼咬了一口冰激凌，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
这是一号不爽表情。
鲁伊收拾完器械，拈起一张餐巾，本想递给马尔蒂尼，但见他眼神有些放空，便亲手替他擦去嘴角沾染的白色沫渍。
“虽然您的餐前、餐后血糖一直维持在较为健康的区间，但还是应该少吃一点甜。”鲁伊提醒道。
马尔蒂尼神色不动地撇了下嘴。
这是二号不爽表情。
今日份“逗猫”计划超额达标，鲁伊眼见马尔蒂尼又吞了一大口冰激凌，他恢复为平和严肃的模样，绷着表情说：“不过您还不是这个家里最不配合的一位。舍甫琴科先生才真叫人头疼。”
“我已经超过一个月没见到他人影了，敲门不开，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如果绩效考评时，因为缺了舍瓦的常规体检记录而扣发我的奖金……”
鲁伊抬起眼，“我会提出申诉的，老板。”

“鲁伊说有两个人心理状态异常，指的是舍瓦和谁？”
比利这样问的时候，其实有点担心鲁伊会扫射到自己。
马尔蒂尼掀开眼皮看了比利一眼，随后他摊开手，模仿鲁伊略带刻薄的语气，一口气说出长串话。
“桑德罗疑神疑鬼，坚持认为姜汁没有排干净。无论我作为医生，如何解释一周之前塞过生姜、又经历反复盥洗的肠道不可能还留存任何刺激性物质，但桑德罗就是不肯相信，总觉得姜还塞在里面。”
比利和德米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家主习惯了在人前维持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形象，已经许久不曾流露生动搞怪的一面。
马尔蒂尼扫视他们两个，环抱住手臂，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
德米立即抿唇，虽然止住了笑意，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倾身，手掌放在马尔蒂尼左膝上，轻声哄劝：“主人别生气。那位医生说话的风格就是这样。上个月体检后他给我写的医嘱是，注意调节心情，避免过度思春……”
德米垂下眼睛，感觉到脸颊正在发热。
比利在一旁凉凉地插话：“鲁伊来到家里的第一天，就认真地问我，两个尺寸如此不匹配的人，到底是怎么顺利做爱的。他还说我能保持肛肠健康，简直是医学奇迹。”
保罗和德米的脸色一瞬都变得非常精彩。
“上个月他给我写的医嘱是……比利你已经32岁了，不是12岁，也不是22岁，能不能别再自讨苦吃。医生衷心地盼望你——从今以后，爱惜屁股，远离藤条。”
比利板起面容，说话拿腔拿调的样子也显得有些刻薄。
马尔蒂尼扶住额头，无奈地摇头并发笑。
德米见保罗神色略有松动，才说：“比起怕生姜、怕挨打，桑德罗更怕您真的对他失望。这孩子性格既直又轴，您多亲近他一些，他就能安心了。”
德米观察着马尔蒂尼的神色，小心地试探：“还有安德烈……他也是因为太在意您、太爱慕您，才会反应这么激烈的。”
舍瓦来米兰时，刚刚成年，德米想念自己的弟妹，就把这个来自东欧苦寒地的男孩当作弟弟爱护，一直对舍瓦很有感情。
他见马尔蒂尼没有生气，继续说：“安德烈小时候过得孤苦，以杀人为生，性情也会变得偏激。他不大懂人情世故，是我没照顾好他。主人，您原谅他一次吧。”
马尔蒂尼说：“我没有怪他，这件事更不能怪你。”
德米自觉失言，愣了几秒钟，才道：“是啊，主人怎么会真的跟舍瓦计较。”
马尔蒂尼握住德米的手，轻轻收拢，似乎不想再谈。
就算是宠物，放在身边养了几年也有特殊的感情，何况舍瓦是个活泼灵动，讨马尔蒂尼喜欢的大男孩。
他肆无忌惮地闹脾气，明着找内斯塔麻烦，又和家人们冷战，让马尔蒂尼哄也不是，罚也不是，留也不是，赶也不是。
胆子这么大，偏偏马尔蒂尼决意冷处理，谁都拿他没办法，只能这样放纵着。
比利向后靠进座椅，同马尔蒂尼方才那样，如出一辙地抱住手臂。
如果让他开口评价，他会说内斯塔太“娇气”，舍瓦太骄纵，而鲁伊太放肆。
他把自己全然当作保罗的所有物，无论马尔蒂尼对他做任何事，也无论从“正常人”的眼光来说——那些事是否越界、又是否过分，都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只要是保罗想要、想做的，不问原因、不讲是非、不纠对错，比利不仅自己全盘接受，还理所当然地要求其他的家臣也都心甘情愿、牺牲奉献，在所不辞。
如果保罗告诉比利，他需要一个在家族里有足够分量的核心成员帮他顶罪入狱，比利二话不说，就会自愿戴上镣铐……即使要他付出生命为代价，也不会犹豫片刻。
他似乎从没意识到，这种等级和纯度的忠诚世所罕见、接近愚蠢。
他在旁观内斯塔受罚时也会心疼怜惜，却又觉得内斯塔不应该因此惧怕家主。家主之前给他种种优待，难道都白费了？他难道不应该主动亲密示好？
他也能够理解年轻人的爱恨炽烈极端，却又不满舍瓦脾气乖戾，野性难驯。过去这几年里，难道舍瓦看不见他和德米是如何相处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接受保罗其他的伴侣呢。
比利正生着闷气，突然来了电话。
他从口袋里摸出嗡嗡振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后，对保罗说：“是母亲。”
马尔蒂尼示意比利接起。
保罗已经习惯，无论是母亲想在花园里栽植名贵的花种，还是姐姐要为慈善晚宴搭配服饰，她们总是第一个拨通比利的电话。
而比利也早就将保罗仅剩的两位血亲，妥帖地安置在生活的优先级里，他细心、周到，无微不至，超越了臣属和内眷的本分，像玛丽萨亲生的儿子。
比利接起电话，“嗨，亲爱的妈妈！”他语气自然亲昵，马尔蒂尼隔着听筒都听见了母亲的笑声。
“是，德米回来了。”
“嗯，桑德罗现在还在您身边吗？”
“好，我知道了。”
“我会转告保罗的。”
“晚些时候见，妈妈。”
他放下手机，转向他的丈夫，“保罗，母亲下午偶遇桑德罗，又听说德米也在家里，她安排了一顿晚宴，邀我们过去。”
马尔蒂尼想到内斯塔脸上未消的淤痕，大概猜得到玛丽萨会如何评价，他不动声色地点头。
德米却紧张起来，他这次回来得太仓促，没有给老夫人和小姐准备礼物，这太失礼了。
马尔蒂尼知道，在老宅，德米永远无法像比利一般自如，也猜到了他局促的原因，温声说：“去我的私库里选礼物，我记得有几块成色不错的原石，倒适合给她们做首饰。”
德米忙道谢。
比利想提前去玛丽萨的别墅帮忙备宴，心里隐约担忧内斯塔在长辈面前木讷，惹母亲不高兴，建议道：“您眼光好，不如陪德米去选礼物？”
马尔蒂尼见德米紧张得脸都泛红，不禁好笑，故意问：“怎么了？”
德米说：“是我不好，不能时常来看望、服侍老夫人。老夫人一直善待我，我心里愧疚，所以不安。”
马尔蒂尼见他说得细微真诚，心里起了怜爱，不由摸了摸德米柔顺的头发，说：“再等一等，就快结束了，我们不喜欢的这一切。”
“我保证，德米。”

比利回房换了衣服，如果时间允许，他还想给保罗和德米都搭配一身，不过这样可能会显得桑德罗形单影只、像个被孤立的外人。
所以他只是挑选出低调简约的深色西装搭配领带，并在心里暗暗祈祷，今天桑德罗千万别是穿着他那破烂套头毛衣和紧身牛仔裤就出门了。
看来他以后得强制桑德罗在老宅范围里穿正装。
比利也没空着手，他带了珍藏的美酒和黑松露。
比利走进门厅，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形。内斯塔穿着一套运动服，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像小学生正面对严厉老师的考核。他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而玛丽萨坐在他对面，神情和蔼地说着什么。
内斯塔看到比利，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比利快步上前，俯身和玛丽萨拥抱，夸赞道：“您今天真是美丽。”
“哥，你来了。”内斯塔腼腆地开口，他显然处在局促不安的状态里，已持续了一段时间。
玛丽萨叹道：“桑德罗明明以前是个活泼的孩子，这才来咱们家多久……”
她今天约了闺蜜逛街，采购的大件小件装满后备箱，司机和保镖“运送”那些奢侈品时，内斯塔恰好路过，见是老夫人的车，就上前帮忙。
他走路姿势已恢复正常，身上和脸上的伤痕还没褪尽，那张脸一看就是前不久才被狠狠掌掴过。
内斯塔是家主的侧室，在家族里，除了保罗没人敢对他动粗。
玛丽萨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
身为母亲，她不便插手保罗的家务事，但儿子的这几个伴侣，无论是有名分的比利、桑德罗，还是暂时没名分的德米、舍瓦，在她眼里都是好孩子，她都满意、都喜欢。
玛丽萨当即留下了桑德罗，问他犯了什么错，这实诚孩子结巴着嘴，和盘托出。
玛丽萨听了更生气。
出手帮本家杀了几个人，这也值得大动肝火吗？
就算要动家法，打在身上也就算了，衣服一遮至少外人看不见，怎么能打脸呢。
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人就爱苛待内眷！
玛丽萨想到这里，对比利道：“你每天在保罗身边，也该劝劝保罗，要懂珍惜，善待身边的人。”
“你说，桑德罗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至于要这样罚？”
比利半跪下去，弯着脖颈，没做争辩，谦顺地说：“是，我以后会尽力规劝的。母亲别生气。”
内斯塔起身，险些掀翻咖啡，他急道：“和哥没关系，夫……”
玛丽萨抬眼睇他，内斯塔低声央求，“母亲，真的是我做错了，家主罚我是应该的。”
玛丽萨叹气，一手拉过他，另一手扶起比利，往左看也心疼，往右看也心疼，她说：“比利不要觉得妈妈偏心，我知道不怪你，保罗生起气来，你是自身都难保的。”
比利笑道：“您今天是怎么了。我们做错事，保罗罚我们，一直都是如此，大家都没有怨言。”
玛丽萨不相信，“真的吗。舍瓦人呢，连我叫他来，都不肯露面了。”
比利解释，“舍瓦任务在身，等他回来，就让他过来陪陪您。”
玛丽萨提到这又有些气不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每次出去，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家族里其他的杀手都不做事？怎么就非要让舍瓦去？”
比利觉得老太太今天实在难哄，只得硬着头皮说：“好，等这次回来，今年都不许他再出去了。”
比利去厨房送酒和松露，内斯塔陪着玛丽萨看电视综艺，经由比利解释安抚之后，玛丽萨情绪平和了很多，他也总算放松下来。
保罗和德米到时，看见的就是玛丽萨和内斯塔对着综艺笑得前仰后合的画面。
但玛丽萨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见到保罗就板起脸，她对德米态度如常慈爱，显然只是对保罗有意见。
这一餐饭吃得比利、德米和桑德罗都坐立难安，马尔蒂尼倒神色如常，母亲不和他说话，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他就把自己当背景板、当空气，眼看着玛丽萨轮番关爱他的三个伴侣，这体验感倒陌生又独特。
就连德米这样的人精儿都没能立刻想出办法化解古怪的氛围。

餐后途中，内斯塔提心吊胆了一路，就怕马尔蒂尼突然发难，责问他是不是向老夫人“告状”了，但一路上家主和比利、德米都很沉默。
还好车程极短，不到五分钟他们就回到主宅。
内斯塔万分庆幸有比利和德米陪着家主，他见马尔蒂尼没有要为难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洗过澡，拿出鲁伊给他的医用灌肠工具（比他在戒室用过的那种要温和些，液体容量小，不至于造成腹痛）完成了两次盥洗，才觉得通身舒服，能睡个安稳觉了。
内斯塔推开浴室门，刚迈出一步，就愣在当场。只见穿着浴袍、湿着头发的家主坐在他床边的单人沙发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内斯塔压抑住逃跑的冲动，喉头发紧，“您，您怎么来了？”
马尔蒂尼淡淡道：“医生向我汇报了你的情况。”
内斯塔一瞬面如死灰。
马尔蒂尼却弯起嘴角，招小狗似的屈起手掌，几根手指向内拨动，“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Chapter Text

Chapter 22 脱干净（345713）

内斯塔感到犹豫，右手偷偷在后背团成一个拳。
马尔蒂尼的目光持续性地注视着他。年长男人只要笑意收敛，就会释放出一种不容违抗的威严。
内斯塔慢慢松开拳，胸口起伏，屈膝跪了下去。
马尔蒂尼说的是“过来”，不是“爬过来”，但内斯塔手掌摊平于身前，膝盖连着小腿在地板上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挪移。他并没学过伺候家主时标准的行走卧爬姿势，但因身高腿长、姿态顺从，还是令马尔蒂尼感到欣赏地长久驻目。
此时不是请安或受罚的时间，他原也不必这么规矩，但内斯塔唯恐家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把双手摆在膝上，也不敢抬眼，低声道：“家主，我与老夫人是偶遇，并不是故意去她面前，让她看见的。”
马尔蒂尼失笑，他过去没在黑手党家族里见过这么怕犯错挨罚的人，以至于挨过一次打就草木皆兵到这种地步。
他对自己掌掴时用了多大的手劲心知肚明，便让内斯塔抬头，青年脸廓边一圈青黄确实还很刺目，马尔蒂尼心想难怪最近长老们见到他也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几天，你就顶着这张脸出去？”
内斯塔忙道：“之前躺了三天，已经耽误了很多事。我去码头、赌场都戴了面具，只在老宅见过几位长老和家臣。”
马尔蒂尼心想，这孩子倒不爱面子。每回舍瓦挨了耳光，总是躲着人、不出门的。
马尔蒂尼没让他起身，内斯塔便安静跪着，问答之间气氛松缓下来。
德米敲门进屋，他以为内斯塔不大了解马尔蒂尼的脾性，担心再度触怒主人，不放心才过来看看，没想到两人一坐一跪、相处自然，像是已有了多年默契。
“主人怎么不叫侍从给您吹干头发呢。”德米取了干浴巾来，脱了鞋、跪上沙发，一边伺弄马尔蒂尼的头发，一边轻声问。
内斯塔说着的话被打断了，马尔蒂尼正听得饶有兴致，对德米道：“正好，桑德罗在说比利的事，你也听一听。”
内斯塔局促地反复抬眼又低下视线，目光所及德米熟练地为家主擦着湿发，他这时才看见马尔蒂尼浴袍肩头上洇出两团水迹，不由有些惭愧，他的确不会服侍人，眼里也就看不见这些事儿，只好又认错：“对不起，家主，我刚才没注意到您头发还湿着。”
马尔蒂尼挑了挑眉，连德米也意外内斯塔这么乖觉，他见马尔蒂尼不开口，微笑着解释：“主人向来不要求大家做这些小事，我是因为从小就在主人身边伺候，已经习惯了。”
接着又道：“小桑继续说吧。”
内斯塔露出为难的样子，刚才马尔蒂尼问他长老们看见他的伤都说了什么，他本想搪塞过去，但话题又被挑起来，他不敢撒谎，只能一五一十道来：“长老们说家主现在比十多年前已宽厚多了，说比利……”
他干咳一声，抬眼见马尔蒂尼似乎带着微笑，继续道：“比利少年时受罚更多、更重，开会连坐都坐不下去，站着听是常有的事……长老还说比起哥当年，我受的这点罚实在不算什么。”
德米收起浴巾，歪靠着沙发背，用手指理顺马尔蒂尼的发丝。他亲身经历过比利受训的日子，自然知道这话的真实度，恐怕内斯塔也没敢把长老的原话完整转述。
马尔蒂尼仍是没太大反应的平淡模样，德米顺势跪下去，同内斯塔并肩，望着马尔蒂尼的眼睛，和缓地解释：“小桑还不知道，只有心里真的重视，主人才会亲自管教。换成其他不相干的人，哪里值得主人去费心神呢。”
“哥是主人选定的妻子，自然标准也最严格。”
选定的妻子，亲手驯化到满意为止。
内斯塔有些出神。
这段时间，他亲眼看着比利在管理家族事务的同时操心内宅，对老夫人关怀无微不至，对家主的内眷看顾有加。他与舍瓦起冲突的那次，比利处置得也很公平。工作与琐事繁杂，比利仍能做到事事以家主为先，连日常请安这样的“小事”也是郑重其事，从不敷衍。
德米说到这里，盈盈一笑，对马尔蒂尼说：“晚餐时您吃得少，小桑现在估计也饿了，我叫人送宵夜过来。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回去了。”
马尔蒂尼“嗯”了一声，握住德米的手揉了揉。刚才他几近一言未发，德米中途插入，自然而然就把提点内斯塔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这样的出身，却生了一颗难得的七窍玲珑心。当年马尔蒂尼不过随手一指，绝想不到无意间给自己指到了一个宝贝。
德米退下后不久，果然有侍从送来宵夜，丰盛程度令人咋舌。
内斯塔闻着香气，空瘪的小腹泛起饥饿。老夫人安排的晚餐当然好，但气氛太诡异，他全程不敢享用，只机械地把佣人呈上的菜品囫囵吞了下去，现在又提心吊胆跪了不少时间，已饿得晕头转向。
马尔蒂尼却又绕回了一开始的话题。
“鲁伊说你状况不大对，转过去趴好，让我看看。”
他态度平和，也不再用“检查”这种冰冷的词汇。
“家主，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内斯塔硬着头皮试图婉拒，马尔蒂尼垂下眼睛，“在我面前不必保留多余的羞耻心。”
“我不喜欢重复命令。”
“这些话，我也只会教你一遍。”
马尔蒂尼神态和语气的转换让内斯塔瞬间浑身像被冻住了。
不要惹家主生气，这句话作为某种原则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像被刻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是，家主。”内斯塔垂头丧气，他转身，褪下裤子，把臀抬高到马尔蒂尼手边。
看得出来，他是容易留下伤痕的体质，两片屁股上到现在还遍布至少三四种颜色，之前被打破皮的地方长出新鲜的肉粉，淤肿消退了，伤痕深深浅浅，皮肤表面从青紫转为暗黄。
虽然皮肉处于难看的恢复阶段，但他态度驯顺，马尔蒂尼倒也觉得满意，上手摸了几下，眼见内斯塔大腿绷紧，腰也抖了起来，他恶劣心起，淡淡地命令，“不是说里面难受吗，扒开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内斯塔喉头滚个不停，他不敢再表现抗拒，双眼一闭，两手伸到身后用力扒开了臀瓣。
内斯塔尚未侍寝，房间里没有趁手可用的工具。马尔蒂尼从德米备的医疗箱里找出一小盒保险套，拆了一只裹住右手两指，没打招呼就从紧闭的穴口探了进去。
套子自带的润滑有限，内斯塔又太紧张，手指推入得并不顺利。
马尔蒂尼反手在他腰侧拍了一记。
内斯塔并非不通人事，事到临头只有竭力让自己放松，强自忍耐不适感，连额头也逼出汗来。
马尔蒂尼轻松找到内壁里的快感开关，指腹抵着那块区域按揉了两下，就感到丝绒一般的包裹感缠绕住手指。
内斯塔整片腰连着大腿都在发颤，并不是每个男性都能从前列腺刺激中获取快感，幸运的是，内斯塔或许是极为敏感的一类，他身体里的核心正在被触碰，甬道瞬间变得潮湿、柔软，易于抽插。
他当然第一时刻发现了变化，呼吸节奏被彻底打乱，内斯塔还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从身体内部爆发出的甜美幻觉就侵袭了他的大脑。他忍不住泄露难堪的呻吟，又似乎听见了马尔蒂尼的轻笑，那两根手指抽离又插入，摩擦出细碎的水声……他腿间原本安分的性器也不受控制地勃起。
失去对身体掌控权让内斯塔不安，不安中又夹带了太多陌生的兴奋，内斯塔在几乎令自己茫然的快感中叫了马尔蒂尼的名字。
“玛尔达……”
“嗯，怎么了？”马尔蒂尼停下了动作，他一向不会在床事的前戏中施予太多耐心，而内斯塔的反应太生涩，远没达到可供被他使用的程度。
今夜的一切都是随性所至，并无预谋，他见青年的腰窝深深凹陷，大腿连到跟腱的肌肉紧绷到轻微抽搐。即使马尔蒂尼抽出了手指，内斯塔仍握着臀肉，四指用力向外扒开，被玩弄到充血的穴口完全暴露在马尔蒂尼的眼前。
淫荡、下贱，无耻，毫无尊严可言，他却像感知不到这些情绪，只记得马尔蒂尼还没准许他把手放下来。
“没，没事了，家主。”过了几秒钟，内斯塔才用低哑的声音回应马尔蒂尼。
从上一次惩戒的过程中，马尔蒂尼已经知道，内斯塔对指令要求的服从度极高。这意味着一旦在他内心发生真诚的敬服，看似难以降伏的烈马会愿意弯垂他的脖颈，低下他的头颅，屈折他的膝盖，温顺地奉献他的一切。
内斯塔天生就懂得履行责任的意义，哪怕这份责任来自一桩强加的婚姻。
马尔蒂尼微笑，声音温柔地问他，“现在还觉得生姜留在里面，让你不舒服吗。”
“没！我没有不舒服了，家主……”内斯塔面红耳赤，膝盖不安地挪动，他没接到新的指令，只能维持不尴不尬的姿势，努力地握着臀肉、抬高屁股，像在主动求欢。
“那就好，穿上裤子，转过来吧。”
内斯塔如蒙大赦，飞快地提起裤子，他绝不想被马尔蒂尼看见自己坚硬到笔直贴住小腹的阴茎。
他转身跪定，两侧头发被汗打湿沾在侧脸。内斯塔浑身燥热，低着头膝行上前帮马尔蒂尼脱褪手指上的安全套，假装没看见上面沾染的可疑水痕。
“桑德罗，你还欠我加罚，记得吗。”
内斯塔的呼吸起码停了几秒钟，他当然没忘记，这是在受罚时他请求马尔蒂尼撤掉姜柱的交易之一——延长惩罚期。
“是，家主，我没有忘。”
“等到屁股上的痕迹都消了，自己来请罚。”
内斯塔重重闭了几下眼睛，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害怕，双手扶住马尔蒂尼膝头，“家主，这次能不能不用藤条……”
他见马尔蒂尼面色转阴，忙道：“我不是要抗罚，是我没用，不禁揍，担心影响到工作。之前挨过戒尺和皮带，还不至于不能下床。”
“或者您多打几个部位……”内斯塔想起旁观舍瓦受罚时，不止抽了屁股，想必分散地扛下数目，也会好受一些，“脸、手、胳膊、大腿，小腿……都行的……”
马尔蒂尼眯起眼睛看他，内斯塔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突然被一只大手揉了揉脑袋，他的家主笑着说：“放心，打不坏你的。”
“汤都凉了，让他们送新的来，你吃过再睡。”
马尔蒂尼站起身，内斯塔也跟着起身，但跪了太久，膝盖一软，险些向前栽倒。
马尔蒂尼伸手扶了他一下，内斯塔耳根发烫，听见家主说“给膝盖涂点药”，他低声应了“是”，门响之后便是寂静。
过了几分钟，内斯塔仰面倒在床上，宵夜仍散发香气，他却丧失食欲。他用胳膊盖住脸，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过度起伏的胸口暴露了还没入睡的事实。

内斯塔每天早起多了两项任务，第一项是费劲地转身、对着镜子观察屁股上的伤痕是否完全消退，第二项是陪马尔蒂尼晨跑。
连着跑了三天，马尔蒂尼又叫内斯塔陪他去打网球和高尔夫，青年运动天赋不错，陪得马尔蒂尼很尽兴。他们年龄相差八岁，作为家主家臣相处，总有等级隔膜，但半脱离家族环境，做起共同爱好的事，关系就拉近了不少。
内斯塔跟在马尔蒂尼身后，两人是慢跑回来的，刚踏进主宅的门厅，迎面就撞见了鲁伊。
鲁伊面色很差，像是熬了个大夜，他穿着白大褂，手上还戴着一副沾血的橡胶手套。
马尔蒂尼顿住脚步，“怎么回事。”
鲁伊表情严肃，丝毫没有玩笑意味，“家主，舍瓦昨晚任务归来，在高速出口换车时遭遇伏击，受了点伤。据他说，埋伏的有十多人，全程无人开枪，不像是想要他的命。他抢了车，开到老宅范围，对方就不敢再跟了。”
马尔蒂尼面色已经很难看了，鲁伊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不由强调：“您放心，不算严重。最深的一处伤在左臂，缝了三十多针，幸运的是没割到主要血管或神经，其余小伤也都处理过了。”
马尔蒂尼没说话，兀自向前走了几步，内斯塔连忙跟上。
马尔蒂尼突然停下，回身，伸手指向鲁伊，“舍瓦痊愈之前，你就住在这里。”
他语气虽平静，但没有让人拒绝回寰的余地。
“是。”鲁伊当即应下。
马尔蒂尼还没换下晨跑的衣服，是再家常不过的休闲运动装扮，他大步流星，跃上楼梯，把地板踩得梆梆作响。
沿途遇到几名抱着染血衣物和废弃纱布的侍从，都慌忙避退到墙边，哆嗦着跪伏下去，连一声“家主”都不敢唤。
内斯塔紧紧跟着。
舍瓦卧房的门虚掩着，内斯塔正想上前推开，马尔蒂尼抬脚就踹，木门撞上地吸，发出巨大一声响。
比利坐在床的左侧，正对着门，听见这声，又看清马尔蒂尼神色，立即拔了起来。
“家主。”比利想解释几句，被马尔蒂尼瞪了一眼，讪讪地噤声。
德米背对门坐在床的右侧，罕见的反应慢，他回身，浅灰色毛衫的一角染了大片血色，他双眼有些红，像是哭过。
内斯塔跟进去，看见舍甫琴科卧在床上，眼窝凹陷，面色、唇色惨白，是刚受伤失血过多的样子。
马尔蒂尼甩脱外套，德米忙接过，他内里穿着白色科技面料运动衣，汗水把衣料染到透明，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德米有些失神地说：“主人，安德烈受伤了。”
“事情的经过我大致知道了。比利……”
“已经在查了，家主。”
马尔蒂尼点头，轻声说：“你们先出去，我问舍瓦几句话。”
他此刻像是恢复了平静，但内斯塔对马尔蒂尼刚才一瞬之间流露的暴怒心有余悸，他没有犹豫地转身走出房间，靠墙站进走廊的阴影里。
马尔蒂尼坐到床边，拖过德米刚坐过的椅子，坐下之后，视线扫过舍瓦的脸。
比利应了“是”，走到门口，见德米怔怔地不动弹，奇怪地去拉他，就听德米喊了声，“主人……”
比利知道德米对舍瓦的感情非同一般。舍瓦戒毒期间，终日被绑在床上，吃什么都吐，只能喝点汤水，都是德米一口一口耐心地哄着喂进去的。
他们都看得出马尔蒂尼生气了，而且是极少有的真生气了。
德米出声是想求情。
比利心里一咯噔，就见马尔蒂尼沉着脸转身，面无表情地说：“出去。”
德米眼眶红得厉害，还想硬顶着说几句好话，一般情况下，他讲的话主人都爱听，多少能让马尔蒂尼消消气。
比利不待他开口，大步上前，不由分说拽着德米的手把他带到门口。关上门之前，他听见马尔蒂尼带着寒意的声音。
“脱干净。”
“也让我见识一下，你跑出去这一趟，到底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

Chapter Text

Chapter 23 我是家臣 （345713）

舍甫琴科受了马尔蒂尼夹着怒气的两句重话，面色惨白。他抿紧嘴唇，用尚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去解睡衣的纽扣。
左上臂的刀伤限制了他的动作，但真正让他浑身僵硬的，是来自半米之外的那道视线。
麻药的效力还未完全消退，即便没有麻药，这点疼痛对从小经历严酷训练的杀手来说也不值一提。
可年长爱人沉默的注视，比任何怒骂斥责都更让他心慌。
舍瓦感受着马尔蒂尼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手上一用力，扯坏了两粒纽扣，他索性自暴自弃地抬起伤臂，任由睡衣滑落，又连着内裤将睡裤褪至膝下，腿脚并用地蹬掉所有布料的束缚。
舍瓦赤条条的身体暴露在晨光中。马尔蒂尼抬手，“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在炽亮的灯光照射下，舍甫琴科眼前晕眩，一瞬产生了错觉，仿佛回到了记忆里阴暗可怖的刑房。
小时候在东欧杀手组织里，他受过一种刑罚，全身被剥个精光，扔进冰水里，泡上几分钟捞起来，再丢到烧得火红的炭炉边。如此极寒极热反复交替，那种浸透骨髓的痛苦，至今仍烙印在大脑深处。
虽然此时身体并未受到折磨，舍瓦竟觉得内心煎熬与当年别无二致，他下意识眯着眼睛往后瑟缩了一下。
除了左上臂被纱布严密包裹着，从他的肩胛到小腿遍布程度不一的外伤——左肩窝一大块浓紫，肋侧成片的擦伤，膝盖和小腿深浅交错的淤青……
马尔蒂尼的目光细细地扫过舍瓦全身，他皱眉，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
他伸手按上纱布，指尖力道不轻，声音冷硬：“我说的是，脱干净。”
舍瓦紧咬牙齿，额头渗出冷汗。右手颤抖着撕开医用胶带，随着纱布层层剥离，那道斜穿在左臂的狰狞伤口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鲁伊的缝合技术无可挑剔，针距均匀，边缘平整，但十几公分的创口被三十多针黑线精密穿联，像一条狰狞的蜈蚣匍匐在舍瓦苍白的皮肤上。
房间里的气温似乎又降低了几度，就在舍瓦忍不住开始轻颤时，马尔蒂尼突然别开脸，唇角向下撇出一个嫌弃的弧度。
“丑死了。”
这几个字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不同寻常、咬牙切齿的意味。
舍瓦愣了片刻，他注视着马尔蒂尼，小心观察着男人的神色，突然双眼一亮，切换成跪姿，向前挪爬了几步，他终于从马尔蒂尼瓦解的表情中探知到了想要的答案。
“保罗……”舍瓦试探着轻声唤道，见对方没有反应，又连着唤了几声：“保罗……保罗……”
马尔蒂尼恢复了平静，但裸露在外的手臂青筋暴起，指节也捏得发白。
舍瓦大着胆子去拉他的手，紧紧握住之后，停了几秒，见马尔蒂尼没有抽离的意思，才切实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眉眼笑弯了，嘴唇扬起的弧度像两只括弧，短寸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愣在头顶，他笑得可爱，像个犯错后讨好家长的小孩子，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双眼晶亮，还保有一些纯真。
“我错了，保罗。”舍瓦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蹭到床边，不大敢去抱马尔蒂尼，他垂下头颅，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抵在男人肩上，亲昵地撒娇：“我在外面的时候，一直很想你。”
马尔蒂尼看似不为所动，把舍瓦推到床上，摆弄成想要的姿势，上手仔细检查，碰到浅色淤青就用力按下去。
舍瓦强控着身体几乎一动不动，但被真心爱慕的家主不带情欲色彩地认真检视查探下来，那目光如有实质，抚触的动作更像在身上撩火，他腿间寂寞许久的性器竟渐渐硬了起来。
舍瓦天性自然，不知害羞，坦荡大声地呻吟。
马尔蒂尼轻轻抽他大腿内侧，斥责他放荡。
舍瓦委屈地蹬腿，执拗地重复：“我想你！”
马尔蒂尼不理会男孩的热情，检查过后拉起薄被盖住舍瓦的身体，此时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坐回椅子，双手抱臂，板着脸教训：“要是再敢自作主张，不经允许就离家外出，我会罚得你下不了床、走不了路。”
马尔蒂尼言出必行，就算对皮硬肉厚的舍瓦来说，这威胁也十分有力度。他不敢再调皮，低声应了“是”，收敛神色，自己缩在被子里，默默把绷带缠了回去。
向来活泼凌厉的小孩儿突然萎顿颓丧起来，看起来确实招人心疼。
马尔蒂尼耐着性子与他谈话，走出房门时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比利和内斯塔等在门口，见马尔蒂尼出来，内斯塔关掉没打完的游戏，迎了上去。
昨夜那帮人行动谨慎，显然不想被人查到身份，又刻意放过舍瓦，想必还有后手，马尔蒂尼并不着急查出真相，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抬手揉眉心，对比利道：“这段时间不许舍瓦出任务，你看紧他。”
内斯塔心里觉得这道命令强人所难，他同舍甫琴科交过手，知道对方的实力。放眼至整个意大利，舍瓦都是能排在前列的出色杀手。
内斯塔读过内部资料，舍瓦擅长狙击、潜伏，近身搏击，能力全面、经验丰富，腿长在他自己的身上，如果他想走，别说是比利，派十个保镖守着门也是看不住的。
但比利顺从地应了下来，“我明白，家主。”
马尔蒂尼转向内斯塔，“桑德罗，我的母亲和姐姐长久居住在老宅，现在形势变化了，她们身边的防卫工作需要重新部署，我想交给你来做。”
内斯塔顿觉责任重大，不自知地挺直了背，他郑重地点头，“是，家主。”
“记住，不要盲目相信任何人。”
“是，我这就去安排。”

内斯塔匆匆离开，比利陪着马尔蒂尼回房间，侍从提前放好了热水。比利挽袖，试过水温，回身见马尔蒂尼脱了衣服，光脚赤身走进来，神色里有明显的倦怠。
比利放柔语气，“保罗，你累了。”
这些年，保罗韬光养晦，一直避免与达里奥正面为敌。他不立正室、也不要孩子，就是为了在最终对决时，减少不必要的牵绊，避免被拿住软肋。
比利懂他为何震怒，马尔蒂尼能看进眼里的人不多，舍瓦是其中一个。
这孩子不是意大利人，身世又可怜，他没有义务要为家族出生入死，只不过在东欧练就一身本事，真要无处施展也很可惜，才偶尔派遣他外出执行任务。
马尔蒂尼不愿将舍瓦牵扯进复仇计划，更不能接受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其实，保罗……”
马尔蒂尼沉进浴缸中，仰躺着闭起眼睛。
“我们不如告诉安德烈真相，他虽然有些任性，毕竟一心向着你……我们也需要用人，不是吗。”
马尔蒂尼道：“权力斗争，必然会有流血牺牲，却又不可能依靠简单的杀戮取胜。”
“舍瓦曾问我，是否达里奥惹我不快，如果是，他就去一枪崩掉达里奥的脑袋。”
马尔蒂尼慢慢睁开眼睛，嘴角浮起浅淡的笑容，“他说这话时，样子很天真。我们把安德烈养大了，我不怀疑他对我有真心。但我们还没能教会他如何克制野心、隐藏欲望。”
比利听到这里心酸难忍，不由偏过脸去。
他的保罗是天之骄子，本该骄傲恣意，如果不是达里奥背叛，老家主还在世的话，一定会为独子保驾护航，保罗又何需像现在这样隐忍自苦。
“比利，真到了那一天，提前把妈妈、姐姐，还有德米，都送到安全的地方。有舍瓦陪着他们，我才能放心。”
比利点头，再出口时声音哽塞，“我明白了。”
马尔蒂尼问：“德米呢。”
比利道：“昨夜舍瓦受伤回来，德米照顾了一夜，几乎没睡。舍瓦对我和德米有些怨气，我是无所谓，德米大概真伤心了。”
比利面上不大高兴，“我让他别操心，德米不听，站都站不稳了还硬要守着，生怕您重罚舍瓦。我看不下去，直接让司机送他回家了。”
这个“家”，指的是保罗的白道基地。
马尔蒂尼失笑。
德米还是奴仆时，比利从不自持身份，一向待他平等友善。
家生子里有几个格外傲慢，对德米颐指气使，还被比利私下教训过。
这可能是比利第一次对德米直接下了命令，说了重话。
德米关心则乱，担忧他重罚舍瓦，比利支走德米，大概也是担心德米被舍瓦牵连。
他难得一次收不住情绪，把比利和德米都吓住了。
马尔蒂尼想起刚才，舍瓦怔愣后突然亮起的眼神、露出的笑容，又想起内斯塔在走廊里边“罚站”边打游戏，心里不禁柔软。
转而他意识到刚才气性上头，似乎对德米语气重了些，又变得讪讪的，说：“舍瓦伤得不算重，等他伤口拆了线，我们一起回家。”
比利一直绷着面孔，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他轻声道：“好，德米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自从马尔蒂尼着手家族资产洗白、构建合法商业版图后，就带着核心成员迁出老宅，在米兰近郊建造了一座现代化基地。
这次他破例在老宅一连住了四个多月，表面上是陪新人受训，但比利和德米都清楚，真正的原因在于家主尚未完全信任内斯塔。唯有通过这段朝夕相处的观察期，确认内斯塔的品性能力，马尔蒂尼才会真正向他敞开权力核心的大门。
新宅是一座被绿荫环抱的庄园式别墅群，不如老宅占地广阔，但构造设计上别具匠心。除了主体别墅，还配备了私人公园、综合体育馆、高尔夫球场和网球场……
主楼三公里外矗立着两栋设计前卫的高档公寓，当内斯塔着手重新部署安防，才得知那竟然是为集团核心员工准备的福利住房。
这段时间，舍瓦安分养伤，回家后多数时候待在房间闭门不出。内斯塔感受到他对自己仍有隐约敌意，但家主、比利和德米都把舍瓦当小孩溺爱。
内斯塔接手了大量工作，正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与他分辨，只觉得天长日久，等相处时间积累，自然会增进彼此了解。不管有什么误会，早晚也会解开。
之前马尔蒂尼说要搬家时，内斯塔很是松了口气。他以为戒室是老宅限定，没想过搬到新家，德米给他安排的房间，隔壁的隔壁就是一间风格与老宅戒室完全不同的训诫室。
内斯塔是易留痕的肤质，臀上伤痕久久褪不干净，他担心家主以为自己拖延，等臀峰伤得最重、也最难看的部位颜色淡化后，就忐忑地去向家主请罚。
马尔蒂尼带他去了训诫室，颇有兴致地向内斯塔介绍，在新宅不必刻板守规矩，家族那些陈规旧俗都太乏味累赘，早晚的请安形式大于内容，不如一家人同桌而坐、吃顿早餐，日常同他说话也可再随意些，不用毕恭毕敬。
只有一条，无论是谁，犯错了还是要受罚的。
内斯塔便在心里又告诫自己一通，他绝对！绝对不要再被家主或者比利逮到错处了！
惩罚照旧从罚跪醒神开始。他的双膝一接触跪板，熟悉的酸胀感便顺着胫骨蔓延。
这种特制的跪板用的是质量绝佳的木材，表面带着细密纹路，偶尔跪上一两个小时，不会伤到筋骨。
内斯塔调整呼吸，将身体重心微微前倾，试图缓解膝盖连着小腿泛滥的疼痛。
他借着低头的姿势，分心地用余光观察这间训诫室。
内斯塔有些心惊，比起用于惩戒家臣或内眷的戒室，这里更像直接复刻了审问、刑囚犯人的刑房。
门内空间异常开阔，挑高至少三到四米，墙面与地面都是未经修饰的清水混凝土，始终反射冷硬的光泽。
右侧边的一整面墙被改造成了鞭具陈列墙，挂满了皮质的鞭子，由细到粗、由短至长，颜色也由浅至深，整齐排列。最粗的一条长鞭像泛着鳞光的蟒蛇，鞭梢盘踞在地，让人触目惊心。
左侧边的一整面墙竖着一排立柜，柜门是玻璃制的，能清晰看见内部陈列的情形。他只大致扫了一眼，就心跳失速地垂下脑袋。
对内斯塔来说，那里面的东西有点超出常识和认知。就算给他时间仔细去看，可能有一半他都叫不出名字、讲不出功能。但他至少知道，大概都是会用在人身上折磨淫辱的工具。
刑房（内斯塔单方面决定改掉对新宅戒室的称呼）中部偏后位置还有几座复杂的“刑架”——他并不确定该如何定义，因为结构和材质混搭，看起来有的像床、有的像椅子，有的又只像束缚的吊具。
总之不管它们是什么，只要立在那里，就散发出强烈的、冰冷的，不容挣脱的压迫感。
内斯塔极度不安，论环境，这里简直比老宅戒室可怕十倍，他跪得不安稳，每一次呼吸间都带出凉意。
马尔蒂尼看出他在走神，伸手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内斯塔的脸被打偏到一边，本能地快速回正，却是愣愣地不知道认错，显是被这间刑房的陈设和氛围震慑住了。
“敢在反省的时候走神，看来是上次打的还不够疼，没长记性。”
马尔蒂尼从舒适的沙发座椅中起身，走到立柜边，似乎正在挑捡刑具。
内斯塔紧张地心跳阵阵，想回身扭头去看，却不敢动弹，只能听着窸窣哗啦的细碎声响，心惊胆战地祈祷马尔蒂尼别选到自己承受不了的玩具。
玩具。
脑海中浮现这个词的时候，从内斯塔心头翻涌出莫名的悲哀。
马尔蒂尼回到他的身后，用一截粗糙的绳子松垮地套住内斯塔的脖颈。
内斯塔瞬间呼吸急促，他全身赤裸，双手背在身后，分腿跪立，是标准展示与臣服的姿势。
他的确犯错，也真心认罚，自认已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他可以接受罚跪、责打，但不该再受到更过分的苛待。
内斯塔闭上眼睛，感受绳索从他胸前勒过，穿至腋下，他竭力放轻呼吸，似乎死去一般安静，却不断在心里对自己咆哮，他是保罗·马尔蒂尼，他是玛尔达，他是米兰的家主，现在也是你的家主……你不能反抗，也不应该反抗！
但长久经历训练的身体无法快速适应被他人束缚掌控，他用指甲掐进掌心，以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否则意识若被本能接管，他恐怕会愤而暴起，擒住马尔蒂尼的手臂，重重把他掀翻在地。
马尔蒂尼绑得很慢，因为内斯塔的身体线条优美，他在这具身体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绳结的同时，忍不住暂停欣赏。
等完成绑缚，马尔蒂尼绕回身前，他伸手扯了下内斯塔手腕上的活结。绳缚的精髓在于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处被轻轻拉扯，胸前和腿间的敏感点同时遭遇摩擦，一直安静的内斯塔无声地抬起脸。
马尔蒂尼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内斯塔已满面水痕。
马尔蒂尼立刻伸手去解他身上的束缚，内斯塔却直直看着马尔蒂尼的眼睛，他表情隐忍难言，一滴眼泪从眼眶砸落。
“小桑？”马尔蒂尼扶住内斯塔的肩膀。
内斯塔咬着嘴唇，双唇颤抖，过了会儿才发出声音，“玛尔达。”
“我在。”马尔蒂尼声音平稳。
内斯塔接受过的训练课程里包括刑讯与反刑讯。
黑手党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骄傲的硬骨头，想让这类囚犯屈服，严酷的刑罚往往无用。
但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怕被毫无尊严地凌辱，摧毁心理防线最快见效的招数是“物化”。
就像他现在这样，被当作玩具一般随便摆弄，肆意把玩。
马尔蒂尼安静地听他控诉，听到中途，原本在解绳结的手转而移到后背，轻轻摩挲安抚，期间他不时皱眉，直到内斯塔说完最后一个字。
马尔蒂尼低声问他，“小桑就这样想我？”
内斯塔被他轻声细语地一问，愣住了，才恍然明白过来，刚才自己那一番义正言辞是多么严重的指控。
但眼下已无回转余地，内斯塔便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睁着湿润双眼，执着地向马尔蒂尼索求一个答案。
马尔蒂尼叹息，伸手摸了摸他脸，神色认真地说：“我没有把你当作俘虏或囚犯，更不是在故意侮辱你。”
内斯塔听了他这一句，就像得了承诺，心头巨石沉甸甸地落下。
内斯塔红着眼眶点头，只说出一个字，“好。”
马尔蒂尼摇头，这人都被“欺负”到哭了，只得了一句轻飘飘的解释竟不再追问。
“这么简单，你就信了我？”
“嗯。”内斯塔精神略萎靡，他仍被马尔蒂尼的绳索束缚着，周身觉得很冷，忍不住想朝唯一的人体热源靠近，膝盖向前蹭了几步，他被马尔蒂尼搂住肩膀，心里又安定了几分，内斯塔想了想，说：“您不是故意侮辱我，那就只是惩罚。”
他再度抬眼，眼神清明，坦坦荡荡，“您是家主，我是家臣。我犯了错，应该接受您的惩罚……”
内斯塔回顾这番逻辑，自觉毫无疏漏，用力点头，“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