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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第一次去扫墓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把自己带过去了。
他对软弱的人毫无怀念的感情，只觉得可笑。看吧，身为武学家，早早放弃了最强之路，所以也会早早离开这个世界。
这次扫墓也并不是赶上了什么清明节鬼节之类的日子，毕竟他连那个老头的葬礼都不曾参加。一想到那唢呐宣天的场景和老头那个废柴徒弟哭爹喊娘的样子，他就觉得耳膜隐隐作痛。只是这次解决完uma，碰巧路过那老头的坟头，于是顺路过去看了一眼。
臭老头看起来人缘是相当不错。墓碑被擦得相当干净，碑上撒的菊花瓣甚至都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看得出来是经常有人跑来看他。行吧，你也不缺我这一个人的纪念。方冷哼一声，双手背后，踱步向陵园外走去。
又走了几步路后，他突然顿住。
眼前那块墓碑的名字他也记得。正是那老头的徒弟。
他刹那间有些恍惚——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觉得度日如秒，只是一晃眼，那见到他还会瑟瑟发抖的小子就已经到了能进土的年纪了？碑上的头像是个慈祥的老人，只能从眉眼中依稀辨别出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痕迹。
不老。自从变成否定者后，他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永远年轻强大的身体就是能使劲折腾，他时常在屋内练上不知道多久的功，休憩时望向窗外，天居然还是亮堂堂的。举办武学大会也是，他也不是次次都去，毕竟那里的人都太弱了，他又答应了出云风子不能杀人，每次打完只会给自己憋一肚子不畅快回去。他眼睁睁地看着最早一批对手从斗志昂扬的年轻人，变成沉稳的中年人，再变成慈目的老人，最后变成一捧灰，被埋进土里。
他曾经的对手们就如在手中捧起一大把沙子，他们顺着指缝一点点流逝干净，连点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微不足道的，易逝的生命，不及他未来看不到头的生命的一个小小的分子。
他们走得太快，也把他落得太远了。
方是不喜欢思考感情相关的事情的。情感会让人变得软弱犹豫，是最强道路上的阻碍。这种心中总有所挂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爽。正如他现在，仿佛被水泥灌满了身子，在老家伙徒弟的坟前沉默无比。
本就深邃的眉骨拧得更紧。“无用的东西。”他冷哼一声，朝组织的方向远去，将零落的坟头与愁绪全部抛却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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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您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晚？”出云风子觉得有些奇怪。以方的实力而言，解决这次的课题可谓是相当轻松。他却一直磨蹭到了晚上，本就不太高兴的脸上更加阴云密布。
方盯着出云风子，问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出云风子，”他说，“你我看待时间会不会过分轻贱了？”
“......什么？”出云风子有些懵。她默默思忖，难道是因为自己跳过课题显得有些太随便了？还是说，方是在记自己跳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把他留在外面解决uma的仇？
“怎么会！那些决策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时间于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方先生是个一点就炸的煤气罐，出云风子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方的神态，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惹得暴跳如雷。
方难得没做出什么龇牙咧嘴的表情：“我没说那个。”他顿了一下，“我今天路过昔日手下败将的墓碑，原本只是顺路过去看他的笑话，却发现他的徒弟也早已埋在了那里。”
他看向出云风子：“唯有你我被时间抛弃。这望不到底的人生令人厌烦。战胜那个所谓的神之后呢？蠢徒弟会死，组织里其他的怪物会死，有趣的对手会死。”
“你会对这漫长的岁月感到恐惧吗，出云风子？”他狞笑一下，“到时候，或许只有你我二人一直相伴了。”
“......”出云风子一时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首先——也许是最失礼的一点——她根本没想到方会思考这么有深度的，甚至带点哲学色彩的问题。如果方质问她“难道你觉得我就只是个脑子里满是战斗的莽夫吗？！！”之类的话，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再说了，真正的“不死”不是安迪吗？虽然知道方这武痴脑子没那方面的意思，可听到他说的那些话，风子额头上还是忍不住冒汗。
“方先生，我觉得您可能有些误会吧，”她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我是‘不幸’，可不是不老啊！是轮回给了我类似的力量。在上一个轮回里，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一个会衰老、也很容易死亡的普通人。”
“时间嘛......唔，确实啊，我的人生被拉长了许多。有时候回头望望这一百年做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恐惧吗？......或许会有吧，毕竟作为boss的责任担子还是挺重的。这是最后一次弑神的机会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她抬起头，直视方的眼睛。眼神坚定。
“我并不觉得我会被时间遗忘。这份特殊带给我更多的......或许是......勇气。”
“我之前和方先生说过，对吧？‘真正的强大是永恒不变地爱着某人的心’......可能听起来确实有些幼稚，但正是因为我坚信这一点，我才能再次与大家相遇，让大家获得幸福。”
“轮回能让我弥补许多遗憾，也让我多了许多份联系。曾经我不够了解的那些人，吉娜小姐，尼柯先生，友才女士......我与他们建立了新的羁绊。而这份情感会跨越时间的长河，是无法被岁月所磨灭的。”
风子看向方，眨了眨眼：“......当然，这其中也有方先生。”
方仍是沉默。
他搞不懂出云风子。狡猾且多愁善感，做什么事情都无比大胆，却又会在某些小事上犯糊涂。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的手下败将？他心里有些愤懑——或许也不是，只是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每次见到出云风子就会觉得心里堵堵的。
他想到她使诈让自己把蠢徒弟和蠢徒弟的妹妹奶大——难道她是想给自己创造一些羁绊吗？自从来到组织之后，方认识的人更多了。这里的人都异常地热情，泡在这种暖烘烘的氛围里，让他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他的那份郁结却变淡了许多。
“出云风子，”他扬起眉骨，冷冷笑着，“在战胜神之后，我们再来一次殊死搏斗吧。”
“最强与最强的搏斗。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等你死了之后——”
他轻轻停顿了一下。
“我或许会偶尔去你的坟前放几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