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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地中海八月的暮色如融化的金箔，泼洒在摩纳哥海湾的游艇桅杆上。太阳还未西沉，蒙特卡洛的海岸线就已经化身一条闪亮的黄金绸带，豪车、名流、腰缠万贯的富豪和心存幻想的赌徒，都汇集成这座梦幻之城的血液，向绸带的心脏——蒙特卡洛大赌场涌去。

1863年，夏尔·加尼叶亲手为蒙特卡洛勾勒出这座奢靡的巴洛克宫殿。巨大的水晶吊灯被点燃，金色廊柱与彩绘穹顶倒映着镶金的楼梯，攫取燕尾服和晚礼裙的倩影。穿过赌场，满铺绛红色地毯的大理石阶梯直通蒙特卡洛歌剧院，被200公斤金箔装饰过的大厅华盖之下，阿尔贝二世亲王曾在此处完成加冕。

而现在，宏伟阶梯的两侧正悬挂着巨幅展品海报，宣传即将在此处举办的一场备受瞩目的拍卖会。海报最中央是一枚被放大无数倍的钻石怀表，表壳由蓝钻整雕，表盘镶嵌了十二颗泪滴形红宝石，据说是拿破仑滑铁卢战败时淌下的心头血凝结而成——传说中的“命运之滴”。

这枚拿破仑临终托付的旷世奇珍于1800年失踪，两百多年后作为压轴拍品现身，估价1.2亿欧元。消息一出，舆论为之哗然，各路媒体纷纷把镜头对准将要出席拍卖会的寡头巨绅、好莱坞明星、甚至摩纳哥的王室成员，等着看血钻在命运将被谁扼进手心。

为了从趋之若鹜的贪婪目光下守护这枚传奇，蒙特卡洛大赌场建立了最坚固的安防阵线。拍卖主场地选在歌剧院的金轮厅，无数个摄像头如复眼般覆盖每个角落，能够全方位识别并匹配早已录入系统的全球艺术品大盗。所有拍卖品提前一晚被押运到地下金库，前法国外籍军团佣兵组成的人墙会在这一层持枪职守，严禁随行的工作人员离开，直到拍卖会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拍卖当天，所有珍贵的拍品都将被直接展示，而不是放进玻璃罩里，以免遮挡它们华丽、璀璨的光泽。如果觉得这给了盗贼可乘之机那就大错特错了，放置拍品的展台底座自带立体激光网，由舞台正上方的水晶轮盘吊灯精准定位，即使整个赌场停电、故障，轮盘灯里的独立能源都足以保障下方激光网的频率稳定。

赌场中的所有信息和警报都将实时汇聚到安防中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整墙的监控画面和数据指标。这是安防主管阿利斯泰尔·布莱克亲手为“命运之滴”铸造的最坚固的囚笼，他甚至放言，这张天罗地网连一只果蝇都飞不出去，除非它戴着拿破仑的王冠。

然而布莱克先生显然忽视了他的绝对掌控仅限于堪称黄金堡垒的蒙特卡洛大赌场本身，而这场拍卖会面临的唯一安防漏洞，恐怕是隔壁巴黎大酒店把房间卖给了11个人——罗汉帮。

“三个月前，金轮厅被整体翻新了一遍，这个跟轮盘赌一样的大吊灯就是在那会被装上去的，这盏灯最下面的金属件正对着舞台上的拍品展台，牢牢锁定激光网的信号频率。”

蒙特卡洛大赌场的玻璃穹顶折射出彩虹光晕，正好照进酒店的阳台。套房面积有40平，但要容纳十一个人还是略显局促，Danny正用壁炉上面的电视投放计划书，一排人挤在沙发上，Linus和Frank倚在阳台门两边，Reuben霸占了一张扶手椅，Rusty则站在沙发后面，在离Danny最远的位置随时给他的讲解做补充，像环绕立体声。

“此前Virgil和Turk加入施工队拿到了装修图纸，加上Linus通过市政厅搞到的地下管廊测绘图，Basher已经装好了液压系统，等启动后，相位锁定这个环节基本宣告破解。”

罗汉帮早早就为这次的偷盗目标展开了行动，几乎是和金轮厅的翻新同步进行，他们利用蒙特卡洛大赌场下方废弃的蒸汽管道系统，秘密安装了一套大型液压顶升装置，瞄准支撑轮盘吊灯的几根关键承重柱的基座。拍卖会前这一周，液压装置将逐渐抬升，在不触发能量传导线路异常的情况下缓慢改变水晶灯的悬挂角度，最终使它无法再锁定展台，也就切断了激光网的一大能量源。此举无比夸张但管用，完全是罗汉帮的行事作风。


“回到舞台本身，根据装修图，他们在原来的结构外面增加了一层新的舞台装置，拍品会从重金把守的地下金库被送进升降展台，直接传送到舞台下面，等到拍卖师示意，展台从地面中央缓缓升起，整个过程里不会有任何与人接触的可能。”

“拍品亮相之前，升降台会在舞台下方的这个位置待机，旁边这个缝隙是新老结构层的交接面，比7岁小孩的肩膀还窄。”

“但是可以藏下一个杂技演员。”Rusty说。

沙发上，矮小灵活的杂技演员发出“狗屎”的声音。

“我们离终极目标又近了一步。当钻石怀表被传送到Yan的眼前，他一伸手就会触发警报——怀表全程被立体的激光网笼罩，这层激光网由赌场安防中心直接控制，那儿可是个无法闯入的钢铁牢笼。”

“唯有拍卖成交，鉴定师和公证人进行检查的时候，安防中心才会通过主控台临时关闭警报识别。而主控台的操作权限有且仅有——安防主管阿利斯泰尔·布莱克。”

这是个令人绝望的任务，然而任何“不可能”都会被这十一个人钻出空子。Danny切换到一张模型图，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精美的雪茄盒，表面蚀刻着典雅的纹路，中心镶嵌着深紫色的人造宝石。盒子内部空空如也，但在夹层里藏着一块搭载精密级压电传感器和微型谐波发生器的主板。

“这个万能钥匙、黑匣子、雪茄盒——想怎么称呼都行，Roman Nagul做好后会把它送来。它能捕捉激光网运行时产生的基底频率，接收并发出干扰谐波，让激光出现几秒钟的识别误区，足够Yan的手穿过去。”

Rusty为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做了补充：“前提是万能钥匙必须装进安防中心的主控台里。”

一阵戏剧性的停顿，Danny的声音带上一丝玩味：“解铃还须系铃人，得想办法让我们的安防暴君布莱克自己解除这个激光网。”


屏幕上出现了阿利斯泰尔·布莱克的信息，是个面相阴沉的中年男性，眉头挤出刀刻般的褶皱，看起来吃过很多苦。他去年才来到赌场安防部门，不到一年就晋升主管，并成为这场重量级拍卖会的核心负责人，实力可见一斑。

“布莱克是个没有弱点的人，没有家庭，没有挚友，没有债务，没有恶习。天呐真是个硬汉。”Danny发自内心地感慨，把计划书翻到下一页，显示三张照片，“不过明天会有三位参与拍卖的朋友入住巴黎大酒店。巴林顿，一位痴迷拿破仑的收藏家。赫克托，石油大亨。温斯洛迪，画廊运营商，就叫他大指甲先生吧。”Danny忍不住吐槽了一下照片里那长度瞩目的小拇指指甲。

“巴林顿早些年被忽悠着购入过一套天价赝品，让他在电视节目上出了大糗。”

“赫克托，为了一处盐碱地油田开发而抵押了股权，后来被证明毫无价值。”

“大指甲先生，曾被人推荐投资虚拟货币结果血本无归。”

“而硬汉先生布莱克，他在来到蒙特卡洛之前经营着自己的私人安保公司，可惜被骗走了一笔重要融资导致破产，才不得不屈就赌场。”

“四位先生素昧平生，但我们替他们找到了缘分。”

所有人都看着Danny ，等他说出这四个人除了都是原告以外的共同点。

“世界太小了，诈骗他们的竟然是同一个人，名叫维克多圣克莱尔。”

“也就是我啦。”

这次的补充终于引起众人的反应，九颗脑袋齐刷刷地转向房间后方，Rusty那张英俊的面孔此刻写着“麻烦大了”。他的光辉岁月以令人头疼的形式找上门来，指不定得让他脱一层皮。

眼下八卦比计划更吸引罗汉帮的注意，他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这四个家伙不会还认得出你吧，尤其是这个叫布莱克的？”

Rusty思索了一番：“巴林顿见过我乔装打扮后的样子，布莱克倒是对我这张脸印象深刻。”

“你迷倒他了吗？”

“哦他爱我爱到骨子里。”Rusty天真地笑起来，“绝对会把我埋进安防中心的地基。”

Danny不得不拍拍手拉回话题：“非常值得期待，所以这周我们得让Rusty准备好，和四位目标充分联络感情，最终让硬汉先生拿到万能钥匙，亲手装在安防中心主控台里。”

从目标照片出现就欲言又止的Linus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是只有我觉得这事一个人搞不定吗？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维克多圣克莱尔的长相，我和Rusty 可以分别下套……”

“无意打击你的积极性，Linus，但这四个目标都是阅人无数的精英，而且还都是男性alpha。”Danny指指Rusty，其他成员已经露出欣然同意的表情。

倒不是针对Linus ，盗贼的计划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包括利用信息素制造人类理性的弱点，而这种极度考验魅力的任务环节并不限定候选人。如果目标是beta或omega，通常都会给Linus表现的机会，毕竟他总想证明点什么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如果目标是alpha，那可能会引发一场七嘴八舌持续五分钟以上的投票，其中有4分钟是Linus在拉票。如果目标是最难搞的那类男性alpha，比如这次……抱歉Linus，let’s get Rusty in position.（让Rusty准备好）

别误会，罗汉帮不是某种钻营下流手段的团体。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催情剂贴纸就可以准确模拟各种性别的信息素，安全，高效，无公害，当然也得用在刀尖上，盗贼只想让目标因欲望露出破绽，而不是被欲火烧去理智，更不想被假戏真做拉上床。

“我们有四个目标呢！”Linus还在争取，Livingston制止了他：“你得用两倍浓度才保险，但那对你来说又有点危险。”

“真谢谢你解释了，就让我用跟Rusty一样的不行吗？”

“Rusty又用不着这个。”

“啊？”

Linus震惊地抬头，目光越过一个茶几、一张沙发、沙发上的三四个人和五六七八个靠垫，捕捉到沙发后面离他最远的那个omega。Rusty两手撑着沙发靠背，银色的丝绸衬衫和更深一些的银色领带柔顺地沿着他的肌肉线条垂落。像是为了回应Linus迎面而来的质疑，Rusty缓慢展开一个笑容，眼底的弧度托住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光芒折射太多次，让人分不清那是纯真的爱意，还是坏心思的算计。

你是说他从来不用……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他也只有一种性别和一种味道吧？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理所当然，而Rusty直起腰板摊开双手，像在展示他华丽的衬衫。

“你是说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催情剂？！”Linus绝望地大喊，人堆里传来一阵窃笑声。

“他真得两倍吧。”Basher扭头对Livingston说。

拍卖会举办在即，每个人都要为这异常艰巨的计划做最后的准备。盗贼就是这么一群被亮闪闪的值钱玩意蛊惑的荒唐的驴子，“命运之滴”是挂在他们脑袋前面的巨大胡萝卜，为了不知能不能啃上的这一口而不眠不休，付出一切。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Saul才踱到Danny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修罗场，不是风月场，对吧？”

Danny犹豫了一下，回答：“……必要的时候。”

“真的？就算是Rusty，会不会太淫乱了？”

“Saul，他需要的只是信任。”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Saul还是说给自己，从对方古怪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没有人被说服。最后还是Saul先放弃了这个话题，或者说放弃管他们两个。他拿上帽子，摇摇头往外走：“算了，我已经老到没法再谈这些。”

房间里只剩Danny，孤零零地冲着他喊：“你才不老呢，你只是胃溃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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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提前5天在蒙特卡洛大赌场的贵宾厅进行预展，所有拍品都被精心布置在金色雕花圆柱和19世纪的巨幅壁画之间，新奇的游客和意有所图的买手在这些水晶展柜前流连忘返，连厚实的天鹅绒地毯也无法中和稠密的人流所带来的脚步声。

越往展厅中央走，人流越像银河系的中心一般缓慢卷动，连交头接耳声也遁入真空——宇宙降下一滴眼泪，遗落人间成为深邃的蓝钻，星辰流转被收纳进小巧的机芯，人们屏住呼吸凑近，聆听人类智慧的运作声，却又被那12滴红宝石牵动心跳，传说浸透了欧洲霸主咯血之恨，从此指针的每一次前进都像历史的痉挛。

拿破仑的“命运之滴”——罗汉帮已经在拍卖图录上欣赏了不知多少次，而当梦中情人终于来到现实，他们反而把目光投向了别处。预展期间，赌场、歌剧院、酒店每天都人头攒动，反复出入同一场所也不会引起怀疑，正是展开最后行动的好时机。

穿过赌场大门，走进镶嵌着 28 根爱奥尼柱式的宏伟中庭，人们会误以为闯入了巴洛克时期的极繁花园。鲜花从喷泉水池向四周蔓延，像一场浪漫的洪水不断上涨，淹没柱基，直到涌入赌场的贵宾厅。蒙特卡洛这座梦幻之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属于四月的地中海玫瑰在八月重新盛放，整个大厅都浸润在粉紫色的香雾中。

还好他们都没有花粉过敏，Danny侥幸地想着。他正在赌场和剧院之间踩点，看来整个展陈要到拍卖会结束后才会撤掉，这些花簇打散了原本的动线，对盗贼来说既是掩护又是障碍。一到贵宾厅，Danny的步速就被迫放缓，他四下打量着混在石膏线装饰里的摄像头，繁复的壁画和水晶吊坠的折射让这些监视者格外隐蔽。

听说人的大脑会自动处理视野中呈现的过量信息，在思维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潜意识就已经调动了肢体的行动。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隔着人山人海，他还是能和那个人撞上视线。

有一瞬间Danny以为亲眼窥见了那枚天赐的蓝钻，又或者是地中海的蔚蓝突然映入他的眼帘，随后他意识到，那是Rusty与他相对的眼睛。

不怪他没有立刻辨认出来，Rusty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模样。他看起来像刚入职的好学生，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头柔顺的深棕色假发，半长的鬓发侧分着搭在镜框外缘，甚至显得他有些苍白。Rusty显然也因为这突然的对视而愣了一下，他们站在大厅的两端，竟能像磁铁的正负极一样嘭得吸在一起，隔着鲜花与黄金组成的山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远远看去仿佛梦里的回眸。

仅仅过了一秒，又或者过了一个世纪，Rusty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和身边的人攀谈。Danny认出了那个男人，四个目标之一的收藏家巴林顿，年过50，好为人师。然后他也看清了Rusty的扮相，穿着小一号的衬衫和西装，剪裁掐出又细又流畅的腰线，他抬手的时候胸口的衬衫扣子岌岌可危，再搭配这张学生气的脸，完全一副拘谨又闷骚的新人秘书模样。

真是火力全开了，Danny打心眼里感慨，Rusty为了这次行动显然使出了浑身解数，意味着地球上将没有人能抵挡这种魅力攻势。于是Danny也转身离开，佯装没看到那两个人递名片时相互接触的手指。

按照计划，Saul会伪装成一名古董商参与现场竞拍。在挑选着装时，Reuben一票否决了Saul和Danny对于手帕花色的选择，反手给他扣上一条大金链子：“不要装得有学问！要装得像个跟风的阔佬！”于是Danny带着一位暴发户来到了展厅，让Saul先参观完拍品，再去歌剧院办理登记手续。

“命运之滴”的展柜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Saul和Danny一前一后站在里面，老老实实地跟随着人群往前蠕动。这位古董商已经完全入戏，演绎起对艺术品一知半解还非要评头论足的暴发户做派，给人留下讨人嫌又惹不起的印象。Danny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专心用耳朵捕捉周围的买手和工作人员的动向，此时一个活泼愉快的声音轻易闯进他的听觉系统：“您别小看表盘上的黄金，如果您知道这是拿破仑流放圣赫勒拿岛前夜，从口袋里掏出的一把金币熔炼而成的，是不是该收回刚才那句话了？”

有些人甘愿忍受漫长的排队，有些人则以观看排队的人为乐，正在聊天的这两个轻佻的青年显然属于后者。刚刚说话的那一位看起来是更不守规矩的那个，他连外套都没穿，一件宽松的亚麻套头衫搭配高腰西装裤，脖子上系了个香奈儿的女士丝巾，一头金发乱乱的，好像根本没梳过。这身穿搭介于得体和奇异之间，没被安保盯上的原因，恐怕是举手投足中过于有说服力的风趣和坦然，以及那双让人无法拒绝的蓝眼睛。

旁边那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年轻男性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原谅这位绅士的失态吧，在这座纸醉金迷的人间天堂遇见一个被上帝偏爱的浪子，再冷漠的alpha也会露出笑容。Danny的脚机械地随着队伍向前挪动，眼睛根本无法从那两个人身上移开。那些关于拿破仑的话题，逸闻趣事，他敢打赌全都是昨天那位收藏家巴林顿讲出来的，他们可能一起去吃了晚饭什么的……

他的思路在看到年轻的绅士把小拇指留长指甲的手搭到另一个人肩上的时候中断了。Danny的潜意识又一次比理性思维更快地调动了肢体的行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离开了队伍，站到那两个人身边。


“实际上，熔炼表盘的金币是奥地利人在拿破仑的意大利王国覆灭后，用旧模具继续生产的过渡产物。”

他的声音引起两个人的侧目。Danny先看向温斯洛迪，这位画廊运营商的眼里写满了戒备，他友好地笑笑，又看向那个打扮前卫的omega。Rusty的蓝眼睛闪动着光芒，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含义。

“恕我唐突，我听到你们在讨论怀表的趣事，而排队又实在无聊。我叫Ocean，是投资顾问，我的客户喜欢跟我显摆‘学识’，所以比起陪他排队，还是看他排队更有意思。”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Rusty朝他伸过手：“我叫特洛伊，自由撰稿人。”

Danny握住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很有隐喻的名字。”

“我喜欢把真实的自己藏在木马里。”Rusty抛了一个清爽的媚眼，轻轻挠着他的掌心。

“至少你的编辑应该知道你的真名。”画廊运营商立刻截走了话题。Danny能感觉到这个人的紧绷，可能是同为alpha，在omega面前抱有天然的敌意，又或者只是不爽他硬要加入他们的话题，总之这位绅士始终没跟他握手。

Danny皱了皱鼻子，隐约闻到皮革味的信息素主导着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看来大指甲先生对Rusty相当满意，而且相当强势，否则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Ocean先生，您做投资是面向艺术品吗？”

Rusty把话题拉回到Danny身上，而Danny心领神会：“其实我主要做虚拟货币。”

两个人一唱一和下，温斯洛迪的脸色变得惨白。遭遇虚拟货币骗局是这位画廊运营商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唯一一次滑铁卢，惨痛的教训如今仍令他心脏紧缩。Rusty看出他不对劲，赶紧轻抚他的后背：“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试试这个——”

Omega的安抚让alpha放松下来，温斯洛迪这才注意到递给他的雪茄盒，他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面嗅着，烟草的味道带来一阵快感，他的眼睛则盯着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很漂亮的雪茄盒。”

Rusty开玩笑说早知道你是个有慢性病的可怜人，我就把它送你，而这个alpha回看他的眼神，老天，Danny真怕他们转头就回巴黎大酒店开房。

“温斯洛迪先生——”

“叫我以撒就好。”

“你们是要组成男团还是什么？”

Rusty大笑了一声，但还是维护着画廊运营商，令对方很受用：“这绝对是他的真名，他可不像我这么故弄玄虚。”

然后他又切换成有点耍性子的语气：“我都站累了，以撒，你想不想去尝试点更有趣的？”

“比命运之滴还吸引人？”

“比命运之滴更吸引人的，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Rusty凑近温斯洛迪，低声引诱他去赌场，好像要把Danny刻意排除在外，“跟我走吧！等你赢过之后，你会爱上筹码远多于爱这块怀表。”

不得不说，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十分养眼。两人最后相视一笑，又一起看向Danny，像是才发现这还有个大活人无处可去。好在Saul愤怒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每次我想找你你都不在！你们就是这么对重要客户的？我要跟你的主管投诉！”

Danny赶紧迎上去陪笑。他扶着愤怒的古董商远离看热闹的人群，扭头朝另两个人耸耸肩，算是道别。


“Rusty的伪装能力是不是精进了？还是说他以前都是在随意对付？”

离开展厅后，Saul依然保持着愤怒的表情，但嘴上已经在聊闲天。身为“资深”诈骗犯，他对Rusty今天的造型表示了高度认可，“虽然像个流浪汉，但能看出来正合温斯洛迪的胃口，那人的味道都飘出来了，有够失态的。而你又是在搞哪出？”

这手出乎意料的回马枪差点把Danny怼翻，他辩解说只是想确保计划顺利。

“哦……那Rusty跟你道谢了吗？”Saul的语气又诚恳又不依不饶，“看来你需要的不只是信任。”

Danny知道Saul是对制定计划那天的对话耿耿于怀，好像他得承认是自己错了才行。可是他错在哪了？不该让Rusty负责四个目标？从预期的结果来说，这是最高效的计划，而从实施的过程来说……算了，他现在只嫌Saul话多。

“我只是不想搞得太淫乱行了吧？”Danny破罐破摔地回答。而Saul依然像那天一样摇摇头，无奈地看着他：“但你得接受，任何事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Rusty刷开房门，脱掉外套和领带，随手扔进已经堆满了各式服装的衣柜，另一只手忙着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他的下颌骨上有一圈明显的指印，好像被人使劲捏过。解开袖扣的时候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手掌侧面有一圈微微渗血的伤口，那家伙差点咬在他脖颈处的腺体上，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

迷你吧的台面上放着一碗爆米花，他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他实在累坏了，也饿坏了。淀粉和糖霜挤进胃里，给大脑供上一点血，Rusty突然意识到他打开门的时候，房间的灯就已经亮着。

房间里有人。

Rusty慢慢地转过身去。

房间里有十个人。罗汉帮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他看起来非常狼狈，嘴角红肿，解开的领口和袖口都能看到引人注目的指印。除此之外，他浑身带着一股明显的、皮革味的信息素，说难听点，像刚从alpha的被窝里钻出来。

Rusty花了一秒钟思考怎么遮掩，又花了两秒钟思考为什么这些人会在：Nagel定制的压电传感器今早送到了，他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展示，而Danny有他房间的卡。

“伙计们，那宝贝你们先拿去别的地方研究好吗？我真得睡会。”Rusty侧身让出了玄关。

如果眼神交流能发出声音，房间里恐怕已经像二战一样了，可惜不能，所以十个人只是沉默地起身。

一双鞋，两双鞋。Rusty不想和他们对视，就盯着玄关地面。四双鞋，五双鞋。有人想在他面前停下，被后面的人推走了。八双鞋，九双鞋。

一双新英格兰产的流苏乐福鞋停在他面前，经典棕色马臀皮，他很喜欢这个牌子，Danny也是。Rusty几不可闻地深吸一口气，再抬头，准备展示这辈子最诚恳的眼神，然后他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撞到墙上。

“你和那个alpha——”

“是的。”Rusty的鬓角渗出冷汗。

“这也是计划——”

“是的。”

短暂的沉默。

“你最好给我——”

“滚去洗澡，好的。”

Rusty闪身从他鼻子底下滑了出去，脚步声消失在卫生间门后，很快就传来朦胧的水声。

Danny还没动。刚刚被Rusty整个脊背贴住的黑色大理石玄关墙面上映出一个更黑的影子，上唇微皱，露出半排尖利的牙齿，像一头在示威的灰狼。

哇哦，呲牙，这真是相当不礼貌，难怪刚才他看Rusty像看一只受惊的狐狸或者田鼠什么的。Danny后退半步，整理着灰黑色的鬓角和领口，倒影逐渐恢复成优雅、沉稳的高挑男人形象。他会为自己的失礼向Rusty道歉，但他也知道Rusty根本不会在意，这件事很快就会成为Ocean’s mission里不值一提的小波折，淹没在更多突发事件和插科打诨里。

或许都不需要开口，明天对上眼神的那一瞬间就足以完成“抱歉，我不该——”“别往心里去——”的流程。是的，他们就是太了解彼此了，不用道歉，不用解释，不用隐瞒，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你得接受”——Saul的声音这么说道。Rusty洗完澡就会一头栽进被子里补觉，不用再交谈。Danny拉开房门，酒店走廊的风吹散了皮革味的信息素，身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像一场雨，他不想被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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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着就差你们了呢。”

“你知道我们要说什么？”

“不知道，但所有人都来找我，我估摸着也该轮到你们了。”Danny让开门，友好地把Malloy兄弟请进房间。


这天当Danny关上计划书，终于有空拿起他的早餐三明治时，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走到12点了，拜Basher所赐，一整个上午他都在齿轮泵和管接头里畅游，以至于他听到那个词的时候脱口而出：“它不是泡在机油里吗，怎么会生锈（rusty）？”

Basher瞪大了眼睛：“我是说Rusty，不过他确实不在机油里。”

Danny的表情像是一头撞在了黑色大理石上，他只好跟Basher连声保证会让Rusty尽快联系才终于把他送走。他咀嚼着凉得发轫的面包片，舌头还没尝出淀粉的甜味，就不得不捋直了和刚进门的人打招呼：“Hi Yan”

Yan约好了测试的时间，又要了一些道具，最后说Rusty最近的味道乱七八糟的，“跟餐馆后厨一样的！一会是肠粉一会是烧鹅，你告诉他这样过安检会被盯上的！”虽然Yan要警告Rusty这个场面让Danny有点想笑，但说真的，有这么多味道吗？

等Danny出了趟门再回来，短短两个小时内他已经集齐了和Livingston，Reuben，Frank的偶遇，并在拐进酒店侧门的时候加快了脚步甩掉犹犹豫豫蹲守他的Linus。这两小时的话题总是以任务开头，以Rusty结束。Rusty Rusty Rusty，像一群围着兔八哥的脑袋乱叫的小鸟，他们是约好了还是怎么的，到底想让他怎样？

他的房间排在走廊中段，所以当Linus从另一头同步走来，非把他拦住不可的时候，Danny真心摆出了投降的手势。

“直接说最后一句吧。 ”他微笑着对同时走到门口的Linus说，显然不准备让这段对话超过2分钟。

“我不该多嘴跟你们说这些，但我要被负罪感淹死了。我们是个团队，是吧？”

能让罪犯拥有负罪感，他和Rusty还真是够有本事的，Danny在Linus的不安中开起了小差。这是个有点被保护得太好的小公子，他和Rusty没少替Caldwell夫妇折磨那颗优柔寡断的心。但总有一些意外时刻，属于Linus的天真的顾虑会冷不丁击中Danny所剩无几的良心。

“如果我有心事，我会试着找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我想说的是，你和Rusty对任务很重要，对我……们很重要，但如果你和Rusty有心事，你们要去找谁？”


当任务发生任何偏差，大家都会自发地去找Rusty，他了解每个细节，了解金钱如何运转，了解机械如何运作，了解人脉如何运筹，还了解并照顾每一个成员。而如果Rusty就是偏差本身呢？

那就找Danny。

“因为你了解并照顾Rusty，对吧？”Turk看着Danny高高扬起的眉毛，又补充道，“你们互相照顾，我的意思是。”

“不是我们这种。”Virgil也补充道。

“我没照顾你吗？”Turk的脑袋迅猛地转向他的兄弟，像只猫头鹰似的，“你从自行车上摔个狗吃屎的那晚是我背你回家的！”

“因为我是坐在你的后座上！你把车组装得像坨屎——”

“如果不是你拿走了——”

“你蠢到没想起来问——”

“Virgil，Turk，我明白，‘不是你们这种’。”Danny不得不从沙发上前倾起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所以？ ”

“他没被标记，我们能闻出来。”两兄弟能闻出来，意味着所有人都能。这又不是什么秘密，Rusty昨天没有、之前也从来没有被标记过。不如说一旦成为盗贼，谁也说不好金盆洗手与稳定标记哪个会先来。

Virgil比了个手势：“所以你和Rusty不是那种关系？”

“你希望我们是哪种关系？”

“都行。但如果你们不是，有些环节就轻松很多。”

“那我和Rusty 就是轻松的关系。”

Malloy兄弟对视一眼：“Cool”

他俩利索地站起来往外走，Danny都懒得送客。“哦差点忘了，我们是因为联系不到Rusty才来的。”见鬼的标准结局。Turk倒没看出Danny内心的白眼，临出门前补充道，“告诉他遥控的距离最多隔两层楼板。他这周真的很忙是不是？”

忙着跟四个目标上床呢。Danny面带微笑，脑子里驶过一辆轰鸣的火车，把那四位先生挨个绑在铁轨上。

酒店的房门发出滴的一声，有人走进来，把玄关的灯打开，穿过黑暗的小厅，看到Danny正坐在床沿对着窗户出神，手里拿着一杯快见底的加冰威士忌。

“怎么不开灯？”

Danny好像才注意到Rusty，作为团队的两位核心，他们当然都有彼此房间的卡。“我正在酝酿睡意。”

“要在梦里约见总统？”看他穿得整整齐齐的，谎言不攻自破。Rusty把阳台门打开，夏季的气息涌进房间，蒙特卡洛大赌场近在咫尺，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那座巨大华丽的喷泉，射灯的光束摇动着，映出一池漫溢的碎钻。

袖珍之国的夜景宛如香槟浮动的气泡，轻柔而诱惑，只有喝下才能品出亿万资本的腥甜。Danny打开的那瓶麦卡伦威士忌晾在吧台上，Rusty走过去翻找其他杯子，背着身开口：“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要见我？”

“因为所有人都想让我见你。”

“哦，我们没见过吗？”

“没像现在这样。”


玄关的小客灯无法照进地中海的深夜。房间里盛满了干燥的晚风，霓虹灯的反光，和海滩上隐约的电子舞曲。这是他和Rusty在蒙特卡洛的最后一个晚上，拍卖会就在明天，他会牢牢握住那枚命运的指针，只要他看上的，他愿意献上灵魂去得到。这是盗贼的天性，而他是这群被胡萝卜引诱的驴子里最疯狂的那个。

他们应该再聊聊明天的任务，每个人的点位，可能存在的变数，诸如此类。Danny站起来，任凭潜意识带领他行动，从背后靠近那个穿着银色真丝衬衫的身影。他看上去像搞偷袭的捕手——这种理性思维被他主动丢弃在一边，面对狡猾的猎物，本能是最好的导师。

他靠得很近了，能够辨认出金色的发丝过渡到发根时接近棕色。越靠下的头发被修剪得越短，最终整齐地贴合在离衬衫领口尚有一小段距离的脖颈上。

没来由的，他的牙龈连带着下颌都有点发酸，想象着咬住东西的样子就会立刻分泌出口水。他想咬点什么。柔韧的，温暖的，稍一用力就会挣扎，那他就微微松开牙齿，用舌尖轻舔，像狼群会做的那样。不是对猎物，而是对同类。

“太痒了。”一声震颤的轻笑传来。

Omega在alpha凑近的鼻息下缩起肩膀，但没躲开。Danny却主动退开了一点，他伸长手臂，单手越过Rusty的身侧去拿吧台上那瓶麦卡伦。这是相当近的姿势，他的胳膊离对方的腰只有一点点距离，一半像搂着，一半是自由。Rusty转过来望着他，黑暗里那双蓝色的虹膜像海中断崖，被吸引的勇士会一脚踏空。


“我这没有多余的杯子。”威士忌重新没过了冰球的中线，Danny把酒瓶放回去，完全没有要招待客人一杯的意思。随着他的撤离，空气的热度也骤降下来，让Rusty有点不适应，他只好默默跟在唯一的酒杯后面，穿过带阳台的小厅，走进安静的卧房套间。Danny又在床沿坐了下来，面朝着门口，床边有扶手椅，角落有小沙发，Rusty探头看了看，就倚着门框站着。

“我时常认为没人真的关心别人，你和我以外的世界是疯狂的虚无。”和外表的潇洒不同，Danny的内心潜伏着感性的一面。盗贼把自己伪装在人群里，忍受着本能的诱惑，也剥离了和人群的真实联系。当他厌倦了由虚假堆砌出的空壳世界，就会和Rusty说起这些消极的话题，往往得不到什么开导，因为Rusty完全了解这个过于聪明的男人只是在通过这个过程来确认，他与这世界的联系仍然真实地、自始至终地存在于他身边。

“但我们把这群人从四面八方聚在一起，好像也把所有微小的概率都聚了起来。他们居然真的在担心我们两个的关系，甚至都集体出动了你敢信。”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Danny不以为意地抿了一口威士忌，眼睛却盯着Rusty，好像如果他敢真不把这个当回事就死定了。

“所以谈谈你的计划吧。闷骚秘书配收藏家，风流浪子配画廊运营商，那石油大亨？”

Rusty上下嘴唇清脆地一碰：“Bitch.”

Danny挑眉看着他，半晌又问：“布莱克？”

“这个不用花心思，只要看到我这张脸，他自会上钩。”

回应他的是在酒杯里哼出的一声鼻音。

“明天拍卖会，我会用维克多圣克莱尔的身份去见安防主管，让这位硬汉先生在把我封进水泥之前乖乖从我手里拿走万能钥匙，然后放进他那个铁笼子里。”

“听起来真容易。”

“是啊……正好我的发情期要到了。”

麦卡伦通常不辣人，除非被呛进了鼻子。Danny瞪大眼睛，想要辨认这句话里开玩笑的成分，但Rusty只是阴沉地站在那。他不得不等鼻腔里的辛辣感消退才开口：“得了吧，难道你真想不出更好的策略？”

Rusty整个人都焦躁起来，不耐烦地摇头：“还能怎么办？我是个omega，四个目标，没那么多时间，而这家伙又硬得出奇。你让我准备好的时候难道还给我留了退路？哦我忘了你是个alpha，世界总是给你们更多选择。”

气氛沉默，好像有人被刺中了。过了几秒钟Danny抬起头：“情绪流表演是挺有效的，但节奏不好掌握。”

“我知道，这不刚演练吗。”Rusty立刻说。


如果Linus现在站在这里看着他们，一定会露出那种熟悉的被戏耍的崩溃表情，真遗憾他不在，不然他们的恶趣味还能再上一层楼。

“而且最好别对大指甲先生用。”Danny回忆着画廊运营商温斯洛迪的资料，手里的威士忌被Rusty抽走一饮而尽，“他曾经是个医生，缺少同理心。”

“还行吧，稍微加点色情元素他还挺听得进去的。”

那股皮革的味道涌了上来，记忆力太好此时变成一件坏事。“你见他第一面就顺走了他的手机，够Livingston捣鼓一阵了，还用得着搞色情？”

失去了液体的缓冲，冰块和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Rusty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虽然很难令人信服，他确确实实没和这几个目标上床，反正目前没有。但在四个人之间牵线还是得刻意制造点契机，比如，先带大指甲先生去赌场，在Frank担任发牌手的那张赌桌上帮他出老千，再裹满这位画廊运营商的味道，打扮得像个无辜的婊子似的单独“偶遇”那桌输得最惨的赫克托。只不过这位石油大亨有点过于激动了，以至于掐着他咬了一口，好在万能钥匙还是按计划转移到了目标身上。应付alpha的威压让他身心俱疲，结果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罗汉帮都在，包括Danny。那时他突然决定什么也不解释。

“你早猜到了？”

“我刚猜的。我猜对了？”

“所以昨天你真生气了。”

“……有一点。”Danny老实地说。

Rusty眼里立刻闪烁着介于“真的？”和“果然”之间的小小光芒，像只狡黠的狐狸。能把alpha逼到冲omega呲牙的可不是小事，当时他的确有点被吓到，没想到这位认识了这么久的风度翩翩的alpha会为此产生这么激烈的反应。如果那是Danny的情绪流演技，绝对值得一个超高分，而如果那不是演技……

啊哈，bingo。

“那让我补偿你。”

他说着把人往床上一推，让Danny 在五星酒店的高端乳胶床垫上足足弹了三下，然后咬着下唇很潇洒地单手扯掉了宝格丽腰带。

谈话急转直入色情的领域，即使已经很熟悉Rusty的作风，Danny还是有点无语地看着他爬上来解自己的裤扣，全程好像在拍那种信息素爆棚的男装广告似的。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犯罪团伙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能和值得信任的同伴度过发情期是非常非常幸运的。更幸运的是，Rusty是五星好评床伴，在床上毫无保留，下了床从不纠缠，而Danny也同样贴心。或许他们都有点太贴心了，竟把炮友和朋友演绎得泾渭分明，却不敢去想象他还会在谁面前变成这个样子。

他只好说：“别搞得太淫乱了。”

Rusty被他逗笑了：“所有人都想让我们见面……就是为了这个。”

上帝是慷慨的，赋予两个异父异母、异年异月的人堪比双生子的默契，让他们一个眼神就能辨认彼此的真话与谎言。上帝也是吝啬的，因为此刻亲密无间，可他分辨不出Rusty的心是否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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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有那件银色的衬衫还穿在Rusty身上，领口和袖口都松开了，昂贵的面料在这种状态下显得随性而不凌乱。柔软的银色下摆在大腿根部投射一片光滑又暧昧的阴影，Danny看着两条卡在自己腰侧的大腿，突然觉得整个造型还差点什么。

“我不会穿的。”Rusty打断他的脑补，“你喜欢衬衫夹？换装很不方便。”

“那你这叫哪门子补偿？”

“我给你更好的。”

Rusty没有完全坐上来，就用穴口浅浅夹着龟头，模仿用嘴唇抿或舔的样子，他的下体格外的热，触感湿软，Danny忍不住打了个颤。

Rusty盯着他扭动胯部，开始用下面来回磨蹭那一整根，像用一块小热狗面包往香肠上涂黄油。他手撑在墙上，从Danny的视角能看到肱三头肌把袖子撑出一个漂亮的梭形，这些肌肉的轮廓会一直延伸到肩膀、腋窝，在胸前紧绷成两片厚而有力的肌群。Danny顺着Rusty的腰往上摸，在光滑的面料上畅通无阻，直到Rusty整个上半身都开始颤抖。

“下来。”

Danny把挡在他头顶的两只胳膊拽下来，Rusty重心不稳，只好两手杵在Danny肩膀上，随着下半身的动作不断把Danny 往柔软的床垫深处按去。

“老天，我不行……”Rusty偏开脸，他活动着脖颈做了一套深呼吸，才终于又低头盯着Danny，眼睛在背光里仍然显得亮晶晶的，“我看起来像在操你。”

他的脸红透了，水流得打湿了Danny的肚子。真够能忍的，Danny 咕哝着把他揪下来亲吻，像是扣下发令枪，两名选手立刻冲向对方并扭打在地。他们几乎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又热又粘、湿得打滑了。牙齿、舌头、手指、仅剩的体面衣物，全都暴烈地纠缠在一起，仿佛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亲昵都被缩写成这一分钟。

Danny翻过身把他压在床上顶了进去，听到一声绵长如叹息般的呻吟。Rusty把床单蹬得乱七八糟，显然早就陷入情热状态，难怪自从他进屋Danny就总控制不住想靠近他。但谁让他这么擅长伪装和欺骗呢，他的眉眼毫无破绽，脸颊却因为咬紧牙关而圆鼓鼓的。

“放松……别把我舌头咬了。”Rusty可能根本没听见这句警告，迟来的交合正猛烈冲刷他的脑子。他急迫地追逐那一张一合的两片嘴唇，手指拉扯着灰黑色的发丝，一被顶就浑身缩紧，越来越凌乱的喘气里开始混入一些小小的鼻音，他快高潮了。

“你能不能等等——”“嗯……”

金色的脑袋跌落回枕头上，太快了，Danny贴心地等他从余韵里缓神，其实也是因为刚才那下夹得有点过于销魂。Rusty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他清醒多了，盯着Danny 的脸左瞧右瞧，亲昵地把那些被他揉乱的发丝捋回耳朵后面：“不好意思，你还是适合传统一点的发型。” 
 
 
一股酒庄的气味逐渐充满整个房间。红酒，但不是把鼻子伸进玻璃杯里去嗅的那种馥郁的果香，而是整个房间与生俱来的，渗透进家具、衣物、鼻腔，如酒窖的空气般令人身临其境。Danny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信息素，被Rusty融合后散发的味道。

身为alpha，Danny的信息素味道非常淡，是若有若无的红葡萄酒味。而Rusty的味道，如果非要形容的话，Danny觉得是空气。听起来很荒谬，空气？Danny就是这么定义的。他的信息素浓度变化极其难以察觉，连发情都可以被掩盖。可是Danny的鼻子能分辨得出，大部分时候Rusty闻起来像被阳光炙烤后的干爽空气，而当他有事瞒着自己的时候，空气里的炽热变得犹豫，就像春夏交接之际的晚风。

Danny突然想起白天Yan的抱怨，说Rusty闻起来像餐馆后厨。很遗憾，你没法控制空气会沾上什么味道，也没法指望空气中的味道永不消散。不怪那四个目标被耍得团团转，Rusty足够吸睛，也足够隐匿，周旋起来就像一阵轻风。干这行的，没人希望自己的味道引人注目，从这种角度来说，他们两个简直是天生的罪犯。

Rusty骑在Danny 身上，浑身比刚才更热，发情的折磨让他格外暴躁，他仰着头用口型骂了句“操”，认命般扑向alpha，用要杀人的气势收缩着穴口：“别让我求你。”

Danny坐起来抱住他，Rusty发出一声闷哼，在他怀里像一块烤化了的芝士，渴望被拉扯、揉碎，和对方的细胞融为一体。他可以被随意对待，可以给他残酷的、暴力的性爱，把他推到顶峰再狠狠摔下，让他那张游刃有余的脸露出惊颤和畏惧。然而Danny的吻细密地落在他的嘴唇、锁骨、胸口，不疾不徐地巡视领地，宣告自己的掌控权。快感像一张缓慢织就的网，他像只蛾子一样被粘在上面，猜不准猎手袭来的方向。那是赐予肉体欢愉的主人，他着迷于那双手的抚摸，全然信任它们要带他去的地方，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索求。

Rusty的腰哆嗦着往下塌，屁股还翘得很高，往对方的髋部去蹭，看起来浪得没边。Danny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听到尖利的笑声，于是他又打了第二下、第三下。滚烫的掌心在那些鲜红的巴掌印上揉搓，Rusty的后背紧绷成一道弧形，肌肉往脊柱两侧收紧，发出又兴奋又痛苦的呜咽声。

欺骗与伪装是盗贼的本能，但在这个房间，在Danny面前暴露真面目是安全的。Rusty两手抓挠着枕头，手背上的纹身因血管的隆起而扭曲。他总是打扮的像个小白脸，但袖口下藏着黑色的条纹，攀缘在小臂上，像刺人的荆棘。Danny覆上他的手背，十指相扣，把那些荆棘的源头握在手里。 
 
 
他已经射了三次，最后只能流出一些透明的液体。Rusty 的表情开始变得空白，看起来迷茫且脆弱。这是omega欢迎alpha进入成结的前兆，这时候的omega通常都反应迟钝甚至不太清醒，对alpha来说很有诱惑力。但这是Rusty，Danny已经准备退出来了。

“你要射进来吗？”

Danny停下来，平稳了一下呼吸，眼神无奈至极。他差点真射了。始作俑者懒洋洋地看着他，不是故意气人，Rusty现在是真有点浑身瘫软。但他的嘴一刻没闲着：“不想让我怀孕？一个姓Ocean或者Ryan的——”

他闭嘴了，不然下一秒他就会尖叫。已经膨胀的龟头正顶着他的生殖腔口重重碾磨，恐怖的酸软感碾过体内的器官，好像要捅进胃里。Rusty 挣扎着想动又动不了，汗水流到睫毛上，露出脖颈充血肿起的腺体，难得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Danny爱惜地亲了亲他，退出来握着Rusty的手给自己撸了出来。

明天退房的时候他将不得不面对一些精彩的表情。Danny勉强把床单抚平，打算去冲个澡。Rusty说什么也不肯下床，Danny只好丢了条浴巾给他，等他从浴室出来，那条浴巾已经皱巴巴地团在扶手椅上。

他们并排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困意开始盘旋在房间上空。

“你闻到了吗？”Rusty问。

“……嗯。”

“跟睡在奔富酒庄似的。但我还挺喜欢的。”

“……是吗？”

“有种催眠的效果。其实面包房的味道也不错，我只闻到过一次，那次我睡到目标提前走了都不知道。”

“我们现在真的要聊这个吗？”

Danny盯着黑暗中天花板，睡意荡然无存，余光里Rusty偏过头看他，笑盈盈地：“那次也是你让我准备好的。”

“所以我正尽量不去想你明天要做什么。”

身边窸窸窣窣的，Rusty翻了个身侧躺着，他的声音离得更近了，又轻又沙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睫毛很性感？”

Danny闭上眼睛。

“尤其是离得很近的时候，我每次都忍不住和目标对比一下。”

行了，他绝对是故意的，这个非要找不痛快的小混蛋。Danny在心里大叹一口气，琢磨该说点什么来挽回蒙特卡洛的最后一夜。

Rusty的忠诚是出了名的，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天各一方临时组建的盗贼团伙，而另一个事实是，没有Danny就没有Rusty。他们刚入行的时候就被教导，没什么可失去的，金钱可以失去，自由可以失去，尊严可以失去……但失去Rusty？让这个金色的闪耀在阳光里的人像气泡一样破裂，想都别想。只要Rusty来找他，他随时敞开怀抱，如果Rusty 不想回来，那就去拉斯维加斯的脱衣舞俱乐部或者什么地方再把他带回来，他总能找到他。

可能酒窖的味道真的如此催眠，此刻他陷入一种迷幻的冲动，并想要为此盖棺定论：无论有多少目标要攻略，无论有没有标记，无论多少人爱他、多少人恨他，Rusty都只能是他的。因为一旦他尝试反过来思考，就发现他也离不开Rusty，就像人活着离不开空气一样理所当然。

标记是人与人、性别与性别之间缔结世俗纽带的证明，可他们是盗贼，他们戏弄世间的规则，四处造访却不曾留痕。甚至他可以笃定，假如性腺、信息素和标记——这个巨大的荷尔蒙世界运转的根基，某一天突然从宇宙里消失，Rusty和他依然会形影不离。

Danny信心满满地打好了腹稿，转头刚要开口，发现Rusty已经睡死过去了。

……这个自私、狡猾、骗人的小混蛋，Danny不可置信地瞪着这张人畜无害的睡脸，全然忘记自己更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如果Rusty 知道自己在这练习发言，一定会露出那种玩味的神情。哦他其实完全知道Danny的想法，是不是？毕竟他们的默契也人尽皆知。

Danny恼火地背过身去，打定主意把刚才那股迷幻的冲动彻底搅碎，一个字也不说。然而闭上眼全是Rusty Ryan的脸，他不情不愿地往梦乡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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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斯泰尔·布莱克是以风险管理专员的身份加入蒙特卡洛大赌场的，对一个年近40岁的人来说，完全算不上明智的选择。他以前的客户跟他说起这个机会的时候，也不无惋惜地表示，对他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但他当时太想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也太想远离洛杉矶了。摩纳哥公国，蒙特卡洛，离洛杉矶有5000多英里，面积只有不到500英亩，比他儿时住的银湖社区还小，小到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惦记他，小到足够盛放一颗干瘪萎缩的心。

开启新工作的这一年，布莱克并没怎么和同事们打好关系。他是别人口中的独行侠和机器人，在升为主管后更是被私底下叫做“暴君”，处事强硬的态度令安防中心和其他部门总是关系紧张。然而他的客户——现在是他的老板了，丝毫没有亏待他，给了布莱克充分的信任和权力，等到明年他就可以坐上部门经理的位置，一只脚进入管理层。

曾经他对人情世故并没有这么抵触，相反他深谙此道。那时布莱克在美国洛杉矶拥有一家私人安保公司，承接一些西海岸和欧洲的业务。公司已经运转了几年，遇到瓶颈期，野心与实力都急于拓展些别的产业。他看上了位于西好莱坞的“标准”酒店，这家店连年亏损，在运营方面实在不敢恭维，但品质和地段相当不错，很适合作为跳板。酒店投资是典型的高投入长周期，“标准”已经走完了前期一半的路，现在下手是最好的时机。

维克多·圣克莱尔恰巧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带着一笔和他本人一样充满吸引力的投资。他们一起喝了几次咖啡，也可能是十几次，难以细数，那些日子至今仍是他最沉重的噩梦里最轻浮的幻觉。他带维克多打过高尔夫，在日落时分开车驶过Santa Monica蜿蜒的滨海公路，浓郁的橙色夕阳泼洒在海滩上，把维克多的表情也点燃成一片火热。滨海公园的过山车带着尖叫声从背景划过，布莱克的心跳比落日飞车还要起伏，都怪好莱坞和加州梦，他才会错把维克多两颊的晒痕当成旖旎的酡红。

布莱克满心期待着和魅力十足的投资人签订放款的合同，然而得到的只有被银行以各种理由拒绝以及维克多不断更换的承兑方式，还有一笔又一笔泥牛入海的保证金、调研费、人情世故的花销。就这样一拖再拖，等他付够了沉没成本，他的公司运营已经严重搁置，被拖垮至破产边缘。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一切，他的公司，他的收购计划，和这几个月来占据他通话记录前三位的金发omega。这是一场精心包装的骗局，洛杉矶吞掉了他的野心，嚼碎了吐出来，他恐慌而机械地处理着梦想的残骸，等它们都入土为安了才得以舔舐灵魂上的疮痕。愤怒和怀疑开始在心头结痂，他像强迫症一样反复拨打通讯录里那个空号，绝望地等着某天奇迹降临，比如维克多以为风头过去了或者他突然想用这个号再去行骗之类的，然后他就可以对着那一声“Hi”破口大骂。这个想象令人心跳加速，但是奇迹从未青睐于他，而直到布莱克按下确认删除的按钮也没能发现的事实是，维克多·圣克莱尔给他留下的电话号码对应到英文按键即为——The Standard.


时间会治愈一切，用粗砺的砂纸把痛苦的沟壑磨成一道浅痕，无论你愿不愿意，总有一天还是会惊觉，已经无法再从伤口中获取任何反馈，随着痛苦一起逝去的，还有感知痛苦的能力。就这样吧，布莱克把所剩不多的精力投入到新的人生，“命运之滴”的拍卖会或许是他晋升经理前的最大考验。他提前半年开始为此谋划，强势参与到金轮厅的装修中，埋下复杂的安防屏障。拍卖会前一周，他总是心神不宁，做一些和过往有关的怪梦，直到某一天听到两个女孩讨论起一个熟悉的姓氏，他端着咖啡，被从头到脚钉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下属员工被吓了一跳，迎上领导那双严厉的眼睛：“赌场新注册的会员名单，布莱克先生。有个叫圣克莱尔的，我们就随便聊聊……”

布莱克打断了她，要求调出会员信息。这位新会员全名维克多·圣克莱尔，金发碧眼，长相很讨人喜欢。他的下属正是在讨论这张脸，现在丝毫不敢吱声，回头却发现布莱克像灵魂出窍了一样，捏着马克杯的指关节泛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看起来非常可怕。下属小心翼翼地询问，过了半晌才得到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它在跳动。”

那颗沉寂许久、行尸走肉般的心，在认出那张脸的同时，竟然蓬勃有力地跳动起来。久远的感情也死灰复燃——支撑着他从洛杉矶走到蒙特卡洛，又在无人问津的生活中逐渐隐去的愤怒和仇恨，如今再次席卷他的胸膛，时间磨平的沟壑被剧烈的地震当场撕出裂隙。人类所拥有的数十种感情中，爱是虚无缥缈，恨却是坚固的囚笼。

自从维克多·圣克莱尔突然现身，布莱克就要求监控台必须时刻紧盯他的动向。通过面部识别，他们发现这位新会员除了爱玩变装之外，还和三位高级会员频繁接触，看起来关系亲密，另外布莱克还注意到，有个黑色的小盒子多次在镜头里出现，像某种信物在这四个人之间转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尚未可知，贸然把高级会员请来谈话容易引发公关危机，布莱克只好在与日俱增的焦虑中一遍又一遍盯着监视器里那张与过往的噩梦如出一辙的甜蜜笑脸。

直到拍卖会当天早上，他的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主控台例行检查系统日志突然连着显示两条关于主板的严重报错，布莱克叫人来排查，技术员最终认为是硬件问题，而如果硬件受损，就必须联系厂家，很可能会赶不上今晚重要活动的布控。

技术员试探着问要不要先上报给赌场经理，安防主管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先不说至少得拿出解决方案再考虑上报，更何况他根本没考虑报出去。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内部解决后就当没发生过。其他部门都和安防中心不对付，尤其是赌场经理，他才不要让这些人逮住机会到老板那编排他。

布莱克亲自输入了主控台权限，用唯一一把钥匙打开机仓，然后在他的严格监督下，这名技术员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万般小心地取出一块主板检查了一番。

“领导……这块主板不是原装的，是冒牌货。”

怎么可能！主控台的权限和钥匙只属于他，怎么可能这里面的元件被调包？

“但是……安防中心的产品都有定制码，您不知道吗？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啊。”布莱克才来了一年，对于这些细节确实还没有事事躬耕到这种程度，他只好问：“会有多大影响？”

技术员把主板装回去，一屁股坐在主控台的椅子上，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布莱克不悦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立体激光网，技术员表示，再从厂家定制新主板肯定来不及，虽然这块山寨主板不匹配，但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激光网的频率会不太稳定。说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段不到1秒的失效谐波。

“不是不能用？！”安防主管拔高了音调，强迫症和控制欲让他简直怒火中烧，99%的概率和0%没有区别！而这员工被他吼完竟然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布莱克向来不太喜欢他，确切地说这里大部分员工他都不喜欢，这群懒散的欧洲人天生缺乏危机意识，像被圈养的羊群，甚至意识不到他们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他必须得找回那块真主板才行。现在这名员工的手还放在主控台的按键上——只有阿利斯泰尔·布莱克有资格用的按键。

“把你的手拿下来，机仓装好，然后就出去吧！除非我再叫你，否则不许碰这张桌子。”


监控室的员工战战兢兢地调出昨晚安防中心及周边的录像，等着她的领导降下死亡谕告。这位暴君果然开口了：“你为什么带这个客人来监控室？”

昨晚值班的小员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位名叫赫克托·马利根的石油大亨坚称自己丢了东西，他是赌场的VIP会员，一副不给个说法就要把这里掀翻的架势，同时这已经是这周内第三个投诉说丢了东西的高级会员了，这名员工迫于压力，才带赫克托进入了安防中心的监控室。

然后你就光顾着看监控，完全没有盯着他？布莱克的语气已经带上了责备，小员工发出了一点哭腔，说赫克托先生突然要抽烟，我只好让他先出去，保证查到了线索会立刻通知他，而昨晚只有我一个人值班，顾不过来，我查了一晚……

安防主管不耐烦地打断她。监控室和安防中心共用一道门禁，虽然中心的探头没有拍到赫克托，但这无法证明主板的安全。布莱克揉着眉心，询问赫克托到底丢了什么。

“雪茄盒。这周内三次失物投诉都是雪茄盒。”


一种微妙的预感在逐渐成型，布莱克示意继续播放监控。赫克托在监控室又吵嚷了几句后离开了，他走去停车场，随着他的行进布莱克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个家伙。

维克多·圣克莱尔百无聊赖地靠着一辆银色幻影，红色夹克在夜晚也十分显眼，低腰牛仔裤被一根皮带勉强栓住，和紧身t恤的下摆之间露出两条雕刻般的人鱼线。赫克托朝那辆车走去，把维克多抵在车门上，斯拉夫人宽厚的背影完全挡住了另一个人，只能看出他用戴着祖母绿扳指的大拇指蹭着人鱼线探进岌岌可危的裤腰，还能看到两只手搭在那条粗壮的脖子上，把束带长袍的软领抓出一团褶子。

不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见维克多调笑着侧过身拉开车门，把石油大亨塞进驾驶座，关好门后还趴在车窗下檐探头进去，从监视器的角度正好看到那个晃来晃去的浑圆的屁股。

好啊，他现在堕落成个彻头彻尾的婊子了，布莱克恶毒地想，光靠伶牙俐齿还不够，完全就是个恬不知耻的omega。

那辆劳斯莱斯驶出了画面，穿着红色夹克的身影目送了一会，也转过身往人行道走去，他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是个黑盒子，嵌着一抹紫色的闪光。

雪茄盒！布莱克脑中警铃大作，这个该死的盒子串联起了所有不协调感，在维克多和那几个人之间反复传递，又恰巧在主控台故障的前一晚被提及，赫克托以此为借口接近了安防中心，并脱离了工作人员的视线，而那个应该丢失了的盒子最后出现在维克多这个骗子手里。布莱克尚不清楚赫克托是如何对主板下手的，他现在只想彻底搞定一件事——

What’s in the box？

下午三点半，距离拍卖会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监控室终于又发现了维克多·圣克莱尔的踪迹。他刚进入赌场，正在德扑牌室里挑位置。布莱克立刻通知离得最近的两个保安，说这位会员的信用卡出了点问题，请他们带人来办公室，并且嘱咐保安一定要非常友好、非常礼貌地邀请这位宾客。

“等你们进到电梯，就往地下走。B1127门，请他在里面等候，我有事找这位先生。”

那个房间是清洁工具间，没有监控。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事情被报给赌场经理之前展开一场私人审讯。

等布莱克急匆匆地赶到工具间门口，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走廊里空空如也。对讲机那边传来犹豫的声音：“我们跟丢他了，有扇防火门锁死，我们输门禁的时候，他——”

布莱克掐断了通话，感到一阵晕眩。维克多跑了，这个狡猾的骗子一定有所察觉，他带着那个小盒子会对赌场造成什么威胁？又或者是要搞砸这场万众期待的拍卖会？无论是哪一个，都宣告着阿利斯泰尔·布莱克的新人生彻底完结。洛杉矶的血盆大口从千里之外追了上来，冷汗浸透了他的制服，布莱克强行驱散所有恐怖的想象，让监控台再次寻找维克多·圣克莱尔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踏在深渊边缘，直到对讲机里再次传来定位。一时间所有的激素都被推到极限，布莱克在楼梯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冲进一层的消防逃生通道，这里离赌场的经营区域有段距离，一般不会有人，所以那个银色的身影格外瞩目。

“维克多——”

喊声在幽长的走廊里回荡，那个身影像聋了似的，继续快步往前走着。

“——维克多·圣克莱尔！！”

布莱克的怒吼砸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连空气都畏惧地颤抖。穿着银色西装的人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面带招牌的笑容，轻巧地说了一句：“Hi”

回应他的是一记愤怒的铁拳。


Omega和alpha扭打在一起，显然讨不到什么便宜，更何况这个alpha简直像一头打了兴奋剂的公牛。布莱克没费什么事就把对方撂倒在地，他喘着粗气瞪着那个——说是日思夜想也不为过的——闯进现实的幽灵，眼底发红，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他亲手抓到了这个人，不是隔着挥之不去的梦魇，也不是隔着监控探头，而是在他的地盘，就在他脚边，那头熟悉的金发蜷缩起来，像是从枝头摔落进泥土的金色浆果。

布莱克掏出对讲机呼叫巡逻组，却收不到任何信号。之后得加强消防通道的无线电覆盖了，布莱克分了一点心思给待办清单，而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伸手扯开银色的西装，从内侧衬袋里摸到一个扁平物件。通体漆黑、镶着紫色宝石的雪茄盒，正是他在监控里看到的小盒子。布莱克把里面的雪茄胡乱倒在地上，撬开衬布和硬纸托，一块精密的主板赫然藏在夹层里。

王八蛋……

布莱克狠狠踢在omega的肚子上，听到一声吃痛的惨叫。怒火沿着神经网络奔腾，布莱克粗暴地扯松领带，来回踱了几步，好让充血的大脑透一口气。终于……终于！一切还有救，雪茄盒装进口袋的重量安抚着悬空的心脏，而造成这场危机的元凶也已经落入他的手心。

“怎么偷来的？嗯？”安防主管上前揪住那头金发，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好像在求情的神态让alpha更加怒不可遏。曾经他就是装出这种示弱的样子骗自己的吗？仿佛那双眼睛盛满眼泪就能祈求任何人的宽恕，是这样吗？

“你还敢出现！这次又想干什么！”鞋底和拳头带着执念落下，他痛恨这双眼睛里真假难辨的痛苦，更痛恨自己竟然真的会因此颤抖。布莱克咆哮着发问，然而连续的打击让罪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失控的激素在暴力中被宣泄，报复性的愉悦以及某种诡异的、危险的兴奋开始渗入血管，像糖果口味的毒品。仇人倚在墙根挣扎的模样让布莱克内心腾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人们总认为法律的惩罚过于客观，失去的和被补偿的永远难以相当。而他要让这个骗走他前途的贱人尝到同样的痛苦，让他再也没法得意洋洋地出现在他面前，从此想起阿利斯泰尔·布莱克这个名字就被耻辱和悔恨淹没，就像曾经自己经历过的那般。

整座赌场都是为“命运之滴”打造的黄金堡垒，布莱克是掌管钥匙的暴君，自然也可以把这里变成一座钢铁监狱。他又踹了一脚，让omega仰面朝天，居高临下地用皮鞋鞋尖掂了掂那张脸蛋。疼痛和迷惑让英俊的五官皱成一团，汗水弄脏了金色的额发，命运是多么不公平，竟然对一个人倾注了如此多的偏爱，连淤青都像完美的装点。

可惜了，他已经决定要让这个人再也没法顶着这样的长相招摇撞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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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蝇草的刺毛在昆虫的头顶合拢，让最后一次振翅化作徒劳，也关闭了名为希望的大门。在将人扭送到警局之前，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布莱克弯下腰，抓着领子要把那具虚弱的身体从地上拽起来，突然某处炸开了一声巨响。

“不许动！”

走廊转角处蹿出一个人影，黑色机车服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头盔和手套，一把9毫米紧凑型手枪直指安防主管的眉心。布莱克一动不动地瞪着这个不速之客，手底下的人突然以惊人的力气挣扎起来，猛地起身把他推了出去。布莱克还没站稳，就被兜头浇了一身水，正上方的消防喷淋头爆裂了，走廊里同时传来烟雾报警器的声音。

又一声枪响，“后退！下一次是你的脑袋！”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兀，布莱克只好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水流蒙住他的视线，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抹把脸：“我已经在倒着走了，先生。”

没有人回应他，隐约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匆匆跑远了。布莱克拔腿追了上去，路过烟雾报警器的时候瞥到上面夹了一根点燃的雪茄。

真他妈的两个混蛋，布莱克看到一扇防火门在眼前缓缓合上，无论他怎么推，面向逃生通道的推杆锁都跟被焊死了一样。妈的，布莱克咒骂着按下旁边门禁按钮的密码，还是没反应，报警器的蜂鸣声吵得像世界末日。妈的！他掏出最高权限卡，来回刷了几遍，该死的门禁系统才终于发出“滴”的提示音。防火门猛得被撞开，磕到墙上造成可怕的动静，门后的走廊尽头是通向室外的最后一个出口，阳光洒在鲜有人踏过的沥青路上，被门洞框成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象。

布莱克撑着那扇不给他面子的消防门，盯着出口平复呼吸。警报声还在叫个不停，他得找个工具把天花板上的按钮重置一下，自动喷淋系统也要尽快关闭水阀，消防车估计都要到了。安防主管的头疼了起来，而他的对讲机还是他妈的像一块板砖。

所有出入口都必须对那个omega的脸打起十二分警惕，一旦发现，直接五花大绑。无论他是想夹着尾巴跑掉还是试图卷土重来，都不允许再对即将开场的拍卖会造成任何威胁。布莱克捏紧口袋里的那个雪茄盒，万幸的是，他还有时间在赌场经理发现之前把一切复原。

两辆闪着警灯的消防车停在蒙特卡洛大赌场的前广场，比周围目不暇接的豪华跑车还要吸引路人的眼球。几个消防员正在大门处将宾客不断疏散到广场上，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显然都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他们中有人明显受到了惊吓。

“你们还好吗？不用担心，到广场上等候就好！”

“恐怕不行！我的伴侣体质有些……特殊，我怕到人群里会变得更糟！请问有没有医生？！”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焦急地向消防员求救，他怀里半拖半抱着一个奇怪的人，上半身被一条潮湿的皱巴巴的浴巾裹得像个木乃伊。消防员顿时警惕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请把脸露出来！”

男子犹豫再三，稍稍掀开了浴巾的一角。怀里的人带着一顶冷帽，帽沿拽得很低，两只眼睛紧紧闭着，满脸不正常的通红，像发着高烧。消防员凑近了一点，立马惊恐地退了一步，在面罩后面紧紧捂住鼻子：“哦天呐！快盖上！”

这是个正处在情热状态的omega，而且信息素浓度严重异常，稍微靠近就会被熏得晕头转向。西装男子绝望地表示警报声让他的伴侣在发情期惊恐发作，引起了激素紊乱并发症，吃药和抑制贴统统不管用。放任这个信息素炸弹到人群疏散的广场上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骚乱，甚至刚刚揭开浴巾的时候就已经有路过的宾客跌倒在地了。消防员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带着这两个人快速从人少的阶梯侧面走到停车场，那里停着赌场专用的医疗转运车。

在和医护人员沟通的过程中，消防员的手始终没从鼻子上放下来，而当他说完后，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也纷纷戴上了过滤口罩。他们把这位浴巾木乃伊小心翼翼弄上医疗车，西装男子上车前感激涕零地想握住消防员的手，对方忙不迭地又退到了一米外，边摆手边往广场跑去：“救人如救火，祝你们好运！”

金色的睫毛颤动着，像雏鸟终于啄破蛋壳，露出茫然又好奇的眼睛。

“强效抑制剂十分钟起效，病人会感到不适，等他再睡半天就差不多了。”

医疗转运车里的设备远比不上专业救护车，但医生的努力终于让omega从昏沉的状态苏醒。他在alpha伴侣的帮助下坐起来，疑惑地看着正在行驶中的汽车，以及严严实实戴着口罩的三个随行医护。当他躺在担架上的时候，其中一名护士剥开那层浴巾，差点脚下一软，发情的信息素像火山爆发一样充斥了整个车厢，隔着专用的过滤口罩都能闻到。医生赶紧拿出注射器，而穿着西装的alpha拦住了他。

“这个药安全吗？有没有副作用？”

活着才能感受副作用！医生愤怒的眉毛显然是这个意思，实际上医护人员也很惊讶这个alpha看起来一点没受影响，虽然他明显也瞳孔放大，气息凌乱，但比起这糟糕的omega，他看上去正常得多。


眼下这个稳重帅气的alpha正用手帕轻轻擦拭伴侣脸上的汗渍，看起来非常感人，而他的伴侣只是仰着头，可能是药剂的原因，omega眼神呆滞，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还好吗，宝贝？”

Alpha捧着那张脸轻轻摩挲，关切地问道。Omega看着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这句话似乎按下了某种开关，刚刚才苏醒的病号猛得朝alpha扑了过去。

离得最近的护士发出一声尖叫，alpha整个人被压到车窗上，他的伴侣像条狼一样凑到颈边嗅闻，舔他的耳垂，并用自己的脖子和侧脸在颈窝处一个劲磨蹭，像是要把腺体的味道蹭到他身上，手更是不老实地伸进西装里摸索起来。

强效抑制剂竟然完全不起效，那股浓郁的信息素仍在车厢里飘着，密闭空间里即将要上演一场情欲大战。另一名护士扣紧口罩，视死如归地上前试图拉开omega，医生赶紧翻找其他针剂，正被非礼的alpha则一边护着他的伴侣一边朝医生大喊：“不能再用了！会有副作用的！”

场面彻底乱套，而omega好像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似的，不满于自己的伴侣保持定力，他扭头看到正举着针筒的医生，很明显这也是一位alpha。确认过眼神，他毫不犹豫地又扑了过去。

要不是医疗车一路拉响警笛，路上的人一定会诧异车里为什么惊叫连连。最终这位意乱情迷的omega在即将碰到医生之前，就被恼火的alpha用锁喉的姿势给拽了回来，并扭住胳膊重重压在担架上。而所谓医者仁心，就是这几位医护人员明明差点被患者袭击，却仍对眼前的擒拿方式发出一阵阵“别这样”“先生你不能对omega伴侣施暴”“换束缚带”的抗议。

一团乱麻里，Danny凑到只有自己这个角度才能看到的那个恶作剧得逞的眼神旁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悄悄话：“你再给我折腾一下试试？”

这会儿阿利斯泰尔·布莱克应该已经拆掉原来的主板，把雪茄盒里的万能钥匙装进了主机。猎人满心都是制服了猎物的欢喜，却没发现自己才是被引进陷阱的目标。安防暴君太忽视对人际关系的维护了，他手下的员工轻易就被Rusty收买，那枚真正的主板从未被调包，始终在它该在的地方，只要两行被篡改的系统日志，几句简单的话术，一段伪造的谐波，和不断吸引眼球的监控画面，就能在这个暴君心中引起一场多疑和恐慌的海啸，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梦魇中的幽灵——“维克多·圣克莱尔”。

从布莱克追捕“维克多”开始，他就彻底中了罗汉帮的圈套。Rusty佯装逃跑，到达早就在平面图上标记过的地点，这段通道的消防栓里藏了双频段屏蔽器，虽然只能覆盖一点距离，但足够干扰安防主管的对讲机。Livingston接管了这一段的监控和防火门的权限，Danny伺机从另一条通道赶来接头，带着一把能模拟枪声的仿真枪。而此时布莱克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Rusty身上，时间和心理的双重压力让他对那个雪茄盒执迷不悟，罪犯同伙的营救更让他确信“维克多”的行动以失败告终，因此他忙不迭地赶回安防中心，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平复这场危机。

传奇诈骗犯康多夫*曾说过，“真正的骗术不是让人相信谎言，而是让他们亲自把真相捏造成谎言。”人性的弱点最终拧成一股致命的绞索，让安防主管在亲手了结新仇旧恨的幻觉中，完成了对自身防线的终极爆破。几年过去了，阿利斯泰尔·布莱克还是会在同一个小骗子身上栽倒，不过Rusty也的确吃了点苦头，这位硬汉先生是货真价实的最难搞的那类男性alpha。


两个盗贼跑出消防通道后，从Frank提前准备的行李车上拿了新的装束，换掉了机车服和全是鞋印的银色西装，并用一顶冷帽盖住了Rusty惹眼的金发。当布莱克还在让各处安检加强监控的时候，这对伪装情侣已经利用火警的混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那条从巴黎大酒店带出来的浴巾沾满了他们性爱的味道，能够很快诱发Rusty进入状态，带点真实的演技最难识破。不过这位男主角太爱即兴表演了，要不是被车上六双眼睛盯着，Danny非得使劲打他屁股不可。至于信息素几乎无味的Rusty如何让消防员和医生警铃大作，一枚两倍浓度的催情剂贴纸足以造成这种程度的杀伤力，为了自身安全，使用者及其同伙会提前注射对应的血清。但是，这件事千万别告诉Linus，那小子仍将Rusty 奉为榜样，还在努力修炼如何纯靠个人魅力来降服众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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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沃托海滩北侧，一片高高隆起的海岬构成了俯瞰蒙特卡洛的天然视廊。沿着薰衣草和水果兰装点的蜿蜒山路一直往上走，会抵达一处混凝土浇筑的观景平台，脚下的城市此时微缩成一个珠宝盒，遗落在地中海的浪花里。人工沙滩和赫库勒斯港依次向前延伸，3公里外的蒙特卡洛大赌场像座袖珍的雕塑。这里离得足够远，意味着足够安全。

海风预告着属于夜晚的凉意，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其他游客，Danny和Rusty在观景台的长椅坐下来。他们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催情剂的功效已经开始减弱了，Rusty偷偷把脖子被贴纸沾过的地方擦干净，等医护人员准备好给他抽血，才发现两个人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针强效抑制剂阻断了Rusty原本正常的信息素分泌，搞得他很不舒服。离开市区后随着肾上腺素消退，他再也撑不住了，蔫头耷脑地被Danny拉到这里，一路都像在梦游。

“这还是刚才把救护车变成18禁的那个人吗？”

Danny忍不住取笑他，然而身旁一点动静都没有，“Rusty？”

他刚要转头，就感觉左半边身体一沉。Rusty整个人倚靠过来，脑袋枕着他的肩膀。Danny微微侧过脸就能看到一头毛茸茸的金发和两排小刷子一样的睫毛。

“Rusty？”他又叫了一声，那排睫毛缓慢颤动，有一瞬间遮住了下面蓝宝石颜色的瞳孔。Rusty的衬衫领子立着，把小半张脸藏在里面，不出声也不动弹，只用眨眼来回应他。温暖的重量结结实实地挤压着他的左臂和后背，用全身诉说着依赖，是海风也无法带走的热度。

“Rusty，你还好吗？”

一阵小幅度的磨蹭，Rusty在点头，晕乎乎的，显得格外乖巧。Danny不动声色地把目光重新投向海面，心却已经软得一塌糊涂——真是输给他了。


太阳彻底藏进山影之下，最后的余晖把天空染成朦胧的粉紫色，环绕整个海湾，这是独属于地中海的浪漫蓝调。油橄榄和灌木丛沿着山坡铺向海滨，只有海浪的声音轻轻摩擦着空气，成为一片寂静里的白噪音。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掷千金，都离他们无比遥远，天空和海岬的边缘只剩彼此，融入越来越深沉的暮色中，像被流放到另一个星球。

为这场拍卖会准备了这么久，却在剧情最精彩时退出了舞台，日后回想，会不会有一丝遗憾？Danny拿出手机，看到时间的那一刻铃声同时响起，响了三声就挂断了，他的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遗憾？恐怕只有竞拍现场被蒙在鼓里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遗憾，所有人都等着一睹那枚钻石怀表的真面目，但是三声铃响，标志着命运的血滴在登台亮相的前一刻就已落入罗汉囊中。

Danny终于能够完全放松下来。假火警造成的小插曲在拍卖会开始前就得以平息，成为虚惊一场的宾客们笑着提起的谈资，像晚宴中的开胃前菜。等到主菜上桌，按计划Yan提前藏进展台下方的夹层，随着蒸汽管道里的液压装置最后一次启动，金轮厅上方的轮盘吊灯产生仅仅几度的倾斜，无法再精准锁定升降装置，眼尖的宾客可能会发现香槟杯的液面正在摇晃，可是比起热烈的竞拍，这点异常不足挂齿。钻石怀表一被送进升降台，Livingston就启动万能钥匙干扰立体激光网的警报识别，当拍卖师在台上慷慨陈词，为压轴拍品做铺垫的时候，Yan正在狭小夹层里匆忙替换赝品。Saul伪装的暴发户古董商对拍卖师发出连珠炮般的质疑，吸引了现场安保的调度，Malloy兄弟则混进后台接应从舞台装置里爬出来的杂技演员，用垃圾转运桶一路推出后勤通道。金轮厅中，无人发觉“命运”将沿着历史的脚步迎来滑铁卢。

等拍卖槌敲定最后一次叫价，欧洲王室后裔举牌的手在颤抖，俄罗斯天然气寡头喉结滚动，好莱坞巨星攥紧情人的手臂，这场财富的角逐与权力图腾的加冕礼宣告了最终赢家。掌声雷动之中，鉴定师与公证人围向怀表却脸色剧变，台下将欢呼赠以这场精彩大秀，台上则陷入了无法言说的恐慌，戏剧性会在这一刻达到巅峰。这是十一罗汉送给蒙特卡洛的真正表演，此时幕后导演们已经扬长而去，为命运终局奏下潇洒的尾音。


再过半小时，Danny和Rusty就会跟上那九个人的步调抵达尼斯，离开摩纳哥公国。此刻他们眺望着独坐峭壁上方的摩纳哥王宫，在黄金绸带海岸线的簇拥下，如同命运之滴上的红宝石，令人垂涎。永远别想填满盗贼的胃口，Rusty突然出神地呢喃着：“知道为什么选蒙特卡洛吗？”

Danny一眼就看懂了他的心，两人的默契向来不言自明，他笑道：“因为在这里……轮盘停转的瞬间，庄家永远通吃。”

两天后，Danny在戴高乐机场送走了因雪崩而航班取消、不得不延迟了一天才前往阿尔卑斯山的Reuben。看着这个打扮浮夸的老头消失在登机口，Danny已经开始脑补他划着双板，骂骂咧咧直冲雪山脚底下去的样子。罗汉帮的其他人在怀表到手的那个晚上几乎都离开了欧洲，他们的消失如同他们的出现一样迅速。

Danny走向候机厅角落里一间没营业的咖啡铺，Rusty正倚在外侧的吧椅上，忙着低头敲手机。他完全恢复了精神，穿着一套浅蓝的西装和斑纹领带，光彩照人，很衬那头金发。Danny刚走到他身边，Rusty就拉过他的手，不露痕迹地把存储器塞进他的袖口，里面装着销赃的信息。然后他引着那只手放在自己微屈的左腿上。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Danny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而Rusty只是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同时Danny的手指摸到了西装裤下一圈环形的东西。

衬衫夹。Rusty转过头，在墨镜后面朝他眨眨眼。

这个出尔反尔、胡乱放电的小混蛋……Linus说Rusty是个巨大的催情剂，这话其实没错，身为团队首领，熟知每个人技能的Danny敢对此打包票。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体会到那些Rusty的目标们被钓成翘嘴的心情。

你真要这样？

Rusty的舌尖抿过嘴唇，露齿一笑，Danny的牙龈立刻开始发酸。他指了指腕表，登机时间！扭头走开了，Rusty拎起地上的旅行包，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明明阻断了发情期，但他下面还是快湿了——Rusty狠狠地用臼齿折磨口香糖以转移注意力，而Danny正努力不把机场的大屏男装广告幻视成大前天爬上床的Rusty——附带衬衫夹的版本。

这一回合他是不是又输了？Danny盘算着怎么应对Rusty的挑衅，那些欺诈套路里他唯独没那么精通这一招，他的副手可真会挑他的软肋。


如果他们能抛下盗贼的惯性思维，就会发现在世人眼中他们的行为有个更简单的定义——求爱。可惜盗贼面对同行总是怀疑、警惕，仿佛先上钩的人就是大输家。

就当这是上帝对小偷、窃贼、诈骗犯的惩罚吧，让他们总处在聚头又分开的过程里，人生的路径是两条错位的正弦曲线，只在相交的坐标上演精彩的对手戏，演出结束，散入人海。而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互为彼此与真实世界的锚点，当心痒难耐、紧张刺激的犯罪冲动爬上脊柱，又在意识到与世俗社会永远脱节而陷入孤独与空虚之前，他们始终拥有彼此，由此得以确认这不再是世界上唯一的荒诞疯狂的灵魂。

不过当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睛，擅于隐匿的盗贼会下意识把最珍贵的感情深埋心底，先一步泄露的则是追逐危险与求胜的天性。如果暧昧被解读为计划，勾引被定义为策略，这将是一场没人会输的游戏，他们恐怕还得乐此不疲地玩上好几年，把各大赌场和私人金库搅得鸡飞狗跳，直到其余九位罗汉再次集体出动给他们丢去结婚为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