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瓶邪】落花时节又逢君

Summary:

吴邪在雨村第二次坠入爱河后,开始害怕起离别,暗恋故事。
Hurt/Comfort向,本传吴邪勇敢暗恋无疾而终,雨村阶段哥直球捅窗户纸。一个有关梦境和竹子的纯爱故事,窗户纸,雨村生活,背景为庭院篇竹林灯会前后。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Notes:

指路小红书,id为风吹客衣,头像是一株绿叶
25.10.16 前三章已经修完了,删了很多,读起来会连贯一些,后面还有两章,正在磨,这篇最后应该会被我带去年底的CP做小料(前提是摊位能过,过了会在xhs上讲)
25.10.26 全文已完结

Chapter 1: 落花有意 (上)

Notes:

这章的时间线是庭院篇前几章,竹林灯会之前,应该是春天。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我是到雨村后才开始做这个梦的。

起初,我只当是夜长梦多,在雨村农耕生活的潜移默化下,连梦都开始乡土化,白天砍竹,晚上梦竹,很自然的联想。比起过去那些在沙里梦雪地的夜晚,这个梦有条有理得格格不入,也因此,这个梦我记得一清二楚。

我见到了一片竹林,再具体一点,是盛开白花的竹林。

在这个梦里,竹林宛如一座铁笼,将我牢牢禁锢在这密不透风的翠绿中,同过去很多个时刻一样,我没有出路,只得在原地徘徊。随后,在一阵狂风中,我见到了令人震撼的自然奇观。

竹子开花了。

白花缀满竹枝,在狂风的余韵下微微颤动。来不及细细察看状况,却见那些由竹林漫长生命凝结的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零落,自枝头落下。

竹林开花实属罕事,不管梦见多少次这样的场景,我总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攫住心神。竹林孤注一掷地盛开凋亡,挽留不了什么,无法被挂记,连道别都如此干干净净不着痕迹,只化作下一世的泥泞滋养新竹。

花开既死,毫不留恋。[1]

 

第一次从这个梦中醒来时,只当是上天见我终日为往昔的梦魇折磨,赐予我一场浪漫的幻梦,晃了晃神,便起身简单洗漱,跟着胖子小哥他们修缮庭院的那座竹墙。喜来眠外的庭院在林六人孜孜不倦地装饰下,变得花草密布,他总能从附近山野里寻来别具一格的花草,绕着这篇乡野院落点缀。

但不知是那个梦太过真切,令我身临其境难以抽离,还是终日的劳作都与竹相伴,一日下来,我总不自觉朝远处那片竹林频频望去。竹叶无辜地在风中摇曳,翠得灿烂,没有梦中的错落的花,更遑论任何枯萎的迹象,一切如常,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竟开始在心中弥漫。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到了日落时分,心绪纷扰,手中活也不见停。直到胖子提醒,才想起今晚有团要招待,应了声后忙匆匆回屋准备,迈出庭院时,却踩到不知何时随手丢弃的竹筒,失了重心,往前滑去。

我感到时间再次被拉长,变得黏稠,但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砸向地面,无限接近院落的泥土与尘埃,我突然想到了那个漂流瓶里的故事,那个化为竹林的男人。

这时,什么东西捞住了我的腰,把我轻轻带起,眼前的景致如倒带般又映过一遍,没等我反应过来,又靠到了一个东西上。我回头看,是闷油瓶。他和我贴得很近,我能感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腔,温热的气息喷在我后颈,有些痒。

旋即对上他的视线,却感到心头莫名一紧,忙将目光闪开。简单道了声谢后,匆匆掰下他的手往屋里走去。

 

这里的生活很安逸,自把闷油瓶从门内接出来后,他便和胖子同我定居在这。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何会答应我冲动下的邀约,跑到这偏远一隅开农家乐,过这种对我而言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

我曾是一个善于编排“如果”的人,也习惯于在一切未发生前构思种种可能和结果;但后来,我渐渐意识到,再多的可能充其量只是脑中虚构的存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只能带给我更多的落差和消耗。

就像我在早些年有过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设想,那时太早,或是说蛇毒带来的千年记忆模糊了那段时光,以至于我早已忘记这个念头自何时何地萌生。只知那时的我仅靠墓中漏拍的心跳判断爱意,用着不合时宜的美好情愫为那段充满新奇的生活陇上一层甜蜜。但我太天真,尚不知命运在给我赠礼的同时已暗自累上筹码,明码标价连本带利地在往后的生活中向我讨取那些提前透支的喜悦。

在那个假设里,无知的我和某个人仍有共度余生的可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够轻快地、无牵无挂地往前走。

可是后来,我意识到,他牵扯到我命运里的太多东西,我与他的缘分并非是浅尝辄止的露水情缘,而是早已被命定的漩涡,越朝他的方向走,就越有更多的责任负在我身上,令我无法挣脱、无法回头。两年多的时间里,我跑了很多地方,企图与他更近,却从未沾染他半分,遑论留下任何痕迹。

最后,那个人跑到我的铺子里,告诉我,我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在那段隐秘的情感尚未因这句话死灰复燃时,他又说,他要走了。

再后来,我做了很多事,害死了很多人,只想换来那扇门打开的机会。明明是一个与我毫无利害关联的人,却不断推着我往前走。那段感情在这条路上逐渐被掩埋,在无尽罪业的重压下窒息消亡。

我可以说我不在乎世俗的成见,但我却无法不挂念与他有关、因他而起的困苦和不甘,那些东西在我漫长的独行中,混进了那个单纯的妄想,变得浑浊。

进屋前,我又回头望了眼那片竹林,天色已有些昏暗,绿竹在阴影下映着,叶片在风中摇曳,传出“唰唰”的声响。他站在一旁,做着今天庭院修葺的收尾工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意识到,这个梦不太正常,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挤占了原先的噩梦,直到那圈竹栏彻底修缮完毕,它也未停歇,反而变本加厉地占据我每个意识朦胧的时段。

在这个梦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我不得不怀疑它是一个诡谲的征兆,答案早已呼之欲出,我开始每日到林中检查竹子的生长状况。

我从来都是个善于等待的人,但这次却罕见地为答案的到来感到急不可耐。

 

这日,我照例往屋外走去,先是往窗外简单确认了一眼竹林状况,正准备往大门走去时,却见闷油瓶抱胸靠在门口,直直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顺口打了个招呼:“小哥,回来那么早。”

他点了点头,没进屋,也没给我侧个位置,早上的光线很亮,衬得他的脸有些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得已,我只好再次开口:“让我出去一下。”

他这才动了动,给我让了一个不大且仅可通行的口子。

我挤过,没打算再管他,接着往前走去,走没两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串细微且沉稳的脚步声,回头看,还是闷油瓶。

我有些疑惑,但他确实是在跟着我,或者说他不是在跟着我,而是跟我一样,往竹林方向走。可既然已经出来,便没理由再回屋,硬着头皮粲笑道:“小哥,你也出来吗?”

他“嗯”了一声。

我心说那么大的村子,散步也不挑个好点的地,跑这竹林里干啥,光线不好不说,坡多路崎岖,下雨时地还湿滑。

当下往地上看去,见到自己的脚,一步一步交错地朝前迈着,停不下来。地上的景致变化着,一会是水泥路,一会是沙地,一会是碎石,然后我看到我的脚随我进了竹林,进到一片暗暗的领域中。我突然感到心用力跳了几下,再次回头望去,闷油瓶仍跟在我身后,不紧不慢。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同样地,他也一直在跟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散步属于太寻常的社交,只好硬着头皮,随他走了一路,他速度不算快,似是在有意无意地等我。但我太清楚了,能让我跟上他的前提只是他的意愿,而非我的一厢情愿。

正当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时,第二天,第三天,乃至往后的好一段时日,闷油瓶总能准点候在门口,跟在我身后晃悠。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只是这座林子里一定藏着些什么需要他来踩点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随着相处时日的越来越长,我也开始习惯闷油瓶,他虽然一直在我身后晃,却也从未见他干涉过我什么,有时若不刻意去听脚步声,几乎不会觉察到他的存在。

这日,我又早早醒来,往门厅走去,见闷油瓶矗在门口,才转头透过木窗看竹林,竹林在风中摇曳,浅浅看了两眼,便拉着闷油瓶出门了。

雨村的仲夏依旧炎热,但在竹林里却不似外边燥,甚至有些清凉,徐徐微风穿过竹枝,阳光透过竹叶,斑驳的灰影在地上铺展开来,穿过竹林时,细碎的光线透过密布的竹叶,在眼前忽明忽暗地晃着。我看向一旁的闷油瓶,光线在他脸上拍打,像投影机里的灯光,一帧一帧把每个不同的他变换出来,层层叠叠。

我看得有些发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很多东西都卡在喉间,只是盯着他。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扭头瞥了我一眼,眼中流露着几分情绪,似是狐疑,又似是什么别的东西。被他发现后,我没再多看,也没做解释,只是按着往常的路线在林中走着。

抬头望去,翠绿的竹叶被晨光洗得透亮,和梦中覆着点点斑白的萧索景致大不相同,微风一过,枝头轻晃,一切都明净如洗,生机流转。我们踩着竹叶,发出清脆的“吱呀”声,在竹林下应和着。这般景致美得易碎,世间好物不牢靠,不由得怜惜起身边的人,百年之后,我已成白骨,他又是否会被天授夺去记忆,独行于另一片风雨之中?到那时,他可还会遇见这般景致,还会有人同他走这一遭?

发愣时,却再次绊到木枝,往前踉跄了一下,眼看要跌倒,一只有力的手臂迅速环过我的腰际,稳稳地将我揽了回来,我的后背贴上了他的胸膛。

“看路。”他对我说着,手搭在我腰间。

我应了声谢,有些不好意思,又往前走去,我必须承认,我很享受和闷油瓶相处的时光,同他在一起时,总会感到格外安心,一些沉寂已久的东西在我心中翻腾起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

在那之后,我仍是会梦到竹子,但它给我忧虑却不似此先般剧烈,生活也照常如初,但如果硬要说自己有什么变化,那便是我意识到,某段来自过往的情愫开始重新套弄到此时的我身上。但这次,我竟有些踌躇,若上天不如我愿,我必须在彻底被纯粹的喜悦控制时,因地制宜地终止这段感情。

tbc.

Notes:

[1]雨村笔记 庭院篇 小品9 最后的瓶中故事2

Chapter 2: 落花有意(中)

Notes:

竹林灯会之后,原作竹林灯会写得太好了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再次造访这片竹林,它已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仅有的光源来自悬挂在林间的数十盏灯笼,也映不出它原有的葱翠。

其实这场灯会早有预兆,只是雨村生活太过惬意,磨钝了我对细微差异的感知,抬头看去,灯光穿过彩色玻璃,洒下无数流动的光斑,它们碎块交织在一起,风吹过,光点便在地上斑驳地晃着。

小哥说,这是来自张家人的道别。在这样的演绎下,严肃的死亡议题竟也覆上几分喜悦。对他们而言,生命的终结并非可怖的虚无,相反,长生的诅咒把它淬炼成一种庄重的祝福,众生皆惧的归宿在他们眼中温柔地转变了模样,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一场司空见惯的离别。

我望向闷油瓶,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不同的情绪,可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或许离别本就是他最熟练的课题,自我认识他起,几乎从未见他为任何一场分别勾起一丝波澜;抑或他见过太多,因此所有由离别引发的情绪早已被漫长的岁月稀释得近乎寻常。

灯会结束,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走到林外,万籁俱寂。闷油瓶看向我,告诉我他要回去一趟,我应了声,又往他身后黑黢黢的竹林望了望,眼睛被适才的灯闪得有些花,此刻仿佛仍见几点光影在远处跳动。

我还是很想从他身上一些不同的情绪,哪怕只有一丝不舍,嘴巴张了张:“我陪你去?”

“不用。”他说道:“明天走,三天回。”

我点头,他会拒绝我也情有可原,毕竟我也只是闷油瓶生命中总有一天要告别的人。

恍惚间,他突然拍了下我的头发,回过神来,才发现一片不寻常的枯黄竹叶自我肩头飘落,对上他的视线,似还凝着未说出口的话,我却先咧了咧嘴,没再看他,转身跟着胖子往屋内走去。

 

当晚,我又开始做梦了。

我再次被无声地置入一片竹林,但这次的竹林却为黑暗笼罩,天空被黑布彻底遮蔽,密不透风,幕布在竹林间隙处凹陷,似要把整个世界下压,压倒地狱里去。

到处都是黑色的死路,只有一些非常微弱的小光点自布面上的小孔漏下,我清楚地知道我处在一个虚假的世界中,这片竹林太对称,无论我走到哪,周遭的景致都别无二致,向四周均匀蔓延开来。偏偏在这片过分的规整中,我竟感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我往上看去,试图通过黑布凹陷的规律找到出路,但无济于事,只好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走着走着,竟踢到了具早已白骨化的尸骸,森森白骨以扭曲的姿态蜷伏于地,狰狞地凹陷着,看样子已经死亡了很长一阵子。

我俯身在那具尸骸旁的背包里翻找,试图找到一些线索。包里除了常见的尼龙绳和绷带以外,还有一台小相机,款式很旧,算来至少是十年前的老款,再往后,是一张身份证,拂去灰尘,上面赫然印着两个字,“吴邪”。

我大惊,抬头一看,四周却不知何时已被遍布的尸骸所覆盖,我连忙越过这个名叫“吴邪”的尸骨,往一旁奔去,翻找其他尸骸。

但事与愿违,我看到了更多熟悉的东西,红色的串珠、夹着沙砾的相册、沾着血的针管,甚至,还有在长白山得到的鬼玺。它们无不在印证我内心深处的猜想,尸骸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向我展现着一个名叫“吴邪”的人的死亡。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变得很丑陋,丑陋得真切且令人窒息。四周黑洞洞的,青绿的竹子被拉得很长,高耸入云,几乎要刺破虚假的天幕。它们在我眼前架起,好似一道巨大的绿色铜门,手里紧紧攥着刚刚翻出的鬼玺,我在哪?张起灵在哪?我找到他了吗?

有什么东西落到我的脸上,还是花,竹子又结出了大簇大簇的白花,再一次从枝头坠落,它们无声地疯长、盛放,又如同哀悼般纷纷坠落。这些苍白的花朵正以尸骸为养分,寂静地生长、凋零,循环不息。

我的恐惧开始蔓延,遍布全身,我只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梦。但于事无补,竹子重复着枯萎凋零,地上的尸骨逐渐腐败,被落花蚕食殆尽,却又源源不断地出现,为下一场循环做准备,生生不息……

 

我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冷汗浸透衣物,贴在身上,湿湿凉凉透到内里。我不敢再睡,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已很久没怕过什么,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幻境中,也很少让自己处在恐惧的状态下。我开始忆起之前有关竹子的梦,事已至此,无论我如何逃避,我也必须承认,这些梦是一个死亡的征兆,逐步打破我往先所有的甜蜜构想。

我没有再睡,只是靠在床头,往窗外看,这场循环往复的梦给了我极其冗长的错觉,但屋外还很黑,阴影下的树黑漆漆糊成一团,风吹过,树叶混杂在一起,新生的叶片补上往年的空缺。

 

翌日,我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坐在院前,闷油瓶天一亮就走了,他的动作依旧很轻,没什么声响。

我在院内阴凉处坐了一天,一边看着胖子劳作,一边发呆,胖子应是看出我状态不对,没打扰过我。

一直到傍晚时分,跟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身形显然不是胖子。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竟对上了某个熟悉的沉静目光,夕阳斜斜地沉着,余晖打在他脸上,半边脸掩在阴影里,眼前的碎发随风摇曳,温和又绵长。

我突然感到心用力地跳了几下,他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欲张口,却见他弯下腰,凑到我跟前,凑得很近,近到让人无法拒绝,我看着他的脸无限放大。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风止叶静,唯有春蝉在一旁叫嚣。

我眨了眨眼,迎上他的吻。

唇齿相交,这个吻开始得无缘无故,也结束得猝不及防。我拉住正欲转身离开的他,想向他问个明白,可他充耳不闻,径直往远处走去,朝着竹林的方向。我下意识朝前追去,可在椅子上躺太久,供血不足,起身时重心不稳,一时间天旋地转,竟栽了下去。

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靠在那张躺椅上,可是,我不在傍晚,而在午后,胖子还在一旁挥洒汗水,烈日灼人,地面在高温下扭曲晃动着,热浪一阵阵往天上漫去。闷油瓶还没回来。

我开始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生活再次回到了那种无法控制的状态,我试图不去睡,但收效甚微往昔在追我,我把所有精力都拿来摆脱它们,没再能匀出丝缕余裕去构想和闷油瓶的可能,或是说,我已怯于幻想,有一道诅咒悬挂在我头顶上,我不断忽略,但终被这片沉默幽寂的林子点醒。

在虚妄和现实之间,我见到了很多,不仅有那些常梦到的悲鸣和悔恨,还有无数个来自未来甜蜜的悲剧,美好的幻想和痛苦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它们在最幸福的时刻插入意想不到的离别,又在我即将被悲伤淹没之际,为那份痛楚镀上一层暧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时候我是吴邪,有时候我看着吴邪,无数个吴邪在我面前重复上演。我觉得我的灵魂在那个竹林里被抽离了[1],或者说,从未有过什么清醒的当下,一切都只是上天精心设计的一场虚拟现实。

我梦到了很多虚假的可能,在那些可能里,根本没有什么九门和墓地,只是寻常的现代生活,张起灵不是长生者,也不是什么张家族长,我仍叫吴邪,只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过的普通人。我们在各种梦境里以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身份相遇相识相爱,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可清醒后接踵而至的,是大量真切、慌乱的现实。

我一边憎恶这样靠甜蜜麻痹恐惧的自己,却又一边放任自己在这些美梦中沉沦遐想。它们在不断汲取我残存的精神,我试图通过疼痛来分辨所处的世界,可身体早已习惯了痛楚,它也不再可信,对待幻觉,我已失去招架之力。

 

这种昏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闷油瓶回来,我跟胖子去镇上接他。

见到闷油瓶时,我还有些发愣,虽仅过了三日,可我却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我梦到太多个闷油瓶,现下见到真正的他,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今天光线并不好,远远看去,他的脸好似有些阴沉。我朝他笑了笑,喊了声“小哥”,和梦里那些稍带情欲的他不同,现在的他更冷淡些,只是向我点了点头。

胖子去一旁进货了,他要开车去,叫我们自己走回去,正准备问他怎么不提早说,但想起他好像前两天确实有提过,只是我记不清原因了,我没敢再细问,只好跟着闷油瓶先回去。

我和他一前一后地走着,云很密,阴沉沉地压着天,明明我们之前一起并肩走过很多次,现在却觉得很陌生。很多东西在那场灯会后又重新爬了上来,它们警示我不要再沉溺幻想,可我又无法不减敏。

趁我望着交错的步子放空时,身旁的人突然抬手,碰了碰我的额头,我被吓了一跳,朝他看去。

“你发烧了。”他如是说道。

我歪了歪脑袋,在脑中搜寻了几个发烧的症状,又摸了摸脸,感知有些迟钝,细细比对了番,才发现是脸比手烫:“可能天气太闷了,很容易这样,”随后顿了顿,找到了一个适当的解释:“电视上说,快来台风了。”

正准备继续朝前走,他却突然走近,扒下我脸上的手:“吴邪,你状态不太好。”

我摇摇头,想把手扯开,却被他死死攥住,疼痛从细密的疤痕中传出。耳边风呼呼地吹,刮起一阵阵尖锐的鸣响,想说的话被打断,眩晕感排山倒海而来,心中涌出巨大的恐慌。一时不知眼前人所欲何求,我不想也不敢知道,我只想请他离开,让我回去,我不想待在这里。

眼前阵阵发黑,很快,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什么东西抱着,瞥眼微微一看,是张起灵,他在睡觉,我不敢动,看不到时间,只得往窗外的路灯看去。

下雨了。

雨下得毫无节制,似要把整个世间都打湿,狂风裹挟着雨点,肆意地无情地狂啸。雨水自黑压压的天落下,在昏黄的路灯下短暂地闪现,像无数根细碎的银针,在光晕下交织成一张纱网,碎在灯外,没入黑暗消失殆尽,而后又有新的补上,好似无止境的轮回。

窗户在风的击打下发出沉闷的鼓动声,我在心中默默数着窗户抖动的声响,一下、两下,可我没有预知能力,无法知晓下一场风暴的到来,也无力某个阻止横跨在命运之上的存在流逝。只好被动地等待风暴间歇的下一次冲击,任由短暂的寂静折磨残存的理智。

身边人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又把我箍紧了些,我还有些昏沉,仍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腔的律动,呼吸喷在我脖颈处,连带着那条可怖的疤,有些瘙痒。

如之前的幻境一般,我们还是相拥的情侣,我还在梦里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放弃了最后一丝与幻觉抵抗的念头,朝他靠了靠,又看向窗外,雨水打在玻璃上,划出道道雨痕,又碎成无数个水珠,映着无数个我和张起灵的可能。我没有资格在命运的虎视眈眈下与他共度余生,我想逃进幻觉里,逃到这个无人能及的甜蜜中,我不要被命运找到[2]

tbc.

Notes:

[1]雨村笔记 庭院篇 第十三章 工程
[2]简媜 相逢在异国的夏日午后

Chapter 3: 落花有意(下)

Notes:

开头哥不见就是不见了orz,但显然吴邪也丢了这件事更大条一点,某种程度上来说雨村窗户纸是一种长白送别后的攻守易形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待我再次睁开眼,四处又是一片漆黑,屋外的灯暗了下来,雨还没停。一种本能的不安让我向一旁探去,没有想象中的温热触感,相反,只有一片单薄,凉意顺着指尖窜到心里,轻微的恐慌随之漫开。这里是现实。

我猛地坐起,往窗边看去,原本层次分明的墨绿青绿,在狂风暴雨下尽数褪败,混沌成一片癫狂的摇动的黑,湿重的水汽被风鼓动着飞舞,在玻璃上撞得粉碎。

我又做了一场梦,确切来说不是梦,只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场景:我倒躺在这片竹林中,无法动弹。某场春雨后,象征着新生的春笋悄无声息地顶开土壤,穿透我的四肢和我的躯干,自我身上绽放成新的一轮生命。但我无法死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物遵循着古老的时序生长,林子在我身上历经无数轮生与死。

梦都是反的,一个忐忑的念头自心中泛起,那片竹林怎么样了?

我从屋里跑出去,屋里是死寂的黑,屋外也是空洞的静,风把整个世界吹得东倒西歪,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冲湿衣衫,泥水伴着碎石块在我脚上掠过,凉飕飕的。我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林中走去,脚印一深一浅地浮现,又被雨水抹消得无影无踪。

很快,我又到了这座梦过无数次的竹林。

 

暴雨如注,打在密不透风的竹叶上。我蹲在一旁,头昏得厉害,浑身都在疼,即便一切都安然无恙,我却放心不下来,强打着精神,有个念头格外清晰,我想等,等到一切都结束。

时间仿佛被雨磨钝了,它将这片竹林浸泡在寂静里,万事万物失去了原有的时间意义,一切从未开始,却也都没结束,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里仅剩我和这片竹林存在,压抑的黑色蒙上我的五感,盖过我所有的记忆和喜恶,根本没有什么令我忧虑恐慌的未来,更没有紧追不放的过去,有的只是当下的我,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等待消亡。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眼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和这片混沌格格不入,随后是一团被雨拉扯变形的人影,正摇摇晃晃地朝我的方向逼近。

他的速度很快,我来不及做出什么逃跑或抵御的反应,只好维持着蹲姿靠在某根竹竿旁,看着脚下的碎石,换着法子数数。

不知不觉间,我感到打在脸上的雨点消失了,一种奇异的安宁笼罩了我,抬头望去,那具人形已在我身旁站定,他撑着一把硕大的黑伞,手电被他移到一侧,往远处打去,把黑夜切成两半。

 

随后,我听到他说话了,声音不大,却在这细密的雨声下分外清晰:“吴邪,回去了。”

我摇摇头,对这个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我无心也无力去判断他的真实性,但无论真假与否,我都暂时不想离开。

“跟我回家。”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穿透雨幕。他也蹲了下来,手电筒的光漫射到他脸上,却不觉得惊悚,相反,光影的交织柔化了所有可能的锋利。

我没来由地笑了,只当这场插曲是上天见我孤寂苦闷,赐予我的美梦,令我再见一眼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我往他身上倾了一下,同以往那些梦一般,他总能任我贪心地攫取这份转瞬即逝的温暖。

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尽管动作很轻,腕处仍传来丝丝钝痛,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他把我的手搭在他脖颈间,又用拇指来回摩挲着我的掌心。他的手有一层薄茧,有些磕绊,那是梦中难以感受到的真实触感,他说:“吴邪,我是真的。”

这几个字仿佛一道指令,在我脑中爆开,雨声愈发清晰,拍打在他的伞上,发出念珠散落在地的声音;一旁昏暗的竹子高耸入云,手电让它们映出些许墨绿,再往上,那点颜色便迅速被黑暗吞噬同化,又一次幻化成一扇巨大的铜门。往昔再次涌上,展示着被黑夜掩埋的一切。他是真的,在我身旁的人是真的?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已经出来了吗?他还会再离开吗?

我晃晃脑袋,有些呆愣,突然感到手被向上提了提,搭在他脸颊处,温热的气息一点点扑在手上。被风吹得歪斜的雨珠四处乱打,拍在脸上,冰冰凉凉,仅有的热源来自身旁的人,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走了,我在这里陪你。”

他会一直待在这里吗?我凝视着这片竹林,旋即被巨大的忧虑埋没,他的时间太长,长到足够将耐心磨成一种本能,可以平静地注视生命流逝的全部过程,再从容不迫地与之挥别,回到自己既定的时间线上。此刻,也不过是他漫漫人生中寻常的一瞬。

我难以在他身上找到分毫愿意劳神费心为我驻留的理由,还是不愿再做贪婪的人,张了张口,构想着一些感谢和拒绝的话语,没等我说出口,却见他凑近,紧接着,一个吻落了下来。舌头轻轻抵开我的齿关,舌腹在亲吻中压过嘴唇,又若有似无地掠过牙齿,舌尖沿着口腔搅动,刮着柔软的内壁。

这个吻很轻盈,他在有意识地贴合我的呼吸频率,比梦中那些吻温柔真实。

若放在以前,我一定会为他的回应雀跃难眠,不管不顾地向全世界出柜宣示主权;可现在的我最先感受到的情绪竟不是来自两情相悦的喜悦,而是一种悲伤,那不是来自对外界非议的担忧,而是对结局的恐惧。我预见了太多种未来,它们无一例外指向同一个凄冷的终点。

余光瞥见头上的黑伞,唯有这小片区域被雨隔绝开,挡着沉甸甸的落雨;可是它黑漆漆的,像那晚的黑色幕布,把伞下的白光吞噬得一干二净,逼得它们四处逃逸。

一股哀伤涌上心头,我推开他,往身后的竹子上靠去,冰凉的雨水再次落在我身上,一点点浇灭适才的情绪。竹子硌在后背,硬邦邦的,并不舒服,但我不打算回去。

我往他身后黏糊的泥泞看去,雨水汇成滩滩不平整的洼地,思来想去,终于张口:“不要这样,我不是……”

他眼神暗了暗,声音有些低沉:“你在撒谎。”来不及辩解,他的手已搭在我手腕上,来回摩挲着上面的疤,很多是新伤,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我早该发现,自己所有的隐晦难言在他面前一直都一览无余,无论是不敢言说的爱恋情愫,还是借助自伤维持的糟糕状态,我对自己撒谎,欺骗自己不会在意他的离开,告诉自己没有约束他自由的资格;我对他撒谎,妄图掩盖长久以来赤诚却难言的爱意,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姿态应对他。

我有些慌乱,试图往后躲,可背后的竹子已让我无可再躲,只好用力往一侧倾倒,随着竹子“唰”的一声,我们都倒到了那片泥泞上。视角再次和刚才的梦重合,我躺在地上,唯一的变化是我面前有个人,他的手正垫在我头后。

他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表情:“对不起,但我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他把我扶了起来,我们蹲坐在地上,伞和手电都落在一旁,他的身上和手上沾了很多粘稠的湿土,几缕头发贴在额前。看着他狼狈万分的模样,我突然有些愧疚。

我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糊了一些泥,结痂不久的疤被裹在下面,若隐若现。在过去,我靠伤痕来警示自己,可现在,我却靠它们掩饰自己。我应该知道,我的梦从来都是我欲望的遮蔽,我一直处在一个矛盾的状态中。我想让一切都结束在一个适当的时刻,趁我还没有被过往日夜循环往复的梦魇侵蚀得扭曲丑陋,便勒令自己早早停下;可我也不想过早抛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我疯狂贪恋和他生活的点滴,哪怕未来将长久静默地忍受它们赋予我的煎熬。

他又张口,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语气里竟有几分哀伤:“吴邪,你在怕什么?”

我有些语塞,我在怕什么?我知道,我疯狂爱慕着眼前的人,同过去千百个日夜一般,为他的离开感到恐惧;可我又不敢再言爱,那些梦在反复演绎我们的结局,无论情节何等甜蜜,终会以同一种痛苦的结局作罢,我也在为我的死亡感到恐惧。

雨水落在脸上,液体滑进嘴里,咸咸湿湿的。他抬手,一点点抹掉我脸上的东西,我才发现他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伤,是刚才摔倒时他护我刮到的。

我望向他,一种熟悉又陌生无助涌现了上来,这是我过去十年最常体会到的情绪,不过,这场无助的根源却不常见,它不是来自过去或他人,而是来自未来。我知道万物难逃终结的命运,可在那些甜痛交织的梦境影响下,我不断钻牛角尖,在本该享受宁静幸福的时候被那些结局影响,导致我忽视了太多本该被留存的甜蜜。

我小心翼翼地抓下他的手,用相对干净的衣角擦拭他手上的泥和血污,我有些心疼,发现自己从未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过,只是一味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以专断的想法把他推远。良久,我开口,说出持续被我用伤痛和爱欲掩盖的恐惧:“我不想你离开,我也不想离开你。”

闻言,他愣了一下,随后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我不走了,我会一直在这里。”

雨势渐收,化作轻柔的雾霭,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泛起白边,划开细微的光痕。此情此景和梦中无数个场景重合,身旁的人一遍遍向我许下同一个承诺,这个诺言可以很轻,只要他同我在这片竹林等到雨停或是我失去意识,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带我回去,再一如既往地经营生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这诺言也可以重到难以承受,要他用冗长的几十年兑现,陪在一个极度不稳定的伴侣身边,再花费几个悲伤的夜晚去遗忘。

他握住我的手,把它翻过来,露出沾满淤泥的掌心,又就着雨水仔细冲洗纹路里的污渍,冰凉的雨水和他温热的指尖交织滑过我的皮肤,沿着我的掌纹游走,轻柔得像在解读古老的文字。

渐渐地,他的触碰移到了手腕,上边有很多凹凸不平的疤痕,我没有再抗拒他的触摸,任由自己暴露在他面前。良久,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语气有些哀伤:“你见到了很多可能,但没有一种可能是信任现在的我。”

我看着他,有些心虚,我几乎没有给现在这个他太多解释的机会,相反,我在潜意识里虚构了很多个张起灵,意图同他们躲到命运找不到的地方。我热烈地爱着眼前的人,但这份爱永远不属于梦中那些幻影,他们只是我用来逃避离别所创造的藉口,而真正激起我爱意的,正是我最不敢直视的、现下在雨中一遍遍给予我承诺的人。

“对不起。”我拍掉粘在他头上的叶片,继续说道:“张起灵,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fin.

Notes:

这篇文后面会修一下,替换完会在Notes标注

 

一个小小的结语
这篇文写了一个多月,其实故事很短剧情也很简单,正常来说一周多就能写完,但是九月份在忙别的事,不得不暂时搁置这篇文,后面接着写的时候有点写不出那种感觉,因为很浮躁,只能说现实的引力对我太重(好处就是我写同人没什么热度焦虑因为大部分关注都给了现生呵呵呵)。
不过这篇的立意我很喜欢,所以还是尽力完成了它。但是,最后其实什么都没解决,只是吴邪接受了现在的张起灵,然后谈起了恋爱()
你能看到这里我很感激,大概率有个下半部分(或者叫番外),如果没有的话我会发个后记,有的话我争取在月中之前写完,大概是补充一下吴邪没看到的东西。
其实本人j值特别高,但是每次写文给自己的ddl几乎完成不了dbq……
中秋快乐~~

Chapter 4: 流水无情(上)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在遇到吴邪之前,张起灵很少有过这样的情绪。

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情绪从未出现在他的体系里,他曾以为它们会随着那道厚重的门和十年漫长的距离消弭退散,但事实却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这些东西在他从门里出来后,却引发了更多难言的不适。以至于在第一次察觉到它们时,他反而难以用一些以往固有的手段去摆脱,只得任由它们在自己身上肆意萌生,愈演愈烈。

他看着吴邪坐在院子里魂不守舍地削着竹子,与其说他是在为竹院做篱笆,不如说是在心不在焉地雕花。吴邪频频往那片竹林看去,好像什么被遗漏在那里,又或是被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困在那里。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吴邪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能笃定这绝不是十年前会有的姿态。有时,张起灵会忍不住张口问询,但第一句话就被他记忆中长白山的那场决绝的分别哽住,再难罗列出更多关照,这些话语在他心中越累越厚,逐渐积成了一种叫悔恨的东西。

他很少为什么东西感到后悔,但这样的吴邪让他经不住去想,若那时自己能克制冲动不告而别,是否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自己只作为过客在吴邪的生命中匆匆闪过,连带着所有情愫如流水般了无痕迹。

他又望向吴邪,吴邪今天沉默得怪异,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这般想着,他张了张口,念了声“吴邪”。

被喊了名字的人晃了晃神,抬头往张起灵的方向看去,没过多觉察到他的担忧,只是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个疲惫的笑容:“怎么了?”

张起灵指了指吴邪手里的竹竿,示意他手上的刀刃离手的距离太近了,吴邪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笑了笑:“谢谢小哥。”

这是一个合乎时宜的笑,但却让张起灵莫名心烦,他憎恶吴邪这样拙劣的掩饰,却很难找到适合的身份与理由去剥开他的伪装。他想知道吴邪所遮蔽的真相,却不自主地预测那些适得其反的可能。抱着这般矛盾的想法,张起灵将视线移到吴邪的刀和手上。

他难以知晓吴邪经历了什么。这些痕迹作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伤痕出现时的情形,如今,它们却只是张起灵用来揣测吴邪的证据和条件。他觉得自己仍然有能力去把控局面,只是需要时间,他最不缺的时间。

 

在那之后,吴邪开始频繁地往竹林跑,几乎成为每日的必备项目,对于这无缘无故却引人担忧的举动,最先试探他的是胖子。

“天真,最近怎么老去那小树林?”喜来眠还未开业,趁着收拾的空隙,胖子凑到门边,一把揽过吴邪:“有私房钱多正常的事儿,也不用对大家遮遮掩掩。”

吴邪摇摇头,笑骂胖子怎么看兄弟的:“可别对兄弟往坏处想,我对喜来眠可是忠心耿耿。”

胖子罕见没接吴邪话头,而是挑了挑眉,略显轻浮地问道:“难不成,跑去小树林谈恋爱了?”

张起灵在前台低着头收拾,例行公事地把台面上的绿植和招财猫擦拭干净摆放整齐,他能明显感受到吴邪的视线朝这里短暂投过,随后又是一阵笑声:“竟问这些有的没的,谁能看得上我?”

“可别妄自菲薄哈,咱们天真还是风韵犹存的。”胖子也笑了,但他仍不忘初心:“那你在那林子里干啥呢?”

吴邪有些难堪,顿了顿,他实在不想让人知晓这个在他看来万分幼稚的实情,还是选择扯了个谎:“去散步,那边早上空气好。”他甚至没意识到这个谎言粗劣到令人不舍得揭穿,只是紧赶慢赶地找了个去厨房监工的理由,快步走开了。

张起灵显然不相信吴邪的借口,朝厨房望了一眼,吴邪的背影在油烟后映得扭曲,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快要消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设想过和这个人的分离,心中仿佛有个汹涌的声音在呐喊着,他想把吴邪所有的表象撕扯开,他想要吴邪在他面前展示谎言下的不堪,他想让吴邪被长久地困在自己身旁。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最终仍没用张家独有的方式盖过它们。他看向绿植旁的招财猫,这台电动装饰品仍在不紧不慢地晃着爪子,机械地传达它的使命后便不用再有过多纠葛。

可张起灵无法再回到漠视一切的状态。

 

翌日,张起灵没有去巡山,而是早早倚在门前。没过多久,就看到吴邪从房内出来了,他随意地穿着一件短袖,踩着拖鞋,似乎急着往外跑,见到张起灵时,他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向他打了个招呼:“小哥,起那么早?”

张起灵点点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伫在门边,没有给吴邪让出一丝空隙。光透过门,将阴影往屋内打去,他站在一个背光的点位,被衬得有几分阴沉。

不得已,吴邪只好再次开口:“让我出去一下。”

他这才动了动,给吴邪让了一个不大、但仅可通行的口子。吴邪堪堪挤过,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去,只留下个萧索的背影。张起灵望着他,突然感到有个很钝的东西正一下下敲打他的心口,那感觉不像锐器刺入般剧烈,而像是有柄未开刃的刀在胸腔里反复研磨。

在此之前,他一直作为背影在他人的生命中浮现,他以为这是最万无一失的道别方式;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好像一种缄默的凌迟,那个身影仿佛接连无数根细小的丝线,紧紧缠绕在他心上,每远一步,丝线便抽紧一分。

不知不觉间,他跟上了吴邪。吴邪有些困惑,他显然不希望让张起灵知道那一系列诡谲的梦和引他巡视竹林的幼稚理由,便试探着回绝:“小哥,你也出来吗?”

张起灵没管吴邪的反应,只是“嗯”了一声后,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

经过了一系列水泥地、沙地和碎石后,他们来到了林中,那是被岁月浸染成的、沉郁的墨绿与苍青。一竿竿修竹拔地而起,带着一种沉默的秩序,齐刷刷指向天空;新笋在泥土间蓬勃发芽,整座竹林散发着陈腐与新生交织的微涩气息。风穿过竹梢,发出悠长连绵的“沙沙”声,直入人心。

张起灵能感到吴邪若有似无的视线,笼在他周围。他愈发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或是说得到更多,不仅是在这片竹林中,不仅是他所拥有的当下点滴,还有他缺席的过去,他渴望得到的未来。

此后很长一阵子,他都随着吴邪在林中漫步,时间在这里总是失去意义,翠竹下遍布着时序法则之外的宁静。几丝不该属于过去张起灵的隐秘欢愉自他心中泛起,伴着流水般的情愫,在这片林中肆意生长。

 

张起灵一直以为这样的情绪和关系会就着这片蓬勃的竹林水到渠成,得到他所想要的种种,却被林中那场华丽的灯会撵住了。花灯的彩色杂光非常璀璨,像是被彩色玻璃的迷宫瞬间包围[1],叫人难逃。

林六人布置的灯会美得令人心慌,他在竭尽全力为自己跟这个世界告别。因为长生,离别反而成为张家人的幸事,对他们而言,这个众生皆惧的归宿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一场司空见惯的离别。

张起灵望着吴邪,那些令人担忧的消极情绪被吴邪遮蔽得严严实实,反而让张起灵更为无所适从,他突然感到竹林上黑沉沉的东西变得很重,碾轧着那些若有若无的情丝。

他见过很多离别,长生作为诅咒,教他一点一点与身边人分离,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来便擅长与他人告别,还是见到了太多离别,已经被时间稀释出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去对待离别。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漫长的寿命注定让他难以得到寻常的陪伴,时间宛如一道屏障,隔开他和整个世界,迫使他作为过客在他人的生命中短暂地闪现。他再次望向一旁的人,某个命定的结局涌进他脑中。

张起灵一直都不是一个会幻想的人,但那个结局一时让他有些失语。

“你要离开一下?”吴邪问他。

“要回楼。”他点头。

“我陪你去?”

张起灵愣了一下,他不愿意再次把离别和吴邪关联起来,更不希望让吴邪看到第二场更为刻骨的葬礼。

“不用。”他说道:“明天走,三天回。”

吴邪点点头,他没什么表情,仿佛未从此先前那场灯会回神,有些东西被遗失在林中。张起灵看着这样的吴邪,突然有些力不从心,他抬手,拍下落在吴邪头上的叶片,张了张口,似想为他的承诺提供更多确凿的证据,可吴邪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咧了咧嘴,转身跟着胖子往喜来眠的方向逃开了。

tbc.

Notes:

[1]雨村笔记 纸人
是的,十年前后的攻守易形真的很好吃。
还剩最后一章,最晚周一凌晨发,以我的人品担保,通宵也要写完。

Chapter 5: 流水无情(下)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楼里的三天时间很快,刚到巴士站的时候,张起灵最先看到的是胖子,他踩在一辆三轮车上,跟着坐在车厢上的人侃侃而谈。视线聚焦到后座,吴邪正和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笑意下浮着淡淡的疲惫,像是连日来都不曾安枕。

见到张起灵,吴邪的笑意不减,嘴角又往上牵了牵,向他打了声招呼,张起灵点了点头,朝他们走去。

阴沉的云层压着天,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味,张起灵想起了返程的路上听到的台风讯息,今晚将来暴雨,可能会引发山洪。

胖子担心台风村里停水停电,要去囤货,先开着小三轮离开了,让吴邪和张起灵自己回去。吴邪望着扬长而去的胖子,有几分不满,他依稀记得胖子解释过原因,但连日的噩梦让他再难有心力去捕捉记忆,他惧怕被察觉异样,不敢细问,只好跟着张起灵先回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台风欲来的前夕,街上来往的镇民不似往常多,仅剩风声穿梭在空荡的街道,夹杂着他们沉闷的步伐。张起灵侧头看着吴邪,他丝毫没觉察到身旁人的视线,此时正魂不守舍地望着地上交错的步伐,试图以此维系几分现实的平衡。

张起灵打破了这个平衡。

他抬手,碰了碰吴邪的额头,吴邪下意识抖了一下,朝张起灵看去,眼神中有几分疑惑和不解。

“你发烧了。”张起灵说道,他有些担忧,但吴邪终日为梦魇所困,显然没有余力去解读他的情绪。

他用迟钝的大脑搜寻了几个发烧的症状,用手背靠了靠脸和额头,袖子下的疤若隐若现,有几道明显的新伤被张起灵捕捉到,可吴邪却丝毫没察觉到异样,只是一味地向他证明自己安然无恙:“可能天气太闷了,很容易这样。我听电视上说,快来台风了。”

张起灵眼神暗了暗,有那么一瞬,他想直接揭穿吴邪的掩饰,眼前人明明已至摇摇欲坠的状态,却未曾抱有向他人寻求帮助的念头,反而执拗地以自己的方式去解决,仿佛这样就能皆大欢喜。

他走近,扒下吴邪搭在脸上的手:“你状态不好。”

吴邪摇摇头,面对张起灵突如其来的举动,他有些恐慌。他不想也不敢知道眼前人所欲何求,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从张起灵身边离开,自这个令人惧怕的现实中抽离,结束那些循环往复的结局。

恐惧蔓延全身,夹杂着呼啸的风在他耳边化成阵阵哀鸣,他烧得厉害,很快就昏了过去。

他揽住了吴邪,这个单薄的身形仿佛快要从世间消失。

张起灵不愿让这个结局来得那么早。

 

把吴邪背回喜来眠时,天已经黑了。为他换一身衣服后,张起灵才开始处理他手上的新伤,很多都是无意识的抓伤,这些纵横交错的痕迹显然是过去长久习惯导致的。

他对吴邪说过,他不会插手救想寻死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却无法让他毫无挂念地放手。他意识到,吴邪正持续地打破他一成不变的准则体系,他仿佛是张起灵秩序的特例,让张起灵不断匀出思绪为他产生顾虑。

可是他很清楚,十年的缺席已成定局,他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再难去扭转什么选择,只好一遍遍去修复那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窗外的风在肆意咆哮着,逐渐浸透这方天地,细密的雨点落在窗上,发出杂乱的“嘀嗒”声,要去遮盖世间的种种纷绪。

他俯下身,用指节最后擦了擦吴邪额上密布的汗,起身准备关灯离开时,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攥住。他倏然回头,撞进一双眼里。

吴邪不知何时醒了,正望着他,眉头微皱,似在为张起灵转身离去的动作感到不满。张起灵有些呆愣,一时不知是该抽开他的手,还是该顺从地等待吴邪下一步动作。

见张起灵毫无反应,吴邪手上的动作又紧了几分,随后,一股惊人的力道传来,张起灵毫无防备地被吴邪带上了床。

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在跌落的瞬间调整了姿态,最终没有压到吴邪身上,而是撑着手臂,停在吴邪上方。

一时间,两人鼻息可闻,幽暗的暖光在这方寸间变得黏着,流淌在彼此无言的间隙中,光束映射下来,在吴邪脸颊处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随着他轻微的呼吸颤动。张起灵看着吴邪的眼睛,竟从中读出了几分悲伤,那悲伤并不汹涌,相反,它浅到难察,却无声地漫溢开来,逐渐缠上他的心脏。

他突然觉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小哥,别走……”吴邪抬手,抚上了他的脸,他的掌心因高烧而异常滚烫,落在张起灵微凉的皮肤上。随后,他又用拇指来回抚摸他的眉骨,带着一种近乎暧昧的意味,仿佛希望通过指尖的触感去确认眼前人的存在,要将这张脸的每寸轮廓都刻进自己混乱的记忆深处。

张起灵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舍不得打破当下的气氛,在吴邪面前,总是有很多难言的话语哽在喉间,此刻,他竟有些意外地贪恋这片由对方营造出的温情。

吴邪又伸手,双臂紧紧揽住了他,这道力像是要彻底消除他们之间的距离,将张起灵不由分说地拉向自己。张起灵担心伤到他,手臂微抬,即将做出推远的动作时,一个吻落在了他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温热的气息喷在张起灵脸上,刺痒的触感传来,激起几分战栗。这是一个浅得近乎虔诚的吻,没有过多的索取和欲望,只是想通过试探的方式去印证眼前人的存在,传递自己的情感。

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张起灵突然明白了为何吴邪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他的例外。“爱”这个字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出现的次数近乎屈指可数,它太遥远了,以至于他快要忘记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座庙宇里的那场离别,让他第一次去渴望、去想要,那些东西跨过了百年,竟悉数与此刻共鸣。

他伸手,搭上吴邪的脸,他想要更多。

他张嘴,轻轻撬开吴邪的牙关,刮搜柔软的内壁。吴邪愣了一下,随后,也开始生涩笨拙地回应起来。

在这个吻里,时间也失去了意义,窗外雨声风声不减,但那些喧嚣仿佛被一道屏障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张起灵托住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颈侧扭曲的疤,怪异的触感让吴邪下意识别开他的动作,却被置于后颈的手锢得动弹不得。

他抚摸着这道疤,不自主地想象起他受伤的场景,那是吴邪最孤立无援的时刻,但张起灵也已无法扭转什么,只好一遍遍去慰藉去承诺。

等到这个吻终于结束时,吴邪又睡了过去,但他仍保持着环抱张起灵的姿势,不得已,他只好就着吴邪的动作躺在一旁,暖光映在他们周遭,罕见地令他感到安心,很快,在这细密的雨声中,他也睡着了。

 

张起灵是被楼下胖子的动静吵醒的,待他睁开眼时,床头的那盏灯已熄灭,他看了看身旁的人,仍原封不动地保持先前的姿势。思索片刻,还是轻轻放下吴邪靠在他身上的手,往楼下蹑步走去。

楼下一片漆黑,胖子正举着打火机在客厅里晃,似乎在摸索着什么。见到张起灵时,忙说风把村外的电缆刮断,停电了。

他想到吴邪此先说过仓库留存的蜡烛和手电,向胖子示意了一下,举着伞往外走去。

屋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帘将天地连接起来,令人寸步难行,但他并不在意。

方才那些近在咫尺的触感和近乎雀跃的悸动仍在他心头盘旋,他想拿了照明的工具后回去,继续陪在吴邪身旁。张起灵想等,等到吴邪身体转好时,可以亲口告诉他那些在心中逐渐清晰起来的、关于未来的种种设想,他不在意结局,他只想尽快地用当下那些缺席的过往,去享受每一刻甜蜜和喜悦。

他的速度很快,凭着记忆三两下就在仓库找到了光源,随后立刻顺着原路返回。屋外的风雨依旧猛烈,他的衣服被水浸湿,但他没多管,只是草草擦了一下,又回到吴邪的房间。

因为停电,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自窗外漫进。过分的沉寂让张起灵意外感到不安,他快步往床边走去,床脚摆放的拖鞋早已不翼而飞,床上被褥凌乱,却空无一人。

吴邪不见了。

 

他有些惊异,脑中迅速闪过了几个吴邪可能会去的地方,最终锁定到那片距喜来眠不远的竹林,那个令吴邪终日念念不忘、承载了几分离别记忆的竹林。

张起灵很快又动身离开,拿着手电和伞,快步往竹林跑去。

地面满是泥泞,令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周遭充斥着呼啸的风声和竹叶相互摩擦的声音,手电的光束来回扫射着,满地都是被风雨摧折的竹枝。

他已经知晓吴邪的心意,知道他长久所期冀的生活和未来,也明晰他将这些视为妄想的缘由。明明是唾手可得的生活,却被吴邪一次又一次以恐惧为由掩饰麻痹,他将这份期许推开,却忽略了原本驱动这一切的爱意。

但是张起灵不在意,他不会因为一个已知的结局去放弃当下的甜蜜,他想用心感受这份前所未有的喜悦,用更多的时间去谱写、去延长它们,他要把过去忽略的种种填补,他要让吴邪所担忧的虚妄变成往后实实在在的朝朝暮暮。

手电筒朝着四处晃着,白光劈过漆黑的竹林,将它分成两份,张起灵顺着光的方向快步走着,泥泞沾上他的裤腿,他没有过多留意。光往前延伸着,长长的光束穿过影影绰绰的落雨,贯穿层层叠叠的竹林,拨开纷乱的帷幕,往更远的地方奔去。

最终,它落到了一个蜷缩在竹根下的漆黑身影上。

他找到吴邪了。

fin.

Notes:

1.光束在吴邪脸颊处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其实是想映射他在哭()
2.哥的木是对情爱的不敏感,但是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会一秒内做出决定,这也是这个故事最后想要传递的;吴邪的木是明明察觉自己的心意,却不断告诉自己很难实现。瓶邪窗户纸就是这样一个双方意识到自己心意、不断成长的美好过程。

写了两个月终于全部写完,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太磨蹭了,这篇会印去CP32Pre做小料(如果能过摊),之后会停一段时间因为要给另一篇去CP的文写未公开(就是那篇痛苦性快感障碍……),或是直接开新文,我看过摊情况和写文状态。
感兴趣可以fo我的小红书风吹客衣,但是我小红书被限流限得很厉害,朋友看到浏览量都惊呆……不过有参展消息或是本宣还是会通知在那里,谢谢你看到这里!我还会发一个后记。

Chapter 6: 后记

Chapter Text

这篇文写得断断续续,因为前阵子事情略多不能像之前写东西比较一鼓作气,八月底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也完全没料到会在十月底才完成它。即便如此,我仍然觉得这篇文很有意义,它作为一个简单的故事,被加上了很多很多心理变化和环境描写,无论是作为练习作品还是复健作品都达到了它本有的目的;同样地,我也在写这篇文的过程中积攒了一些新的写作经验,希望可以在下一篇同人文中得到进一步运用。

灵感是竹林灯会,看到那里的时候觉得很悲伤,吴邪彼时尚处在一个不稳定的阶段,若在张起灵身边看到死亡和离别,会想些什么。在见到灯会里的第一个纸人时下意识的反应是他长得像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吴邪潜意识中早已深埋和张起灵分离的结局,只是被他想尽办法忽视,顺带把内心深处的悸动掩盖;直到张起灵发觉他的不安,跟他说这不是冲他来的,他才稍稍安心,可恐惧难被遮蔽,尤其是当它被爱加剧后,更难以收场,因此,在张起灵离开的那三天里,吴邪想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他潜意识里最直观的体现。

此外,哥会不会在坠入爱河之后感到恐惧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哥其实很难有恐惧之类的情感,因为他太过强大;但在感情方面,他并不是游刃有余的类型,因此,在见识到某个注定分离的结局后,他会否被撼动,又会做出什么和吴邪不同的选择也是这篇文所思考的。

不过我个人觉得后面写得有点背离初衷,原本是想突出暗恋的苦,但太久没暗恋忘记暗恋多苦了,反而写到了双方由爱引发的恐惧。其实仔细考究的话整篇文也能看,“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看似是落花单向的爱慕,但若流水真的无情无心怎会接受落花的那段短短的陪伴?“落花时节又逢君”被我化用过来当标题,不仅是他们在那片竹林中找到彼此,也是指邪和哥在故事的最后重新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心意。

这篇文我还会修一下带去年底的CP32Pre,连同之前的一本,感兴趣的话可以fo我的小红书风吹客衣,AO3不是个发通知的平台,因此我会在小红书发相关通知,但我的小红书账号也被限流限得妈妈都认不得(也可能是我写太烂了哈),只能说不同平台各有好坏吧。

但总而言之,非常感谢你能看到这里!

 

客衣

2025.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