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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ing:
Archive Warning:
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s:
Characters:
Additional Tag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10 of 第五人格
Stats:
Published:
2025-09-05
Completed:
2025-09-05
Words:
26,275
Chapters:
6/6
Comments:
1
Kudos:
3
Hits:
69

游园惊梦

Summary:

台上沐万人高捧
披一身独有行头
我困在其中 应声而起的囚笼
吻过枯叶的唇峰
穿花蝴蝶的美梦
稍纵即逝的触碰 从他挑起帘红
bgm:《四万秋》

Notes:

*字数2.9w,请注意阅读时间
*第一人称预警,ooc致歉
*内含花吐症元素,受娶攻剧情。涉及的有关戏曲民俗内容请勿深究因为作者没文化瞎写的🙏🙏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Chapter 1: 必安(一)

Chapter Text

关于被拐前的记忆,恍惚得像是一场梦。

梦中依稀可见被四方窗棂框住的一角院落,院外梅落繁枝千万片,学雪随风转。屋内则是竹炉汤沸火初红,咿呀书声诵。宣纸上寥寥几笔,大约是新学的课业。

后来家门落败,炉子上煨着的新茶早已凉涩难入口,院子里的树更是一棵棵倒在那场长得漫无边际的冬里,一时间阶下落梅如雪乱。我还来不及拂了去,便被人牙子拐走,带着我辗转几番,却迟迟出不了手。

路过一个算命的说我眉眼生得漂亮,可惜天生一副凉薄相。后又得知我胸前有块梅花胎记,看过之后摇了摇头。

“梅花寓苦寒,此子此生,注定孤苦。”

 

我心道骗人的老神棍,当年娘讲过,我身上这梅花胎记乃大吉之兆,可佑我一生顺遂,怎的到你嘴里反而还成了什么不祥之兆。那些年我坚信父母会来接我,爹娘会来寻我,从过往记忆中看来的诸如“鸿雁传书”的法子也试过,只不过寻不来鸿雁,只能寻得一两只个头小小的麻雀罢了。

我不知被辗转到了何处,只知路途越来越远。贩子是个中年男人,人高马大,却因常年酗酒而形态佝偻,力气却大如牛。我尽力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听话的“好儿子”模样,以此来减少对自己殴打的次数。这家伙精得很,指望着我的“品相”能卖出个好价钱,于是从来不伤那张脸。只是身上多出的零零散散的藤条巴掌印,让我一次次在暗夜中打磨着那把从菜场捡来的匕首。每次挨打,都会将它磨得再亮一些。

有次被那挨千刀瞧见我去抓麻雀,又看见那些未传走的书信,买卖持久落空的愤懑使他对我这个“砸在手里的货”再次大打出手。他曾以为就凭我这样的“品相”,加上出身名门贵族知书达理,能卖个好价钱,圆了他一夜暴富的梦,可惜官府对拐卖人口打压加重,人人都不敢买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相貌的出众,在这群商人眼里看来倒像是活靶子。

可那时的我不明白这些道理,也不懂为何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地过活却还是会挨打。犹记得那夜空中有一道闪电划过,昏暗破败的茅屋里一时间亮如白昼。我终于放出了那把被贴身藏着的,打磨得发亮的匕首,趁着酒精将男人的反应麻痹得迟缓,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那夜的雨下得很大,破茅房又漏水了。雨水顺着缝隙滴落在脸上,一时间分不清淌着的是血还是泪。潮湿的空气使我烦闷,不如干脆出门淋个痛快。我借着水坑勉强照出倒影,那挨千刀的溅在我额发上的血液混着水淌进了眉心,像是点上了一笔花钿。

我借着那场雨洗刷尽了一切痕迹。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带走,走前觑着那具还未合上眼的尸体,心想为何不早些这么干。

我开始在这座城里游荡,拖着那些不知道算家当还是算累赘的东西,慢慢流浪。雨连着下了好几个晚上,初升的阳光洒在我疲惫的双眸中时,我知道自己此时一定狼狈极了。

然而却在清晨人潮渐渐开始涌动的集市上,对上了另一双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年纪大约和我相仿,身形却略比我小些。面上带着病容,也因此导致其消瘦得很,眉眼间倒是有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凌冽。

他生得好看,却有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所以我当时并不是很想接近他。

然而他却向我投来了目光。

那眼神带着些懵懂,散去了部分眉眼间的凌冽,倒显得有些可爱了。或许是因为这个惊喜的发现,或许是因为我刻在骨子的礼貌从容。总之,我回报给了他一个算得上温柔友好的微笑。

他大概是被惊了一下,随后看了看带他出门的几位嬷嬷,见其都在忙着看顾其余几位公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拿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向这边走来。

他身量实在纤细,不知是得了什么病,晚春初晨的风吹过时,我看见他被风吹得空荡的袖筒,还有左侧脖间若隐若现的暗红色胎记。

枝丫顺着脖颈的线条蜿蜒而上,在颌骨下方开出了一朵艳丽的梅花。

和我身上的那朵极其相似。

 

糖葫芦只剩两颗了,在签子的最底下。他伸手递给我时,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差点戳到自己的尖刺。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细微的动作,他有些抱歉地缩回手,随后干脆用手将那糖葫芦摘下来重新递给我。

我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没接。

他还是没有收回手,只固执地看着我的眼睛,像只羞涩却懵懂的小兽。

于是我抿了抿唇,用嘴含住了那颗糖球。甜味瞬间在嘴里化开,夹杂着内里山楂的一丝酸涩,这个味道熟悉却遥远,来自那场久远的梦。 唇瓣将那指尖余留的那丝甜味一并带走,柔软触感转瞬即逝,对方似乎惊了一下地缩回手。远远听见嬷嬷在喊什么,于是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见那几个嬷嬷喊他小少爷。我嘴里含着糖球,一直看到那单薄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梦醒一般恍然离开。

那称呼听得太多,似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就是在第二天,我又一次经历了人生的转折点。

戏班的老班主来集市上买“人”,那些孩子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出售,用以补贴家用的。他们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像是摆在街口杂货铺里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在一边冷眼旁观,一时说不清究竟谁更可怜。

老班主捏着那些孩子的脸看了又看,又将他们的身体从胳膊到腿捏了个遍,大多时候都摇摇头,很少的那几个才被他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人领走了。

逛完一圈,他的目光瞧向了这边。

我看见那双浑浊而严肃的眸子亮了亮,随后朝这边走来,他用手帕擦净了我脸上的脏污,动作算不上温柔,随后又扳过我的脸,看了又看。双手捏过我的四肢骨骼,最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道:

“你爹娘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我回答不上来,他也没再多问。只是被他身后的人连同那些孩子一起领着吃了顿好的,随后便跟着他们走进了那间大院。

长廊两侧是雕梁画栋,上面镶着琳琅满目的珠翠头面,姹紫嫣红的戏服看得人目不暇接。

院子中央是一群大我一些的孩子,或扳腿,或下腰,或劈叉。动作各式各样,像我看过的小人书里的图画。新来的孩子们跪在堂前,头顶木板水碗,不许洒出来。老班主沉着脸给我们讲规矩,讲唱念做打,讲手眼身法步,讲从今以后,我们也是戏班子的一员。

这场入门的规训长达一个时辰之久,新来的弟子中,只有我头上的水碗稳稳当当,一次都没有洒出来。

 

老班主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没有看错人。我身上残留的贵气与书卷气,在刻意雕琢下,竟成了台上独一无二的风骨;幼时窗棂下咿呀诵声,也化作了唱腔里的婉转悠扬;母亲曾教导的仪态举止,在台上成了举手投足间的风华。我或许对音律与身段有着近乎本能的领悟力,那些繁复的水袖、步法、眼神,旁人或许需数月苦练,我仿佛只要几日便能得其神韵。

我没有辜负班主的期望,成了这一届弟子里的头一个“角儿”。我托班主替我打听曾经的家,也期望着某一天知晓这个名字的人能来助我与家人相认。可惜这么多年来始终杳无音信,一次次的寻亲信犹如石沉大海,一点点消磨着我心里那一点可悲的期盼,只能在痛楚中一点点靠近那个名为“接班人”的位置。

我的名字渐渐响彻这方水土,人们说,谢老板一开腔,能令百鸟噤声;一甩袖,能卷千堆雪起。甚至那曾被算命先生贬斥的凉薄眉眼,在精心描画的戏妆下也催生出万种风情,幻化出摄人心魄的冷艳疏离。

 

梦长梦短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那年范府给老太爷祝寿,重金请了我们班子去唱堂会。起初我并未抱有太大热忱,只当是一场普通的演出。这些年唱过的深宅大院不知凡几,无非是些附庸风雅的富贵闲人,听得懂几分戏文里的百转千回?不过是图个热闹博个彩头。

老班主耳提面命,声称近些年班子里资金周转紧张,几乎要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这场堂会勉强能为班子再吊上几口气,命我与同行的师兄姐弟们一定要把握好了。我面上恭敬应着,心底却一片漠然。

 

范府的深宅大院,比戏班那雕梁画栋的后台更显得威严肃穆。高耸的门楣,森严的护卫,穿梭期间屏息凝神的仆役,无不昭示着主人显赫的权势,却也透露出些死气沉沉之感。

我对着菱花镜细细描画,笔尖蘸着嫣红的胭脂,勾勒出杜丽娘含情带愁的眉眼。粉墨重彩,云鬓堆叠,点翠头面在烛光下流转着幽冷华贵的光泽,像落了雪的梅枝。

时辰快到了,后台候场时,我听见几个师兄弟还在闲聊。

“别瞧这府里雍容华贵,怕是时运不济,范家这一代的少爷小姐们夭的夭,折的折,如今只剩一位最小的少爷了。“

“那小少爷从娘胎里就带着病,说是有着什么世间少见的疑难杂症,治不好的。从前他们家人丁兴旺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搭理这病秧子。如今却是只剩这一个带病的独子,也是捧在手心里护着的。”

“从前他府里包场唱堂会,都没见他来过,今天……”

“今天?今天好像来了的……”

 

我百无聊赖地顺着幕布缝隙向外瞧,视线却如同被什么攫住,定在了一个角落。

主桌旁侧,一张单独设下的梨花木椅上,坐着一个少年。

他身形依旧单薄纤细,裹在一件质地极好却略显宽大的玄色锦袍里,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带着久病的恹恹之气。可眉眼间的凌冽,却比当年初遇时沉淀得更为分明,像裹了一层薄霜的青玉。他身旁两侧都站着面色沉沉的侍从,小心谨慎之神色,像是要将他押起来一般。

 

我微微侧头:“你们说的那个小少爷,叫什么名字?”

他们被我突然打断,都愣了一下,似乎正惊讶从来不参与这些八卦闲聊的我怎的突然起了兴趣,也不顾避不避讳,略思索了一下告诉我:“好像是叫……范无咎。据说是他爹娘愿他一生平安无咎,这才起了这个名字,可惜……”

 

范无咎。

我心底慢慢默念这个名字,想起戏文里常有唱词对偶。

谢必安,范无咎。

无论是从平仄还是寓意上,听起来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同僚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场,唱的大都是达官贵人间流行的折子,席间觥筹交错,吵吵嚷嚷,大多是在为范老爷子贺喜应酬,认真听戏的反而没几个。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那个叫无咎的小少爷,那个在晴雨初霁的清晨摘下两颗糖球喂给我的小少爷。

似乎厌倦了这场阿谀奉承的喧嚣,他转过头去与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距离太远,唇语看不真切,大概是问自己能不能回去。可惜今日是他爹的寿辰,大约也是没法放他走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重头戏,是由我压轴的《游园惊梦》。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亭深院——”

 

一声婉转的绕池游起腔,仿佛穿云裂帛,顿时淡下了许多喧嚣。满堂宾客,无论尊卑贵贱,目光均齐刷刷投向戏台中央。

余光瞥见他,却依旧是那幅不耐嘈杂的疲累模样,此刻正侧着身子撑着头,闭目养神。似乎是好奇方才的吵嚷声为何小了下去,他睁开眼,有些困惑地淡淡环顾四周,最终看向我的方向。

那眉宇间依旧是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凌冽疏离,像一层永不消融的薄霜。他斜倚在特设的梨花木椅上,眼神空茫地望向戏台,却又似乎穿透了满堂的锦绣繁华,落在某个虚无缥缈的所在。

他对周遭的热闹、台上的唱念做打,都显得意兴阑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和病体的疲惫。

他显然没有认出我,集市上那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野小子,与台上浓墨重彩风华绝代的“杜丽娘”判若云泥。在他眼中,我或许不过是个技艺尚可的戏子。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近乎本能的冲动骤然兴起,这场我本视作寻常的演出,因为他的出现,瞬间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我唱腔未停,身段依旧行云流水,只是将所有的精气神,所有的“做”与“眼”,都悄然凝聚,化作无形的丝线,精准投向那个角落。

他的目光扫过台上时,我的水袖便在他眼前绽开最惊艳的弧度。他微微阖眼似要避开喧嚣时,婉转念白缠绵悱恻,施施然便送入他耳中。当他因身体的微恙而蹙眉时,我的眼神便带着杜丽娘式的、足以融化冰雪的哀怜与关切,牢牢锁住他片刻的失神。

 

我调动了台上所有的光华,只为捕捉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渐渐的,他眸中的薄霜似乎被台上的光热融化了一角,原本空茫的视线开始有了焦点,带着一丝困惑与探究,如同当年他固执地举着糖葫芦看我的眼神一般。他微微坐直了些,苍白的脸上因专注而染上了一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生气,使得那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他下意识地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扣着椅子的扶手,似乎正应和着台上隐约的鼓点。

 

他看进去了。

他被台上虚幻的杜丽娘,或者说,是被我牵引着的丽娘攫住了心神,这出游园戏,惊的或许是他的梦。

 

戏文终了,满堂喝彩雷动。我敛衽深深一礼,眼波流转间,清晰地映出他专注而略显迷惘的脸庞。按照流程,该是抛垂柳了,司仪高声宣布着彩头的吉兆。

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设计实在俗气,戏文便是戏文,何苦要将其与台下这附庸风雅的乌合之众故作联结。说到底这垂柳也算是柳生与杜娘的半个定情信物,随随便便抛给旁人作彩头又算什么意思。

台下前排的尊贵面孔瞬间生动起来,带着期待的笑意,甚至有人微微前倾了身子,手也不自觉抬起几分。老班主在侧幕沉着脸盯着,眼神不断示意主桌正中那位红光满面的老太爷。

 

我的目光却只落在一处。

 

水袖轻扬,划出一道小小的流丽弧线,那枝垂柳并未飞向众星捧月的主桌中心,而是在所有人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带着一种近乎宿命般的精准,轻盈地飞向角落里那张梨花木椅。

他呆呆的,直到垂柳砸在他脑门上,吓得他闭了眼,后又落入怀中,这才反应过来。

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彩头烫了一下,他愕然低头看着怀中刚砸了他个懵圈的柳条,又猛地抬起头,眸中尽是惊诧与茫然。

我掩唇轻笑,施施然行了一礼,回身下台时,瞥见老班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才卸下了妆,还未褪去戏服,便听叩门声笃笃。我还当是班主来找我兴师问罪,颇有些不耐烦地开了门,看清来人后却愣在了原地。

范无咎。

他也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台上风华绝代千娇百媚的杜丽娘扮演者,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他将那枝垂柳递上前来:“……还给你。”

我眨了眨眼,嘴角扯出个茫然的弧度:“范公子这是何意,谢某演的不合您心意吗?”

他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谢老板演得很好,只是这东西不是你的吗?下了戏,理应要还给你的吧。我等了许久,见没人来找我要,我便自作主张来寻你了。若有叨扰,还请见谅。”

我呆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实在是没想过,他竟会是这么单纯一个人。

他被我的笑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窘迫地红了脸。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公子且收好了,这可是个彩头呢,可佑您平安顺遂,万事如意呀。”我笑着瞧他,那单纯却固执的模样实在令我心喜。

“可是……”他还是有些犹豫,“柳生入丽娘梦时,便是持了这柳枝去寻她。我拿着它,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小玩意儿而已,哪来那么多讲究。”我的目光不自觉瞥见他颈侧的梅花胎记,“谢某与范公子有缘,公子若不嫌弃,权当这柳条作我们的信物罢。”

他莞尔一笑:“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谢老板的戏出神入化,看得我实在入了迷。不知丽娘梦醒,后续又将如何呢?”

门口风大,我牵着他进了里间,见他看着屋内珠翠头面皂罗戏袍发出无声的惊叹。

“我今日只唱了那一折《游园惊梦》,后面的故事还长得很呢。若想知后事如何,下次演出的时候您再来看吧,我为您安排最好的座位,可以比今日看得更清楚些。”

出乎意料地,他摇了摇头:“多谢谢老板好意,只是我恐怕……出不了这深宅大院的门。”

我疑惑道:“这是为何?”

 

他只无奈地牵了牵嘴角,眼中却丝毫不见笑意:“我自幼体弱,从娘胎里就带着病。是罕见的疑难杂症,治不好的。”

我的目光定格在他颈侧的梅花胎记上。

那梅枝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上,花瓣鲜红欲滴,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几乎有些触目惊心了。

“我家的事,谢老板或许多少也听过些坊间传闻吧?”

“家中这一辈,如今只余我一人,爹娘将我看得紧,断不能再出差错……他们不会准许我出门的。”

 

我沉默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这才读懂了他眼中沉静的凌冽是从何而来。这样的笼中雀,饶是眸中有了再靓丽的姹紫嫣红,也都将付与这般断井颓垣。

他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清澈,带着微微的失落,像乍暖的春光。我回报以温柔的微笑,手指不经意地拂过他略带了血色的面颊:“……无妨。那下次,我还来你家里唱给你听。“

他嘴角勾起温软的笑意,只是还未再度开口,便被窗外的呼喊声打断了。

 

“少爷……少爷您在哪儿?到时辰了,该喝药了……“

像是某种催命曲,急哄哄地要将他重新拖回那金丝编成的囚笼里去。我瞧见他眼中无奈的厌烦之色,最终还是起身朝屋外走去。

他指尖捻着那垂柳,柳叶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我无言以对,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木门被吱呀推开,我从背后看见他怀里的柳枝颤得厉害。

终于,他回过头:“谢老板……”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眸中却泛着某种祈求的光:“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怔了怔,随后坚定地点头: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