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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呃,嗯,是这样的女士,由于我们事务所是不接寻找猫狗等宠物这种活的,恐怕——”
年轻的私家侦探深吸一口气,他耐下性子解释着。面前的贵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眼妆糊了她一脸,她停留在这里哭诉已经有一阵子了,私家侦探扯了扯嘴角。女人闻言从帕子里抬起头,恶鬼般通红的双眼瞪得侦探一怔。
“我出三倍的价,只要你们能把我亲爱的小钻石找回来。”
“我想,偶尔破个例也不是不行。”私家侦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拉起贵夫人的手,身子前倾,低下头隔着做工精细的皮革手套亲吻了她的手背,“欢迎光临弗莱事务所,雅各布·弗莱——还有我的姐姐伊薇·弗莱——在此为您提供服务。”
内德·怀纳特在弗莱家的事务所不远处目睹了自己的合作伙伴热情地搀扶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女人上了车,在确定对方驱车远离后内德几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了雅各布的背上:“你好啊伙计,又来生意了?”
雅各布对她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嗯哼,还是一笔好生意。”
“怎么说?”
“找只狗。这可比破案轻松多了,而且她出——”雅各布伸出三根手指在内德眼前晃了晃,“这个价。”
内德咬牙切齿地说:“雅各布·弗莱,你还真是个被上帝眷顾的混蛋。”雅各布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猛然想起来了什么,低头从外套内袋翻出了一沓厚实的信封交给内德,内德蹙眉把它们推了回去:“弗莱,这没必要。”
“拿着,你帮了我们很多。据我所知,这是雇你们这行最便宜的价格,为你送上最真挚的感谢。”雅各布把信封往内德怀里一塞,转身往事务所走。
“嘿,我不得不通知你,这段时间我得去国外躲躲风头,所以……”
雅各布头也没回,朝她招了招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这已经是第三年了,这位合作伙伴想要的东西她一次都没能查到,每个月的雇佣金倒是一回没落,理由只是简单的一句“你也要吃饭的嘛”。有时候内德真搞不懂雅各布脑子里在想什么。
事务所每天固定在晚上九点关门,只有这样雅各布才赶得上回家吃口热乎的饭,而这也被雅各布的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合作伙伴”称为他这一生中鲜少能做到的准时准点的事了。家里的一日三餐都由伊薇负责,她压根就不让雅各布动那些厨具,因为她认为弟弟只会糟蹋它们。老实说,有几个人能把一盘好端端的食物煮得闻起来就像十九世纪燃煤火车冒出的黑烟?
雅各布拧动钥匙推开了门,看到伊薇一边拿着书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东西。她的嘴里念念有词,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最近学校考试要用上的。雅各布撇撇嘴,脱了外套把它挂在衣架上。
“晚餐吃什么?”
“今天是周日,所以我弄了点烤牛肉,准备了派,虽然卖相不好但尝起来应该算得上不错?还有点汤,前提是你得等我把它煮完。”伊薇放下那本书,将放在灶台旁的另一半书拿了过来,雅各布顺手接了过去,“我从父亲书房发现的这本食谱,有空的话我会学着做点的。”
雅各布快速翻阅着,他耸了耸肩,讽刺地笑了一声:“噗,父亲的书房居然还有这种东西,我以为只有满屋的柏拉图呢。不过你也不用这么麻烦。我想吃这个。”他说着把书摊开递了过去,伊薇配合地把脑袋凑过去:“哦,看上去不是很难。”
餐桌上的食物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香味,雅各布支着下巴向姐姐炫耀自己今天接到的新单子,然后他看向端着汤走来的伊薇,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了一张照片递过去:“这两天帮忙注意着点?”
“一条狗?”
“没错,而且是一条值三倍价钱的狗。我们的新雇主怀特女士希望我们能在四天内找到她的爱宠。”
“四天内?”伊薇的眉毛拧了起来,“我想你应该清楚伦敦有多大。”
雅各布咬了一口派,他总是在餐前把准备好的饭后甜点先吃掉,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伊薇暗暗叹了口气,就听到弟弟自大地说:“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狗已经——我的意思是遭遇不测了呢?”
“别想得这么悲观,我的好姐姐。”雅各布晃着叉子,他皱眉岔开话题补充了一句,“话说你是不是放了太多糖了?”
伊薇心虚地挪开视线:“倒糖的时候盖子突然松了。”
2
弗莱家的事务所开门基本上在中午十一点之后,偶尔会有七点整开门的情况。大多数时候事务所的男主人都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翘着腿,无所事事地丢飞镖玩,或者随便拿张纸折成纸飞机丢来丢去。接到委托的那几天事务所大门紧闭,门上还贴心地挂了个黑板,上面万年不变的是几乎快要被蹭干净的电话号码,当然新用粉笔写上的预计开张时间。
不过运气好的话也有例外,事务所的另一位女主人就会在早上七点准时敞开大门,等待顾客上门。但这位年轻的小姐显然没她的弟弟圆滑,僵硬的笑容挂在她漂亮的脸上。伊薇手忙脚乱的给客人倒茶,直到对方十分不满地打断了她。
“听好了,小姐。”那位客人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雅各布·弗莱在哪?这门生意只能他来接。”
伊薇歪了歪头,干笑两声:“先生,我是他姐姐,如果您足够信任我们的业务能力的话可以先和我说说?”
“他有个姐姐?”客人上下打量起伊薇,那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客人冷笑说:“我可不觉得我的妻子会是个对同性感兴趣的人。”
“什么?”伊薇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我要雅各布·弗莱去引诱我的妻子来证明她早就背着我在外面偷吃过了,听明白了吗?现在,麻烦你给我把他喊来。”客人不耐烦地瞪了伊薇一眼。
雅各布在半小时后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用肩膀顶开了事务所的门,当然他本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早出晚归消失了几天后再回来就是这副糟糕的模样。伊薇拿了块干净的手帕想递给他,雅各布把怀里吐着舌头的小狗往上掂了掂,示意她自己现在正忙着呢。
客人听到声响转过了头,然后轻佻地对雅各布招了招手:“哦,好极了,是你。”他说完眯着眼观察着雅各布的脸,在雅各布开口前打断了他,“很好,我妻子会喜欢你这张脸的。开个价,小伙子。”
伊薇拉过雅各布,俩人站在事务所门外窃窃私语。
“什么活?这又是哪位?”雅各布按下怀里小狗的脑袋。
“‘早就在别人那听闻过你的大名,亲爱的雅各布·弗莱先生。’”伊薇滑稽地模仿着客人高傲的腔调,她一边说一边作出“引号”的手势,雅各布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她用力瞪了一眼,“他想让你去、让你去勾引他的妻子,以此来验证他妻子是否早已出轨。”
“什么?”雅各布站直了腰,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量,然后他又被姐姐一把捏住后颈按了回去。
“我知道,这很奇怪!而且我们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伊薇咬着下唇,“你别接了,刚好休息几天。不缺这一个委托。”
怀里的小狗不安分地用舌头疯狂舔舐着雅各布的脖颈,他缩了缩脖子,把小狗抱得离自己远了点:“白送上门的钱,伊薇。”
“雅各布,”伊薇一字一顿地命令他,“不准接。”
雅各布夸张地行了个礼:“好的。当然。您说了算,船长。”
几分钟后新的雇主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支付了定金。伊薇皮笑肉不笑地送走了雇主,目送雇主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后,她扭头凶巴巴地看向自己正忙着数钱的弟弟,而那只小狗则撒了欢的在事务所到处跑,弄脏了她好不容易拖干净的地。
“为什么?”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
雅各布耸了耸肩:“更大的名声,更多的委托,更多的钱?”他笑着张开双臂,“看看这里,伊薇,我们做得比父亲当年更出色!”
“‘千罪百恶,皆从傲上来’,你不该这么自大,到时候只会害了——”伊薇顿了一下。
“随你怎么说。”雅各布用袖子擦了擦脸,却把袖子上的泥全蹭了上去。他干脆不再去管,俯身抱起那只小狗,甩上了事务所的门。
爱操心的伊薇老把他当小孩看,雅各布讨厌她这样。
他从房间拿了换洗的衣物出来,那只脏兮兮的小狗正蹲在他房门口等他,身后的地板上是一连串的爪印。雅各布头疼地看着那一地狼藉,最后深吸一口气,把小狗也一并带进了浴室。
他们家没养过宠物,因为他们的父亲实在是没法在照顾他们俩的同时,再分出点心思去饲养一只生活不能自理的宠物了。雅各布想起过去父亲喜欢蹲在洗衣机前边看书边等着衣服甩干,双胞胎不喜欢洗衣房那巨大的噪音,因此那里似乎成了父亲唯一能在忙碌的午后短暂喘口气的“净土”了。
此时此刻他蹲在那里,透过洗衣机的透明材质盯着那些被卷来卷去的布料发呆。小狗安静地趴在他身边,雅各布像是突然回过了神,抬手摸了摸它蓬松的脑袋:“好了,我来送你回你女主人那儿去。”
“哦!我的小钻石!快到妈妈这儿来!”贵夫人激动的将小狗从雅各布怀里接了过去,她亲吻着爱宠的脑袋,“你都跑哪去了,妈妈很担心你。”
雅各布站了一会,那名贵夫人终于想起了他的存在。她笑容满面,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钱。
四天期限,他只花了三天就完成了雇主的委托,虽然中途遇到了不少麻烦。雅各布愉快地哼起了歌,他打算用这笔钱给伊薇换个新笔记本,再用余下的钱去雇人来把他前段时间不小心弄得乱七八糟的院子修缮一下。也许可以多种点花?这样亲爱的亨利·葛林就不用在来他们家做客的时候紧张得没话找话了。
3
那位雇主的妻子是一名热衷于和朋友游走在各个酒吧的时髦女性,要找到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就在于——
雅各布一头扎进被子里,床头柜上摆着的乌鸦模样的闹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他转过头露出脸,幽怨地看向放在房间角落的小型线索墙。
事实上他已经连续五天都出现在那位女士会去的酒吧蹲人了,但每次都找不到机会接近对方,对方的眼神也从来没飘到自己身上过。虽然他很乐意趁这个机会将各个酒吧的特色调制酒品尝个遍,但委托进度始终为零这点显然刺痛了他身为“效率超级高的私家侦探”的奇怪自尊心。
“我快要喝吐了,吉姆酒吧的酒太难喝了!我怀疑他家调酒师为了省钱往酒里掺水了。”雅各布忍不住在餐桌上抱怨道。
伊薇翻看着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样的话你昨晚就不会喝到差点连家在哪都分不清了。”
长久的沉默,屋内只有雅各布用叉子剐蹭盘子底部的声音。伊薇长长叹了一口气,起身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这次委托结束后陪我去看看乔治?”
这是一份大惊喜,伊薇几乎把那位女士的所有喜好都摸清了,甚至包括在酒吧内看向那种类型的人的次数更多。雅各布惊讶地吹了声口哨:“你从哪弄来的?”
“趁你忙着喝酒的时候。”伊薇合上了书,朝他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克拉拉小姐确实是个连上帝都追着喂饭的天才商人。”
尽管两个人做事的方式不同,可他们俩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父亲带大的,内心仍旧牢记着父亲的教导——丰富的人脉是私家侦探成功的一大关键。算算时间,双胞胎共同的人生导师已经离开他们快三年了,有关那件事的调查却没有任何进展。雅各布不喜欢伊薇老把父亲挂在嘴边,特别是用父亲的腔调来教训他,每当那个时候雅各布就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钻回自己的房间。
一家人的合照被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伊薇学累了的时候就会支着下巴,看着那张合照回忆过去的事。那或许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候了,相框里年纪尚小的双胞胎一边一个挂在父亲的身上,他们的父亲笑得弯下了腰。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照就在旁边,他们依偎在一块,双胞胎小的时候常常坐在沙发上听父亲讲他和早已过世的母亲的故事。伊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她揉了揉太阳穴,雅各布把外套丢了过来。
“乔治都好几天没接我的电话了,我希望他没事。”伊薇裹紧了风衣,顺手拿着围巾往雅各布的脖子上套。
“希望他别是得了老年痴呆。”雅各布稍微弯了点腰方便姐姐动作,他耸了耸肩。
“乔治听到可是会伤心的。”伊薇责备地白了他一眼。
乔治·韦斯豪斯几乎算得上是他们的第二个父亲了。六岁前父亲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乔治会拿着新买的童话书陪伴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外祖母腿脚不方便,也是乔治趁着工作休息的间隙送两个孩子去上的学。他是一名好警察,双胞胎记忆里的乔治很忙碌,却也愿意在工作日外停下脚步帮贪玩的孩子们取下他们被卡在树上的棒球。
雅各布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双胞胎对视一眼,预感事情不妙,于是他们默契地决定破门而入。伊薇和雅各布同时抬腿,一脚踹在了乔治家的门上,脆弱的木门一下就被踢开了。随着巨响,房屋的主人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我的老天爷啊!”
乔治悲痛欲绝地捂住了脑袋,“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以为你死了……呃!”雅各布的腰被伊薇用力捶了一下。
“乔治,很抱歉,因为你不接电话,也不应门,我们就……”伊薇讪笑着解释道。
“那你们也不该——不该一脚踹烂我家的门啊!”乔治转过头看向那可怜的木门。
“行了,乔治。就算我们不这么干,总有一天也会有小偷这么干的,有人跟你说过你该换扇结实点的门了吗?”雅各布回嘴。
自从辞职后老乔治的生活就变得平淡了起来。双胞胎已经足够独立,他们又坚持让乔治好好养老,尽管乔治本人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年纪。他每天的日常就只有早上自律地起床给自己泡杯咖啡,然后出门走两步散散心,顺便看看有没有自己能为其他人做的,逛一圈回家继续阅读还没看完的书。
至于这次双胞胎的破门而入,确实也有他的问题在。乔治心疼了一秒自己的门,并在心里为它简单举行了葬礼。双胞胎和他聊了会天,雅各布炫耀着自己近些日子的成果,而伊薇跟乔治聊了聊自己的成绩后,话锋一转拐到了父亲的身上。
雅各布一脸的不耐烦,在乔治看过来时又努了努嘴,一副“看吧我就知道她又是这样”的表情。伊薇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不快地说:“就算你是这么想的,总得有人去查。”
雅各布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很好。父亲已经死了,有些事情就该让它过去,而不是像你一样一直在原地踏步!”
“我没有!另外,我的成绩依旧保持在第一名,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委托我也从来没落下过。”伊薇毫不示弱,“如果你说的是‘让杀害父亲的人逍遥法外’的话,我想我不能认同你。”
“别搞得好像我需要你的认同一样!”
在纷争的硝烟彻底弥漫开前,乔治出声制止了此次争吵。
事实上雅各布说的没错,伊森已经离开好几年了,警察没能查出来的东西,光靠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帮贵夫人找找狗,或者是处理一些家庭纠纷,他们俩还能应付应付,但要是查一桩快过去三年的凶杀案的话……乔治摇摇头,恐怕是天方夜谭。
然而放不下伊森死的人不止伊薇一个人,乔治心里清楚。这些年他不断地利用曾经的关系拜托那些老同事们,他们却纷纷表示无能为力。期间常有人提起一个私人情报贩子的名字,乔治思考再三,想过联系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就在他待在房间里犹豫着要不要拨打那个电话的同时,双胞胎的闯入打断了他。
或许他们都该把这事放放了。乔治想。
4
“父亲,你和母亲是怎么认识的?”
小小的伊薇对父母的故事相当感兴趣,她看腻了那些童话,于是她转头把注意力转移到正在努力思考给双胞胎准备什么样的晚餐,而变得焦头烂额的父亲身上。
就和老旧爱情片的开头一样,只是那个时候年轻的伊森·弗莱还是一名警察,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太过年轻。他们的初次见面并不算浪漫,报警人口中“骚扰女性”的流氓被打翻在地,伊森毫不留情地给他套上了手铐,同时脑袋也转向了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塞西莉。
与那个流氓的缠斗导致她的裙子被撕破了一块,衣服上也沾了血,而这女孩竟然还意犹未尽地指了指那个缩在警车里瑟瑟发抖的流氓,她朝伊森笑了一下:“嘿,我可以再给他鼻子来上一拳吗?”
“老实说,不行,小姐。”伊森歪过脑袋,他注意到了那女孩发红的拳头。
“哦,那你就当没看见?”塞西莉眨了眨眼。
伊森离开了两分钟,回来的时候塞西莉正拿着他给她准备的外套往身上披。他往警车里瞅了一眼,那流氓缩得比之前更小了,正捂着鼻子呜呜哭。
局子里一系列事闹得伊森心力憔悴,他收拾完东西正准备下班,出来却看到塞西莉坐在那等他。其他好心的同事给她拿来了一杯热水,膝盖上还盖着一条毛绒毯子保暖,阴差阳错遮住了她腿上青青紫紫的淤伤。见伊森出来,塞西莉迅速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不过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塞西莉心虚地补充道,“我是背着爸爸跑出来玩的。”
伊森的车里有一股淡淡的面包烤制过后的香味,塞西莉裹紧伊森的外套,随口提了一嘴。
“汤姆家的,我喜欢他做的面包。”
“是吗?有机会的话我可得尝尝。”
“但汤姆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店长,前两次我还差点被他从店里丢出去。”伊森笑着摇摇头。
塞西莉来了兴趣:“你做了什么,在他面前挑面包的毛病?”
“那太无礼了!”伊森难以置信地拔高了音量,“我可是名绅士,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是这种人?”
然后他大笑着向塞西莉解释:“我说,‘嘿,你好啊伙计,我这里有一份在背后说你做的面包不好吃的名单,你想看看吗?’,汤姆当时就红着脖子要求我把名单给他,结果他拿到手的时候才发现名单上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红灯亮起,两个人在车里笑得前仰后翻。塞西莉晃着脑袋:“哦,可怜的汤姆,你真过分。”
伊森狡辩道:“他太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了!以至于那段时间的面包都变了味,总得有人帮帮他。拜托,在每个值班的早晨买一份香气扑鼻的面包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乐趣了。”
伊森的车最终在一栋房子前停了下来,塞西莉倚在靠背上,抬手擦去了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她调整好呼吸,然后她转头对伊森笑着:“谢谢你,好心的——”她挑了挑眉,伊森了然:“伊森·弗莱,喊我伊森就好,在我这儿可没那么多规矩。”
“当然了,好心的伊森。”塞西莉粲然一笑,“塞西莉,我的名字。哦,你早就知道了。”
她下了车,在那之前还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还给了伊森。伊森坐在车里,对趴在车窗向他招手的塞西莉低声喃喃道:“晚安,塞西莉。”
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的塞西莉皱着眉敲了敲玻璃,然后一把拉开了车门:“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你脸红了。坦诚些,亲爱的。”塞西莉无奈地一摊手,在她即将关上车门前,伊森扑了过来。安全带束缚住了他,他勉强用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或许……”伊森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喝杯咖啡?如果你愿意的话。”
塞西莉俯身凑近,伊森才发现这女孩出奇地美丽,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在快要败下阵前,塞西莉“噗嗤”一声笑了。
“换作平时的话我是绝不可能和一个警察约会的。不过——”她转了转眼珠,狡黠地勾起嘴角,“要是你给我带一份汤姆家的面包的话,我会考虑的。”
那天伊森如愿买到了汤姆家的面包,热气腾腾的面包躺在牛皮纸袋里,他站在人堆里四处眺望。塞西莉隔老远就看到伊森待在约定地点低头撵着脚底下的石子,然后将它一脚踢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真是个白痴。塞西莉忍不住想。
“所以,你今天没被汤姆踢出来吗?”塞西莉咬着面包,确实就像伊森说的,这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面包都要好吃。
伊森摊了摊手:“没有,因为我说这次的面包是要送给一位美丽的小姐的。托你的福,他放了我一马。”
“听上去汤姆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我想,你是对的。”
他笨拙地把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和塞西莉的手指意外发生触碰时又浑身一僵,连忙别开脸揉着后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塞西莉发现他的脖子红了,忍不住低笑一声,这下伊森更是直接红了脸,要不是塞西莉出声安抚,恐怕他下一秒头顶就要冒出青烟了。
伊森和塞西莉都不是什么情场高手,两人在电影院看了一部狗血的爱情电影,接着又在一家风评不错的餐厅吃了顿饭。再晚些时候,塞西莉主动挽住伊森的手臂,提议随便走走。
那天晚上他们沿着河走了很远,远到伊森都没法找到自己的车停在哪,远到塞西莉都快忘了自己承诺爸爸会在晚上十一点前回家……
故事并没有像他们看的第一部电影那样狗血。毫无疑问伊森爱上了塞西莉,而塞西莉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们坠入了爱河。身为伊森的后辈——同时也是挚友的乔治·韦斯豪斯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从恋爱,到结婚,乔治都在场。那天乔治红着眼眶,哽咽着祝福他们俩。塞西莉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伊森则手忙脚乱地从一旁拿纸过来,嘴上还要调侃他哭得像个老婆婆。
伊森曾经对乔治说,等到他和塞西莉退休,如果他的脑子还没老到无法思考,他会跟塞西莉一块开个私人侦探事务所,塞西莉已经有了心仪的选址。那时候的伊森眼里闪着光,而乔治也刚从他那得知塞西莉怀孕的消息。
但他们都没能等到那一天。伊森主动提了离职,乔治曾挽留过他,伊森只是摇摇头,对乔治挤出一个苦笑:“谢谢你的关心,乔治。但我太累了,我需要休息。”他离开了这座城市,把刚出生不久的双胞胎托付给了岳母照顾,乔治甚至一度担心他不会再回来了。直到六年后的某天,伊森打了电话过来,告知乔治自己在伦敦开了一家事务所,只是伊森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很疲惫。
“哦,我没事。双胞胎太活泼了,我有些招架不住。”伊森叹了口气,然后他半开玩笑地说,“想来做我的第一个雇主吗?给你打五折。”
5
伊森·弗莱的事务所在双胞胎六岁时建立,驻扎在伦敦一个不起眼的小独栋里。附近的居民基本上都搬空了,唯独小独栋旁有一个老奶奶,她在那开了一家花店,几十年来风雨无阻,每天都会在早上八点从五条街外的家里赶过来。
大大小小的盆栽堆积在店门口,把店门挡得密不透风。伊森搬进事务所的第一天就去拜访了她,热情的老奶奶在他离开前送了他一株小盆栽。那是一棵观音竹,郁郁葱葱的,伊森把这份礼物放置在了办公桌上。
那段时间伊森忙得焦头烂额,却也是双胞胎最快乐的时候。为了照顾他们以防出事,伊森不得不将他们带在身边,然后在雇主疑惑的注视下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嘴角的笑容是多么幸福。光顾事务所的第一位客人不是乔治,而是一位和蔼的老妇人,伊森叮嘱完双胞胎在事务所里乖乖待着,自己则起身披上外衣,送老妇人离开。
“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弗莱先生。”老妇人接过伊森递来的羊绒围巾,“就送到这吧。祝您生意兴隆,一切顺利。”
乔治偶尔会来帮忙看管双胞胎,好让伊森松口气,虽然伊森回来的时候事务所往往都是一团糟,而他的好友乔治也几近崩溃地抱怨说下次再也不会来了。伊森无奈地拍了拍乔治的肩膀,雅各布和伊薇毫无愧疚之心,因为他们知道乔治很快又会在下周的周末出现在事务所门口了。
事务所的生意就像那位老妇人说的一样好了起来,乔治由衷替挚友感到高兴。伊森越来越忙,却坚持分出点时间陪伴双胞胎,至少要在午夜前赶回去,为两个孩子念上一篇睡前故事。双胞胎在他的抚养下渐渐长大,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在乔治眼里),他们就到了该上大学的年纪。伊薇和雅各布没有辜负他们父亲的期望,两人各自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在收拾东西前往学校的前一晚,两姐弟聚集在沙发前,畅谈着自己心目中的大学生活。伊森捧着收集来的资料,一边处理新的委托,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两个孩子互相打闹的动静。
他们的大学就在伦敦,没课的时候伊薇会跑去父亲的事务所,为父亲分担一点压力。也是那个时候,伊薇开始接触父亲的小部分工作,即使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公正凛然的律师,但要是能和父亲多待一会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她的弟弟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自从离开了家后他便变得放纵了起来,伊薇从他的室友那听说他常常夜不归宿,混迹于学校附近的各种酒吧,只有想起来了才会勉强自己跟着伊薇一块儿去父亲那坐会。
雅各布对侦探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他有更远大的志向。“那太无聊了,也就伊薇能忍受了。”雅各布对自己的酒友抱怨着,“我可不想像我父亲一样,成天为帮某个有钱人找回他们的宠物而累得倒头就睡。”
曾几何时他也跟自己的同龄人一样,认为这种普通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惜弗莱们也不是一直那么幸运的,从教授那接到通知前的雅各布正在思考待会回家该怎么面对昨晚刚和他争吵完的父亲。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警察局,乔治口中父亲曾经就职的那个。就读大学的这些年雅各布不止一次路过那,他想着,自己毕业后会成为一名警察,比父亲还要优秀的警察。
一个陌生面孔在他闯入警察局后就把他带去了一个房间,雅各布推门进去前隐约听到姐姐低低的哭声从门缝里泄出。父亲躺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伊薇一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就停止了哭泣,她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扭过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弟弟,亨利站在她身边,默默低下了头。雅各布呆呆地盯着房间中央用裹尸袋裹着的父亲,他想说些什么,问伊薇发生了什么也好;问亨利这是不是父亲联合他们开的玩笑,想借此机会跟他和好也好。
可惜的是他现在说不出话,就连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都装不出来了。雅各布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下意识回过头,是那个领着他来到这里的警察,留着一脸老式络腮胡。
警察呼了口气:“我叫‘弗雷德里克·艾柏林’。你的姐姐已经大致了解情况了,我们会尽快破案,还请——”他顿了顿,眼前这个年轻人抖着嘴唇,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艾柏林继续说,“还请节哀,弗莱先生。”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识趣的离开了,他仅剩的亲人强装镇定:“事务所旁边那家花店的老奶奶发现了他,在早上八点零七分,她正常开店的时间。他浑身是血,躺在巷子的角落里,她吓坏了,尖叫声引来了在附近散步的人,他们把老奶奶送去了医院,报了警。”雅各布没接话。
等待警方消息的那几天双胞胎都默契地选择回家住,伊薇几乎可以说是魂不守舍,雅各布想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却只收获了姐姐更为疲惫的叹气。父亲放在事务所的观音竹也在不久后枯萎了,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们都忘了给它浇点水的缘故。尸检结束后父亲就下了葬,令雅各布感到意外的是,那天在场的警察艾柏林居然也来了现场。他沉默着留下了一束花,在路过雅各布身边时将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卡片递给了他。几天后毕业典礼如期举行,雅各布从兜里摸出那张卡片,已经有些皱了,卡片边缘的折痕几乎快要断开。
“弗雷迪?这里是雅各布·弗莱。”雅各布站在街头的电话亭里,在得到对面的应答后,他将那张卡片塞回了老位置,“弗莱事务所将由我接手。在那之前,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请你做我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呢?要知道‘丰富的人脉是私家侦探成功的一大关键’。”
6
雅各布被电话声吵醒了。他整理了一宿的情报,两小时前才倒头睡去。他原本想无视那恼人的铃声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雅各布长叹一口气,挣扎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伸长胳膊拿过听筒。
“您好,哪位?”缺少睡眠导致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的音节黏在一块,对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弗莱先生,我想知道我的委托进行到哪一步了?”雇主一字一顿地说,“别告诉我你还没开始。”
雅各布这下彻底清醒了,他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哦,当然,当然有进展了。”
“很好,我很愿意相信你,还有你的姐姐,毕竟你们事务所一向以‘诚信’著称。”
挂断了电话,雅各布卸力躺了回去,他太累了,这两天的奔波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搞垮了。伊薇和亨利这几天忙于学校的考试,艾柏林只为他们提供小部分的帮助,而内德在前段时间通知自己得去国外避避。他的消息来源可以说是断了个干净,雅各布想起了姐姐当初嘲讽他不自量力。去他的吧,他才不会向伊薇低头呢。
当天晚上他再次前往了雇主妻子常去的酒吧,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帝终于网开一面,幸运女神眷顾了他。雇主的妻子注意到了他,并邀请他同自己一起喝酒,直到对方喝得烂醉,整个人都挂在了雅各布身上。雅各布帮她打了车,在把她塞进后座的时候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抱歉了女士,但是这是你丈夫的委托……”
“什么丈夫?那老混蛋早就在三天前死了。”女人大着舌头,伸手搂住了雅各布的脖子,雅各布赶紧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拽下,“死了还不让我找点小年轻寻寻开心?”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缠人的酒鬼,雅各布甚至反思起自己过去喝醉酒后麻烦父亲和伊薇把自己拖回家的狼狈模样。他给自己也拦下了一辆车,报了家的地址后就斜靠在座椅上眯起眼,看着窗外略过的夜景发呆。这次委托终于告一段落了,他或许可以听伊薇的,给自己放个假,听说巴斯是个好地方。但是在那之前,他得先回家扒着伊薇前不久刚指使他刷干净的马桶,把那些难喝到难以想象的酒都吐出来,再洗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在那之后他要翻一翻冰箱看看他亲爱的姐姐有没有给他留块甜点之类的,然后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大中午。
他被司机喊醒了,酒精侵蚀着他的意识,强撑着付完钱后他摇摇晃晃地朝家门走去。客厅的灯亮着,雅各布挑了挑眉,摸出钥匙打开门,伊薇坐在客厅,茶几上摆了一堆东西。雅各布走近,伊薇头也没回,他看了眼桌上的那些东西,随后发出一声嗤笑:“又是这些,你的考试怎么样了?”
“很好,不需要你担心。”伊薇微微皱眉,手里动作一顿,“你又喝酒了?”雅各布默认了,他绕过茶几,走到单人沙发那一屁股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
“你能别成天捧着父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书了吗?”雅各布最终忍不住开口,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伊薇的脸随即染上愠色。
“‘乱七八糟的破书’,这是父亲的日记。”伊薇重复了一遍雅各布说的,她显然不同意弟弟的说法,“这也许是破案的关键。你不重视,不代表所有人都不重视。”
雅各布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那你有什么发现了吗?这本书你都翻了多少遍了,这三年里你有一丁点线索吗?”他情绪激动,“这么多年过去了,凶手说不定早就死了,你还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像我一样。你大可以在考试结束后跟亨利一块手牵手在步行街上卿卿我我,而不是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家里,捧着这些破书研究!你——”
“雅各布!”伊薇厉声喊停了他,“别说了。”
两个人沉默下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了?雅各布抿着嘴,上楼收拾了些衣物塞进行李箱后便推门而去,把伊薇连带着她的呼唤声一同甩在了身后。今晚他喝多了酒,该死的,他就不该听那女人的话,把那些酒一股脑全灌进肚子里,那样的话他和姐姐也许不会吵起来,至少是今晚不会。他拎着轻飘飘的行李箱,慢悠悠地挪到了一家旅店前。
旅店老板认识他,他之前喝醉酒后就经常来这里留宿。对方只是瞟了他一眼,等他把信息什么的简单登记了一下就把房间钥匙甩给了他,老板没好气地警告道:“别吐床上了,吐床上罚你一百。格里姆夫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保洁,只收你一百已经算仁慈了,臭小子。”
雅各布刚想反驳自己今晚还没喝到断片的程度,接着他在想到自己刚和姐姐发生的争吵后迅速闭上了嘴,拿过钥匙就往房间走。他一边用钥匙拧那生了锈的锁,一边嘟囔着:“上帝保佑,希望我还记着那位雇主的联系方式。”
旅馆的床一如既往地散发着熟悉的霉味。雅各布觉得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瘫在床上辗转反侧,隔壁甚至传来了一对情侣恩爱的声响,他烦得抓过外套盖过头顶捂住耳朵,但那起不了什么作用。那对情侣直到天亮才消停下来,雅各布瞪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油渍,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他终于睡了过去,他这几天就没睡过安稳觉,再加上天天东跑跑西跑跑,人还没累垮就已经是奇迹了。直到天暗下去了他才悠悠苏醒,正当他打算再睡会的时候,他的胃发出了抗议。
“好吧好吧。”雅各布投降了,他坐起来,拿过随意丢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往身上披,“让我们去看看附近酒吧有没有什么吃的。”
雅各布一推开酒吧的门就差点被震天响的音乐轰飞出去,他不适地揉了揉耳朵,挤开挡在门口拥吻的男女,直直朝吧台走去。
“又是苦啤酒?”酒保罗伯特·托平一眼就认出了雅各布,他有些惊讶地指了指雅各布的脸,“怎么了伙计,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雅各布耸了耸肩,不打算跟他多说:“是啊,非常不好。总之,今天就不喝酒了,随便给我上点能填肚子的东西吧,我的胃叫得都快比这地方的音乐都要响了。”
他得到了一些冷掉的炸鱼薯条,虽然他不是很想吃这些,但总比饿着好。雅各布一口接一口地把吃的往嘴里塞,直到他都觉得有些噎了才停下。他拿个水的功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正朝里面张望着。
雅各布站了起来朝他挥挥手:“弗雷迪,这里。”
艾柏林这次不是空手而来,他总是这样,来见雅各布完全就是对合作伙伴的态度,一板一眼地把自己职业操守允许范围内的情报转交给他。倒也是托这位的福,雅各布才没有在一开始接手父亲的事务所的时候弄得鸡飞狗跳,没坚持两天就关门大吉。
“什么风把你吹来啦?我最近好像也没找你要什么情报吧。”雅各布翘着腿,一副艾柏林熟悉的玩世不恭的模样,要不是这位警官先去过他姐姐那,并得知了两人刚吵完一架,恐怕他就要信以为真了。
艾柏林将手中那份包装严实的档案袋递了出去,雅各布下意识接过,他沉吟一声:“你的姐姐一直在请求我帮她调查你们父亲相关的资料。你知道的,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弄的,这些年我能搞到手的都在这里了,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为什么这么觉得,弗雷迪?”雅各布眯起眼,脸色冷了下去。
“因为你姐姐看起来还在气头上?”艾柏林叹了口气,“她很有可能把我当场生吞活剥了。”
他说话的功夫,再转头雅各布就已经打开了那个档案袋,正一张一张快速浏览着。大部分都是他已经知道的东西,这些年来他早就在伊薇那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伊薇·弗莱从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随后他在其中一张档案上停了下来,雅各布笑出了声,把那张档案展示给艾柏林看:“嘿,弗雷迪,这就是你说的父亲救过你命的那次?”
“哦,是的。那时我才十八岁,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警察。那都是十九年前的事了,天哪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艾柏林回忆道。
“看得出来,这照片里的你瞧上去脸都吓白了。”雅各布打趣着,随手往后翻着。
然后他浑身一僵,眼神死死锁定在那张纸上。艾柏林还在回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等他注意到雅各布的异样时,他年轻的合作伙伴手抖得厉害,面上的表情就如同他当年见到被裹尸袋包裹的父亲时的那样。雅各布在艾柏林一声声的呼唤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松了手,那叠资料在他脚边掉了一地。艾柏林弯腰去捡,身旁的雅各布忽然站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老天,你怎么了?”艾柏林责怪道。
“没什么,没什么。”雅各布抹了把脸,“你早点回去吧,弗雷迪。我没事,晚点我还得去趟雇主那呢。”
艾柏林目送雅各布回到旅馆才放心离开,他拿着那叠资料重新塞进档案袋里,决定再去拜访一次伊薇,毕竟这可是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弄到手的,希望弗莱小姐能大发慈悲,别把他赶走。
7
“弗莱小姐,你还好吗?”
艾柏林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抬手敲响弗莱的家门,没过多久那位几小时前还怒火中烧的弗莱小姐就一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一边缓缓推开了门。
“艾柏林先生。”伊薇朝他点了点头。
“看来你好多了。是这样的——”艾柏林将放在包里的档案袋拿出,“我带来了这个,几小时前我来拜访过你,但我看你似乎不在状态。不过你一定会很乐意看看这些东西的,是关于你们父亲的。”他有些自豪地将自己的成果递了过去。
伊薇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哦,艾柏林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们也帮了我不少忙。”
档案袋被人拆开过了,但伊薇并未在意,她将那叠厚实的资料取了出来,心头泛起一丝苦涩。这些都是父亲留下的痕迹,一份份档案里的细节补全了父亲日记的空白。伊薇松了口气,有了这些,或许她能试着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时间网,然后再顺藤摸瓜将那个凶手揪出来。她往后翻了翻,突然在其中一页上停了下来。伊薇将那张纸拿起,然后递给了艾柏林:“这是谁?”
艾柏林接了过来,他端详着那张照片:“迈克尔·泰勒,1987年被捕入狱,是你父亲破的案,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救下了我。”艾柏林抬起头,“怎么了?迈克尔已经在2000年死了,喝多了酒一头扎在他工作的酒吧不远处的垃圾堆旁,最后被野狗咬死,该死的酒鬼……”
“你确定是他?”伊薇垂着脑袋。
“对,印象深刻。但他已经死了。”艾柏林皱眉,他摇摇头,“我见过他的尸体,浑身上下被动物啃了个遍,也没亲人在世,最后被人草草埋葬了。”
“谢谢你的解答,艾柏林先生。”伊薇朝艾柏林露出一个微笑,“我可以留下这些吗?”
“当然。”
伊薇整个人几乎是砸进沙发的,她的思绪很乱,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支着脑袋静静坐了几分钟,抬头时瞟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家三口的合照。外面很静,艾柏林刚刚接到通知,似乎有新的案件需要他,于是这位勤奋的警官打了声招呼就夺门而出。沉思良久,她拿起听筒,拨通了电话,对面很快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
“你好,克拉拉。我需要你的帮助。”伊薇说。
雅各布是怎么想的?伊薇坐在车后座,她感到十分焦躁。就在刚才,伊薇从克拉拉那得知了雅各布已经找过她,并点名要她帮忙寻找本杰明·史密斯——他们上一个雇主的踪迹。看来她的弟弟比她先一步行动了,但她一向不放心他,他实在是太鲁莽了,如果放任雅各布一个人去的话很可能会有危险,她得在他做出什么蠢事前拦下他。她不能接受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本杰明·史密斯的家离事务所不是很远,只隔了三条街。伊薇动作轻盈地跳进了史密斯家的院子,她看到门半掩着,里面时不时传出人的争吵声。这次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要是真有什么事就报告给艾柏林先生让他来解决,伊薇在心里默念着。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屏住呼吸躲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屋内的人情绪激动,语无伦次地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伊薇又凑近了些,雅各布的声音倏然响起在耳边。
“你杀了他。”雅各布的声音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三年前,是你杀了他。”
另一个人的笑声刺痛了她,伊薇瞪大了眼,强行压抑在心头的怒火窜了上来。她想都没想,一脚踹开了房门。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鲁莽的决定。她一定会被雅各布嘲笑的。
8
雅各布坐在旅馆的床上,房内黑漆漆的,只有隔壁偶然传来微弱的对话声,他们似乎在讨论明天一早要去哪里旅行。雅各布动了动,他收拾好了东西,却没带下楼。楼下前台上放着只收音机,老板正抿着嘴摆弄这个老古董,雅各布的上半身压在了前台,老板斜睨着眼看他。
“借个电话?”
“给钱。”
雅各布吐吐舌头,从兜里摸出来几枚硬币丢进老板的手心。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雅各布开门见山:“克拉拉,我需要你的孩子们帮我个忙。”
“乐意为您效劳,弗莱先生。”克拉拉轻快地说。
“‘本杰明·史密斯’,能帮我查出他的地址吗?”雅各布的食指无意识敲在桌面上,老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雅各布连忙举起手作投降状。
“当然可以。”克拉拉顿了顿,“哦,约翰说他知道这人的下落。他说本杰明·史密斯是最近刚搬到他家附近的新邻居,但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位。”
“我想想,他瘸了一条腿,右腿。”雅各布回忆起史密斯是如何踉跄着下的楼。
克拉拉和那孩子交谈了两句:“没错,就是他。约翰会告诉你他在哪的。”
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地址后他才想到自己还没告诉伊薇,她要是听说了一定会怪自己太过莽撞,都不商量一下,连计划都没有就行动。他很快说服了自己,反正自己这么一意孤行地行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伊薇会理解他的。
本杰明·史密斯的家跟事务所只隔了三条街,雅各布注视着那栋他这些年的夜晚路过无数次的房子,抬手按响了门铃。屋内主人像是在忙活自己的事,他警惕地询问:“谁在那。”
雅各布清了清嗓子,他扯着嘴角,强迫它弯起一个足够礼貌的弧度:“是我,先生。雅各布·弗莱,我来向您汇报这次委托的结果。”
“哦,是你。”史密斯打开了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雅各布的脑袋,他从门后探出了头,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我可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地址,亲爱的弗莱。是什么让您亲自大驾光临?”
雅各布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听话地举起了双手:“一天前您打来的电话,史密斯先生。”枪口抵在他的后脑勺,雅各布被推着往屋内走,史密斯的动作粗暴,他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嘴上不停,“或者说是,泰勒先生?
泰勒哈哈笑了起来,他用枪管敲了敲雅各布的脑袋,后者不爽地动了动,泰勒警告道:“别乱来,牛仔。你也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在你这漂亮的脑袋瓜上开个窟窿吧。”
泰勒要求雅各布站到对面去并转过身面对自己。雅各布照做了,在看到对方的脸后他感到一阵恶心,如果给他这个机会,他发誓,他一定会把这个混蛋的头给拧下来。泰勒瘸着腿,他歪过脑袋喃喃自语:“雅各布·弗莱,伊森·弗莱的小崽子,你多大了来着?”
“24岁,很遗憾我活到了今天。”雅各布冷笑着。
“啊,是的。已经过去了三年,你姐姐怎么样了。”泰勒退后了一步,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她很好,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了。”
“当然,你们就跟你们的爹一样讨人厌。”
“那还真是我们的荣幸。”雅各布眯起眼,他试图调转话题,“装修得真华丽,作为埋葬你的坟墓正正好啊。”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逗乐了他,泰勒突然笑了起来,他浑身颤抖,枪口却依旧对着雅各布。雅各布咽了口唾沫,没敢轻举妄动。泰勒倏然大叫一声,雅各布一僵:“我蹲了十五年的牢,是你爹亲手把我送进去的。我也向他求助过,希望他替我给那个女人一个小小的教训,他却什么都没做,联合警察把我丢进了牢里。我只是想吓吓那个该死的婊子,她因为我没钱而羞辱我,我想让她付出一点代价。”
泰勒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知道吗?我在监狱里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从狱友那学会了怎么杀人,在监狱的每天夜里我都在想着该怎么割开伊森的喉咙,怎么捅进他的心脏。可惜的是出狱后我找不到任何机会动手,那烦人的督察官成天黏在我的屁股后面死盯着我。终于有一天,那个不长眼的流浪汉——我们亲爱的本杰明·史密斯出现了,我清楚我的机会来了。于是我穿上了他的衣服,从那以后我就成了‘本杰明·史密斯’,伊森可不知道,我听说他听到我的死讯后还为我感到过惋惜?”
“你杀了他。三年前,是你杀了他。”雅各布的手放了下去,他紧盯着泰勒,胸口大幅度起伏着,三年来积攒的怒火将要喷涌而出。
“你应该听法医说了。另外那几刀是我送他的,就当是他折断我右腿的报应。我唯一后悔的是当初没摸进他家,顺带把他那两个小崽子也一块杀了。去年我才从一个老女人那听说他的事务所重新开张了,而经营的人就是那两个小畜生。”泰勒紧贴扳机的手指微微弯曲,他阴险地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能去陪你亲爱的父亲了,这可是时隔三年的团聚。别担心你姐姐,她很快也会下去找你的。”
9
半掩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泰勒下意识调转枪口对准了闯入的伊薇。雅各布反应比他快,速度也比他快,在他扣动扳机的同一时间朝自己的姐姐扑了过去。两人一同摔在了遮挡物后,子弹打在脚边,伊薇赶紧把雅各布拉起来。
“你疯了吗!”在确定雅各布没受伤后,伊薇铆足劲一拳打在了弟弟的后背上。
雅各布忍着痛,不甘示弱地回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直接冲进来了吗?吃枪子了怎么办!”
伊薇听到泰勒往枪内塞子弹的声音,她一把拉住雅各布的胳膊:“你报警了没?”
“我还以为你会报警。”雅各布一脸震惊,接着难以置信地一摊手,“你的计划都去了哪里?”
伊薇指了指雅各布:“这儿呢!”
“你在开玩笑对吧?”这实在不像是他姐姐的风格。
“看起来像吗?”伊薇给了他一记眼刀。
“该死的,我以为你会喊弗雷迪一块儿过来!”
“艾柏林警官刚接到个新案子,再说我本来只是想先来调查一下,没想到你已经——”
泰勒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他又朝两姐弟躲藏的墙后打了两枪:“你们最好快点滚出来,别让老人亲自去找,你们父亲没教过你们这很没礼貌吗?”
雅各布骂了一句:“什么狗屁礼貌——”在泰勒反应过来前,雅各布抓起墙后挂着的画框丢了出去,他可不管这玩意有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命可比这幅画重要。运气好的话邻居在听到枪声后可能就报警了,现在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拖延时间。画框掉在了地上,雅各布看着那多出了几个窟窿的画框一阵牙酸,要是子弹射在他身上的话估计得在床上躺好几个月。
泰勒步步逼近,雅各布一咬牙,转头对伊薇笑了笑:“计划有变。”
伊薇满头雾水:“什么?”
见墙后没了动静,泰勒举着枪,拔高了音量。他现在异常兴奋,在他眼里的两姐弟就是被逼到墙角的老鼠,再怎么挣扎都没用了,他很快就能用枪给他们的脑袋开个洞。
“还不打算出来吗,亲爱的弗莱们?”泰勒瘸着腿,“想想你们父亲说的,勇敢面对,别再畏畏缩缩的了!”
从墙后滚出来了一株盆栽,泰勒下意识朝它射击,脆弱的陶罐碎了一地。泰勒身后面向花园的门被拉开了,他扭头就看到雅各布朝他扑来。泰勒转动手腕,试图往雅各布身上来上一枪。他扣动了扳机,雅各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向下按去,子弹射进了脚下的地板。虽说泰勒年纪大了,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不要命的亡命徒,他用手肘狠狠给了雅各布的腹部一下。雅各布吃痛,出于本能弯下腰,手却死死抓着泰勒的手腕,将枪高举过头顶。躲在墙后的伊薇看准时机冲了出来,趁泰勒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雅各布身上,她一脚踹在泰勒受过伤的右腿上,对方惨叫一声,手卸了力,雅各布顺势夺过了手枪,并扣上了保险栓。
泰勒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右腿,他唾沫横飞,两眼通红死死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双胞胎,诅咒的话从嘴里冒出。雅各布揉着自己的肚子,那一下力气可不小,他到现在还能感觉到那儿在隐隐作痛,不过好在他从小就习惯了跟人打架,皮糙肉厚的,倒也没什么大碍。伊薇担忧地朝他这边看来,雅各布对她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事。
伊薇从雅各布手里接过手枪,枪口对准了泰勒。雅各布看到她的手在颤抖,他清楚伊薇这几年来的努力全是为了今天,杀害了父亲的凶手就在眼前,只要稍微弯曲手指就能替父亲报仇。伊薇打开了保险栓,泰勒抬起头,他怂恿着:“开枪?”
“伊薇。”雅各布皱眉喊道。
持枪的手最终垂了下去,伊薇扭过头,脸上挂着雅各布熟悉的笑:“你报警了吗?”
“恐怕我得先去小约翰家借一下电话。”雅各布放松了下来,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弗雷迪看到我们俩会说什么?”
10
伊薇隔老远就看到雅各布站在那儿了。他脱下了外套挂在臂弯处,听见动静回过头,对走来的伊薇招了招手。这片墓地当初是伊薇选的,她说父亲喜欢空气好的地方,雅各布嘟囔着,伦敦有空气好的地方?收获了伊薇的白眼。
距离迈克尔·泰勒被捉拿归案已经过去有些天了,弗雷德里克·艾柏林就像雅各布所说的那样,慌慌张张地带着同事赶了过来,在看到没有人员伤亡后松了口气,随即就是一连串的指责。雅各布难得老实跟自己的姐姐站在一块儿,不过他们的脸上压根就看不出任何悔改的意思。父亲的死终于真相大白,而有些东西也被牵扯了出来。
艾柏林前两天找到了两姐弟,抖着胡子说:“迈克尔·泰勒在2000年3月9日杀死了流浪汉本杰明·史密斯,泰勒没有在世的亲人,也没人在乎他,他从始至终只是个贫穷的底层人,这也导致当时他的督察官就这么浑水摸鱼,把自己侄子袭击了他的事实掩盖了过去。在案发前迈克尔·泰勒找到了你们的父亲,恳求他别告诉任何人,并约好在第二天的晚上同他见面,你们的父亲答应了。据泰勒本人供述,他将伊森·弗莱逼入巷子,用刀子刺穿了伊森的心脏,在那之前伊森反抗过,他成功折断了泰勒的右腿。还有当年那位女士,我得说一句,她只是要求他能和自己保持正常社交距离。事情就是这样。”
雅各布看着姐姐将父亲墓碑上的苔藓摘去,他笑着调侃起他们的那位警察朋友:“亲爱的弗雷迪似乎就快升职了,他最近看上去很高兴。”
伊薇不置可否,她低低笑了笑,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胳膊肘轻轻撞了雅各布一下:“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拿录音笔当证据的?”
“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冲动?”雅各布挑起带着疤痕的一边眉毛,“这录音笔还是父亲那时候送我的呢。”
“父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伊薇拍了拍雅各布的肩膀。
“话说回来,你要继续和我一块开侦探社吗?”雅各布这时候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伊薇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已经有能力独自经营一家事务所了,‘雅各布大侦探’。”
她顿了顿,“你听到艾柏林说的了,那天是泰勒把父亲喊了出去,不是因为你和父亲的争吵才——”
“当然了,伊薇。老实说,我已经喜欢上这份工作了。”雅各布伸了个懒腰,他朝伊薇眨眨眼,“要知道天底下能自由支配时间的工作可不多了。”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11
弗莱事务所的桌上新添置了一株盆栽,那是一盆观音竹,从事务所旁边花店的老奶奶那买来的。内德用力推开了门,吓得正在桌前丢飞镖玩的人浑身一抖,飞镖擦着内德的脸堪堪飞过,最后钉在了墙上。
内德责怪道:“老天,弗莱,当心点!我可不想在我干净的脑门上多出个小洞来。”
雅各布起身将飞镖从墙上拔下,心疼地看着那个新长出来的小洞,闻言瞪大眼睛回过头:“认真的吗,内德?或许你下次推开这扇门的时候用的劲气可以稍微小那么一点。”
自知理亏,内德嬉笑着拍起雅各布的肩膀:“恭喜你,老兄。这事终于结束了。”
“嗯哼,你从哪听来的。”雅各布坐了回去,他熟练地把脚翘回桌上,“罗伯特·托平告诉你的?”
内德已经习惯了这人惯有的态度,于是她不屑地笑了笑:“大概是‘情报贩子’那?我的情报来源可比你的要多多了,弗莱。当然,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也能考虑考虑帮你搭桥。”
他们没有寒暄多久,内德这次来是来向雅各布辞职的,既然雅各布一直以来的心结已经解开,那她这个情报贩子似乎也没有继续跟他合作的必要了。内德对着雅各布摘下帽子夸张地行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开。
她的帽子都还没来得及戴回去,身后的雅各布就吹了声口哨,喊住了她:“想继续跟我合作吗?”
内德诧异地转过头,雅各布狡猾地笑了起来:“我一向牢记父亲的话,当然是小部分,就比如——‘丰富的人脉是私家侦探成功的一大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