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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mpty Problem 空白疑案

Summary:

华生读了一封发给福尔摩斯的电报,但他并不是故意要看的。

一篇以不同视角交替呈现的故事,其中也包含了书信体加密信息和私人信件,主要揭示了‘大空白’时期的故事。

Notes:

原作者Note:
所有的加密信息(除了莎士比亚和“西格森”的引文之外)均出自1860~1879年间真实的、发布在维多利亚时期报纸求助栏的内容。其中只针对拼写或印刷错误做出了修正。
在加密信息中所有涉及到“F. 西格森”的引文全部来自于 Fridtjof Wedel-Jarlsberg Nansen,一位在维多利亚时期真实存在过的挪威探险家(及诸多其他身份)。
文中还引用了很多原著的对话,以及对于原著中事件描述基础上的二创。(如果你已经读过《最后一案》和《空屋》的话,你能在文章里看出来。如果你还没看,也没关系...... 只是少了些乐趣罢了。)

译者注:
这篇长文算是对于《最后一案》和《空屋》的改写。有小部分提及华和玛丽的婚姻,但是华从始至终只爱福,对于玛丽的感情更多偏向于关爱。我的感想和分析会发在后面的章节Note里面。除此之外,对于具体案件/剧情的部分改动很大,主要内容都聚集在了福华两人的感情和经历上,简直可以说是苦命鸳鸯双向暗恋了(哭)。文笔很细腻,感情很充沛,我个人认为是一个基于原著的福华爱情小说类二创。如果各位看了觉得不错的话,也欢迎去原作者的评论区留言!
一共十五章完结,尽量保持周更吧。

Chapter 1: 章一:1890年秋——伦敦

Chapter Text

——————————

各位读者可能还记得,自从我结婚及开业行医以来,我和福尔摩斯之间曾经亲密非凡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变得疏远了。当他在探案期间需要一个助手的时候,他依旧会时不时的来找我,但是这样的机会也日益稀少。直到我发觉,在1890年间,我只记录了三起案子。

——《最后一案》

——————————

 

华生

结婚之后我不再住在贝克街了,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时常见到福尔摩斯。我时不时的会去他那里同他吃顿饭、伴他探案、或是在我们以前的房间里待上几小时甚至几天。

他是个大忙人,并没有时间来我家做客。去到贝克街对我来说更为便捷。我不希望让我的婚姻成为我与他友谊之间的绊脚石。这同我晚上去俱乐部与其他熟识的男士社交别无二致。我依然在收集他的案件故事以作记录,也在持续关注他的新案子。他认为我在场会大有裨益。

至少,每当我发现我的思绪或是脚步不由自主地向他游移之时,我会以此来为自己辩解。

我早已为我对于福尔摩斯的感情找过其他的解释。他是我认识的最善于观察之人,故此,即使我竭力掩饰,但在我们多年的友谊之间,他无疑早已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感情。鉴于他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感情但对此未置一词,那就说明他无视了此事,并丝毫不为所动。多年来,不论是我结婚之前或后,我都认为福尔摩斯很清楚我的心意,但对此毫不在意。我其实很庆幸他并没有点明我的心思,因为我确信他会认为我的这种感情尤为轻浮,而那令我我难以承受。被拒绝也许无妨,但绝不能是嘲讽。就这样,我们的友谊延续着,依旧如初。

【译者注:华并不知道福不知道华一直都爱他。开头就是苦苦的暗恋,xql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近来,福尔摩斯变得愈发疏离,也比我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心神不宁。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尤其是处理案件的时候——但这一次截然不同,我却道不出为何。他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我,仿佛在试图判断我是否终于注意到了某件他一直期待我发现的事情。典型的福尔摩斯式行为,我并没有对于这件新生的小古怪多加留意。我相信他最终会在适当的时机透露真相,又或许,我能在找到足够多的线索之后自己理清答案。

一个深秋的午后,没有病人来问诊,玛丽也外出不在,我发觉自己无所事事,于是选择来拜访福尔摩斯,听他讲述最新一个案件的细节。楼下门铃响的时候,福尔摩斯正在搅动一个加热中的烧杯,观察其中溶液颜色的变化,一边给我详述着案情。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应该是雷斯垂德的电报。他在女仆的房间里找到了丢失的珠宝,想让我们过去一趟。”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常出错。

哈德森太太正打算敲门的时候我刚巧打开了门,于是我伸手接过电报。她亲切地朝我微笑着,把电报放在我的手上,然后假装行了个屈膝礼,我也同样假意回礼,得到了一个胳膊上的轻拍和一声溺爱的轻笑。

我早已习惯为福尔摩斯朗读他的信件了。往常他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很多时候他根本就懒得自己读。不过,有的时候我认为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听到我的声音罢了。

我粗略地扫过一遍,又慢慢地读了一遍。我关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大约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抬起头,皱着眉问道,“是什么?难道它们在管家的房间里?” 

 

电报,S. 福尔摩斯,,贝克街221B ;1890年11月25日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STOP IS EVER FIXED MARK STOP

IS STAR TO EVERY WANDRING BARK STOP LOVE ALTERS NOT W BRIEF

HOURS WEEKS BEARS OUT EVEN TO EDGE OF DOOM STOP

爱是不会改变的爱句点是永恒不变之印记句点

是每艘漂泊无定游船的启明星句点爱不会因为短短

几时几周甚至濒临毁灭而改变句点

【译者注:原文电报内容改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16首,其中STOP代表句号或句点,没有标注STOP就代表是一整句。这里尽力做到直译,但想达到电报简短的篇幅还是略显吃力,有不同意见欢迎各位评论!】

 

我喉头发紧,转而面向他,“这个,你最好还是…… 我—— 这不是雷斯垂德的电报。我很抱歉,” 我尴尬地说道,把那封电报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匆忙地走回我的旧扶手椅上,想要把自己吃惊的神情隐藏在报纸之后。这封电报上并没有任何关于发信者的信息,而内容竟然是摘自一首著名的,有关爱情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我思绪飞闪,脑海中掠过了某种福尔摩斯的疏远我的原因——也许他在我们见面时脑海中一直想着别人。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情绪翻涌上我的心头。但我从报纸上方偷偷地瞥向他,看到他轻蔑地低头看着那封电报,我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站起身,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投进了火炉。楼下的门铃又响了。

,” 他扭头说道,“才是雷斯垂德的电报。回信告诉他我现在没空理会他的那些琐事,明早我会亲自去苏格兰场拜访。我要出门了。” 说完,他就抓起他的外衣和帽子,关上门离开了。

我写下关于‘福尔摩斯事务缠身,会于明早拜访’的回信,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递给门童。打发走那孩子之后,我花了几分钟才意识到福尔摩斯明明可以在出门的时候自己处理这封回信,他离开的时候肯定会遇到哈德森太太或者这个送报的孩子。又过了好一阵我才想起,我正独自一人坐在这个男人的家里,于是我赶忙把烟蒂扔进壁炉里,戴上帽子准备回家。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着,究竟是谁给福尔摩斯发来了这首写着浪漫情诗片段的电报,又含义何在。

我回忆不起在我们同居期间有过任何类似的诗歌通信。福尔摩斯鲜少提起莎士比亚,即使偶尔提及,他引述的也更多是戏剧而非诗歌。我也不记得原先住在贝克街时,书架上有任何对开本诗集。事实上,我能回忆起的仅有几本希腊语——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的诗集,故此我也全然无法理解其释义。

或许那封诗文电报是一封情书?一封加密信件?或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尽管它不大可能是一封表述爱语的情书,但可能性也不全然为零。如果它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想,他肯定会提到或者为此做出评论。那么它一定是一封加密信件了,我得出结论,不过对于发信者或是信件本身的含义我还是一头雾水。我暗自记下,打算下次拜访他时借来他的密码论专著研究一下。



我再次拜访福尔摩斯的时候,他对于那封诗歌三缄其口。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看起来如此心事重重,我本打算把这事抛诸脑后的。我本不想多加打探,但是我实在太过了解的我朋友,以至于我能看得出他什么时候会被某个问题困扰而深陷思绪。如果是个关于案件的问题,我相信他会与我分享详情,因为他总说,陈述事实有助于他集中注意力。

既然他没有提到任何案件,那么我只能猜测这一定是私人性质的事件。或许是收到了一些关于不愉快的家事的信息而令他心烦意乱。又或许他确实身处于一段摇摇欲坠的感情关系中(尽管我认为可能性不大,但这念头却一直萦绕于我心头。)那封不同寻常的电报究竟是否与此有关联,我仍旧不得而知,但我还是忍不住把他古怪的情绪与那封离奇的信件联系在了一起。

我特意增加了拜访他的次数。多年来陪伴在他身边的岁月中,我学会了观察——我逐渐养成了他那种与生人初见时便细致观察的习惯,比如留意鞋子上的擦痕或是指尖老茧的形状。不过,我得承认,要想把他的观察演绎法用在生活的其他方面,实在需要格外用心。而我现在开始把我了解到的观察法运用在我的朋友身上。

我有时会在清晨时分——尤其是玛丽不在时——来拜访,顺道享受一顿哈德森太太特供的早餐,因为我家的早餐总是在玛丽不在的时候显得尤为差强人意。尽管我们已不再同居,许多习惯却还依旧如初,于是我也恢复了在他事务缠身来不及读报时替他大声诵读报纸的旧习惯。

当我读到求助栏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开始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有时他会从书架上看似随意地选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似乎是感到无聊,或是想要在我朗读的时候专注于他自己的思绪。我会留意他在我读到哪篇文章时挥了挥手,哪篇会让他侧头聚精会神地听。我也会观察我阅读时他脸上浮现的怒容、讥笑、焦虑时连连敲击的手指、还有他厌倦的神情。

我也注意到他会观察我。虽然并不明目张胆。每当我来到他的房间里,或是我们为了某个案件碰面时,他都会刻意回避着不理我,但我却会时不时捕捉到他用好奇探究的目光打量我。他总是偷偷地打量我,仿若惧怕某事一般。我无法摆脱这种他也许被不详之事绊住了脚的感觉。他焦虑不安,神经紧绷。

他烦恼于某事属实令我忧心忡忡——他的焦躁不安也影响到了我自己。我注意到他对我日渐疏远,因为他召我帮忙的次数愈发少了,甚至在我来拜访时也总是尤为冷淡。一天傍晚,他尖刻地表示他“相当繁忙”,尽管他看似无所事事,只是一脸忧郁地盯着天花板沉思。我尝试不把他的忽视放在心上,但在那之后,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给了他似乎需要的个人空间,减少了主动去贝克街拜访的次数,只是等待他的召唤。这一切都与以往的他极为不符。

我已经有好几周没有收到福尔摩斯的消息了,后来只收到了一封从法国邮来的信件,说他正忙于一个案件,预计会离开一段时间。他没有透露任何细节,不过我猜测,能让他离开伦敦这么久的案件,必定无比重要。我试图说服自己,不论案件究竟为何,肯定是导致他古怪情绪的原因。

福尔摩斯还在国外、玛丽也不在家的一天晚上,我独自坐在我的书房里翻阅以往的案件笔记,准备记述他一个较为离奇的案件故事时,偶然发现了被我记在笔记页边潦草地记录的一段文字。当时我记录下了福尔摩斯对于这个尤为阴险可怕、罪孽深重的男人的评价:“控制着社会阴暗面的大脑”,同时也拥有着“欧洲首屈一指的头脑,背后坐拥着所有的黑暗势力”。我还记下了福尔摩斯认为这个男人拥有足以与他抗衡的智慧,并且坚信死刑将会是惩罚这个男人的唯一方式。

我低头看着我的笔记,想起福尔摩斯古怪而紧张的情绪以及他疏远的行为。然后我记起来当时那封电报的最后几个字,“…even to the edge of doom(甚至濒临毁灭)”,我紧盯着笔记里的那个名字,被一阵冰冷的恐惧慑住:莫里亚蒂教授。

 

——————————

Narbonne, France 纳博讷,法国

1890年12月23日

亲爱的华生,

你一定能从报纸上看到我正身处国外,协助法国政府处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物。由于事发突然,我预计会耽搁一段较长的时间。不过,我不愿因此错过假日而不向你致意,为你送上我最温暖的问候和祝福。我亲爱的医生,请记得留意圣诞节日期间是否有家禽不适宜食用,或是物品被盗窃的情况。请代我向华生夫人问好。此致,

Very Sincerely Yours,

歇洛克·福尔摩斯。

 

Chapter 2: 章二:1890年冬——伦敦

Notes:

原作者Note:
福家兄弟的加密和解码系统实在太过复杂,甚至作者本人都无法详解,因此无法也不会提供任何解释。

译者Note:
在与原作者沟通之后,她表示十分感激各位对于她作品的喜爱,并且十分希望能够找到方法看到大家的评论。在我表达了愿意帮她翻译各位的评论之后,她表示:
“哦天呢,这个主意太好了太妙了!我十分希望能够了解大家的想法。一想到福华原著的故事受到国内外如此多读着的喜爱,并且大家身处世界各地并且拥有不同的背景,却因为对于这些角色同等的热爱而紧密相连,实在是对我来说不仅格外有趣,还意义非凡。没错,我们确实一直在评论里互相感谢互相握手互相拥抱,笑死!!所以,再次表达我的谢意!!”

所以在此恳请各位,如果有任何对于文章的看法,请大胆留下你们的评论,然后我会一并翻译送去给原作者老师的,即便是几句鼓励也会让她很开心 uwu !感恩各位的喜欢!

*更多注释见章节末尾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我从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同时,如果危险临头了还不承认有危险,那便是有勇无谋了。”

——《最后一案》


 

福尔摩斯

痛苦。没有任何其他词语可以形容。整个情况从令人不快,发展成惹人生厌,变作倍感不适,再到令人恼火,最终变成了无法忍受的痛苦。那个人已经结婚了。他娶了妻,然后搬走了。这本该是结局。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然后搬出了这个家。为什么我不能这样做呢?

他每次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我们的房间,我无法用任何其他词语来形容——他的存在简直是让人受尽折磨。每一次他从那道门中走进来都会让我感到痛苦,因为我深知他只会再次离开,一次又一次地离开我。火上浇油的是,每当他的妻子不在家时,他就会重新回归贝克街,回到我的身边,仿佛把我当做了一个可供他消磨时光的家庭主妇的替代品一般。

他的婚姻生活令他看上去容光焕发,也心情愉悦,该死的。这才是最糟糕的。那是一种他还在这里时从未显露出的一种愉悦的心情——舒适、满足、被爱灌溉——而这些都是我无法给予他的。那些远不止是温馨的家庭晚餐的餐食给了他温饱,爱情的滋养使他绽放。他这番模样只会一次次深切地提醒着我,当他在我身边时竟然如此迫切地渴求着我未曾给予的爱。

我深知他对我的关爱。不,才是最糟糕的。我知道他关心我,即使与我长久以来爱他渴求他的方式不尽相同,此种关爱也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普通的友情。我知道那里可能存在着什么,但我却无动于衷。更糟糕的是,我对他隐瞒了我自己的感情。【译者注:福暗恋着华,也猜想华可能会爱他,但是他没有付出任何行动,因为担心自己无法给予华他想要的全部】

每一个无他作伴独自一人的夜晚,炉火前他的扶手椅都是空空如也,楼上的地板也一片寂静;每一个孤寂的清晨,餐桌上都没有他的早餐,茶水也只有一份——时间仿佛无限延长着。那些岁月流逝之缓慢,如同几十载。那些没有案件的日子,如同黑暗而残酷的千年。

案件几乎无法给我带来愉悦,因为它们只会让我想起身边缺席的他。多少次,我我发觉自己专心致志与找寻线索,匍匐在地或用放大镜对准地上的尘灰,几乎想要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却忽的记起他已不在我身边。我只好用手指覆住嘴唇,或是装作自言自语以做掩饰。叫上他参与我的调查也只能为我带来转瞬即逝的幸福,因为案件结束之后他注定会再次离开我的身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看着他离开我们的家。看着他回到别人的怀抱。

我不想再见到他,但脑海里却充斥着对于他陪伴的渴望。我不想再与他说话,却渴望着听到他的声音或是他爽朗的笑声。我想要靠近他,却又害怕看到他走进我们的房子,心里明白那相聚注定短暂。我不知道哪个更糟——他的缺席,亦或是他的时来时往。我觉得如果他能狠下心离开,我或许还能逐渐习惯于他的缺席。但是他没有。他会带着对于旧案笔记的疑问、他咕咕叫的肚子、或是偶然弄到的歌剧票来拜访我。他会因为想要听听案件的结局、告诉我他的病人的病情、或者只是聊聊天气来拜访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暗自责备自己,狠狠地咒骂自己。为何我不曾向他吐露心迹?至少那样才能是公平的竞争,即便他选择了别人,我还能体面的承认自己的失败。懦弱啊!为何我不能至少向他表露我的感受?为了他的幸福做出些许努力?我甚至想不到究竟该如何去做。失败啊!这些念头终日纠缠,萦绕于我心头。

 

 

就在这些痛苦和自怜中,我同意协助我的兄长去法国处理一些外交琐事。 他“允许”我解决那些顺带而出的小小谜题,以此为我的身份做掩护。我恨透了迈克罗夫特的政府工作。换言之,问题并不在工作,而在于人。枯燥乏味。缺乏想象力。无聊透顶。呆板冗长。迈克罗夫特究竟如何做到日复一日与之打交道,对我来说至今成谜。不过,这至少给了我几个月能够远离伦敦,换个环境,我本以为我能够借此将他从我的脑海中清除。在四个月内只写与华生两封信,我为此倍感自豪。(好吧,确切地说,我只了两封信给他)

我与兄长的关系一直平淡乏味。 因为职业不同,我们在某些方面总是格格不入。我致力于侦破罪案。而我的兄长致力于帮助皇室合法化任何由个人或是其他政府施行的、本应被视为犯罪的行为。尽管我们二人鲜少见面,也很少谈及工作,但我们仍然保持定期交流,并且默默地关注着彼此的事业。

我们主要通过一种复杂且独特的加密信息系统交流,以报纸的求助栏或类似的公共通讯作为媒介。最令人记忆深刻的一次,是贝克街公交站点外的一则给我三十岁生日的祝福,被伪装成了洗衣粉广告。这套密码几乎全部基于仅我们二人所知的信息(家族成员姓名和相关地名、童年经历、个人故事或历史、内部笑话此类等等),再加上我与兄长二人对于公众及其言行举止的观察都尤为敏锐,目前为止从未有人能够看透信息背后被加密的深层含义。故此,我们从不担心——因为即便加密的信息被发现,他们也无法破译其中内涵。

正是在这些密信中,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出我的苦痛(我的兄长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并且十分勉强地寻求他的建议。对于任何与感情相关的问题,迈克罗夫特绝非寻求建议的最佳人选,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冷静自持让我得以从困苦中暂且脱身,更何况他的建议,从表面上来看还是看似合理的。我还能指望谁呢?向我的房东太太哭诉,还是向苏格兰场的某个可怜的警官诉苦?

几番交谈过后,迈克罗夫特提出了三种选项:要么学会接受当前无望改变的情况;要么向他袒露心迹,虽然不会对于现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至少能向华生解释为何我无法再与他相见或是维系与他的友谊,因为这实在令我痛苦非凡;再或者,我可以为了女王陛下的政府工作,向包括华生在内的所有人宣告死亡,余生混迹于那些女王政府雇佣的平庸无趣之辈间,从事平庸无趣的秘密外交工作。

我仔细思考过第三种选项。然而,考虑到我在法国度过了一个寒冷而寂寞的严冬,反复责备自己从最开始就一直不敢向华生坦白心迹,我觉得自己最少应该尝试一下第二种选项。华生是一个诚实忠贞的人。他已对玛丽许下誓言,我并不幻想着说出什么就能将其改变,也不愿让他为了回应我的感情而将其破坏玷污。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主要是想向他解释我目前的处境,以及这事情给我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他会理解为何它令人难以承受的。然后我就会真诚地恳请他,看在我们之间友谊的份上,就此了断。

就在这种利用伦敦泰晤士报交换关于相思爱情故事的密码的可怜情况下,迈克罗夫特愚蠢的认为发一封充满暗示的电报会很有趣——他认为即便我现在发去一封能打出致命一击[coup-de-grace]的告白信,我的小小假日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当然了,他的电报被总是出现在贝克街的华生截获了——他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现场,并且毫无疑问地好奇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如此闲情逸致之人,要费心摘录一段莎士比亚的第116首十四行诗节选寄给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

 


【译者注:所有的福家兄弟通信内容均会保留原文,以便各位比对】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15日求助栏条目

NATIONAL HOSPITAL for DISEASES of the HEART and PARALYSIS, Soho-square. Treasurer, the Earl of Glasgow. —The Committee thankfully ACKNOWLEDGE RECEIPT of £5 5s., from Rev. E. H. Bradby, and £5 (annual subscription), from Mrs. Duguid, in aid of the funds of this Hospital.

国立心脏疾病及瘫痪专院,苏豪广场。财务主管,Glasgow伯爵。——委员会谨此感谢 E. H. Bradby牧师捐赠的5英镑5先令,及Duguid夫人捐赠的5英镑(年费),用于资助本院的资金。

 

福家兄弟破译:

Need advice. Personal. -SH

需要建议。私人的。——歇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16日求助栏条目

IF the person who took a BROWN RETRIEVER DOG to 2, Westbourne-crescent, on Saturday last, will oblige by bringing it to the Alexandra Hotel, Hyde-park, he shall be REWARDED.

上周六有人将一只棕色寻回犬带至西邦尔区新月街2号,烦请将其送至海德公园的亚历山大酒店,必有重谢

 

福家兄弟破译:

The doctor reciprocates your feelings for him. -MH

医生对于你的感情有所回应。——麦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17日求助栏条目

ALICE to ARTHUR. —Please CALL once. I have the half of card. Same address, but nearer the sky. A letter at the old address, at station.

爱丽丝亚瑟。——请速速致电。我持有另半张卡片。地址相同,但更靠近天空。车站处旧地址有封信。

 

福家兄弟破译:

Accurate assessment of subject; insufficient response. Difficulty being in the same room with him at present. I fear I am going mad. -SH

对对象评估准确;回应不足。目前难以与他共处一室。我恐怕我要疯了。——歇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18日求助栏条目

MYSTERIOUSLY DISAPPEARED, since the 8th instant, from the Chinese Embassy at Berlin, PAN-YIN-LIN (Chinese tailor). He is of short stature clean-shaved face, slightly marked with smallpox. A suitable REWARD for INFORMATION of his whereabouts will be paid by Mr. Pollaky, 13, Paddington-green.

潘银霖(中国籍裁缝)于中国驻柏林大使馆自8日起神秘失踪。身材短小,面颊无须,略留天花痘疤。悬赏此人,知情者请联系帕丁顿绿13号的Pollaky先生。

 

福家兄弟破译:

I believe the affliction is referred to as ‘love.’ I hear the mortality rate is low, however not zero. No first-hand data available or desired. -MH

我认为这便是所谓‘爱情’。我听说死亡率极低,但不为零。没有也无需第一手资料。——麦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19日求助栏条目

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 The POCKET TELESCOPIC MODEL is a most pleasing scenic souvenir of the World's Fair in 1832. It is richly colored, and the effect is truly stereoscopic. Price, post free, 2s. Dean and Son, No. 11. Ludgate-hill, E.C.

国际展览。——便携式口袋望远镜模型为1832年世界博览会最为赏心悦目之纪念品。其色彩之丰富,立体效果之逼真。价格含邮费2先令。Dean父子公司,卢德门山11号,伦敦东。

 

福家兄弟破译:

That is the diagnosis I feared. What is the prescribed course of treatment? Symptoms unbearable. -SH

那正是我所恐惧之诊断。处方疗程是什么?症状属实难忍。——歇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20日求助栏条目

THE LITERARY MACHINE (Carter's Patent), for holding a book or writing desk, lamp, meals, &c., in any position, over an easy chair, bed, or sofa, obviating the fatigue and inconvenience of incessant stooping while reading or writing. Invaluable, most useful gift. Price from 21s. Drawings post free. —J. CARTER, No. 6a. New Cavendish-street, Great Portland-street.

文学机(Carter专利),可于任何位置固定书本、写字台、台灯、餐食等,适用于安乐椅、床或沙发,以避免阅读或写作时不断弯腰带来的疲劳和不便。无价之宝,实用之至的礼物。价格21先令起。图纸免费邮寄。——J. CARTER,新卡文迪许街6a号,大波特兰街。

 

福家兄弟破译:

Treatment dependent on desired outcome. Continue on as you are at present; reveal your feelings and/or pursue different type of relationship; or abandon him/London and try to forget him. -MH

治疗方法视期望结果而定。维持现状;袒露真心并且/或者发展不同的关系;或是抛弃他/伦敦,尝试遗忘。——麦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21日求助栏条目

Know no name. If mine, can suggest nothing but to send direct, only fear it is far too much to expect. —F.

姓名未知。若是我的名字,我只能建议直接送来,唯恐期望过高。——F. 

 

福家兄弟破译:

Present situation insufferable; impossible to be in close proximity to him. Unsure if I can maintain his friendship. Expound upon option to abandon. -SH

现况难忍;无法接近他。不确定我还能否与他维持友谊。详述有关舍弃之选项。——歇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22日求助栏条目

MISSING, a YOUNG LADY, aged about 20, of weak intellect, fair hair and complexion, blue eyes, height about bit. 7in. Dress—black hat, blue feathers, long woolen waterproof cloak, brown stuff dress. Whoever will give information to Scotland yard shall be REWARDED.

寻人启事:一位年轻女士,约20岁,智力低下,浅发浅肤,碧眼,短身。7英寸*。身着黑帽,蓝羽,长款防水羊毛斗篷,棕色呢料连衣裙。联系苏格兰场之知情者有赏

【译者注:这里的“height about bit. 7in.” 作为身高实在令人费解。7英寸只有大约17.78厘米。我本来猜测 “bit. 7in” 代表某英尺加7英寸,但各种搜索之后也没有得到比较可靠的解释。因此先如是翻译,还烦请各位提点】

 

福家兄弟破译:

Government position abroad; unknown duration. Safety and success not guaranteed. No possible return to London; deceased to all. -MH

政府海外派遣;任期不详。无法保证安全与成功。不可返回伦敦;于他人视作“已故”。——麦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23日求助栏条目

REALLY PETSIE? WRITE to me, darling, Letters

真的吗佩特希?给我写信吧亲爱的,信件

 

福家兄弟破译:

Unsavory. I cannot continue like this. -SH

令人厌恶。我无法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歇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24日求助栏条目

LOST (TEN SHILLINGS REWARD) a BUNCH of about TWELVE small KEYS. The owner left his home, at Brixton, on the 2d inst., walked to various places in the city, to the west end, and returned to Brixton by omnibus. The above reward will be paid if the keys are delivered up within a week at the Police Station, Brixton, S.

遗失(悬赏十先令)十二把小钥匙。失主从位于布里克斯顿2d栋的家中出发,步行至城西角,途经多处,最终乘公共马车归家。本周内若将失物送至布里克斯顿南区警局,即可获得上述赏金。

 

福家兄弟破译:

Learn to tolerate the symptoms if the avoidance cure is not acceptable. Or reveal the nature of your affliction; tell him you can’t maintain friendship or that you desire more than friendship. Source information suggests physical relations with men are not unknown to him.   -MH

若不采取回避型疗法,则应当学会忍受此等症状。或向他坦白你的困苦;告诉他你已无法继续维系与他之友谊,或袒露超越友谊之渴望。有消息来源称他并非没接触过男性之肉|体|关系。——麦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1月25日求助栏条目

DECIMA. Nellie is dead.

德希玛【注1】。内莉已经去世。

 

福家兄弟破译:

Do not expound upon source data. Do not attempt to garner additional data of this kind in future. You will be horsewhipped. This conversation is concluded. -SH

不要详述源消息。不要再尝试收集更多此类数据。违者将被马鞭狠狠鞭打。对话结束。——歇福

 

                                                                                                    


电报,S. 福尔摩斯,贝克街221B ;1890年11月25日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STOP

IS EVER FIXED MARK STOP

IS STAR TO EVERY WANDRING BARK STOP

LOVE ALTERS NOT W BRIEF HRS WEEKS BEARS OUT EVEN TO EDGE OF DOOM STOP

爱是不会改变的爱句点是永恒不变之印记句点

是每艘漂泊无定游船的启明星句点爱不会因为短短

几时几周甚至濒临毁灭而改变句点

【译者注:此段为《章一》中的那封电报】

 

福家兄弟破译:

Take him on holiday and tell him how you feel. Regarding horsewhipping: suggest you recall events of summer of your 14th year.   - MH

带他去度假,然后告诉他你的感情。关于马鞭鞭打:请追忆你14岁之夏日往事。——麦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2月11日求助栏条目

FIVE POUNDS REWARD. —LOST, on Saturday noon, between 6 and 7 o'clock, a ROLL of DRAWINGS. Plans. Elevations, Sections, with tracings and specifications. Supposed to have been dropped alighting from an Atias omnibus at the Cirens. Oxford-street. The above reward will be paid to any person restoring the same to Mr. Braithwaite, 18, Great George-street, Westminster

五英镑悬赏。——于周六午后6至7时之间遗失一卷图纸。包含平面图、立面图、剖面图、以及描图和规格说明。疑自牛津街希伦斯的一架阿提亚斯公共马车下车时掉落。若将上述失物完整送至威斯敏斯特大乔治街18号的Braithwaite先生处,即可获得上述赏金。

 

福家兄弟破译:

Do hope you’ve gotten over your anger at my telegram. Bad habit allowing others to read your personal mail, you know. Need you to go to France; important. Getting out of London will do you good. You can solve whatever little extra problems come your way while there. -MH

希望你已经不再为我的电报而深感愤怒。你知道的,任由他人阅读你的私人电报实属坏习惯。需要你前往法国;重要事件。远离伦敦于你有益。你可以在停留期间解决遇到的任何小问题。——麦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0年12月12日求助栏条目

LOST, at Market Harborough steeple chases, between the course and railway station, a FLAT GOLD HUNTING WATCH, minus the second hand. Whoever has found the same, bring to H. L. Horsfall, stationer, Coventry, shall receive FIVE POUNDS REWARD upon its restitution.

于马基特哈伯勒*障碍赛马场与火车站间遗失一块没有秒针的扁平金猎表。寻者请交与考文垂文具商 H. L. Horsfall,即可获得五英镑赏金。

【马基特哈伯勒Market Harborough是位于英国莱斯特郡Leicestershire的一个城市】

 

福家兄弟破译:

Fine. I have nothing else going on at present. For once I agree with you. I cannot suffer through another Christmas in London with all its good cheer. -SH

好吧。反正我现下无事可做。我仅此一次赞同你的建议。我实在无法在伦敦度过一个充满欢乐气息的圣诞节。——歇福

 

                                                                                                    


Nimes, France 尼姆,法国

1891年2月13日

 

亲爱的华生,

我提笔写下这短短几行致意,希望你身体健康,精神也饱满。我自己正专注于一桩尽管带有一定国际敏感性,却极为重大的刑事案件,故此与其说是崇高,不如说是枯燥乏味。我预计此事还会使我耽搁些时日。这里尤为寒冷的天气一直困扰着我,近日来终于还是逐渐冰雪消融。本地人都说如此严寒冻裂了诸多藤蔓,今年的收成令人担忧。

我希望伦敦的寒冬并不严酷,也希望你的病人因此免受这个时节盛行的各类流行疾病,也让你能少些烦扰,也希望你的旧伤没有因为天寒地冻而疼痛难忍,使你失去往日之神采。我几次三番想提笔与你写信,却发觉自己被工作牵绊。我终于还是找到了机会写下它,并且会尽量在明日清晨寄出。请代我向华生夫人问好。一如既往的,此致

 

Very Sincerely Yours,

歇洛克·福尔摩斯

 

 

Notes:

【译者注1:德希玛 Decima 意为‘第十’,是罗马神话中司掌命运与生命之女神。罗马神话中的三位命运女神帕尔开[Parcæ]中,除去Decima之外还包括诺娜(Nona 意为‘第九’)以及摩尔塔(Morta 意为‘死亡’)。多用于英国或法国女性名字。
除此之外Decima也是由Guerrilla Games公司开发的游戏引擎名称,比较有名的游戏包括《死亡搁浅》《直到黎明》《地平线》《杀戮地带》等。感兴趣的可以去搜索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décima是起源于西班牙并在拉丁美洲广泛流传的诗歌形式,通常由十行诗句组成,有严格的韵律和格律结构,通常为ABBAACCDDC的韵律形式,并且使用八音節詩(octosyllabic)的格律。若有不准确之处烦请各位指点,信息来源wikipedia及google search.】

Chapter 3: 章三:1891年4月24日——伦敦

Chapter Text

 


这年冬天以及1891年早春,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他正受法国政府的聘请,承办一件极为重要的案件。我收到了福尔摩斯的两封信件,一封从纳博讷[Narbonne]发来,一封则来自尼姆[Nimes]。因此,我猜想这次的案件大约会让他在法国逗留很长时间。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1891年的四月24日傍晚,我竟然见到他走进了我的会诊室。他比以往更为苍白瘦削的面容使我大吃一惊。

——《最后一案》


 

华生

福尔摩斯比以往更加精神紧绷——完全是箭在弦上的程度——比我可以回忆起的任何时候都更加忐忑不安。尽管春寒料峭,他苍白的前额上却浸满细汗。不论究竟是什么占据了他的时间和心神,绝非令人愉悦之事。他看起来完全像是被鬼魅缠身了一般。或者是被追捕的逃亡之人。

他走进我的书房,犹疑地环顾着房间四周,或许是我的错觉,还带着些局促不安。自从去年深秋之后,我与他已经几月没见了。我告诉他,在读过他寄来的信件内容之后,看到他这么快就从法国回来属实令我惊讶。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就好像我在谈论我惊讶于他会在早餐吐司上面涂果酱一样。我关于他如何度过了在国外的时光的问题,也被他以同样轻描淡写的姿态和言语回应了。

我记起之前我找到的那篇关于莫里亚蒂的笔记,此时福尔摩斯正偷偷地环顾着我的房间,眼神犀利地射向每一扇窗。他最终坐下身,点起一根香烟,看起来似乎是稍稍安定了下来,目光又落回了我的身上。他开始仔细地审视我,就仿佛想要无声地从我的身上找寻什么答案一样。

他若有所思地吸着香烟,问起玛丽是否在家。我告诉他玛丽不在家,然后他尽管神情略显焦躁,但还是相当平静地问出了一个,在我们相识多年以来他提出过的所有的不同寻常的建议中,更为不同寻常的提议——他提议我们一起去度假。

“假如你能陪伴我一同前往欧洲大陆,我将不胜荣幸。” 他如是说。

当然,我和福尔摩斯曾经为了案子一同旅行过。有时因情况,我们甚至还需要同住一间狭窄的房间。不过,除去我以医生的身份要求他稍作休憩的那几次——我更偏向于认为它们是在医生的监控下换个环境进行疗养,而非休闲旅行——我们从未一起度过假。

当我笨手笨脚地点燃我的雪茄时,我想到了之前旅途中的种种情形。我在他的生活中充当了很多角色:挥洒笔墨的传记作家、挥枪助阵的士兵以及严厉的医生。尽管我也始终以一位忠实挚友的身份伴其左右,但作为友人结伴度假还是头一遭。我可以回想起他曾说过的,对于我陪伴在他的身边时对他是“极其有用”、或是“帮助很大”、或甚至是“有必要的”,但从未听他说过是“十分荣幸”的。

我坐在那儿仔细地观察他,思索着我的诊断。歇洛克·福尔摩斯看起来显然压力过大,并且很明显神经紧绷。他需要休息。他定是被迫卷入了异常危险或是棘手万分的案件。尽管他看起来拒绝向我透露任何细节,但他显然需要我能提供的任何帮助。我答应如同往常一样陪伴我的朋友出行,脑海里想着要打包好我的笔记本、手枪以及我的诊疗包。

“诊所很清闲,” 我说,“而且我有一位很愿意帮忙的邻居。我十分乐意与你同往。”

“可以明天一早就出发?”

“如果有必要的话当然可以。”

“哦,是的,十分有必要,” 他答道,“记得带上你的手枪、几双结实的登山靴和你的粗花呢外套,或许再带上一件晚礼服。”

“你会留下来过夜嘛?” 我问。

“不,我的朋友,你可能会认为我是个危险的客人。”

我恳请福尔摩斯留下来过夜,可惜徒劳无功。我明白他是担心留下来会给我带来麻烦,这促使他执意要离开。我们详细讨论了明早出行的细节,然后他与我一同走到花园,我送他离开。

我为了潜伏在他身后的危险以及未来我们可能面临的危机而忧心忡忡。他总是习惯于在我们在火车上的私人车厢里落座,隆隆驶向目的地时才会透露与案件相关的细节。我很确定等我们动身或是等他全都准备好后,他就会告诉我一切。

我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件,告诉玛丽我即将出行,在其间会尽量写信给她,并且预计会比她早两周返回伦敦。我无声地祈祷着她一切安好,接着冲上楼开始准备行李。

 


“尊夫人在家吗?”

“她外出访友去了。”

“真是如此!就你独自在家?”

“没错。”

“那么于我来说便很容易邀请你与我一同前往欧洲大陆作一周旅行了。”

“哪里?”

“哦,哪里都行。对我来说都一样。”

这一切都略显奇怪。以福尔摩斯的性格,他向来不爱漫无目的地度假,而他那苍白又憔悴的面容告诉我,他的神经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最后一案》


 

福尔摩斯

华生看到我出现在他家门口时显得十分惊讶,当我提议他和我一同去欧洲旅行时,他更是惊诧不已。毫无疑问,他很好奇,为什么几个月来几乎一直躲着他的人,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邀请他一同度假。不过,他竟然没有坚持询问我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他只是简单地答应陪着我一起,直到他不可避免地再一次离开我——或许将会是他最后一次离开我。

我当然十分清楚华生夫人并不在家,否则我也不会如此唐突地出现在他家里。我观察到几晚来他们房子里的煤气灯都灯光昏暗,只有华生的书房亮着灯。从他来访的频率和时常、以及来访时总是会用餐来看,我知道在我前往法国之前她已经离开几周了。从窗台角落里积攒的灰尘来看,到现在华生夫人已经离家几月有余了。双眼敏锐如她,绝不会容许女佣打扫的如此敷衍了事,而华生经常待在书房里,也一定程度上导致女佣减少了来打扫的次数。

当我在整理行李时,我想着华生每个夜晚都独自一人坐在家中,与此同时我也独自一人坐在贝克街的家中。一想到他独自坐在他莫提默街的书房里,距离我的起居室也不过两公里,仿佛是命运造化弄人一般。我不知道在那些孤寂的夜晚,他是否会怀念我的陪伴。对于那些他和自己美丽的新婚妻子一同坐在舒适的壁炉前的夜晚,我不敢想也不愿问。当我在我们的起居室里强烈地感受着他的缺席时,我想着,他大概更渴望着妻子与自己相伴罢。

尽管如此,他还是问了我两次是否愿意留下来过夜。在我与他疏远了几月有余之后、在我几乎是态度冷淡的情况下,他还是问了。我没有胆量留下,因为我一旦留下,我肯定会忍不住真情流露,向他袒露内心所想。更何况,我也不确定他是否会同意陪我出行,至少肯定不会这么快,所以我必须回家一边打包行李、一边踱步再顺便抽上几斗烟、一边为即将到来的旅程做好准备。

在准备的间隙,我抽空潦草写了一封发布在明日求助栏的短帖。我叫来哈德森太太,叫她安排一位贝克街小分队的非正规军帮忙把短贴送去泰晤士报社。她唉声叹气,说我怎么才回来又要离开了,嘟嘟囔囔着国外的食物实在不合胃口,但当我提到我的医生会陪我一同出行时,她的态度便完全转变了,脸上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这就是华生带来的影响罢。又或许连哈德森太太也十分清楚我是多么怀恋他的陪伴罢。

我极力压抑着在我心中翻腾纠缠的紧张与欢喜雀跃。虽然我害怕那即将到来的袒露心迹和因此而破裂的友谊,但是一想到这周都能有华生陪在身边,没有别人让他分心也没有任何人与我竞争他的陪伴,我强压下了内心涌上的一丝兴奋。我决心要好好珍惜这段时光。

我们会享受与彼此相伴、会回忆往昔、也会在如画的美景中创造出更多美好的回忆,然后我会告诉他我将无法再见他。我会告诉他,贝克街已经不再欢迎他的到来了。我会告诉他,我已经无法再忍受看他把我写进我们的冒险故事里——他对我的关心早已渗透进字里行间,我的脑海里也因此永远地萦绕着他那些对我细致入微的描写;他究竟是如何将我塑造成他故事中的主人翁,又是如何添加了所有精心修饰过的小细节,无一不彰显着除了眼前的案件之外,他对我的观察远比我想到的多得多。

我想,他会理解我的。他会理解我,因为他是华生,而华生永远会理解我。他会理解我,因为当我向他袒露心迹之时,我将再也无法掩藏我的苦痛与心碎。他会理解我,因为他是我认识的最为善良的人,而他不愿看到任何人心痛受伤。他会理解我,因为我从未向他透露过如此私密的心事。他会理解我,因为他或许也会有些伤心。他会告诉我他对我的关切。他或许会怜悯我。但这一切终将结束。我可以利落地与他一刀两断,然后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生活里,而我会找到重建我的生活的方法,清楚知道他再也不会走进贝克街的大门然后再次离开。我一边打包着烟斗和行李箱一边告诉我自己,他会理解的。

【译者注:真给我看emo了(哭)福从没看清华对他的感情,俩人对于彼此都是不可或缺的,只可惜误会像命运造化弄人……】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1年4月12日求助栏条目

LOST, probably about a year since, a VOL M. VIOLONCELLO MUSIC, half-bound, lettered and containing the alto parts of trios by Beethoven, &c. It may possibly have been lost in travel at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 between Taplow and Paddington. Anyone bringing it to 12, Prince's Terrace, S. W. shall receive the above reward.

失物招领:约一年前遗失一本M卷大提琴琴谱,半装订,包含贝多芬等作曲家的三重奏中声部部分。或许于大西部铁路塔普洛至帕丁顿旅程间遗失。寻得者若将此物送至普林斯台S.W. 12号处,即可获得赏金。【译者注:原文写了“above reward”,但可能是因为一些小版误,所以并没有写赏金有多少】

 

福家兄弟破译:

Returning to London. Negotiations concluded favorably. Have thought about nothing but him. I will propose holiday and reveal how I feel to him, or I fear I will go mad. Do you make it a practice of hiring people who do not possess a modicum of common sense, or do they have to attend special training to lose what seems to be abundantly inherit to the rest of the population? -SH

返回伦敦。谈判顺利结束。心里除他之外别无他想。我会提议度假并与他袒露心迹,否则我恐怕会失去理智。你是否习惯于雇佣缺乏常识之人?抑或他们必须进过特训以摆脱对于常人来说似乎是融于血骨的常识?——歇福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1年4月24日求助栏条目

IN reply to several communications received, and in order to avoid future correspondence on the subject, the Baroness BURDETT-COUTTS begs to state that she does Not and is not likely to REQUIRE the services of a RESIDENT COMPANION.

以此回复收到的几封信函,也为避免今后对此事反复通信,Burdett-Countts 男爵夫人特此声明,她现在需要,也大概率不会要求常驻随员的陪同服务。

 

福家兄弟破译:

Traveling to Switzerland. Requests option to abandon London remain viable if not assured of success. -SH

前往瑞士。若无法保证成功,请求保留‘放弃伦敦’之选项。——歇福

Chapter 4: 章四:1891年4月25日——布鲁塞尔

Chapter Text

 


当夜我们到达了布鲁塞尔,并在那逗留了两天,第三天到达了施特拉斯堡。

——《最后一案》


 

华生

火车一路摇摇晃晃地穿过田园间。我几度昏昏欲睡,转头看向福尔摩斯时却发现他精神抖擞,神情专注于窗外飞逝的亮光,像是正等待着什么。他用双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他一上车就翻阅过的泰晤士晚报。很显然,他依旧心神不宁。我脑海中浮现出我在笔记本里看过的那个名字,不寒而栗。

我坐在那儿观察他,思忖着我是否应该打破沉默,问问他究竟有什么事情使他烦扰。就在那一刻,他转了过来,与我目光相接。他眼神灼灼地凝视着我,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和福尔摩斯在一起时,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的某个眼神、某句话语、或是某种触碰,会显得好似充斥无限可能一般深重,如此意义非凡,又是如此荒诞离奇。此刻便是如此。我被他的目光牢牢钉在原地,屏息凝神。

“你在害怕什么,” 我鼓起勇气悄声问道,尽管火车的包厢足够私密,我还是放低了声音。

他久久凝望着我,半晌,他挑了挑眉,好像在询问我这问题的来由,这才开口回答。

“无知。疯癫。无关紧要。单调乏味。气枪,” 他回答道,冷冷地用手指数着这些词语,最后露出了一丝带着顽皮的笑。“为何发问?”

我终于松了口气,吐出一声轻笑。那个紧绷的气氛已然消散,我也放松了下来。很显然,他还没有准备好揭露那些重压在他心头的麻烦或是这起案件。

“气枪?” 我好奇地发问道。

他把依旧停留在求助栏的报纸丢到一旁,开始给我讲述关于一个目盲的德国人竟然造出了史上最为不可思议的武器的故事。不多时,我们抵达了布鲁塞尔。我们寻到了一家小旅店,他们提供了晚餐和两个小房间。于是,我们的假期正式开始了。

 


《泰晤士报》伦敦版,1891年4月25日求助栏条目

IF this should Meet the Eye of Mrs. STEPHEN BENT, recently arrived from Natal, will she kindly COMMUNICATE with her sister, Mrs. Howard, from New York, at 146, Cambridge-street, Pimlico.

近期自纳塔尔刚刚抵达的Stephen Bent夫人看见此信,烦请速与她的姐妹Howard夫人通信,地址剑桥街146号皮姆利科,纽约。

 

福家兄弟破译:

Safe travels. My best to your doctor. You have a decided flare for overreacting.

-MH

祝旅途平安。代我向你的医生执意。你反应过度的毛病极为明显。——麦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