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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军医官offer的纸质文件先到的是你大猫养父的电话。
你和Keegan已经有一年半没联系了。此刻你看着久违的通话页面，刚兴奋地想要摁下接听键，手指又悬停在那个小小的绿色图标上。
一年半啊。你们谁也没有向彼此低头——现在他主动打来电话，你在激动之余心里又升腾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你想着：既然一年半都等得了，那Daddy你就再多等我几十秒吧。
一开始的几秒钟，你是恶劣地想要端起架子——但是到后来，你才发现你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这五百多个日夜里你曾无数次咬牙切齿地幻想着如果你们这辈子再有说话的机会，你要用怎样的语言同他交锋，尖酸刻薄、成熟冷淡还是以退为进，这道题你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但在“考试”真正来临之时，你发现你依然手足无措，只能狼狈地交白卷。
你僵住的时间太久，拨号自动挂断了。
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屏幕又重回冰冷的黑色，映照出你茫然可怜的脸，还有悬在眼眶里的泪水。
吧嗒。
泪珠滑落的一瞬间，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Keegan打来了第二个电话。
那滴眼泪就直直地坠落在绿色的接听键上，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咸涩的泪水替你做了最终的决断，电话就这样接通了。
开头的片刻，你们都没有说话，就好像两台太久没有相互连接的设备，在重新连蓝牙的时候需要一些缓冲。
“Keegan，”你迅速地调整好自己，想要不着痕迹地占取这场对话的上风，“晚上好。”
“晚上好，Y/N，”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又有些隐怒，“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嗯……这是我职业计划的一部分。”这部分你没有撒谎。
“你职业计划的一部分，包括来我服役的基地吗？”即使在努力压制，他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更愤怒了。
你久违地享受着他的低音——真是一把生气的贝斯。
“你是在暗示我这么做是为了骚扰你吗？”你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甲，“但是我隶属海军，你在陆战队上班吧。”
你故意把“服役”说成“上班”，显得你们好像只是未来同事的关系。
“你要来这套吗？你知道你未来其实是跟陆战队出任务。”他显然也调整好了情绪。
你喜欢这样和他对峙：“所以呢？”
“所以不要耍花招了，”他用很冷漠的声音说：“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子弹不会因为你是军医就在打中你之前转弯。好好地待在医院里。”
“待在医院里也有风险，”你灵活地转变策略，“你知道医闹吗？”
这倒不是你真的在诓他——半年前和你在一家医院上班的大学同学真的被其他病区的患者无差别枪杀了。这件事还上了新闻。你把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此刻你已经完全从之前无措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趁他还没来得及反驳，你以退为进，假装示软：“但是在基地里，你会保护我。”
“我怎么可能时时刻刻保护你？”电话另一头的Keegan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他气得手都在发抖——尽管知道这只是你的手段，但“你会保护我”这句话真的有点让Keegan哑口无言。
他会保护你吗？当然。哪怕你是一个道德败坏、无视伦常的小混蛋，保护你也一直是他生命中的第一要务。
你知道你已经快要赢了，胜利就在眼前。你控制你的情绪：“你会的，爸爸，你会一直保护我。”
Keegan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有点出乎你的意料。你开始担心你是不是真的彻底惹毛他了。
“Y/N，”他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的，像是接受了命运，“有的时候我真的挺恨你的。”
“我也爱你，爸爸。”你还是那么不怕死。
他没有跟你说晚安，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着“嘟嘟嘟”的忙音响起，你有些脱力地躺在床上，手指还因为兴奋而有些轻微抽搐。
“有的时候我真的挺恨你的，”你反复说着这句话，嘴角愉快地翘起，但泪水却又一次充盈了你的眼眶，“你不知道我恨死你了，Keegan。”
你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你用手背遮住眼睛，开始回忆。
在十六年前——你八岁时，还算家庭美满，父母都为军队效力，学校里同学不敢欺负你，老师不敢轻视你。虽然和父母聚少离多，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总是会心怀愧疚地补偿你，有的时候是毛绒玩具，有的时候是电子设备，有的时候是漂亮首饰。
但是你也没有被宠坏——因为爸爸告诉你，表现好的话，他手下的哥哥有空就会陪你玩。
那个有着毛绒绒圆乎乎雪豹耳朵的蓝眼睛大哥哥，总是话很少，很内向，但是从不介意你对他又粗又长的漂亮尾巴为所欲为。
他说他叫Keegan，Keegan P. Russ。你坐在他的大腿上拨弄他的狗牌：“好。Keegan P. Russ. 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爸爸妈妈在基地里生的孩子？”
Keegan被你吓了一跳：“不……为什么这么说？”
“我爸爸妈妈在基地里总是待很久，他们是不是在陪你。”你用水彩笔把他尾巴尖尖上黑色斑纹里内部的白色圆点都涂粉。
Keegan有些哑口无言——因为你的父母的确经常带他一起训练。
“也许是你和我们不一样，特殊的人会待在特殊的地方，所以你才不回家跟我住，”你自顾自地原谅了Keegan，“没关系，我不会觉得爸爸妈妈偏心你。”
“你肯定过得很辛苦。”你蹂躏完他的尾巴，又很善解人意地抚摸他的耳朵，“我知道有些同学会欺负和他们不一样的人。但我觉得有猫耳朵和大花尾巴真的很酷。”
Keegan失语了。他现在就像一个老师批到了一份古怪的作业，过程全错但是结果全对。
他是雪豹实验体——虽然加了“实验”两个字，但他的确是生来就是雪豹，后续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够变成并维持人类的形态。只不过“实验体”的总数实在太少，以至于无论先天还是后天具有其他生物特征的人类都被归于这个大类。加入部队后，他也的确如你所说的一样，因为和其他人不同而遭受过排挤。你的父母是基地里唯二真心关心他的人——也许是因为Keegan加入部队的时候还太过年轻，年轻到有些不合法。这对夫妻看着Keegan总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你的母亲虽然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她经常在没有训练的时候摸着Keegan的耳朵喊他“Kid”，还给他买很多鱼罐头和顶饿的饼干吃——Keegan那时候还在长个子，有点津贴全砸饭里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处在雪豹亚成年期的缘故，他吃的比其他士兵要多得多——有时候他甚至需要堂食一份，再打包一份到没人的地方去吃，以避免他人侧目。
你的父亲则时不时给Keegan买合身的衣服。他知道那些十几二十来岁的士兵——尤其是男兵，会怎样对待一个内敛又特殊的人。
所以在你父母在世的时间里，为你的父母效力在Keegan心里等同于为国家效力。他也一直知道你的存在，虽然你的父母不在同一小队——这也是为了避免两人同时发生意外导致你没人照顾，但是在两个不同的办公室里，摆着相同的合照，画面中心——据你妈妈评价，是一个“很狡猾，很可爱”的小女孩。那张照片里你四岁。但直到你八岁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见到你——你的父母不止一次在节假日邀请他去你们家里玩几天，但他实在是觉得受之有愧，所以直到你八岁那年的平安夜，你父母才成功把Keegan带到你面前。
平安夜，Keegan淋了一身雪。你来给他们三个开门的时候，眼睛一亮，指着Keegan对你父母说：“哇塞，今年的圣诞礼物那么大吗？”
你爸爸正准备掏出礼品袋里的水晶球，闻言他干脆停下了动作，拍了拍Keegan的肩膀看着你：“喜欢吗？”
“喜欢。是你们送过的最好的一个。”你妈妈还来不及阻止你爸爸促狭的玩笑，你就已经表态了。
Keegan的雪豹耳朵都紧张地伏下来了——他的体温迅速升高，雪很快就化在他身上，把他打湿了。
后来你得知你今年的圣诞礼物是水晶球和限量版迪士尼玩偶的时候，是有点失落的。所以你变本加厉地黏着Keegan。
Keegan当然喜欢你。你的父母这样照拂他，又一次次把他从枪林弹雨中带回人间，他自然而然地把他对他们的爱迁移到你身上。在他眼里，你就是天底下最讨喜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