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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翅|alldick】带来幸福的青鸟

Summary:

一句话概括就是迪克·格雷森和韦恩一家、肯特一家还有其他许许多多野男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CP以蝙翅Brucedick为核心展开,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以BD的he为结尾。过程包括但不限于超翅、钟翅、闪鸟、21、31、41等等等等alldick向CP,只要我敢写、只要你敢磕,但那都是很后面的事了之后再加tag。
具体内容可能涉及炼铜、雌堕、强暴等等其他的我还没想好,如果引起不适请及时退出。
!!!只适合什么都能接受的翅右人!!!

Notes:

郑重声明:
DC原画是没怎么看过的,OOC是不管的,世界观也是大杂烩的。对某些重要角色笔墨少=了解少所以不敢乱写。如果有前后矛盾、挖坑不填的情况那就是时间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前面都写了什么。
全篇以迪克·格雷森的第一人称视角讲述,可能会包含一些自我催眠、自我PUA的内容,且以上仅代表角色观点,不代表本人任何立场,也不建议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和辨别能力的小朋友阅读并模仿!虚拟作品不要过度代入,如果在现实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请及时报警或寻求帮助!

作者想说:
本来只是想写一写老爷和小鸟的闺房趣事,结果铺垫铺垫着不仅刹不住车了全是铺垫,属实是为了一碟醋包了一盘饺子。既然如此,那也别让老爷独享了,大家一起来分一杯羹吧!
如果你喜欢这个作品,你的评论将会是我的动力。你的口嗨说不定会成为预言噢。
最后,请享受人人都想爆炒小鸟。

Chapter 1: 关于幸福

Chapter Text

我非常崇拜布鲁斯。

 

他长相英俊、体格强壮,家世显赫、腰缠万贯。在这样的外在之下,还有一颗坚韧且正义的心。如此完美的成年男性俘获一个年仅九岁的孩童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但我知道,布鲁斯并不开心。这很奇怪,布鲁斯明明过着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但他依旧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望着清冷的月色黯然神伤。

 

为此,我时常愤恨命运的不公:布鲁斯为哥谭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可上帝没让他得到他应得的幸福。在布鲁斯为平民的幸福而战的时候,也要有人为布鲁斯的幸福而战,这样才公平,对吧?

 

于是除了作为蝙蝠侠的搭档之外,罗宾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个使命:我发誓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布鲁斯幸福。

 

话虽如此,但让布鲁斯开心可绝不是一件容易事。布鲁斯不是不经常笑,相反,他对笑容的把控非常熟练,迷人得恰到好处。应酬客人的笑、讨好女人的笑、安慰我的笑…每一次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经过了精妙的角度计算,像一台机器一样完美。

 

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的伪装很难突破,但在披上斗篷的布鲁斯会暴露出另一副面孔。蝙蝠侠偏执、傲慢、暴躁、冷酷,简直是韦恩先生的正反面。每当我试图在漫漫长夜的屋顶上分享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笑话,我都能感受到他在白色镜片后面瞪着我,嘴唇也抿成一个几乎尖刻的角度。

 

“罗宾。”他低声咕哝着警告我,我也只好在他的耐心耗尽之前乖乖把嘴闭上。好像我在他眼里永远是个笨小孩,好像我不管做什么都会惹他生气。

 

但我认定的事是不会气馁的。我试着回忆我的父母是如何让我开心的:他们总是将鼓励和爱我的话挂在嘴边,每次听到心里都会暖暖的,所以温柔又不失真诚的语言很重要;他们也总是抚摸我的头和肩膀,从不吝啬于给我一个密不透风的结实拥抱。结合我的调查,抚摸和拥抱等亲密的肢体接触确实可以刺激多巴胺和内啡肽的分泌,是人类感受到快乐的直接源泉,我相信就算是蝙蝠侠也无法抗拒本能带来的感受。

 

于是我开始悄悄执行我的计划,从小事开始循序渐进,比如“布鲁斯,今天的领带很适合你”,“布鲁斯,你今天的发型很帅气”。起初,布鲁斯表现得很惊慌,甚至连早餐咖啡也没来得及喝完就匆匆逃出了家门。稳重的老管家也忍不住感到新奇,笑道:“了不起的功绩,迪克少爷。”

 

与此同时,我也小心地增加了看似不经意的一些触碰。交递文件的时候、分析数据的时候、又或者夜巡的时候,有时候碰碰手指、有时候蹭蹭胳膊。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布鲁斯总是会很不自在地僵硬一下,像是出于礼貌才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没有后退躲闪。

 

布鲁斯块头很大,但心思比谁都细腻。他顾及我的感受,哪怕不知道我在打什么算盘,也纵容了我侵占他私人空间的古怪行为。布鲁斯可能会认为是因为我刚刚失去了父母,所以才迫切需要和他人建立新的紧密联系…虽然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啦,不过我这么做更多是希望布鲁斯能不再孤立自己、多多依靠别人。

 

即使爸爸妈妈不在了,我也可以像他们期望的那样自由快乐地活下去,带着他们对我的爱、带着我对他们的爱。但布鲁斯不是。时至今日他仍然被自己困在那条漆黑的小巷里,等待着一个能带他走出那场噩梦的人。

 

终于,在我日复一日的努力下,布鲁斯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我的撒娇了。他开始能够在我夸奖之后随机地回我一句“你也不赖”,而当我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也没有再表现出退缩,甚至愿意主动把我拉到身边。这当然是了不起的进步,可当我以为一切稳中向好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忽然陷入了瓶颈:如果说布鲁斯把自己关在一扇又一扇门里,那么那些门里有我能打开的、也有我打不开的。惭愧地说,我终究只是布鲁斯心血来潮捡来的一个同病相怜的孤儿,能做到的实在有限。

 

显然,我不是那个足够特别到可以直击布鲁斯灵魂深处的人。

 

但这并不妨碍我想成为那个特殊的人。所以我说:“你知道我爱你,对吗?”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和蝙蝠侠挤在一个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雨幕笼罩下的哥谭。被大雨隔绝的我们无处可去也无所事事,正是绝妙的时机。

 

蝙蝠侠的肌肉轮廓很明显地僵硬了一瞬,他的脖子也微妙地扭动了一下,似乎在寻找那并不存在的第三个人。很可惜,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他。

 

终于,蝙蝠侠确定我讲话的对象只可能是他一个人之后,飞快地接了一句:“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蝙蝠侠的答非所问让我感到疑惑,于是我不再盯着屋檐外的灯红酒绿,转而仰头望向他。不等我问,蝙蝠侠又补充道:“你不能开蝙蝠车。”

 

我足足反应了几秒才理解了这句莫名其妙的回答背后的逻辑:布鲁斯以为我想让他答应我开蝙蝠车的请求、所以才会说些好听的话哄骗讨好他。尽管我确实很意外我之前某次随口的一个请求被他记着,但这并不妨碍我生气地鼓起嘴,拽着他滴水的斗篷。

 

“才不是!”

 

我当然不是在否认我想开蝙蝠车这件事。蝙蝠车太酷了,没有人不想开蝙蝠车。事实是,我早就偷偷爬上过驾驶座了,要不是因为我的脚实在碰不到油门,蝙蝠侠才拦不住我。不过为了不自取其辱,我决定等我长得足够高之后再重新提这件事。

 

蝙蝠侠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激烈地反驳他,肌肉紧绷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时刻准备逃跑。但我相信他现在不会丢下我:屋檐太高、雨势太猛,对我来说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是蝙蝠侠用身体替我挡住了大部分风雨,才免得我淋成一只落汤鸡。这也是为什么我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和他表白。

 

“我爱你,B,这是发自内心的。”我用力地拉他的斗篷,强迫他面向我:“我想让你幸福,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破天荒地,蝙蝠侠像是受到了惊吓,大半个身子都退进了雨幕之中。在面对敌人的威胁和辱骂时一向面不改色的蝙蝠侠,居然听到在“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作出了几乎是恐惧的态势。这让我更加地气愤,甚至感到了一丝委屈:布鲁斯的反应就好像他只配得到恶毒的诅咒,但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布鲁斯是哥谭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他值得所有人的爱、值得最好的爱。

 

“我爱你。”我固执地和蝙蝠侠一起站进雨里,拨开眼前被大雨淋湿的头发,坚定地告诉他:“我会每天每天告诉你,直到你相信为止。”

 

蝙蝠侠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下巴看着我,似乎在研究我是不是哪里坏掉了。而我也不甘示弱地仰起脑袋,狠狠地瞪着他。直到我被瓢泼的雨水冲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了,才有一只手重新把我罩在了斗篷底下。

 

蝙蝠侠妥协了,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冲他笑了一下。我用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又试着拧干我的头发和衣服。哥谭经常下雨,但我不喜欢湿漉漉的。雨水让人变得又冷又滑又重,完全不利于我在楼宇间穿梭跳跃。这就像小鸟淋湿了羽毛就无法飞翔甚至会冻死一样。当然,我很幸运,有一只大坏蝙蝠愿意为我遮风挡雨。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再一次笑出了声。大坏蝙蝠。太生动了。蝙蝠侠脾气很坏,而且总是臭着一张脸,这样说他绝对不算无辜。不过我知道坏蝙蝠心里住着一个好人,一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喜欢大坏蝙蝠。一直一直。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幸福?”

 

我正打算脱掉靴子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大坏蝙蝠…噢,不对,蝙蝠侠突然说话了。我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蝙蝠侠会主动提起。我虽然惊讶,但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耸了耸肩:“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每个人都想成为布鲁斯·韦恩。”蝙蝠侠似乎并不认同我的理由:“仰慕,敬畏,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

 

“才不。”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让布鲁斯·韦恩看起来像个可怜又可恨的白痴。”

 

蝙蝠侠发出了奇怪的哼声,在我听来那无限接近于一声轻笑。他没有生气,因为这就是他想让世人认为的布鲁斯·韦恩,我的嘲讽只会让他得意于自己成功的经营。

 

“我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你能骗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我。我是除了阿福之外最了解你的人,我知道你不开心。”

 

我沮丧地低下头,盯着脚边的水洼。雨水不断激起涟漪,一遍又一遍地打碎两个人的倒影。几秒钟之后,头顶才再次传来声音。

 

“情绪的起伏并不意味什么。包括酒精、药物、体能消耗在内的许多方法都可以使激素水平在短时间内明显上升。但这种亢奋的效果只是一时的,不适合作为衡量一个人幸福与否的标准。”

 

“…我不懂。”蝙蝠侠的长篇大论让我皱了皱眉,说:“你不能说一个总是不开心的家伙过得很幸福,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还是个孩子。”蝙蝠侠别开了脑袋,透过渐弱的雨势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前方:“当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遇到一个让你开怀大笑的人很容易,但遇到一个让你感到平静的人很难。”

 

“平静?”我像个白痴一样傻傻地重复他的话:“所以这就是你对幸福的定义?让你感到平静?那听起来太无聊了。”

 

蝙蝠侠意义不明地“Hm”了一声,向外踏出半步:“该出发了。”

 

原来在我们说话间,雨已经快停了。刚刚经历过冲刷的哥谭看起来竟也焕然一新,迎面而来的空气里只有清新干净的雨水味道,提醒着人们这座城市不仅有邪恶和犯罪。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懊恼地发出一声叹息:“可我连很容易的那部分也做不到。”

 

“你做到的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当我看向蝙蝠侠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不远处上方的屋檐,我一时分不清是我产生幻听了还是确有其事。来不及多做思考,我几乎是本能地掏出钩爪枪,去追逐那道我一生都在追逐的黑影。

Chapter 2: 芭芭拉和塞琳娜

Chapter Text

十岁这一年,又有三个人走入了我的生活。更准确地说,是蝙蝠侠的生活,我只是顺带被改变的结果。

 

首先是蝙蝠女孩,芭芭拉·戈登。

起初我们并不合得来、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她聪明、漂亮又能干,几乎立刻就让我产生了会被顶替的强烈危机感。“蝙蝠侠和蝙蝠女孩”,仅仅是从名字听起来就比“蝙蝠侠和罗宾”更像一对黄金搭档。不可避免地,一场关于“谁才是蝙蝠侠最喜爱的门徒”的较量在我和芭芭拉之间悄然展开。我打赌蝙蝠侠肯定察觉到了,但他没有插手,这让我更加认定了他确实打算把搭档的位置留给一个更优秀的人选。

 

“你只会给蝙蝠侠拖后腿而已。”

 

芭芭拉精准地戳到了我的痛处:我不像蝙蝠侠那样拥有绝对的力量和卓越的格斗技巧,较小的体格让我更容易成为敌人发起进攻的目标,所以蝙蝠侠总是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我这边的状况。可在狡猾的对手面前,任何一丝一毫的分心和迟疑都可能是致命的。我的存在无疑让蝙蝠侠身上多了一些本不该留下的疤痕。

 

“罗宾!”

 

通讯器里蝙蝠侠的一声低吼瞬间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察觉到背后有人,本能地向前翻滚躲闪,尽管身体的条件反射已经快过大脑的命令,但我还是被一把小刀刺中了小腿。一股钻心的剧痛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窜到发梢,我死死地咬住牙才没有让自己发出惨叫,立刻回手用长棍反击,三两下将敌人制伏。我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疼出的冷汗,先是向蝙蝠侠汇报了一声“危险清除”才开始紧急处理伤口。

 

我掏出绷带的手在发抖,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在任务中胡思乱想是大忌,这是最低级的错误。我连这么简单的潜行任务都出了差错,蝙蝠侠一定对我很失望。如果他不再相信我的能力了怎么办?我会为此坐冷板凳吗?还是说他会干脆没收我的披风和面具、把我从蝙蝠洞里踢出去?然后蝙蝠侠再也不需要罗宾了?

 

一个又一个假设压在我身上,让我没办法正常思考,直到回到蝙蝠洞我都没再多说一句话。意料之外的是,我一抬头就看到阿福已经准备好医疗设备等在那里。思来想去,只可能是蝙蝠侠提前告知了他我受伤的事情。但不管原因如何,我很感激老管家现在能在这里陪着我,这让我更容易面对即将到来的审判。

 

我一按照阿福的指示坐在医疗床上,一个高大的黑影便滑入了我的视野。

 

“报告。”

 

蝙蝠侠没有像往常一样脱下披风、简单地洗一个澡、然后才开始后续工作,而是直接过来盘问我。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现在一定相当愤怒:蝙蝠侠想得到的不是案件细节,而是我的认罪状。

 

我低着脑袋,小声说:“…对不起,我走神了。”

 

蝙蝠侠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他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一样。他当然知道我走神了,否则也不会被那样一个小喽啰在小腿上划出了几厘米深的伤口。他还在等、等我和盘托出,他要搞清楚的是我走神的原因。

 

眼见不可能糊弄过去了,我也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将我这段时间的忧虑和不安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关于蝙蝠女孩、关于罗宾,关于芭芭拉、关于我…奇怪的是,跟蝙蝠侠坦白之后,我心里反而微妙地轻松了不少。

 

“…嗯,就是这样……”

 

我全程没敢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福用生理盐水帮我清洗伤口,只用余光注意着蝙蝠侠的方向。

 

“这就是你的理由?”

 

要来了。蝙蝠侠极力克制的声音让我把头埋得更低,两只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住了洁白的床单:不管蝙蝠侠怎么责骂我也好,只要不是把我赶出去——

 

“你将自己置于危险,就因为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他听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冲上来揪住我的领子亲手把我揍到医院里去。这不像蝙蝠侠,蝙蝠侠是智慧和理性的化身,他不应该在情绪面前失控。也不可能是布鲁斯·韦恩,那个总是玩世不恭、倜傥不羁的纨绔公子爷。

 

是两副面具之下的第三个布鲁斯在暴走。

 

“是用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训练你、培养你,不是其他任何人。是选择了你作为我的搭档,不是其他任何人。你质疑自己就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你根本不信任我。”

 

布鲁斯失望透顶的语气让我的鼻子不受控制地发酸、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热。他的字字句句比敌人的匕首还锋利百倍,疼得我要拼了命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就干脆——”

 

“布鲁斯老爷。”一度安静到几乎被人忽略了存在的老管家突然插话了:“请你帮我用纱布压住迪克少爷的伤口,我需要准备注射麻醉。”

 

被强行打断的布鲁斯明显僵硬了几秒钟,两片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最终,他烦躁地脱掉了战术手套摔在地上,接替阿福的位置半跪在我的腿边。

 

布鲁斯没有再试图说完他没能说出口的话,但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我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就干脆滚出庄园。

 

布鲁斯拿着纱布的手压在我的伤口上,可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反而是他的手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布鲁斯没有抬头看我,但他一定知道我很没出息地哭了,因为我的眼泪就那么直接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对不起,布鲁斯…对不起。”我一开口,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即使我用两条手臂擦也完全擦不干净:“我、我真的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布鲁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我便立刻收了声,不敢再辩解。布鲁斯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公开表示过,最厌烦纠缠不休的人,不论对方是寻求合作的生意伙伴、还是试图重燃旧爱的前任情人。我说得越多,也只会让布鲁斯越厌烦我罢了。我用力地吸了吸鼻涕,不得不去接受这样的结果:到此为止了,我出局了。

 

“…我会离开的。”

 

我的话音还没落地,布鲁斯的手忽然猛地攥紧了我的小腿。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措不及防地呻吟了一声,原本还算干净的纱布也立刻渗出大片血渍来。

 

“布鲁斯老爷!”

 

阿福惊讶的声音让布鲁斯像触了电似的从我身边弹开,迅速退回到他最初的位置。他死死地握紧了沾满血迹的拳头、呼吸沉重,让那原本高大的身影看上去竟有几分做了错事的孩童那般不知所措。尽管我不知道布鲁斯这是怎么了,但我并不怪他弄疼了我,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阿福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重新给我的伤口止血,又在准备为我缝合刀口之前贴心地递来了一包纸巾让我擦脸。他低声安慰我说:“迪克少爷,你的腿受伤了,在彻底康复之前不建议出行。”

 

好心的管家,肯让我留在庄园里把伤养好了再走。我点了点头,接受了老人家的好意:“谢谢你,阿福。我保证,只要我能走路了,我马上就…”

 

“不管你要去哪里,”布鲁斯忽然粗声粗气地打断我:“阿尔弗雷德会载你去。”

 

阿福载我去?这样的说法很奇怪,因为“载去”意味着还会“载回”…布鲁斯不该用这么暧昧的说法,让我重新看到那一丝不存在的希望。

 

我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说:“可是你希望我离开庄园…”

 

“没有人让你离开庄园。”

 

布鲁斯语速飞快地否认了我的猜测。他看起来似乎是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了,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脱下了披风,不轻不重地说:“庄园是你的家。没有人可以把你从你的家里赶走。”

 

家…我的家,这是多么温暖的一个单词。布鲁斯说庄园是我的家,他坚定的声音让我已经肿起来的眼睛又开始模糊:不,我不能哭…我应该感谢布鲁斯愿意承认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而不仅仅是一份法律文件…我应该告诉布鲁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我来说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意味——

 

可当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布鲁斯已经走进了洞穴的浴室,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这次事件之后,我又在庄园里静养了一周才重新加入夜巡的队伍。在罗宾缺席的时候,蝙蝠女孩自然而然暂顶了那个位置帮助蝙蝠侠,但我已经不会再因此感到焦虑和不安。

 

因为我不仅是蝙蝠侠的搭档,也是布鲁斯的家人;搭档可能终有一天分道扬镳,但家人永远是不可取代的。

 

再次私下里见到芭芭拉时,我把受伤前后的大致经过分享给了她,包括我因为和布鲁斯吵架而哭肿了眼睛的事。她默不作声地听完以后,挑起一边眉毛,感到奇怪:“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而不是对手。”我真诚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很难做到最好。但如果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一定可以成为蝙蝠侠的助力。”

 

芭芭拉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我递过去的手,又仔细地观察了我的表情。在确认了我的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之后,她终于妥协地耸了耸肩,和我交换了一个友好的握手。

 

“神奇男孩,你的确很不可思议。”这是芭芭拉第一次冲我笑。她笑得甜蜜又调皮,还不忘记揶揄我:“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鬼,但现在我能明白蝙蝠侠为什么会那么宝贝你。”

 

芭芭拉的话让我忽然有些脸红,她的说法就好像我是在蝙蝠侠披风底下蹒跚学步的小婴儿。紧接着,她又有些尴尬地说:“嗯…还有,其实那些都是我赌气说的话。伤了你的心,我很抱歉。”

 

“赌气?”

 

“是。”芭芭拉不甘心地撅了撅嘴:“虽然不想承认,但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天生的搭档。当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无论做什么也无法融入你们,你们看起来就是那么完美。”

 

芭芭拉的这番话比任何对我本人的夸奖都更让我开心,我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臭屁,但笑意已经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我的脸庞。我骄傲地拍了拍胸脯:“当然了,我们可是活力二人组!”

 

芭芭拉先是“嘁”了一声,随即也跟着我笑起来。当我们的笑声重叠,所有的隔阂和误解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我感激地冲她眨了眨眼:“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芭芭拉。”

 

“也谢谢你愿意接纳我。”她冲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顺带一提,你可以叫我芭布斯。”

 

我和芭芭拉贯穿了一生的友谊便从这里开始。

 

 

走入我十岁那年的第二个人,是猫女——塞琳娜·凯尔。先说结论,我不喜欢这个女人。我的原因不重要,我的想法也不重要,只要蝙蝠侠对她感兴趣,这就足够我把她从布鲁斯的情人列表里单独拎出来仔细讲一讲。

 

我能理解塞琳娜对布鲁斯来说为什么如此特别:布鲁斯以往的恋情都建立在花花公子韦恩的幻影之上,而塞琳娜是第一个敢和蝙蝠侠调情的女人。塞琳娜从不关心蝙蝠侠的社会身份,这在某种程度上让布鲁斯更容易听从自己的真实内心。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不认为塞琳娜适合布鲁斯。这个女人过于自我,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即使陷入一段热恋,一旦有任何不利于她的风吹草动,她也会果断抽身、再不回头。她享受征服蝙蝠侠的过程,却没有准备好接受一个结果:她总是在布鲁斯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又在布鲁斯需要她的时候消失不见。

 

每一个接近布鲁斯·韦恩的女人都试图从布鲁斯身上得到什么,财富、权势、声望、情感,有时候甚至是单纯的肉体。我想再强调一遍,布鲁斯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甩了好莱坞当红男星好几条街,尤其是那双迷人又多情的蓝眼睛简直像是天然带电,只要多看你一眼你就会心跳加速、浑身酥软。与布鲁斯·韦恩共度良宵不仅是跻身上流阶层的敲门砖、更是每个女人都在追求的时尚单品。而且布鲁斯·韦恩对女人一向很大方,即使分手了那些女人也都过得很不错,所以“韦恩女郎”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无疑是能够抬高身价的经历和谈资:没人关心你为什么被一个花花公子甩了,人们只会注意到你有本事让一个亿万富翁为你着迷。

 

塞琳娜也是一样。她想从蝙蝠侠那里得到一些什么,而不是为蝙蝠侠付出一些什么。布鲁斯真正想要的,她不知道、也给不了:一个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让布鲁斯幸福呢?她甚至都没有我那么爱布鲁斯。

 

在蝙蝠侠又一次放走了猫女的某个夜晚,我无聊地低头玩着脚趾。塞琳娜每次出现,布鲁斯都会让我原地待命,独自追着她到另一个屋顶。可能是碍于我在场,我暂时没有目击过布鲁斯像报纸上亲吻其他女人那样亲吻塞琳娜。即便如此,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也已经贴得足够近,近到几乎是咬着对方的耳朵,就好像怕我偷听一样。除此之外,布鲁斯的手有时候会搭在对方曼妙的腰线上,而塞琳娜的手有时也会暧昧地抚摸着布鲁斯坚硬的胸膛。

 

“所以,”终于,在这一次蝙蝠侠挥手让我跟上他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她就是那个让你找到平静的人吗?”

 

听到我这么问,蝙蝠侠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低头看着我。面具虽然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我不难从他紧闭的双唇读出他的迟疑和困惑。我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直到最后别过头去也没能回答我。

 

我没想到我的随口一问居然难倒了世界上最聪明最伟大的侦探,不知道如果谜语人此刻在这里会作何感想。若放在平时,这绝对是一件值得欢呼的事,但此情此景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就连布鲁斯本人也不知道、塞琳娜究竟是不是那个对的人。

 

几天之后,情况急转直下。

 

我刚和蝙蝠侠一起将一伙毒贩交给警方,往停放着蝙蝠车的巷口去。我走在蝙蝠侠的侧后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以为是有漏网之鱼想要偷袭蝙蝠侠,便飞快地抄起棍子将其打掉。可当我低头查看,看到掉在地上的不是什么所谓的暗器,而只是一个精巧的仪器残骸。

 

还不等我仔细研究那是个什么东西,墙角的阴影里就走出一个女人。她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冰冷的视线直接越过我,狠狠地扎进蝙蝠侠的背影。

 

“窃听器?”此时此刻,猫女兴师问罪的语气与那些曾被布鲁斯伤透了心的女人别无二致。“这就是你的想要的?”

 

窃听器?老实说,我也有点惊讶。我又低头看了看,果真如她所说,是蝙蝠科技没错。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蝙蝠侠最近一直在忙贩毒团伙的案子,没有时间监听任何人。他可能确实在塞琳娜身上藏了窃听器,但我可以发誓他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蝙蝠侠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不会冒着被心爱的女人发现和猜忌的风险,只为了安置一个根本不打算使用的窃听器。所以,布鲁斯要么是打算让塞琳娜彻底失望然后离开,要么就是有意试探塞琳娜的态度。无论怎样,蝙蝠侠一定有他的计划,所以我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我以为蝙蝠侠会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猫女叉腰冷笑道:“到头来男人还是男人。”

 

布鲁斯当然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我咬着嘴唇,在心里反驳。塞琳娜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只要她愿意试着再多去了解布鲁斯一些,她就会想明白窃听器只是一个幌子:布鲁斯真正想要的不过就是她的一点点信任而已。

 

当然,这不是说我就赞同布鲁斯的做法。但布鲁斯一直是一个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到有点精神变态的人,窃听、监视和跟踪爱人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这甚至已经是我能想象的最不侵犯人权的方式。布鲁斯没有向塞琳娜隐瞒这一点,说明他确实有考虑两个人更加长远的未来。如果塞琳娜连这一个小小的窃听器都忍受不了,那她就算和布鲁斯在一起了也迟早会分开。

 

“你哑巴了?说点什么!”

 

蝙蝠侠的一言不发算是彻底惹恼了这个女人,她取下腰带挂着的长鞭,毫不留情地甩向了蝙蝠侠。这条皮鞭虽然材料普通,但威力不小,我已经见过不少人在猫女手下血花四溅、皮开肉绽,如果草率应对,就算是蝙蝠侠也会吃亏。

 

“蝙蝠侠!”

 

我立刻出声提醒他,可蝙蝠侠依旧像块石头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瞬间就意识到,蝙蝠侠不仅没打算反击,甚至没打算躲开:他想用自己的身体接下这一鞭,好像这样他就不欠她什么了。

 

布鲁斯是大白痴,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犯傻。我一改先前袖手旁观的态度,立刻用长棍较远的一端扫开了鞭刃最锋利的部分,随后旋转棍身缠住了三分之一的鞭子,暂时成功牵制住了对方的来势汹汹。

 

“多管闲事!”

 

猫女咒骂一声,蹬着墙壁凌空而起,用身体的侧旋带着鞭子从我手里挣脱。她的动作那么敏捷利落,我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棍子就已经被惯性卷飞出去,叮叮当当摔在墙上。塞琳娜能几次三番从蝙蝠侠手中逃脱,除了有蝙蝠侠放水的成分之外,她本人的格斗水平自然也是一流的,我也没指望我真的能制伏她。但我知道,塞琳娜不是坏人,她是绝对不会对我这个只有她腰那么高的十岁小孩出手的。既然没了武器,我就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和布鲁斯之间。

 

“滚开!”她嘶声警告我,好像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把蝙蝠侠撕碎了再走。但这只会让我更坚定阻拦她的决心,因为布鲁斯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塞琳娜的事。当然,伤人心的情况不能算,如果把这个算进去的话布鲁斯光是欠我就已经欠了几百条命了。

 

塞琳娜见我一点也不怕她,更加恼怒,上前几步作势要将我推到一边去。可就在她的手抬起来的那一刻,我的头顶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够了。”蝙蝠侠牢牢地攥住了猫女的手腕,发出了类似于野兽威胁的咆哮声:“塞琳娜·凯尔。”

 

蝙蝠侠忽然爆出了猫女的真名,让她惊诧地瞪大了一双翡翠色的眼睛。那对咄咄逼人的红唇在幽冷的夜色中颤抖着,塞琳娜直到最后也没能再对布鲁斯说出一个字。她孤零零地伫立在蝙蝠侠的阴影下,像一只落了水的猫咪那样无助又可怜,就连我也忍不住有些心软:布鲁斯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尽管布鲁斯早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查明了猫女的真实身份,但在这场你追我赶的猫鼠游戏里,互不探究、互不指认是二人心照不宣的规则。一旦面具被揭下,就证明这场游戏结束了,而且是以一种相当惨烈的方式。如果说塞琳娜来时还抱有一丝重修旧好的希望,那么这份希望也在这一刻被布鲁斯亲手粉碎。他们之间彻底玩完了,再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得到了答案,塞琳娜头也不回地走了。犹如初见那般,优雅又安静地消失在了皎洁的月色中。时至今日,她也没有再回到哥谭。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已经彻底忘记了蝙蝠侠、还是至始至终都无法忘记蝙蝠侠,所以才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连一点消息都吝啬于传回来。

 

她留下了一颗破碎的心,但也带走了最珍贵的东西:一段浪漫的回忆、一片孤独的灵魂。

 

最后一次见到塞琳娜的那天深夜,我在卧室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

 

“丽兹,我实在很担心布鲁斯…今晚你只能自己睡了,晚安。”

 

我给我枕边的毛绒小象重新盖好被子,小声叮嘱之后,光着脚丫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布鲁斯的卧室门口。为了让我的声音能被更好地听见,我轻轻把门推开一个小缝。

 

“布鲁斯…?你睡了吗?我、嗯…我可以进去吗?”

 

我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但没有听到屋里传出任何动静。里边安静得像是根本没有人,所以我又开始怀疑布鲁斯是不是还在蝙蝠洞里,用过量的工作填补自己受伤的内心。

 

我打算下到蝙蝠洞看看,但就在我刚转过身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布鲁斯穿着睡袍站在门后,一层银白的月光柔和地披在他身上,看起来那么清冷、那么孤独。一双冰透的蓝眼睛流露着不同往日的疲惫,他低声问我:“你怎么还没睡?明天不用上学?”

 

“呃…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睡不着…”

 

这我倒是没说谎,我确实是担心布鲁斯担心到睡不着。但如果他打算继续深究,那我就只能搬出我的爸爸妈妈了。虽然撒谎不对,但这一次是为了帮助布鲁斯,相信爸爸妈妈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不过好在,布鲁斯没有再问。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让出一条路来放我进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布鲁斯的房间,也不是第一次上布鲁斯的床。在爸爸妈妈刚刚过世的那段时间,我经常来这里找布鲁斯。有时是从噩梦中惊醒、有时是彻夜的难以入眠,而布鲁斯总会毫无怨言地陪着我、直到我睡着,再重新把我抱回我的床上。所以这一次,该轮到我来陪布鲁斯睡觉了。

 

我一路小跑着踩过毛茸茸的地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真丝床垫。可我还没躺下就发现被窝里面冰冰凉凉的,没有残留一点人体的温度——这说明布鲁斯甚至没有躺在床上尝试着入睡。

 

如果我没来,他可能会在窗边呆呆地站上一整夜,看着一轮月、思念一个人。想到布鲁斯只能独自落寞地等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照常去上班,我的胸口就疼痛不已。

 

我有多想替布鲁斯大声哭出来、多希望塞琳娜就是那个对的人。但我知道布鲁斯痛恨一切软弱、更痛恨一切如果,所以我只能将这份幻想连同眼泪一起憋回去,假装伤痛从未存在过。

 

我把毯子盖到只露出一对眼睛,闷声闷气地问:“…布鲁斯,你能陪我一起睡吗?”

 

布鲁斯看着我犹豫了两秒,但还是按照我说的、默默地拉开了另一侧的毛毯在我身边躺下了,就像以前每一次他陪我入睡那样。

 

床垫下陷的弧度让我感到熟悉的安心,我忍不住往布鲁斯的方向靠了靠。

 

“布鲁斯,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布鲁斯没有直接回答我,但他伸过来一条手臂轻轻搭在我背上。我将这视为默许,一头扎进布鲁斯的怀里,用我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他。在布鲁斯高大的体型衬托下,我的拥抱显得更微弱和渺小。尽管如此,我还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就好像他是我生命的全部。

 

“晚安,布鲁斯。”我在他的胸前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凝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缓缓闭上眼睛。

 

“我爱你。”

 

我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我知道布鲁斯听见了,因为我感觉到那只环绕着我的手臂也默默地收紧了。我们严丝合缝地贴着彼此,就像一块盘子的两个碎片、就像抓到了灵魂的另一半。

 

长夜不再漫漫,群星更加璀璨。

寻寻觅觅,终得归处。

 

我希望布鲁斯知道,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是孤身一人。

就像从遇到布鲁斯的那天起,我也不再孤独一样。

 

 

 

Chapter 3: 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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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我十岁那年的第三个人、也是对我影响最为深远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克拉克·肯特。人们可能更熟悉他的另一个名字——超人。

 

我第一次听说超人的存在,不是从新闻报道,也不是从档案资料,而是从同班同学的集换式收藏卡牌。那是某一品牌巧克力棒的主要营销手段,通过随机附赠各种各样的超级英雄卡片来吸引粉丝购买。尽管巧克力棒本身的味道很一般,但它依旧凭借绘制精美的卡面做到了全美领先的销量。就连我也为了凑齐一套造型不同的蝙蝠侠卡片,连续吃了整整两周的巧克力棒,足足长了5磅的肉,连短裤都变紧了。

 

最后,最稀有的那一张卡片,就是蝙蝠侠和罗宾站在滴水兽上的那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印着罗宾的卡片,还是我用十次值日加十次写作业再加十张其他稀有卡片才和我的同桌保罗换来的。

 

虽然这里的罗宾被画得像个青春期少女,但我还是对这张来之不易的双人卡片喜欢得不得了,一到课间就要拿出来仔细欣赏。保罗见我一天到晚地傻笑个没完,便故意泼我的冷水,说:“蝙蝠侠早就已经过气了,现在超人才是最抢手的。”

 

“…超人?”保罗的话让我愣了一下,一股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促使我追问下去:“超人是谁?”

 

“不是吧?你连超人都不知道?”保罗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原始人,鄙夷中又带着一点同情。他从书包里抽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子,从里面各式各样的卡片里找出几张摆在我面前。

 

“喏,这就是超人。”保罗指着卡片上那个蓝色战衣红色披风的肌肉猛男告诉我:“他的力量比火车头还要大,飞行速度比子弹还要快,皮肤比钢铁还要坚硬,眼睛不仅可以发射致命的激光,还可以透视物体。”

 

“哇哦…”我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说:“很有意思的设定。”

 

保罗立刻冲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超人是真实存在的!你不要说得他好像是个漫画角色一样!”

 

“但那怎么可能呢?人类是不可能做到那些的…”我低头盯着卡片思考:蝙蝠侠几乎代表了人类的极限,就连蝙蝠侠也做不到的事,其他人更不可能做到了。

 

“就因为做不到,所以才叫‘超人’啊。”

 

保罗耸耸肩,伸手重新把卡片收好。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厚着脸皮问:“你能不能送我一张超人的卡?你最不想要的就行,拜托!”

 

“才不要!超人的每一张卡都超稀有的,现在的市价已经可以顶十个蝙蝠侠了!”

 

保罗一边坚决地拒绝我,一边试图从我的拉扯中挣脱。但我像只章鱼一样紧紧地扒住他,不依不饶地说:“求求你嘛——我什么都会做的!”

 

“不需要!你还欠我好多债没还呢!”

 

“我不管!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手!”

 

就在我对他死缠烂打的时候,上课铃响了。眼看着老师拿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保罗也不得不妥协了。他压低了声音,又气又恼地说:“好啦好啦!等下课之后我给你还不行嘛!快点放开我,不然又要挨骂了…”

 

“谢谢你!”我立刻端正姿势乖乖坐好,笑着冲他眨眨眼:“你人真好。”

 

“啰嗦…”保罗莫名地脸红了起来,嘀咕道:“…明明是你太烦人了。”

 

那天放学回到家,我连手也顾不上洗就一溜烟地钻进了布鲁斯的书房里。我没有自己的电脑,手机也没有上网功能,平时有需要都是用书房里的那一台。只要不是布鲁斯额外加密的设备,我都可以随意使用。当然,他就算换了密码也难不倒我。

 

我在搜索栏输入超人,一瞬间有成千上万条的相关信息蹦了出来。我仔细地检查了每一篇报道、每一条推文,从这些数不胜数的光辉事迹里渐渐勾勒出一个可歌可泣的英雄形象。

 

和蝙蝠侠相反,超人在民间的风评很好。而且很神奇的是,他竟然从不戴面具。尽管如此,在已上传的海量照片里,竟然没有任何一张照片能够拍到超人清晰的正脸,目前能确认的特征只是黑色头发的成年白人男性。从一张超人漂浮在半空中的仰拍图不难看出,他的肌肉线条比布鲁斯还要夸张,个子也可能比布鲁斯还要高。不过最让我惊艳的是,超人真的会飞:是不需要借助任何道具或外力的真正的飞行。

 

就在我对此赞叹不已时,我忽然发现,关于超人的最新报道已经是一周以前的了。标题戏剧性地写着《三个孩童命丧火海,超人又在哪里?》。我点进去逐字逐句地阅读了报道,了解到这是发生在大都会郊区的一场火灾事故,由住宅电路老化引起。虽然火势得到及时的控制,但不幸的是,家里三个刚刚放学回家的孩子、一对十岁的双胞胎男孩和一个八岁的女孩,没能在房屋倒塌之前逃出来。等到外出工作的父母得到消息赶来,只剩下三个白布盖走的担架。

 

报道最后还上传了这位母亲的视频影像。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泪流满面,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烧化到只剩上半身的超人塑胶玩具,在镜头前歇斯底里地尖叫:“他们被活活烧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孩子们那么喜欢你、那么信任你,可你辜负了他们!就是你害死了他们!”

 

面带微笑的超人人偶被狠狠摔在地上,掀起一片焦土和灰烬。

 

“我恨你、我恨你!”

 

影片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往下翻就是一些跟风抵制和辱骂超级英雄的评论,粗俗得不堪入目,只有少数几个人真正关心这对父母的丧子之痛。

 

我对这样的结局感到悲伤,因为我非常能理解他们的感受。当一个人处在极度的痛苦下,他会无意识地将这份痛苦转移到他人身上。怨恨是最简单的做法,我也曾经怨恨过:为什么坏人总能得逞、而正义总是迟到?为什么没有人发现绳子有问题、也没有人接住他们?为什么活下来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

 

聚光灯下,高柱台上。

沉默的呐喊、无声的痛哭。

 

我恨托尼·祖可。但我更恨那个明明察觉到了异样却还是什么也没做的自己、更恨那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眼前坠落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布鲁斯有着相似的遭遇,但他将这份怒火化作了蝙蝠侠的动力。而我则选择了成为罗宾,替爸爸妈妈继续他们未能完成的飞行。我们都有各自转移悲伤的方式,可这位母亲呢?她连一个可以咒骂的罪魁祸首都没有。她怨恨没能在最后关头从天而降的超人,又何尝不是在怨恨没能从那片火海救下孩子的自己呢?

 

想到这里,我不免开始担心超人的处境。其实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在情绪失控的极端情况下一些冲动发泄之词罢了,并非真的在指控什么,只希望超人不要把这起意外的后果都揽到自己身上才好…但我想,这段声泪俱下的控诉大概已经让超人产生动摇了吧:距离这篇报导到现在,超人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有任何活动了。

 

我真希望我能帮上忙,可我区区一个小孩子又能怎么联系上远在大都会的超人呢?就连上下学这点事都需要麻烦阿福每天接送…超人的身份不明,住址肯定也不是公开的,写信是不可能了。那发电子邮件呢?超人会有电子邮箱或者主页之类的吗?听起来感觉也不太靠谱啊…

 

就在我感到万分沮丧的时候,布鲁斯忽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他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说:“阿尔弗雷德让我转告你,你的书包还丢在门口,而且他说他不会替你收拾。”

 

“噢、噢…!我知道了。”我立刻用力地揉了揉脸,整理了一下低沉的心情:“我现在就去。”

 

我随手删除了浏览记录,关闭了电脑。都快走到门口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咦?你怎么这个时候在家?今天不用上班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上午开完会就回来了。”布鲁斯随意地问我:“你在学校怎么样?”

 

我瞧着布鲁斯的运动背心已经湿透了,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汗巾,想来是在健身房泡了一下午,刚一出来就被老管家逮住跑腿传话。于是我也抬起嘴角,冲他笑了一下:“一切都好。那你今晚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得到布鲁斯“Hm”的一声答复,我也回了一句“晚餐见!”才噔噔噔地跳下楼梯。

 

自从看了那篇报道之后,我就一直惦记着超人的事,甚至在晚餐和夜巡的时候,我有几次都忍不住想问问布鲁斯是怎么看待超人的。但我也知道,布鲁斯几乎不在乎哥谭之外发生什么,而且那些个经常从阿卡姆出逃的超级反派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了,所以一直没能问出口。

 

直到第二天快放学的时候,同桌的保罗用手肘怼了怼我,问:“你今天怎么了?一脸的不开心。”

 

我飞快地眨了眨眼,反问:“我吗?我没有不开心啊?”

 

“少装了,你今天超安静的。平时明明那么烦人,突然听不到你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点诡异…”

 

“我哪有叽叽喳喳…”我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然后开始低头收拾书包:“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哦——”保罗拉长了声音,眼睛咕噜一转,忽然坏笑起来:“想女孩子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在想该怎么样才能见到超人。”

 

“哈?”保罗惊讶地怪叫了一声,惹得其他同学纷纷侧目才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把一只胳膊搭在我肩上,得意地说:“看吧,我告诉过你,没有人不喜欢超人。”

 

“哼哼。”我低低地笑了两声,表示赞同:拜托,超人会飞耶,简直酷毙了好吗?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能力哎?

 

正是因为喜欢超人,所以我才会这么担心——担心这个世界从此再也没有超人了。

 

“如果你真的想见超人,那就去大都会碰碰运气咯?反正也没有多远,和你的监护人拜托一下呢?大不了就当去旅行了。”保罗建议我说。

 

保罗是班里少数几个知道我父母过世、生活在寄养家庭的人。从我插班入学开始,他就一直坐我旁边。在最初适应学校生活的那段时间,我受了他不少的照顾,所以对保罗我是不想隐瞒的,实话实说道:“我的监护人…他平时工作很忙,而且他也不喜欢离家太远…”

 

保罗看我说话吞吞吐吐的,立刻皱了皱眉:“你的监护人对你不好吗?”

 

“不是不是!”我赶忙摆摆手解释:“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只是不好意思因为我自己的事给他添麻烦…”

 

保罗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表情,确定我没有说谎才背上了自己的书包,说:“你怎么知道你是给对方添麻烦?说不定他其实很乐意为你做些什么呢?”

 

保罗的话让我有些犹豫:或许他是对的,布鲁斯正等着我问。就算布鲁斯不同意,我也得让他知道我最近在烦恼什么,对吧?需要被猜来猜去的人有布鲁斯一个就足够了。

 

于是我想着,如果能在晚餐的时候见到布鲁斯,就和他提这件事。要是他晚上不在家,我也可以等到巡逻的时候问。但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今天竟然是布鲁斯来接我放学。

 

“呃,嗨!布鲁斯。”

 

当我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是布鲁斯,我忽然连车门把手在哪都找不到了。我太惊讶了,磨磨蹭蹭了半天才顺利坐进了副驾。我脱下书包抱在胸前,有些紧张地打着招呼:“怎么是你来接我,阿福呢?”

 

除了我办理入学手续的那一天有布鲁斯陪同之外,其他时间他从不会出现在我的学校附近,更别提接送了。当然,我很高兴他能来接我。即使我们每天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也非常珍惜和布鲁斯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但现在,布鲁斯的提前出现无疑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失去了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开口才不会显得突兀。

 

“我出门买东西,正好时间差不多了就顺便来接你,省得让阿尔弗雷德再跑一趟。”

 

我点点头,接受了布鲁斯的解释:我就说嘛,无缘无故的,布鲁斯怎么会专程来接我呢。虽然稍微有点寂寞,但我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比我刚到庄园时一周也见不到布鲁斯一次的情况好太多了。

 

随着轿车缓缓从停车场驶出,我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后座,没瞧见布鲁斯买的东西在哪,有些好奇地问:“你买了什么?”

 

“没遇到合适的。”布鲁斯随口一回,结束了话题。

 

为了驾驶安全,路上我们没有再交谈,回程很快就在我时不时地偷看布鲁斯专注开车的侧脸中度过。当轿车在车库中停稳之后,我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酝酿着怎么尽可能装作无意地引入超人这个话题。

 

“迪克。”

 

我刚要张嘴,沉默了一路的布鲁斯突然出声叫了我的名字,吓得我下意识地抱紧了书包,立刻坐直身体:“我在!怎…怎么了,布鲁斯?”

 

“我这个周末有事出差。周六下午出发,周日晚上回来。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

 

“出差?”事出突然,我甚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哇哦,呃…好的,我是说。”

 

原谅我现在有点语无伦次——这是布鲁斯第一次在工作的时候带上我。虽然我是布鲁斯“夜间活动”的唯一指定搭档,但我几乎没有接触过作为韦恩集团总裁的布鲁斯。即使一起生活了两年多,我也没能亲自去看看布鲁斯白天上班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我和其他所有市民一样,只知道那是哥谭市最值钱、最华丽的建筑而已。除了平时的工作,布鲁斯公开出席任何活动或宴会也不会带着我,所以我对于“布鲁斯·韦恩”的了解全部都是来自电视、报纸、杂志或者人们口中的八卦。

 

但现在,布鲁斯居然主动邀请我去认识另一个部分的他…这是不是可以证明我离布鲁斯的心又近了一步呢?

 

“我想去!让我去!”要不是有车顶挡着,我早就高兴得飞起来了。

 

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马戏团四处游历,这让我从血脉里喜欢着新的景色、新的际遇、新的冒险。不过当然,我对外界的向往并不等于我不喜欢留在这里。我喜欢哥谭市:这里有爸爸妈妈,有布鲁斯和阿福,也有我的家。但自从定居在哥谭,我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令我热血沸腾的新鲜感了。

 

我按捺不住兴奋,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要去哪?”

 

比起我激昂的情绪,布鲁斯显得从容许多。他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挡风玻璃,就好像那上面贴着哪件案子的关键证据一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犹豫了,但在我热切的注视下,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大都会。”

 

“啊!”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真的?!”

 

布鲁斯终于不再盯着眼前那块玻璃,而是侧过头来看着我,说:“你想见超人,不是吗?”

 

“?!”

 

我无声地张大了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布鲁斯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得到我在想什么…难道说布鲁斯其实也有超能力?像是读心术或者心灵感应什么的?

 

“我不会读心术,也不会心灵感应。”布鲁斯似乎被我夸张的表情逗乐了,挑了挑眉:“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你应该知道删除的数据也是可以恢复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布鲁斯的提示让我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是我昨天的表现有点奇怪,让布鲁斯担心了,所以他才恢复了我在电脑上删除的浏览记录,得知了我到底为什么事情烦恼。

 

我其实不介意被布鲁斯发现,因为我原本也不是有意想隐瞒他什么,删除访问记录只是学做黑客的小习惯而已。不过我还是想抱怨一句,在世界第一的侦探面前简直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嘛…

 

但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总归是好的。我很开心布鲁斯愿意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就算他只是去出差顺便带上我、就算我压根就不可能遇到超人,都无法熄灭我对布鲁斯溢于言表的感激和欢喜。我立刻扔下书包,转身去拥抱布鲁斯。

 

“布鲁斯,谢谢你…我太高兴了,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我用力地搂住布鲁斯脖子的同时,我也感觉到一只大手温柔地贴在我的背上。通过紧紧连在一起的胸膛,我听见布鲁斯低低地笑了。

 

那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让我的心里忽然翻起一股汹涌的情感,将胸口填得满满的、胀胀的,随时随地就会爆炸一样。我实在是憋得难受,所以忍不住抬头亲了亲布鲁斯的脸颊。

 

“我爱你,布鲁斯。”我重新闭上眼睛趴回他的肩膀,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发出一声满足又幸福的喟叹:“我真的好爱你。”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头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喘息。紧接着,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布鲁斯用力地捏住胳膊狠狠推开。我冷不防地重重摔到了身后的车门上,而布鲁斯扭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不仅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就飞快地下了车。

 

看到布鲁斯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我都来不及揉一揉我疼痛的后背和胳膊就赶快捡起书包小跑着追在他身后。我不知道布鲁斯这是怎么了,但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直到把门关上也没有再为我回过一次头。

 

“迪克少爷,你回来了?”阿福听到了动静,从厨房的方向走来。他看了看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我,问:“布鲁斯老爷呢?”

 

“嘿,阿福…”我小声和他打了招呼,有些沮丧地说:“…布鲁斯回房间了。”

 

对于我的回答,管家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说:“恐怕布鲁斯老爷还有事情要忙。想来一些餐前点心吗?”

 

我不敢告诉他我好像又惹布鲁斯不高兴了,只能强打起精神回了一句“好”。

 

“那么稍后我会送到你的房间里,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洗好手了。”

 

嘱咐完之后,管家离开了。我又回头看了看布鲁斯紧闭的房门,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好像每当我向他迈出一步,他就会后退十步。布鲁斯忽冷忽热的态度总是让我无法捉摸:他高兴的时候,好像我是他最珍贵的宝物、好像我就是他的全世界;可他不高兴的时候,我连路边的垃圾都不如、就连存在本身都是错误的。

 

我当然想相信布鲁斯也是爱我的,我也想相信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布鲁斯会不会根本不需要我自作多情的爱呢?会不会我才是那个让布鲁斯获得幸福的阻碍呢?

 

在一阵胡思乱想之中,我的家庭作业一个字也没写就来到了晚餐时间。我以为布鲁斯会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穿上披风,但当我走进餐厅的时候,害我心烦意乱的当事人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长桌的主位上看着手边的一摞文件了。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布鲁斯的表情,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生我的气,于是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嗨,布鲁斯。”

 

布鲁斯头也不抬地翻动着纸张,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到来。我的示好被布鲁斯彻底无视了,我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假装不在意地坐下还是识趣地离开…

 

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我听见布鲁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对我的回应。这让我立刻眉开眼笑,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我的座位,往布鲁斯的方向悄悄挪近了一点点。

 

“需要我帮忙吗?”我问。

 

这一次布鲁斯很快就回答我了:“不用,工作上的事。”

 

布鲁斯的眼睛还是一直没有离开文件,但他的语气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至少我是没有听出他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大概就像阿福说的那样、布鲁斯真的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吧…

 

即使我的胳膊被捏得现在还有些痛,但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Chapter 4: 前往大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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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时间顺利也来到了周六的下午。我和布鲁斯按照计划乘坐私人飞机前往大都会,他在飞机上告诉了我此次行程最主要的两件事:一是在今晚六点参加莱克斯集团举办的慈善晚宴,二是明天上午十点在一家名为“星球日报”的报社完成一场专访。

 

“嗯——”我手里捧着一杯空乘小姐姐倒给我的橙汁,嘴里叼着扭成心形的吸管,不解地问:“但你不是讨厌莱克斯·卢瑟吗?”

 

莱克斯集团和韦恩集团在业内是竞争关系,尤其在高新科技方面,几乎是旗鼓相当。只不过两家公司各据一方,平时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直接的利益纠纷,所以面上也还过得去。但据布鲁斯所说,从他和莱克斯·卢瑟的几次短暂的接触来看,此人颇有野心、绝非善类,所以我不明白布鲁斯为什么要特意跑来触这个霉头。

 

布鲁斯正倚在高级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我的疑问便回答说:“我打算在大都会投资一家慈善机构。利用莱克斯·卢瑟现成的人脉是最高效的方法。”

 

生意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比如布鲁斯为什么忽然把手伸向了大都会,但我知道莱克斯·卢瑟肯定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他也不会放任你渗透进他的地盘吧?如果他阻碍你怎么办?”

 

布鲁斯“Hm”了一声,赞同了我的假设。显然,不用我提醒他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我继续吸着橙汁洗耳恭听布鲁斯会有什么样的对策。可我等了又等,布鲁斯也什么都没说,好像话题到此为止了似的。我有些云里雾里,追问了一句:“呃…就这样?”

 

对此,布鲁斯又“Hm”了一声,算是回答。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我不知道布鲁斯卖的什么关子,但我相信凭借布鲁斯的智慧,他不会束手无策地任人拿捏。所以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顺势换了一个我同样好奇的话题。

 

“那星球日报又是为什么?是关于什么的采访能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宣传和公关。”布鲁斯依旧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买一个头版,让大家知道布鲁斯·韦恩来了,而且重金投资了一个慈善机构,还请多多支持,以上。”

 

这还真是大张旗鼓…是嫌莱克斯·卢瑟的靶子不够大吗?我惴惴不安地咬着吸管,手指轻轻抠着沙发和扶手之间的接缝,试图看清布鲁斯这些举动背后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虽然我不是很懂公司经营和企业竞争之类的事情,但是这一趟怎么想也是深入龙潭虎穴。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再加上莱克斯·卢瑟又何止是毒蛇…只要布鲁斯稍有不慎就一定会吃大亏,他又何必千里迢迢、自找不快呢?干脆选在其他没有顽固势力的城市不好吗?

 

布鲁斯似乎被我无意间发出的噪音吵到,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我。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超人在星球日报工作。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听到超人两个字,我差点把手里的橙汁洒出来。一瞬间,有一个荒唐的念头从我的脑海里蹦出来:该不会布鲁斯是为了让我见到超人才…不不不,不会的,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布鲁斯是有正事要做的,帮我只是顺便而已,别多想。

 

把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驱散之后,我立刻从我的沙发跳到布鲁斯的沙发扶手上,惊喜又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查到的超人的身份?就算要进行人像比对,网上也应该没有有效的图像吧?”

 

“人除了脸部之外也有很多特征。体态、肢体动作和一些细枝末节的习惯是很难改变和隐藏的。只要把超人的身体数据和大都会所有常住居民的身体数据进行比对,再排除掉和超人同时出现在不同地点的人选,就能得到结果。”

 

“天呐,天呐!”我忍不住为布鲁斯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行动力尖叫:“你果然是最棒的!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只是布鲁斯是在什么时候做这些调查的?我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布鲁斯用一只手捂住了耳朵,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现在你可以从我的沙发上下来了?”

 

就在我试图继续向布鲁斯表达我五体投地的崇拜之情,舱内广播便提醒我们飞机即将着陆了、做好离机的准备。我惊讶于私人飞机居然这样快,我连一杯果汁都没喝完就已经到地方了。

 

曾经的我只是模糊地知道布鲁斯很有钱,像是开豪车、住豪宅之类,大多数有钱人都会做的事。但这次出行让我真实地感受到了布鲁斯到底多有钱:从登机开始直到入住酒店,大概有几十号人在一丝不苟地忙前忙后。大到接机提行李、小到坐电梯按按钮,每一个环节都有不同的人无缝衔接,就像高级特工护送总统似的。真正需要我和布鲁斯做的,也就只剩下呼吸和走路而已。我想布鲁斯一定付了他们很多钱,才能让他们像对待上帝一样对待布鲁斯。

 

最让我感到震惊的,还得是从下车到酒店大厅之间那短短的一段路。那条路提前铺好了一条崭新的红毯不说,红毯两边也站满了大包小包的记者和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话筒和摄像机像是疯了一样越过人墙怼上来,如果不是布鲁斯提前让我戴上了墨镜,光是一个接一个的闪光灯就能把我照晕在当场。

 

和惊慌失措的我不一样,布鲁斯对这种场面早已经司空见惯,在这种几乎狂热的氛围里也能无事发生一般泰然自若。他毫不吝啬地冲着镜头微笑,如古希腊神祇一般散发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魅力。可我只能像一只被车灯照到的小鹿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不记得如何挪动我的双腿、不知道如何转动我的双眼。

 

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攒动、此起彼伏的声浪在翻涌。我听见有人为了更好的机位争吵,也看见有人面红耳赤地尖叫。成百上千双几乎要吃人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我们,这和我在聚光灯下飞翔时被观众瞩目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蜂拥的人群像一个漆黑的漩涡,不停地旋转、呼啸,直到我从高空跌落。

 

就在我紧张到几乎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忽然腾空了、视线也拔高了。紧接着,我毫无防备地坠入了一片温柔的天空——那是我可以肆意仰望、自由翱翔的蓝色,也是令我心旷神怡、如痴如醉的蓝色。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纷扰都消失了。我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布鲁斯的眼睛。

 

布鲁斯用一只手将我稳稳托在怀里,另一只手安抚性地轻轻搔着我的后颈。我像是在狂风暴雨中找到了栖木的幼鸟一样死死地抓住了布鲁斯的衣服,由他抱着我不紧不慢地穿越乌乌泱泱的人群、隔绝虎视眈眈的目光。

 

我就这么一直紧紧地扒在布鲁斯身上,像只装死的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布鲁斯的肩膀。直到进入酒店房间、客房服务全部离开、只剩下我和布鲁斯两个人,我才稍微敢抬起眼睛,打量这个宽敞又明亮的酒店套房。

 

我一眼就看中了客厅中央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和庄园里我偷偷吊着玩的那盏很像。我也很喜欢那扇超大的落地窗,外面的景色一定很漂亮。茶几上的水果看起来很好吃,毛茸茸的沙发垫看起来很柔软,墙上的挂画好抽象…

 

正当我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时,我感觉到布鲁斯动了动胳膊,似乎要把我放下来,我立刻像只受惊的蜗牛一样再次缩回他的颈窝,让布鲁斯再多抱我一会儿。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但十岁也勉强算是可以撒娇的年纪,没什么好丢人的。

 

见我不配合,布鲁斯倒也没有强行让我下去。他摘掉我的墨镜随手扔在桌上,说:“你差点过度换气。”

 

“呃…我没事。”我有些面红耳赤,尴尬地说:“…我只是有点紧张。”

 

第一次被如此疯狂的人墙围得水泄不通,再加上我个子太小,嘈杂涌动的人群所带来的压迫感更强,黑压压的一片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但是在布鲁斯抱起我之后,反而轮到我高出人群两个头了。接近七英尺的视线高度彻底扫清了我眼前的障碍,高处流动的新鲜空气加上布鲁斯令人安心的味道让我很快镇定下来。

 

只是一想到布鲁斯几乎每天都会面临这样恐怖的场景,我还是不禁感叹:“你太厉害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冷静就好了。”

 

“你会的。”布鲁斯说:“我第一次和父母出席公开场合的时候感觉也很糟糕,一回家我就哭了。”

 

“真的?”我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布鲁斯是在哄我开心还是确有其事。

 

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布鲁斯的童年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会故作成熟地板着一张脸吗?还是害羞地躲在爸爸妈妈身后呢?又或者像下凡的天使一样露出闪闪发光的笑容?也说不定他小时候比我还要调皮捣蛋…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时候的布鲁斯一定是一个幸福又可爱的小孩。

 

“你终于恢复平时的样子了。”

 

我一回头,遇到了布鲁斯深沉的目光。他看着我,说:“刚才在楼下,你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一窝苍蝇,身体简直比门口的大理石雕像还僵硬。”

 

“天呐!”布鲁斯含有严重夸张成分的调侃提醒了我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的表现糟透了!大家一定会说布鲁斯·韦恩收养了一个白痴!噢天——”

 

我突然的鬼吼鬼叫让布鲁斯嫌恶地皱了皱眉毛。他不仅不安慰我,反而继续取笑我说:“好消息是不会再有人怀疑这个白痴可能是某个五颜六色的蒙面义警了。”

 

花天酒地的废物总裁和他呆若木鸡的白痴养子…好吧,这样的搞笑组合确实很难让人联想到哥谭令人闻风丧胆的活力二人组。

 

“话是这么说…”我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用手抠了抠布鲁斯的西装扣子,小声说:“但我还是想以一个更加配得上你的样子站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我感觉到我屁股下面的胳膊突然抽动了一下。我以为是布鲁斯抱我太久胳膊酸了,便打算从他怀里跳下去,可就在这时,布鲁斯忽然说:“你的照片不会登上任何媒体。我也不打算公开你的身份。”

 

布鲁斯漫不经心的语气让我的心脏莫名一痛,也让我不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面红眼热:是哦…我从来没有想过布鲁斯可能根本不想公开他收养了我的事。我既不属于富裕的上流阶层,也没有所谓生来高贵的白人血统,是最容易被歧视的群体。小时候跟着马戏团四处巡演的时候,我就知道在观众席上的一部分人眼中,我们和上蹿下跳的猴子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供他们消遣娱乐的“下等人”而已。

 

有钱人往往更喜欢音乐剧或者演奏会那种“高雅”的娱乐活动,很少有人发自内心地欣赏马戏团这种“低俗”的杂技表演。韦恩夫妇就是为数不多的“奇怪”的有钱人。我听爸爸说过,马戏团每隔几年就会回到哥谭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热情和赞助。布鲁斯显然继承了韦恩夫妇的这种“奇怪”,他和我曾经周游世界时见过的任何一个有钱人都不一样。

 

但即使是布鲁斯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世俗偏见。如果公开我的身份只会给布鲁斯带来困扰的话,那我宁可一辈子隐姓埋名,只要布鲁斯不会因为收养了我而遭人诟病——

 

“直到你认为你准备好了。”

 

布鲁斯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让我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反映了足足三四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看到布鲁斯扬起嘴角冲我轻轻地笑,我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在故意逗我:他从没打算将我永远藏在阴影里,就像那些最肮脏的秘密。害我白白做好了觉悟,只是为了不让布鲁斯遭受外界的流言蜚语。我恼羞成怒地用力锤了几下他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冲他大叫:“布鲁斯!!!”

 

看到我气鼓鼓的样子,布鲁斯笑得更开朗了,简直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我嘴上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幼稚鬼”,可心里却被布鲁斯纯真的笑声烘得暖呼呼的。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布鲁斯脸上每一片肌肉的弧度、每一块皮肤的弯曲,想要将他此刻的模样牢牢刻在记忆里,永永远远地保存下去。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布鲁斯能快乐。

 

布鲁斯注意到了我专注的视线,微微敛起笑意扭头看向我,问:“怎么?”

 

“没怎么。”我眼睛一眨不眨地说:“我只是在想,你怎么这样好看。尤其是你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布鲁斯应对我的赞美已经得心应手,他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大家都这么说。”

 

布鲁斯·韦恩永远是最热门的话题。除了富可敌国的资产、他精雕细琢的外表也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布鲁斯比美术馆里的大卫雕像还要完美,霸占网友票选“最想约会的男人”榜首多年,无人望其项背。哪怕再不入流的小报,也能凭借刊登一张布鲁斯的小道照片获得相当可观的销量。

 

提及照片,我又不自觉地联想到,布鲁斯这次一定又要花不少钱收买媒体才能让他们撤掉我那些愚蠢的照片。我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麻烦,我当时就应该从后门进来…”

 

“我不公开你的身份,是希望你不被外界影响。你是我通过正规程序收养的小孩,我是你唯一的法定监护人,你当然有资格堂堂正正地走在我旁边。”布鲁斯不容置疑地说:“如果我因为一点舆论就让你躲躲藏藏,那完全是我的无能。”

 

“布鲁斯…”

 

布鲁斯的关心和维护让我忽然有些哽咽,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我是被他爱着的。只要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算让我立刻死掉我也心甘情愿。

 

被这份感动和幸福裹挟着,一股油然而生的强烈爱意促使我去奋不顾身地拥抱他、亲吻他。但几天前布鲁斯将我远远推开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我只敢用我的手心代替我的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

 

“布鲁斯…”我痴痴地看着我的挚爱,不知所措地念着他的名字:“我好像快要死掉了…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在我的世界彻底崩塌的那一天,是布鲁斯向素未谋面的我伸出了援手:是他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给了我伸张正义的理想,给了我再度飞翔的勇气;也是他给我光、给我家、给我爱。从相遇开始,我单方面地得到了太多的帮助,一直到现在,他仍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感受。这样的布鲁斯让我怎么能忍得住不用我的全部去爱?

 

面对我的轻声细语,布鲁斯诡异地沉默了。我看到他湛蓝的眼底同样汹涌着一种我未曾领略的情绪,如同暴风一般将我深深卷入,猛烈得令人窒息。接着,他微微垂下了眼睛,让视线落在我的嘴唇。那束目光热切到几乎把我灼烧,也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强烈干渴。

 

布鲁斯开始以一种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靠近我,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能清楚地数出他每一根颤抖的睫毛,我们的鼻尖也几乎抵在一起、交融了呼吸。

 

隐约地,我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我的手不自觉地攀上布鲁斯的侧颈,紧张地合上眼睛,期待着那个瞬间的降临。

 

突然,客房服务的铃声响了。在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的房间里,刺耳的铃声如同一道炸响的落雷一般让人心惊肉跳。我立刻睁开眼睛,竟然在布鲁斯脸上看到了几乎称得上狼狈的惊恐。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布鲁斯就已经像是对待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甩手将我丢到了身后的沙发上。

 

与此同时,门口的对讲机传出一个冷漠又专业的声音:“先生们,前往会场的专车将在十分钟后抵达酒店门口。”

 

如梦初醒一般,布鲁斯懊恼地拨乱了下午才弄好的头发,冲我发出了蝙蝠侠式的低吼:“收拾好你自己。”随即,他迅速地钻进了浴室,重重地摔上了那扇彩绘的水晶玻璃门。

 

尽管我还是不明白布鲁斯为什么有时会突然发火,但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已经不会再吓到我了。即使他骤然冷漠的态度依旧会让我感到寂寞和难过…不过我想相信布鲁斯、相信他不是因为讨厌我才推开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明白布鲁斯究竟为什么躲着我。

 

我很快打起精神,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打开我的行李箱,换上早先阿福替我准备好的礼服:浅蓝色的短袖衬衫,黑色的背带短裤和西装外套,纯漆的皮鞋,以及一个蝴蝶领结、几枚袖扣和一个W形状的蓝宝石胸章。

 

阿福体贴地为我挑选了和我的学校制服差不多款式的礼服,这样我穿起来就不会不习惯。只是一想到这一身布料的价格很可能超过了普通人一个月的薪水,我就感觉哪里都有点不舒服,就好像我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一样。

 

我找到一面等身镜,绕了一圈检查我看上去会不会很奇怪。这时,我听见浴室的门开了。布鲁斯裹着浴袍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显然是迅速地冲了个澡。虽然我很奇怪布鲁斯明明早上洗过澡了为什么现在又要洗,但我也没多问,只是噔噔噔地小跑到他面前,说:“我帮你把衣服拿来吧。”

 

布鲁斯没有回答我,也没有看我的脸,而是伸手扶正了我胸前的蓝宝石徽章。它被挪到最显眼的位置,也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W for Wayne,这是韦恩科技的品牌logo。我没有在流行杂志或者任何其他地方见过这种款式的设计,所以我想这个大概只在韦恩集团的公司内部流通,而且还得是最佳员工才能拿到,毕竟它上面镶嵌着的蓝宝石深邃又透亮,在我一个外行眼里看起来也相当值钱…

 

就在我低头看着胸口那颗蓝宝石、认真思考它到底能抵多少工资的时候,布鲁斯已经一言不发地转身绕过我,拎着他的箱子走入更衣室,还顺手关上了门。

 

好吧。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在心里替布鲁斯回答:谢谢你的贴心,迪克,不过我会自己去换的。不客气,布鲁斯,我是你的搭档嘛!

 

在等待布鲁斯的时间,我环视着套房客厅,打算找点事情消磨消磨。正中那盏水晶吊灯着实是让我心痒难耐,但为了不把我这身价值不菲的高定弄皱,我还是咬着嘴唇忍住了。而且我也不确定酒店的吊灯能不能禁得住我的体重…庄园的吊灯早在阿福第一次看到我在上面荡秋千的时候就进行了加固,即使布鲁斯后来给我准备了单独的训练房,我有时也会喜欢吊灯多一点。我喜欢吊在各种各样的东西下面,尤其是漂亮又华丽的东西。阿福对此的评价是,我比蝙蝠侠更像蝙蝠。

 

我在超级豪华的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块超大的落地窗前。我们入住的酒店有三十层高,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半个大都会。和高楼耸立、神秘诡谲的哥谭相比,这里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似乎是一座更具现代风格也更富有活力的城市,就连西沉的落日都看起来都要明媚温暖许多。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超人了,我忽然有些兴奋,忍不住去想象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他一定像布鲁斯一样,高大挺拔、坚韧强大、充满人格魅力。更重要的是,他一定有一颗柔软又善良的内心。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一次次挺身而出。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温柔也更容易被他人的苦痛和不幸侵蚀。

 

在这方面,任何人都应该向蝙蝠侠学习。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极端:我行我素、油盐不进;重拳出击、绝不内耗。没有人能受得了蝙蝠侠的臭脾气,除非你是那种喜欢把手伸进搅拌机里的人。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蝙蝠侠也从他极差的风评里得到了一些好处,至少没有人敢像议论超人那样指名道姓地公开辱骂他,只能偷偷摸摸地在一些个人论坛匿名发表言论诋毁。这足以证明一个共识:宁愿惹恼十个超人也不要惹恼一个蝙蝠侠,因为他会追到天涯海角让你付出代价。

 

“你喜欢这里?”

 

可能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也可能是我对布鲁斯的气息实在太熟悉了,就连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了我都没发现。我后知后觉地闻到了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不是布鲁斯平时经常用的那种草本香,而是一种甜甜的果香。

 

“喜欢。”我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光,诚实地点了点头。接着布鲁斯在我头顶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句什么、似乎是抱怨,我便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哥谭。那里有你和阿福,还有蝙蝠侠跟罗宾。”

 

听到我给出的“标准答案”,布鲁斯才终于满意地“哼”了一声。他假装不在意地说:“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经常过来。”

 

我知道这句话有九成是空头支票,布鲁斯很少离开哥谭,除非真的有什么推脱不开的要紧事。不过他能这么为我考虑我还是很高兴,于是转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可就是这么一转头,我的视线就被他彻底抓住:我看到布鲁斯穿着一身款式简约的藏蓝色西装,不仅没有打领带,甚至连衬衫的前两颗纽扣也随意地敞开着。和全身上下每一块布料都贴得严丝合缝的我相反,布鲁斯看上去颇为放荡不羁,妥妥的一个纨绔子弟。可即便是如此不走心的装扮,也不妨碍他依旧风度翩翩、英气逼人。

 

不过令我有些意外的是,这次布鲁斯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发胶把头发梳到后面去,而是任由它们自然地散落。刚吹干的黑发清爽又蓬松,再加上毛绒绒的刘海乖乖地垂在额前,让布鲁斯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也青涩了许多,简直就像一个刚刚步入社会、人畜无害的男大学生,颇具迷惑性的同时也让人眼前一亮。

 

如同小绵羊一样天真纯良的布鲁斯让我觉得十分新鲜,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布鲁斯注意到了我鬼鬼祟祟的视线,便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我,于是我老实交代说:“你这样看起来好年轻。”

 

听罢,布鲁斯毫不客气地冲我翻了一个白眼,不悦地嘟囔道:“…我本来也不老。”

 

啊…是哦!我这才忽然想起来,布鲁斯虽然是我的监护人,但比我的爸爸妈妈要年轻很多。因为布鲁斯总是一副老成持重、无所不能的样子,常常让人忘记他其实也不过才25岁而已…这个年纪可不就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嘛!

 

我还没来得及感叹,门铃便又响了。这一次是服务生告知我们专车已经在酒店门口候着了、随时可以出发,我和布鲁斯也就没有再继续闲聊,立刻准备动身。

 

在专人专车的接送下,我们很顺利地抵达了会场。可我都还没来得及对这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发出一声惊叹,就已经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布鲁斯并主动上前攀谈。渐渐地,人群也因为布鲁斯的到来而骚动起来:一些男士们交头接耳,一些女士们羞红了脸,可见布鲁斯·韦恩的名声即使在大都会的富人圈里也足够响亮。过来搭话的每个人脸上都堆砌着比见到自己亲生父母还要高兴灿烂的笑容,如果不是布鲁斯一次又一次地叫错他们名字,我还真要以为布鲁斯和他们很熟。

 

每当气氛尴尬到话题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人们总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有的人夸我聪明又可爱、有的人说我乖巧又漂亮,不过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讨好布鲁斯,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是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猜布鲁斯就算今晚牵着一头哞哞吃草的野牛进来,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把它吹到天上去的。

 

起初我还觉得蛮新鲜,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甚至试图记住几个人的脸。但是站了一会儿之后,我就感觉他们每个人都在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让我无聊得都开始走神了。

 

如果不是亲自经历,我万万想不到参加宴会竟然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真不知道布鲁斯是怎么煞有介事地和他们每个人有说有笑、有来有回的…我宁可坐在哥谭的钟楼上看月亮数星星到天亮,也不想知道谁家的千金小姐待字闺中了、又怎么和布鲁斯天作之合了。

 

就在我无聊到第三次打哈欠的时候,布鲁斯中断了和某个中年男人的谈话,抽出插在兜里的手捏了捏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你要是累了,可以去那边休息一下,或者吃点东西。”

 

布鲁斯的建议让我如蒙大赦,几乎是连跑带跳地逃离了布鲁斯的身边。只要一走出布鲁斯的辐射范围,我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再也无人问津,不过我更乐意没有人理我:反正这些人也只把我当作布鲁斯的腿部挂件而已,他们甚至连我叫什么名字都懒得多问一嘴。

 

我特意挑了一个离人群足够远、但依旧是布鲁斯视线范围内的地方,得意洋洋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布鲁斯一定看到我的小动作了,他垂在腿边的手比了一个特殊的手势,这是我们的蝙蝠暗号,意思是“保持安静”。

 

我忍不住笑了几声,不过也没有继续捉弄他:毕竟布鲁斯不得不应酬那些人已经够惨了,再欺负他就太可怜了。宴会开始到现在已经快有半个小时,别说是吃东西了、布鲁斯就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呢。

 

想到这里,我立刻调转方向走向了另一边的自助餐厅,打算给布鲁斯拿点吃的、顺便也给自己填填肚子。平时被阿福用小点心投喂习惯了,早就觉得饿了,从午餐到现在我也就只比布鲁斯多喝了几口橙汁而已。

 

餐台的食物花样很多,我谨慎地挑了几样我见过的食物尝了尝:曲奇饼干的味道很一般,就是在超市买的,完全不如阿福纯手作的独家配方小甜饼,不通过;三明治切角味道还可以,食材很新鲜,通过;噫,这个苹果派都凉透了,油腻腻的,难吃,下一个;炸薯条倒是脆脆的,而且撒的还是胡椒盐,第一次吃这种味道的炸薯条,咸咸辣辣的还怪好吃,稍微拿一点给布鲁斯试试…

 

就在我一心扑在餐台的时候,我听到大厅那边隐约传来一阵骚动和掌声。从宴会开始的时间估计,我想现在大概是到了东道主的致词环节。尽管我对传闻中的莱克斯·卢瑟确实有点好奇,但眼下显然不如把我和布鲁斯喂饱了重要,所以我也没去凑这个热闹。

 

等到食物盛得差不多了,我又开始四处找喝的。桌上那些高脚杯里装着的五颜六色液体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饮料,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挨个尝了一口,直到舌尖火辣辣的痛感让我很遗憾地确定它们确实都是酒精。布鲁斯从不在家里喝酒、也没有一身酒气地回过家,所以我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怎样。不过为了避免醉酒误事,我还是找服务员要了一杯饮用水。

 

当我端着我的战利品返回的时候,人群已经再次散开,三三两两地结伴。熙熙攘攘的宴会厅里,我一眼就找到了布鲁斯,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布鲁斯面前还站着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一个有着深色长发、冰蓝色眼睛、高挑身材的女人。我敏锐地察觉到,布鲁斯和这个女人之间的氛围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注意力更集中了,姿态更轻松了,就连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

 

我知道布鲁斯有过很多的女友,多到已经能坐满一辆巴士车了,但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他怎么跟别的女人示好、而不是通过任何的杂志八卦。这跟蝙蝠侠和猫女在一起的时候又是不同的情况:后者更多是相互拉扯、相互试探,捧着一颗心在刀尖上跳舞,而不是这般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不像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在情场显然是如鱼得水。他看似不经意地抚摸着女人卷翘的发梢,蓦然一笑,然后那女人看向布鲁斯的眼神都拉丝了,酥酥软软的身体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黏在布鲁斯怀里。

 

看到他们站在一起那么般配,我的胃忽然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吃坏了东西,我隐隐觉得恶心想吐。于是我想先找个地方把食物跟水放下,去一趟洗手间再回来。但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女人注意到了我,确切地说、是注意到了我胸口佩戴的蓝宝石徽章。她兴致勃勃地叫住了我:“哎呀,小朋友,你一定就是布鲁西的养子吧?”

 

噢…布鲁西…还真是亲密嗳。我咽了咽口中的酸水,礼貌地冲她微笑了一下:“晚上好,美丽的女士,很高兴认识你。”

 

布鲁斯·韦恩对女人一向没有多少认真,换女人就像换衣服一样频繁,这些恋情最多也没有能超过一个星期的。布鲁斯强调这只是一种必要的伪装,但我认为他对女人也不是来者不拒的:能成为布鲁斯的情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过人之处值得布鲁斯欣赏或喜欢的。可能连布鲁斯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挑选伴侣的时候存在某种偏好,不然从这场晚宴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姐之中,布鲁斯为什么偏偏看中了眼前这个人呢?

 

“叫我丽贝卡就好。”她从布鲁斯身上站起来,亲切地微笑着。看到我手里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有些困惑地问我:“这是什么?”

 

“呃…”

 

丽贝卡的疑问让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布鲁斯,丽贝卡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于是又有些惊讶地面向布鲁斯。

 

“该不会是给你的?”她遮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原来你的口味这么特别。”

 

尽管我能听出来丽贝卡的语气里没有恶意,但突如其来的取笑还是让我感到尴尬:我不明白三明治和炸薯条有什么特别的,难道不是每一个美国人都吃过这个吗?布鲁斯还喜欢在夜巡结束之后去路边摊点一份热狗和奶昔呢?

 

我无法想象上流社会的“口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无法理解对于有钱人来说怎样才算“正常”,不过为了不让布鲁斯在心仪的对象面前丢脸,我立刻解释说:“不,其实这些是要扔掉的。我还想去一下洗手间,先失陪了。”

 

我没敢去看布鲁斯是什么表情,把手里的盘子交给最近的侍者之后就飞快地逃离了宴会厅。我越是低着头走,越是感觉脸上热热的:我太蠢了,我一定害布鲁斯出糗了。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让我有些得意忘形,忘记了这里到处都是“高贵”的有钱人,忘记了并他们不像布鲁斯那样“普通”。

 

除了维持人设的必要以外,布鲁斯的生活算得上朴素。他没有伺候起居的女佣,没有经营庄园的男仆,也没有专职接送的司机,甚至偶尔还要帮管家跑腿买东西。布鲁斯给我的感觉就只是一个家里面积比较大、资产比较多的普通人:他和我一样喜欢看马戏,和我一起偷偷吃零食,和我一样因为把深色衣服和浅色衣服丢在同一个篮子里而被阿福训话…

 

布鲁斯见过富丽堂皇的极致奢华、也见过食不果腹的贫寒生活。他从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他只是平等地包容并接受它们。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很快就接受布鲁斯成为我的监护人:当别人都因为自己有一点臭钱就以“上等人”自居的时候,是布鲁斯毫不犹疑地俯下身来牵起了我沾满泥土的双手。

 

布鲁斯选择了我、帮助了我,所以我想用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想成为布鲁斯的骄傲,而不是笑柄。

 

“唉…”

 

我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是目前需要我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会不会有让布鲁斯感到骄傲的那一天…要知道,布鲁斯非常严格,他都已经那么优秀了却还是从来不对自己满意,又何况对别人。

 

我正垂头丧气着,余光忽然不经意瞥见一抹耀眼的蓝色。我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颗晶莹璀璨的蓝宝石,新奇地发现这颗蓝宝石在洗手间的暖光灯下反射出的颜色居然和我的虹膜颜色很相似——原来宝石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反射出不太一样的颜色吗?

 

我好奇地将徽章取下来,打算举到灯下再仔细观察一番,但这时,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门板一下撞到我的胳膊,我措不及防、把徽章掉到了地上。

 

“啊…抱歉…”

 

我哪里有心思理会那个撞到我的家伙,赶忙蹲下去把徽章捡了起来。我紧张地翻来覆去检查了几次,没发现有磕碰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摔坏,不然我可怎么还给阿福…虽然他肯定不会让我赔,但我会很过意不去。

 

我用手擦了擦宝石的表面,小心地装进口袋里放好,才抬头看向那个推门而入的人。

 

噢…天。我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个光秃秃的脑袋…绝对没错……

 

“…卢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