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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1 of 迪克·格雷森是变节者AU
Collections:
Fifty Shades of Dark Grayson
Stats:
Published:
2020-02-13
Updated:
2025-09-05
Words:
496,291
Chapters:
40/?
Comments:
89
Kudos:
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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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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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28

【Dickjay】【图文】Renegade-变节者

Chapter 40: Dallying Butterflies

Summary:

“这个……妓院,”杰森故作镇静地问,“它叫什么?”

斯莱德沉默了一会儿。“艳遇的蝴蝶。”

Notes:

“惧魔” - Phobia,80年代新少年泰坦的反派人物

Chapter Text

无论多少次,看到变节者穿上制服,都会有各种复杂的情绪泉涌而至。

迪克正在为任务武装。他的制服精炼而不招蜂引蝶。黑色紧身衣下层暗藏着身体护甲,陪衬着银闪闪的金属。唯一的的颜色是左侧的那一抹橙色——丧钟的橙色。肌肉的曲线和轮廓在制服下波动着。

杰森坐在迪克的床上。上午的阳光透过屋顶天窗的玻璃穿落,给变节者的制服添上一层传奇的色彩。但那只是一种幻象。杰森从未忘记过穿着这件衣服的男人第一次是如何强迫他、折磨他的。对杰森来说,变节者制服代表暴力与强权,让一股恐惧寒意缠绕着杰森的脊椎下流。

迪克整理好脖颈处的护甲,在铺垫了金属护片的皮革手套中屈曲十指,然后将头发从领口撸出去。

做完了这些,他回过头来,对上杰森的目光。他扬起一边的眉毛——他还没有戴上面具,所以杰森能看到他整张脸。英俊、好看的脸,有着棱角分明的颧骨和鼻梁,深邃的目光。他健美的身体在制服下充满力量,有着优美又坚固的线条。

“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把杰森从臆想中扯了回来。回想起必须说的谎言,杰森低下头。

“没什么。”

迪克的脚步声。胶底踏着木地板。战斗靴的脚尖停在杰森视线的边缘。汗水凝聚在杰森的掌心。

迪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

“你没对我隐瞒什么,对吗?”

迪克的眼睛在阳光下十分清晰,可以看到他狐疑的瞳孔,集中在杰森的脸上。杰森的声音噎住了,突然无法呼吸。他惊恐地扫描着迪克的脸——他起皱褶的眉间、微眯起的眼睛、抿成一条细线的嘴唇。

“我?我能隐瞒什么?”杰森身体的肌肉紧绷着,皮肤发热,心脏跳得很快。

迪克蹙起的眉头没有减弱。他在研究着杰森,用目光将他的衣服脱光,看着他赤裸裸的样子。没有什么秘密是能够瞒过这个男人的。

“你确定?”

“我确定。”

迪克盯着他看了许久,用那双无法逃脱的眼睛脱尽他的防护。过了很久,他放开了他。

迪克站直,从床头柜上拿起他的多米诺面具。杰森不敢放松警惕,甚至不敢大声呼吸,连喉咙的肌肉都紧绷着。过了好几秒种,等他终于鼓足勇气去看迪克时,男人正贴上他的面具,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身着变节者的制服让他看起来就像战神一样英俊而遥不可及。闪闪发光的护甲上带着来自曾经战争的痕迹,等着渐上新的血液。

“我明天之前就会回来,”迪克说。“这次你一个人在家,我可以相信你不会做傻事的,对吗?”

杰森吞了吞口水。

“当然,”他紧张地回答。“你不需要担心。”

“我希望如此,”迪克若有所思地说。

计划是,迪克会和罗斯、塔拉和乔伊一起乘坐那辆能容纳多人的团队蒸汽飞机去执行任务,而斯莱德会坐下一波蒸汽飞机赶到。杰森不知佣兵用了什么借口与团队分路而行,但也许他的徒弟们习惯了男人难以预估的脾气,最终没有人拒绝这个计划。

等迪克离开房间后,杰森躲进了床单下,伸手到股间缝隙里。手指戳进他时刻涂着润滑的后穴,摸索着,将塞在那里的按摩肛塞取了出来。反正是背叛,不如背叛得彻底——带着迪克的“礼物”,他是无法认真执行任务的。

不久,斯莱德就来接杰森了。

男人全副武装,手中拿着杰森这次的任务制服——一件故意弄得脏兮兮的套头衫和同样状态的牛仔裤。

“我必须穿这种衣服吗?”杰森嫌弃地看着斯莱德扔在地上的一团烂布。

“是的。别多说闲话。”

杰森快速从地上捡起衣服,充满戒备地看着迪克的导师。

“你能转过身去吗?”他问。

斯莱德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他照办了。

杰森松了口气,在他的身后以最快的动作换上了那身仿佛来自灾难片服装部门制造的煤灰装。

“你的项圈先留着,”斯莱德说,在他护腕的指纹屏幕上做了什么。“我解除了结节设置。等到了地点,你不得不摘了它。”

团队有第二辆蒸汽飞机——是个小号的飞机。虽说小号,它加上机翼和武装等,其实并不比团队飞机小太多。飞机除了驾驶座外,只有后面一个乘客座位。它应该是留着用来进行单人任务的。此时,它派上了将杰森偷渡到任务地点的作用。杰森从玻璃罩大敞的顶棚溜入乘客位里,在窄小的洞窟里,从尼龙座位上摸索着X形状的安全带。

“任务的地点在哪里?”故意低下声音,强行压下颤音,他假装漠不关心地问。

“钢城。”

安全带的带扣咔哒一声合上。杰森在座位里坐好,没有看斯莱德。“钢城?”

“对,”斯莱德说,坐进驾驶座。“和上次一样。班尼特——我们上一次的目标,曾经经常来这里‘享用’被贩卖的男孩的服务。”

杰森咬着嘴唇,压迫下怒火。

“多少孩子?”

飞机的门关上,密封起来。氧气充足的冷空气随着“嘶”的一声开始注入机体。杰森打了个哆嗦。

“具体数目?不清楚。但是从我们已知的内部讯息来看,应该在三十至八十人之间。有些是从第三世界拐来的孩子。也有些本地人……就像你这样的人。”

斯莱德的话让杰森的汗毛竖了起来。

当杰森还在哥谭时,在成为罗宾之前,他可就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下流人士。那些将无家可归的男孩女孩从街上捡走,或者收获那些从第三世界的国家运过来的被贩卖的孩子,放在违法的妓院中给有钱的禽兽享用。哥谭的黑社会充满了这种买卖。他们的地盘很广阔,获利很高,而且只需给那些腐败的高层警察一些分红,就可以一直开着。

哥谭的腐败黑社会交易已经扩散到钢城了么?钢城。东方泰坦的基地,和哥谭很近的东海岸。大黄蜂、水行少年、战鹰与白鸽。他们都在这附近巡逻,但是即使这样,他们依然无法阻止这种地下非法买卖的进行。

斯莱德注意到了杰森微妙的肢体语言,他变得尖细的呼吸声。男人冷哼了一声,问道,“这让你紧张么,男孩?”

“这个……妓院,”杰森故作镇静地问,“它叫什么?”

斯莱德沉默了一会儿。“艳遇的蝴蝶。”

杰森慢慢地眨眼,突然感到一丝疲乏。机舱里的空气有一股难闻的化学气味。“我们的点子……是它的经营者?”

“一个被称作‘收藏家’的人。不过,对你来说,那个人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身边的人。保镖、佣兵,那些他雇来保护他的人士。拖住他们,给理查德下手的时机。你是罗宾,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杰森沉默许久。有个问题,在他的心上很久了。但他突然感到眩晕,大脑疲惫,用了很久才想到该如何来表达它。

“为什么要费功夫、瞒着迪克,单……独送我去进行任务?”他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在我来这里之前,你们的任务不一直……执行得……很顺利……?”

“你错了。让你来不是为了任务,”——斯莱德回过头来——他戴着防毒面具,像虫眼一样的镜片反射着飞机内的夜光。“这是为了理查德。”

有什么忠告的鸣笛在杰森的脑海里噼啪爆裂。但是,他的眼帘就像灌了铅,无法维持睁开。他开始点头,视线和意识不断从脑中逃脱。

斯莱德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现在,你该睡了。”

当杰森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斯莱德正将飞机开上跑道。

+++

杰森侧身躺着醒来。

他的身下是粗糙的尼龙坐垫,颠簸、震颤着。耳边传来发动机和轮胎滚过沥青地面的声音。

杰森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他猛地眨眼,但是只这么做了几次,杰森就得到了结论:他戴着眼罩。

身体的触感渐渐回归,包括身后的双手,歇在什么座位的边缘。当杰森扯动两手,想要将它们叠回胸口,他却听到了手铐的声音。

“冷静下来,”——斯莱德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我们快到了。”

杰森试图说话,但是吐出的词却像是嘴里含着水说出来的一样。

“歇一歇你的嗓子。解除药效最好的方式就是时间。”

偶尔有车辆开过,使车侧门微微震颤,轮胎在泊油路上滚过。其他车辆的声音逐渐变得频繁。他们从小路驶上了城市的大路,车外偶尔传来扬声器发出的模糊的音乐声、行人道的提示音、未加消声器的车辆和摩托车的发动机的声音。杰森感到一阵眩晕,于是他把脑袋歇回坐垫上,慢慢喘息,让药效自动消散。

就这样,车开了将近十几、二十分钟左右,然后驶入了什么封闭、响着回声的空间。地下停车场?车速慢了下来,轮胎滚过偶尔的沙石,蜿蜒前进。最终,它的速度更慢下一分,直到缓缓驶停下来。

前门打开的声音(斯莱德没有系安全带)。杰森挣扎着从后座上起身,用他被铐在身后的双手笨拙地支撑着坐垫。他脚边的后车门拉开了,佣兵的气息堵住了门。

“下来。”

杰森蠕动膝盖,将它们收拢到胸口下,然后像青虫一样蠕动着身体下车。斯莱德抓住了他套头衫的兜帽,粗暴地将他拎了下来。

脚下突然腾空,杰森踢打着空气,双脚寻找着实地。他的平衡机能在未消除的药效之下完全下线了,反胃感抽搐着他的食道。

“放—放开我!”他说。

斯莱德抛下了他;有人接住了他的身体,将杰森放在了水泥地上。

杰森向后倒去,但一双手从后方扶住了他,帮助他摇摇晃晃地站着。他脑袋旁的世界不肯停,胃部不断地翻滚。杰森弯腰,等待眩晕感消失,有一只手在安抚着他的后背。

熟悉的细长的手指抚摸到他的手铐,然后拿开了。后方传来什么叮叮当当的金属声。钥匙被捅入钥匙孔,打开了他的手铐。

杰森瑟瑟发抖;他穿着长袖套头衫,但是它抵不住一月份的寒气,穿过厚厚的水泥渗入没有暖气的地下车库。他的禁锢松开后,杰森抖了一下,伸手摘下了眼罩。

黑暗的车库里没有可靠的陆标暗示他身在何处。它看起来不是什么商业机构的停车场——没有标志,也没有色彩斑斓的字母或数字。大多数的车位都是空的,只有远方停了几辆汽车。斯莱德开的那辆黑色的小型货车后面有一辆轿车;贴了窗纸的黑色捷豹。

乔伊站在他身后。当杰森回头时,高个子的年轻男人的面孔上浮出一丝友善的微笑。

他身着黑色的大衣和裤子,一副隐蔽任务的装扮,使他金色的头发极其显眼。乔伊捏了捏杰森的肩膀,然后脱下他自己穿的大衣,将它披在杰森的肩上。

斯莱德冷嘲热讽地哼道,“棒极了。这样子他看起来可更像是被拐卖人士了。所以我特意准备的‘街头孩子’的行头都前功尽弃了,是不是?”

乔伊手语道,等到了地点,我会替他重整造型。

斯莱德低声牢骚了一句什么。

杰森盯着乔伊,双眼变圆、嘴巴张开、忘记了身上的外套。斯莱德从未提到变异人的介入——杰森一直以为他的任务将由他单独执行,背着迪克、背着其他“反叛者”的成员。但是不只是乔伊,斯莱德还带来了其他的盟友。乔伊的身后,一个高个子的健壮老人正从黑色捷豹边走来。他头发灰白,打扮时髦,穿着上世纪中旬的英伦西装大衣,留着旧时代风格的的髭胡,胡须两角呈弧线向上翘起。他看着杰森,用那种充满智慧、不赞同的眼神。

“这位是冬青,”斯莱德心不在焉地说。在其他三人中,丧钟是唯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 “我在军队里曾经的同袍。他和乔伊会送你去妓院,然后向你提供任务大致信息。”

冬青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给人一种绅士感,礼貌而高雅,和斯莱德截然不同。

杰森问道,“那你会去协助变节者?”

“变节者能照顾好自己。我会在任务地点附近观察,当任务的后勤。”

“耳机?通讯器?”

“你会被搜身,那些东西会立刻被搜到。”

“也没有瞳孔摄像头?”

“没有变节者在背后指使,它没有用处,”斯莱德说,将一打只有五分硬币般大小的投掷器物递给杰森。“这些是贴在监控上的摄像头截断器,一共有三个,可以让我们远程监视内部的情况并且——如果任务需要——控制摄像头的画面。将它们分别贴在点子可能会出没的场所的监视器上,我相信你能找到合适的地方使用它们。乔伊会和你一起潜入妓院,察言观色。他会是和你距离最近的盟友。”

斯莱德看向乔伊,在一段沉默之中,两人交换了下眼神。

杰森接过了截断器,拇指轻轻扫过三个扁片叠在一起形成的圆柱体的侧面。他暗中考虑着有乔伊陪在他身边意味着什么。斯莱德的本意不是为了协助他,而是让他的儿子在近处监视杰森,确保他不做出格的事。但为什么是乔伊?

当杰森回头,向乔伊投去疑问的眼神时,男人已经切断了和他父亲心照不宣的对视,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无声的交流。

斯莱德互送杰森和乔伊来到那辆捷豹门边,打开后座的门。他堵住门口,转身面对这半团队分支,那只完整的眼睛安静地审视着二人。

“记住你的身世。你不是钢城本地的人。你来自星城,是个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我相信这个细节你可以演得很好。”

“这不是问题,”杰森倔强地说道。

“‘艳遇的蝴蝶’只收男孩,”——斯莱德用戴了厚厚防护手套的手捏起杰森的下巴,拖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粗糙的防滑垫硌着他的皮肤——“尤其是年轻、漂亮的男孩。他们大多是从东欧拐卖来的人口,许多不通英语。绝大多数是来自马科维亚的贫穷孤儿们。那是塔拉的出生国。它位于东欧——”

“我知道马科维亚在哪里。”

“这次不需要你去引诱谁,”斯莱德不紧不慢地道。“只需要装得手无寸铁、孤立无助就行了。冬青会给你具体的指示。”

说完这些,斯莱德放杰森和乔伊进入车后座,关上了门。冬青,他的老同袍,坐上了驾驶位。杰森注意到车的驾驶位在右手侧,进口的规格。这让车在钢城这样的城市里不得不略显得突兀。

斯莱德敲打玻璃,直到乔伊摇下了车窗。

“别忘了眼罩,”斯莱德嘱咐道。

杰森翻了个白眼。斯莱德的儿子严肃地点头。

车静静开走了;车窗无声地关上了。乔伊轻轻点了点杰森的肩膀,等男孩回过头来,对他露出抱歉的笑意。他的两只手之间撑着一长条黑色的布条。

放下布条;向杰森手语。

相信我。我会确保你的安全。

车库很黑暗,本身没有什么灯光,但是眼罩将更多的知觉隔离在外,隔断了杰森最后一扇能窥视到外的窗户。一等乔伊把布条系好,杰森就抓住了乔伊的手。那双画家兼琴师的手优美而温暖,让杰森心里有了个底。

捷豹开出地下车库。封闭空间在车外展开了,而那些寂静的回音被其他车辆开在马路上的噪音所取代。

整个车程间,乔伊一直握着杰森的手,在他视线的缺乏下,成为他的精神依靠。

在几分钟之内,车就静静驾驶在路上。没人说话,而除了车外的噪音,杰森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跳。事到此时,当他即将被送往未知的任务场地,杰森终于有机会去正面考虑这件事的意味。被绑架卖到异国他乡的少年们、一个罪无可恕的经营者、一个流程有多处未知的任务,这一切都代表着任务的重大。为了它,杰森可以去做任何事。

“我们来进行一下任务流程,”冬青的声音从车前座传来。他说话带着怀旧的英式口音,就像某个来自勃朗蒂姐妹小说中的贵族。“变节者他们有自己的任务。而你今天的职责是误导。拖住这个‘收藏家’身边的人。”

“他知道反叛者会来给他添麻烦?”杰森问。

“他知道有人花钱买他的人头,”冬青说。“做这种买卖的,多少清楚自己有那么几个敌人。”

“我们对他雇佣的打手所知多少?”

“不多。这也是你另外一个任务——集合讯息。出口有哪些。保安有什么人。当然,我所知的是,杰里科会协助你。你们的任务属于后勤,但是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杰森意识到他必须小心行事。他对这个被称为“收藏家”的人不熟,但是做这种勾当的人,也绝对不会手软于拿受害者男孩来当挡箭牌。杰森不能让其他人因为他的鲁莽而受到牵连。

“不用担心,”他说。“我会把握好的。”

“和上次一样,你的代号是‘小红鸟。’”冬青说道。“等你们的任务结束,在妓院的后门等待我的车。变节者有他自己的脱身途径。如果一切顺利,你们不会遇见。”

杰森陷入了沉默。

让他做这些听起来就像是多余之事。没有雇佣方要求要保全的人质,没有非得美人计才能能得来的讯息。但斯莱德就是想让杰森这么做。对佣兵来说,杰森的介入单纯是一个训练——或者说实验。他能够在迪克的背后做到什么程度;能够让杰森介入到如何的程度还不会被发现。

对他们来说,杰森连一个棋子都不算。他是玩物,是试验品,但是对这个认知,杰森十分平静。他不在乎。这是他自己所选择的——他执意要将任务完成,并完成得出色。也许囚禁的生活中,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留一点点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不管多么艰难,不管他需要做什么样的牺牲,杰森都会尽他所能地去还男妓们自由。就算杰森自己将命丧于此。

冬青突然开口说话。

“我需要你知道,我不赞同斯莱德这么做。”

杰森被他说得糊涂。“做什么?”

“为他的徒弟带回一个宠物来养,”冬青不紧不慢地用他的贵族式口音回答道。“我所认识的理查德是个有心理障碍的青年。但是斯莱德……他已经不是个热头热脑的青年了。他的责任心应该比这更强才对。”

这番话使战斗或逃跑的本能充斥了杰森的身体,让他浑身绷直,抗拒的汗毛竖了起来。没有外人应该将迪克与杰森不凡的关系看得这般透亮。

杰森紧紧握着乔伊的手,手心渗出了汗水。

乔伊鼓励性地捏了捏他的手。

最终,杰森什么都没说,紧张地聆听着。

“但这不是我的决定,”男人最终说道。“我无能为力。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

乔伊将什么橡胶制的东西抵在项圈的指纹检测仪处,哔得一声,打开了锁。

关于迪克指纹的复印物会被斯莱德复制这件事让杰森觉得好笑,但他没有任由自己去执着于它。眼前还有需要完成的任务。

车在什么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应该是某个小巷。在黑暗中,一切来自不眠城的杂音都变成了遥远的白噪音。眼罩的角落没有流露出灯光。

乔伊换了个坐位,正对着杰森。他解开杰森的眼罩,然后拿出了手铐。他拿着它,看着杰森,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像是在等待杰森的准许。

杰森伸出双手,手腕并拢着。

乔伊帮他脱下外衣,然后示意杰森转过身去,将他的双手铐在身后。

乔伊在后边动了一会儿。一个橡胶的球状物体撑开了杰森的嘴唇。

杰森发出疑问的呼声,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当乔伊将皮带拉到他的脑后时,杰森没有挣扎。口塞的代扣固定在脑后;他脸颊的皮肤在皮带下凸出。乔伊下手不重,但他也没有松弛,捆绑过程就像一个真正的人贩会做的那样,没有给杰森留下逃脱的空隙。

这期间,冬青看着后视镜,注意着他们的动作。一等乔伊做完这些,他就打着发动机,将车送出安静的后巷。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偏僻的后巷。两边是砖砌的墙壁。没有后门。只有一个靠墙的垃圾箱,在冬天,只有隐隐发出腐败的气味,和临街传来的舞蹈乐声。

冬青将捷豹挪到了临街的巷子里。有色窗膜保护着车内这群不同寻常的乘客,不引来麻烦的目光。

他们没有去场所的前门,但是从后方,可以隐隐看到一个低矮的广告牌,上面装饰着彩色的灯光。“艳遇的蝴蝶”,广告牌如是写着。一楼有着起着作用的派对厅,前门有着保安,门内肯定提供酒水和音乐,让年轻人彻夜不归的地方。但那里不是真正的场所。派对厅只是个幌子——真正的买卖发生在地下室,只有知道某种暗语或佩戴着某种名片的VIP才能去的地方。

那里的后门外掩着金属百扇遮门。捷豹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杰森跟在乔伊身后,双手被铐在后面,嘴里塞着球状口塞(“要演得像个受害者,男孩。”)。乔伊的手臂绕过杰森,倾身,直到杰森挨在他的怀里,心脏跳得厉害——关上了车门。

冰凉的冬日的空气迎了上来,瞬间穿透了杰森身上单薄的上衣。他哆嗦了一下,想要忘记自己多么想在乔伊的臂膀间多待一会儿。

乔伊一直用一只手臂揽着杰森。正在他们转身打算离去时,右边驾驶座的车窗打开了。冬青伸出了脖子来。

“注意安全,”他说。“不要陷得太深——记得你的任务重点。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在后门接你。不会是这辆车,所以保持警惕。”

车窗摇上了,然后发动机嗡嗡地活了过来。缓慢地,捷豹倒退出了巷子。等车已经不见了,男人的忠告还依然在杰森的耳中回响着。

乔伊放在杰森肩膀上的手护送着他向妓院的后门走去。

百扇遮门下方有一个金属环,上面挂着个敞开的挂锁。显然,除了他们之外,今夜还有别人曾频繁进出这里。乔伊弯腰,将遮门向上拉开,露出一个工业用的、露着钢筋骨架的电梯。

电梯的按钮是氧化的铜,上面用魔术笔草草写了几个数字。乔伊按下了B1这个按钮,然后两扇折叠的金属栏门在他们面前并拢,电梯开始下降,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电梯间没有灯光,一当降落,瞬间将他们引入了黑暗之中。

它下降了一会儿,然后在地下一层停了下来。金属栏门打开了;电梯间的底板吱吱呀呀地和这一层混凝土制的地面所平行。

这里有着橘黄色的LED灯条,在头顶引路。乔伊带杰森出了电梯,进入了一个看起来长无底端的地下通道。派对场所离这里很近了。来自隔壁的音乐声,通过墙壁传来,隐隐约约的电子舞乐,让地面和墙壁都因之震颤。

当乔伊的手放在杰森的身后,穿梭过他被铐起的双手、温暖又温柔地扶着他的腰际,杰森想到了迪克。迪克愠怒的面容挥之不去,就像缠上了杰森脑海的鬼魂。如果迪克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发火、惩罚他?把他关回那个黑漆漆的牢房?还是说他的怒意会传送到斯莱德的身上,与他的导师一战?他能想象到迪克的表情,能想象到他咬得出声的牙齿和紧绷的面部肌肉,五指掐住杰森的脖颈,在他的气管上慢慢施力……

杰森希望迪克得知真相。他希望事情暴露,只要在他的生命之火熄灭之前能看一看男人失去自制力的模样。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种自虐的快感。

“艳遇的蝴蝶”真正场所的入口是一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门。木质的,涂着最廉价的那种白漆。门前的保安有着近七英尺的身高、突出的眉毛和严肃的嘴唇,透过那帽檐般的眉头,用仿佛在发光的眼睛盯着他们。

保安用他墙一样地身体挡在了门前。

“你们不该来这,伙计,”他说。“这个地方是只有VIP——”

乔伊从侧方捏住他的脖颈,手指抵在穴道处,一边盯住他的眼睛,在男人失去意识的同时,抓住了他的意识。

乔伊本身的躯体化成细润的蛛丝,然后在空气中消失。昏迷的保安在双足上摇摆,膝盖开始弯曲。但是他没有机会落地;在那之前,乔伊的意识进入了他的大脑,快速地控制了他的身体。

快要跌倒的男人伸出双手,在乔伊笨拙地习惯去附身这个比他沉重和高大许多的身体时,他摇摇欲坠。他一边摸索到门的侧柱,一边扶住杰森的肩膀。杰森在男人沉重的体形下摇晃了一下,用力地支着,直到保安重新靠自己的力气站了起来。

男人闭合的眼睛睁开了,展露出一双宝石绿色的眸子。是乔伊在掌舵了。

男人站直了,一只手还放在杰森的肩上,但不再使力。

这副身体的下颚很宽,颚骨呈长方形,左唇上方有一条疤痕,不近看难以看清。他褐色的头发削得很薄。一条很短的刀疤正好砍到了左边的发迹,让那里的发际线出现了一个豁口。他右耳的耳垂戴着一个金制的耳环。

“你还好吗?”乔伊用保安低沉、粗糙的嗓音说,闪亮的绿色眼睛穿过厚重的眉骨,忧虑地看着杰森。

杰森摇了摇头,咬在球状口塞的周围。皮带的边缘勒得他生疼。

“我已经读到了这幅身体最近的记忆,了解了这里大致的地形,”乔伊继续道,一只大手扶着杰森的后背。“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场所的经营者。”

他打开了通往舞厅的门。

之前模糊而遥远的音乐声突然侵袭了走廊,一股扑面而来的瘴气。屋内飘出白花花的雾气,散发着熟悉的气味——冰毒、鸦片和海洛因在杰森的呼吸系统里冲撞。它们所带有的来自他童年的联想,让他产生一种生理上的反胃。杰森向前屈伸,对着口塞球的背部干呕。一只巨大、厚重的手拍打着他的后脊梁。

我没事,杰森想说,强迫自己猛颤的双肩平静下来,但只发出了些闷哼声。重要的任务就在眼前。他必须集中精力,尽自所能。现在不是感到恶心和受惊的时候。

他深吸了口气——用鼻孔,无法使用到嘴巴。

“可以吗?”乔伊柔声问。

杰森直起腰,点头。

进门前,乔伊用一只巨大、厚重的手捏了捏杰森被铐在身后的双手。

被灯光照到而变成彩虹色的雾气灌满了舞厅,模糊了它实际的尺寸。它看起来很大,有着进进出出的人。所有能看到的人都是男性。

第一时间,杰森无法辨识他看到的东西。唐娜·桑玛妖媚的声音在唱着“就爱在爱着你,宝贝”。人影从彩虹色的雾气中进进出出——有的手端着酒,有的随着乐曲蹦跳着。这里和那里摆着高级的皮革矮沙发,上面瘫着一个个衣衫不整的男性顾客。有的带着面具,有的身穿高级的性癖服装。有的依然穿着他们从高楼大厦和老板办公室里穿戴出来的西装革履、领带、漆皮皮鞋。活生生的衣冠禽兽。

当然,这里还有那些侍奉他们的“商品”们。

当走过铺着彩色地砖的地面时,乔伊和杰森绕过了几个在毒品药效的催动下像蛇一样扭动身体跳舞的年轻男孩。除了胯部的漆皮三角短裤以外,他们全身裸体。其中一个男孩的乳头穿了孔,戴着镶了水钻的银环。一个男孩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另外两个明显是未成年,和杰森的年龄相差不大。

右边有另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孩跪在皮革的沙发前,在一个西装革履的客户腿间。他的脑袋消失在了男人的胯下。男人的手指缠着男孩褐色的头发,将他压在那里;男孩扒着沙发垫的指节使力到泛白,呼唤不出推搡的力气。

左手边,在环状吧台的另一侧,从屋顶金属钩子上悬挂着一个被绳索捆绑得像火鸡一样的男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左肩处有块杏仁形的胎记。他面朝下悬空,双腿被绳索拉开。他的身后身前站着两个模样相似的中年男子。兄弟?或是双胞胎?他们留着金色掺着灰白的胡子,全身赤裸。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男孩头的位置,他涨大的阴茎就挺立在外。他一边抓着杏仁胎记男孩的头发,一边扶着自己的阴茎底端,将它引入男孩的嘴里。胎记男孩嘴里发出的哽咽声被派对的音乐所覆盖,但是杰森能够看到他抽动的喉咙和嘴角的涎液,试图吞下那个阴茎,朝下的胸口艰难地脉动着。

另一个男人,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尖锐的金属钩子,钩低端连着细链子。他捏了一把胎记男孩大腿的肌肉,然后掐起一片皮肤,将钩子的尖端穿过皮肤。一滴血液从伤口渗出,顺着臀部的线条向下流淌。男人将细链向上吊,拉伸被穿孔的皮肤。

男孩的皮肤被刺穿、拉伸、吊起。一串鲜红色垂了下来。

“不需要看,”乔伊说。

隔着音乐,杰森听不到胎记男孩的痛呼。穿过雾气,当他们走过这三人时,身后的那个兄弟已经为他们今夜娱乐对象的乳头也穿了孔。

他们的左手边传来一声:“不要碰我!”

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有雀斑的男孩从雾气中窜出,跌跌撞撞的。

乔伊护住杰森。雀斑男孩显然服下了某种药物;他摇摇晃晃,跌倒了在他们的面前。他看起来或许比杰森还小,身着夹克衫、牛仔裤和白色的球鞋,一副刚来此处的模样。“救命,”他说,抬头,不知在向谁求救。“救救我。不要让他们——”

四面八方,没人多看他一眼。顾客们有的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有的甚至发出一声冷笑,转头和他们的友人们交流起淫秽的笑话来。

有两个健壮的、保安装扮的人从后方赶上,抓住雀斑男孩的两条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杰森上前一步,被铐在身后的双手向两侧拉扯,让链子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手腕在铐子中紧绷。但乔伊的手掐在了他颤抖的肩膀上,用力到疼痛的程度。

“别,”雀斑男孩喊道。“不要——”

乔伊俯身,两手绕过杰森的腰部收紧,用这副借来的躯体的肌肉禁锢着他。

“不要冲动,”乔伊用那有一副钢城口音的声音在杰森耳边低语。“等任务完成了,你自会有机会帮忙的。”

“放开我——”雀斑男孩喊道。

那两个抓住逃跑者的保安将受害者拖在两臂之间。其中一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药丸,用另一只手的中指和食指撬开雀斑男孩锁着的下颚,把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后方传来逼近的脚步。一个颇有魅力中年男子——黑白相间的头发和胡须,穿着浅灰色粗花呢的西装短马甲和海军蓝色的领带——走了上来。他站在这一行三人的面前,挽起了衬衫袖口。六英尺的身高,在两个魁梧的保安之间几乎显得有些矮小。

被双面相夹的男孩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头就像个皮球一样在脖子上转了一转,最终歇在身后。雀斑的眼帘下垂着,只露出一缕蓝色的虹膜。

唐娜·桑玛的声音止息了。轻缓架子鼓声响起,伴随着吉他乐悠扬而起。玛丽·弗雷德里克森唱到:那一定是爱。但它已全结束了……

穿海军蓝领带的男人捏着雀斑的下巴,拖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给我开个房间,”他说,浓厚的声音在音乐的回声下有一副发令者的存在力。“我要他洗干净后送过来。”

“知道了,纳尔逊先生。”

两个彪型保安拖着昏迷的雀斑男孩折回舞厅后方,消失在了彩色的雾气中。纳尔逊站在原地,愤愤地叹了口气。他应该是个吸烟者;从他坐立不安的站姿和不停做着拿烟手势的手不难看出。

派对的音乐和糜烂的性爱毫无间断地继续着,就仿佛刚刚的一场闹剧从未发生过。彩灯照亮着纳尔逊穿在健美的身材外的衬衫和马甲,一副中年魅力无法掩盖腐烂的内心。他注意到了杰森,向他撇来好奇的眼光。他们之间出奇地视野开阔,没有被性爱和烂舞中的人所隔断。杰森回瞪着他,尽管那双鹰一般的眼睛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碴。

“你可以救他们,”乔伊在杰森耳边轻声说,粗壮的手指在手臂上收缩,“在事情结束之后。”

杰森咬着口球喘息,等待心跳静下来,希望着那个混蛋快点对他失去兴趣。

可是那个男人依旧目不转睛。

过了一会儿,纳尔逊转身向他们走了过来。

“操,”乔伊低声说。

“这位是谁?”纳尔逊问杰森身后这个看似正在互送俘虏的保安,声音拉开舞厅噪音的幕布,把他那种充满了大亨的阔气的音质从杂质中过滤出来,带有一丝丝滑的个人魅力。“我从未见过这个……货物。”

“他是新来的,”乔伊平静地回答。

杰森回瞪着戴蓝色领带的男人,直到眼膜发干、四肢紧绷、牙床隐隐作痛。

纳尔逊看了他一会儿,上下打量着,在脑海中将他脱光、掏空。纳尔逊舔了舔嘴唇,像一只等待猎物到嘴边的猛禽。

“带他去F厅,”他说,两手插入西裤的口袋。“老大会想看看他。”

“明白了,纳尔逊先生。”

充满说服力地,乔伊用手抵着杰森的后背,引导着他向左拐,向舞厅最远处的角落走去。在离去时,杰森一直瞪着被抛在身后的男人。

纳尔逊的身影被人流遮盖住了,但他的存在感依然留在原地,目光穿过人流的间隙。过了好一会儿,杰森才平静下来。他低着头,慢慢地呼吸。他的心跳不停,肾上腺素让他的身体紧绷,随时准备着进行动作大戏。乔伊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要着急,”他说。

我不着急,杰森想说,被需要尽快完成任务的决心所所支配着。他们将纳尔逊落在了身后——他猛兽的目光透过人流依旧一步不离地跟随着杰森——走过了人烟聚集的舞厅,从赤裸的人体之间穿梭而过。可卡因和冰毒的气味浸透了杰森的鼻腔,让他作呕。他的脑袋眩晕不以,胃部不断地翻滚。所有的色彩汇聚成了一副刺激感官的画面,挥之不去,粘稠地贴着他全身的皮肤。

杰森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走到长方形舞厅后方的。这里没有聚集什么人,有一个昏暗的门洞。门洞往下是一条狭隘的阶梯,连着一条铺着带有亮片的黑色地砖的走廊。下楼时,他的脚底像是在漂浮着,每一步都是赌注。

等到他们下到了走廊里,雾气散了一些。繁华堕落的性爱派对被留在了身后。这里的灯光依旧是紫色和橙色的,但是它相对来说要安静许多。左右两边有着闭合的门,门板上用拉毛金属的标牌雕刻着每一个房间的排序。左边的房间都是字母,右边的却都是数字。在这里,连取名的方式都像妓院灌满毒品的嫖客一样,毫无章法、混乱一气。

左边房间的门从A开始,然后是B、C……F厅被收拢在走廊的拐角后。那里的两侧守着两个身着黑色西装、耳中戴着沟通器的保安。他们的身材和乔伊所用的这副身体有着相似的肌肉和威猛,双双凝视着前方,就像两座雕像。

乔伊引着杰森来到门前。左边的那个秃头的男人终于肯看他们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马克?”

“新到的货,”乔伊回答,平常地接受了这个假名,“送来让老大看一看。”

秃头保安低头看着杰森,眉毛严肃地蹙在一起。“我没听说今天会到新货。”

“这是个意外。你知道的……那些缺乏法律的雇佣兵什么的。”

秃头保安又看了杰森片刻,出自好奇多过怀疑。杰森紧张地回望着他。几声呼吸的工夫,保安耸了耸肩,转过了身去。

巨大的手放在拉毛金属的门把上,一边用另一边的手敲了敲门,口中说道,“老板?”

这里后台,来自舞厅的音乐变得遥远而虚无(现在是比利·乔的歌声),就像远处的烟雾,即将入境毒品高潮阶段的浪潮。

秃头保安停了下来,耳朵贴着涂成深灰色的木门片刻。过了会儿,又敲打了两下。

屋内传来一声:“进来。”

他等的就是这句。握着门把的手拧转了一下,门开了。

紫色的、青柠绿和黄色的彩灯打亮了这个有半个校园体育馆大小的房间。地砖是深灰色的大理石纹,打抛得发光;中间有一套黑色皮革的矮沙发摆成长方形,围绕着椭圆的玻璃茶几。有三个男子坐在沙发上。

“什么事?”一个秃了半个脑袋的男人嚎道。他穿着赭石褐的亚麻西装,胸口的口子呈解开的状态,袒露连衬衫都遮盖不住的肚皮。

秃头男人怀中搂着一个大约比杰森大两岁的男孩,身材消瘦,只穿着女性内裤,后背交叉着性游戏玩乐时留下的红印。

另外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坐在一个穿着黄芥末色西装外套的中年男人的腿上,男人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男孩裸露的臀部。

第三个顾客要年轻很多,扎着黑色长发,脱去了外套,侧卧在沙发床上。他的身后冷酷地站着一个穿绿色紧身衣的女人。

围绕着沙发群的是一些BDSM使用的家具和器材:性爱秋千、性爱长椅、X形十字架和其他各种捆绑用具;手铐、绳索、挂满击打用具的架子和摆着各式各样阳具的柜子。一切——从皮革的家具到皮革的用具,全部和沙发一样,颜色漆黑。就连墙面——比地砖稍浅些的灰色——若没有彩灯的照射,它会毫无色彩。

杰森的目光顺着房间望过去,将每一个禽兽的模样都记在心里。

到底哪个是收藏家?

穿黄芥末色西装的男人先说话。

“谁让你来打扰我们的?对新货物,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

“很抱歉,琼斯先生,”秃头保安说道。

“还等什么?”褐色西装的男人吼道。“把他送去其他货物那里。”

“等一下,克里斯,”扎着马尾的男人说。

他从沙发床上甩下修长的两腿,嘴角带着笑。当他站起来时,他的个子很高,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路的方式有一种痞痞的英俊感。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杰森面前,用一双泉涌着欲望与虐待狂之欲的双眸看着他的猎物。

“这位是……”

“从星城跑来的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乔伊不动声色地重复着他早已背熟的“小红鸟”的背景故事。

年轻男人有力地捏住杰森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杰森将脑袋从他的掌握中甩开,咬着口球,两眼迸射怒火。

“费利佩,”琼斯笑道,“不要太心急了。”

“我喜欢这种有反抗性格的。”费利佩舔了舔嘴唇,眯眼看着杰森。“这让销毁他更有成就感。”

“至少等他打理干净再说。”

费利佩耸了耸肩。“惧魔,”他向站在沙发后的女人喊道,“带他去Z厅。等他准备好了”——他露出嗤笑,让杰森毛骨悚然——“我想看看他除了戴着阴茎环以外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女人从沙发后走了出来。

她的着装就像女施虐狂和《白雪公主》中的恶毒母后的结合体——展现身体曲线的紧身衣和立领的披风、遮住所有头发的发套和铁丝一样细的高跟鞋。踩着它,她足有六英尺的身高。她勾着纤细的眉毛、涂着深棕红色的口红。当她看向杰森时,她被烟熏妆所衬托的双眼仿佛瞬间抽掉了他脚下的地板,看穿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拜托你了,安吉拉,”费利佩说,为她让路。

女人停下来,低头看着杰森。“手铐的钥匙?”她问。她全身都是充满压迫感的气息,似乎能压倒杰森的膝盖,让他下跪。

乔伊取出了钥匙,将它交给安吉拉。

在杰森的背后,乔伊轻轻捏了捏他的后腰,一半安慰,一半告别。我会在一旁监视,他的肢体语言向杰森表示。

杰森咬着嘴唇,抗拒着女人的压迫力。那一刻,与乔伊,他仿佛产生了某种心灵感应。他有帮手。收藏家雇了打手。不管这个“惧魔”是谁,她一定暗中留着一手。应该去告诉变节者吧?

在我们得到更多信息之前,我们和他所知的差不多。乔伊似乎在告诉他。

那就等我和她一起去Z厅;杰森决定。让我先得到更多讯息再说。

“跟我来,孩子。”惧魔安吉拉的口音液态而高雅,贵族式的英式口音。

她抓着杰森的衣领,出门右拐,去向一段杰森还没探索过的走廊。

“不要反抗,”她高傲地说。“对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是杰森没有打算那么做。他表演性地挣扎了两下,但不足以挣脱。安吉拉的高跟鞋在前方咔哒、咔哒地响。走廊很长,并且常有拐弯或分叉。左拐,右拐,向前走;杰森看到字母从G往下一个个从眼前掠过。

这些走廊狭窄,仅够两人并排而行。迎面走来了一簇顾客,然后他们和几个保安装备的男人擦肩而过,安吉拉的手片刻也没放开杰森的衣领。杰森跟着她,在脑中默默画着这里的地图。

他又绕过几个显然嗑了可卡因或LSD的顾客,拐过拐角,下面一趟是一条黑黢黢的走廊。

这里的灯光突然变少了。走到这么深的地方,音乐声已经变得很遥远,杰森已经听不清俱乐部里正在播放的是谁的唱音。安吉拉黑绿相间的紧身衣在昏暗的灯光下时隐时现。这时候,杰森的想象力就像被打了激素一般,迸射出无数色彩。他忍不住想起迪克。

作为任务的主要执行者,变节者应该已经也到了艳遇的蝴蝶。此时,他或许是在打点,或许是已经准备好了狙击。迪克是否已经知道了收藏家是谁?如果这个“惧魔”成为一大障碍,不知她会对计划造成怎样的影响。

走在妓院私用房间的走廊里,杰森会不会碰上他?如果迪克看到他现在的处境,成为妓院的商品之一,他会怎么做?杰森的内心有一部分——那不理智的部分——希望和迪克偶然相遇。

但另一部分,杰森只希望能够尽快完成任务,解决掉这十恶不赦的收藏家,解放这一群被拐卖到异地强迫卖淫的孩子们。

他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或许能借此逃脱变节者的魔掌。

Z厅,如同名字所暗示的,是走廊最尽头的一扇门。和其他的门不一样,它涂成了粉红色——那种充满性暗示的热粉色。门口有一个刷卡缝。安吉拉将不知从哪里取出的通行卡从内扫过,红色的信号灯哔哔闪烁了两下,灭了。门锁咔哒开了。

安吉拉粗暴地把杰森转了个个,开始鼓捣在他脑后固定的口塞的皮带。

“不要做傻事,”她说,“如果你试图攻击我,后果会十分难看。”

安吉拉解开了杰森的口塞,然后取出之前保安给她的手铐钥匙,解放了杰森被捆绑在身后的双手。

她打开门,将杰森推了进去。

更多的热粉色侵略了杰森的视线。

LED灯管微微打亮这个狭小的长方形房间,被一个被单凌乱、高大的大床占据了大半空间。

无论他看向哪里,他看到的都是热粉色——热粉色的墙壁、热粉色的沙发、热粉色的地毯和热粉色的床单。

床上三个身穿一色的白无袖衬衫和四角短裤的男孩。其中一个坐在床边,赤裸的双脚够不到地板。一个靠在床头,而另一个小个子的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那个坐在床边的棕发男孩充满敌意地看着杰森,消瘦的面孔就像一个骷髅。

罗宾的本能占据了杰森。他开始鬼鬼祟祟地侦查天花板的四个角落,寻找他的目标。他的右手臂微微弯曲,手指贴在那个装了摄像截断器的口袋上。

他很快找到了它——右上角,那个小小的摄像头。用来监视“货物”的双重保险。

杰森低下了头。

三双恐惧、疲惫、点缀着黑眼圈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和你的新室友们问好,”安吉拉说,丝绒般的口音在杰森耳畔弯曲、盘旋。“看看他们,把他们的样子记在心里,因为你现在是他们的一员了。记住——你的身体不重要。你叫什么不重要。忘记你是谁,因为你会得到新的名字。”

早就这么做了,女士;杰森心想。

安吉拉出去了,高跟鞋踏在走廊里的声音被自动上锁的门所模糊。

杰森被留在了这个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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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和杰森同室的男孩中只有一个是本地人——那个坐在床边的褐色头发的男孩。另外两人,根据杰森所了解到的,都是被从马科维亚偷渡而来的。其中只有一人——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十七岁的金发男孩安德烈——会说一口断断续续的英语。

“他是马可,”安德烈说,低头示意着枕在他腿上的伙伴。

“我叫彼得,”杰森撒谎道。

“他们没有要求你去陪伴谁吗?”安德烈用浓厚的马科维亚口音说道。

“我想很快就会了,”杰森说。“你们能保守一个秘密吗?”

杰森悄悄走到了摄像头下。这里是镜头唯一一处死角。

这一刻,杰森没有一丝逃跑的想法。他唯一想做的只有消灭这个地方。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那三个叠在一起的摄像头截断器。他低头看着它,手指抚摸着它的侧面。他将最上层的一片揭下,将剩下的两个放回口袋里。拿着截断器,杰森抬头,看着头顶的监控器。

“快阻止他,”那个坐在床边的本地男孩狠狠地说道。“他会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麻烦!”

“不要那样,本杰明,”安德烈说。他说着一口好听的东欧口音。“我们看看他准备做什么。”

“他会让我们挨打!”

“嘘。”安德烈抚摸着枕着他的腿颤抖的男孩的头发。两人有着十分相似的发色和发质;也许马可是安德烈的弟弟。

杰森深呼吸,把视线集中在摄像头上。他熟练地弹了一下手指,让纽扣般的截断器飞出去,稳稳地贴到到了摄像头的侧面。

其中的第一个监控种完了。剩下还有两个。

“推他出去!”本杰明狠狠地道,从床上跳下来,做出一副要上来攻击杰森的架势。“告发他!如果他被选中,收藏家就不会来找我们了!”

杰森问,“你们见过这个‘收藏家’吗?”

“当然见过,”本杰明说。“他是对待我们最残酷的主人了。”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这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到这个时候,迪克多少应该已经到了岗位,等待下手。斯莱德说杰森在任务开始前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但那具体是多久?他还有多久可以用来种下剩下的两个截断器?

“我知道我很难说服你们”——杰森富有同情心的目光从本杰明脸上转移去安德烈和马可的身上——“但是我希望你们能信任我。我会帮你们逃出这个地方……我发誓。”

从他们的眼中,杰森看到了各种情绪。抵触、消极、信任的缺乏。还有一丝(只有一丝)不情愿的希望。

安德烈似乎想要说什么,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了。最终,他严肃地点了点头,紧紧握着马可的手。

“你们疯了吗?”本杰明转回身去,看着他的两个伙伴,挥舞着双手。“我们有这么多人……曾有谁来帮过我们?”

“他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他一旦失败,那我们都得受罚!我们不能相信他!他以为他是谁,罗宾吗?”

杰森的心抽痛了一下。开口时,他就像吞了什么铅球一样,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听着,我……不指望你们多相信我。操。我只希望你们至少信我到不去告发我的程度。”

“这件事就连罗宾都做不到,”本杰明说,阴沉着脸。“东方少年泰坦、超人……没有人会来帮我们。在这里,我们只能自保。”

杰森想要使用自制力,但是他还是没能忍住。“罗宾会帮你们的。如果他知道这个地方的话,他一定——”

“但他没有。我们几乎每天都能在新闻频道上看到那个臭小子,只会在那里任由我们在这里腐烂!”

“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在杰森的耳中就像沉淀在树脂中的昆虫,定格在时间和空间中,动弹不得。他想要去细思它的含义,但是他的大脑在抵触、拒绝着它。因此,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种灰色的噩兆笼罩在头顶,随时准备将什么东西粉碎。

还没来得及追问,热粉色房间唯一的门锁就咔嚓地开了。

“惧魔”安吉拉站在门口,高傲地昂着下巴。她踩着铅笔跟的高跟鞋,一只手叉着细腰,手指在紧身衣上敲打。

“我希望你已经熟悉你的室友们了?”

本杰明看到了她,噌的一声逃到了床的后面,在角落里缩着身体,惊恐地向外观望。

安吉拉没有理会他。

“有顾客要你的服务,”她对杰森说。“现在,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