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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看出成步堂大概不会再透露什么,就轻轻耸了耸肩。成步堂清了清嗓子,继续把清单向下读下去。
「所以……」他说,「你喜欢什么天气?」
「这很难说。」御剑稍微思索了一下,「或者我想要反问……与天气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成步堂说,「如果是季节或气候的话或许还更好说……啊,我喜欢春天。」
御剑立刻就挑起了眉毛。
「对不起,我知道你今年花粉症很严重。」成步堂笑嘻嘻的应答便显得他好像早有预料,「只是春天的温度很合适,不是吗?而且是个又会下雪又会下雨的季节。是不是有点浪漫?」
「我也知道你脑中有些无可救药的浪漫。」
「哈哈哈,这不是很难得吗?」成步堂眨了眨眼,「所以……你喜欢什么?」
御剑看了他一会儿。成步堂看出这凝视的前半部分带着些寻索意味,但到后半部分就转化为追忆。
「关于天候,我只记得一次。」御剑意味深长地说,「在夏天。」
他不确定成步堂是否记得,但他大概认为成步堂不记得,或说他知道成步堂不会回想那段时间的一切。但是那次他不会忘——不是刻骨铭心的意味,而是难以释怀的意味。
时至今日,他已经说不清那次走进成步堂的事务所究竟是为了谈话还是避雨。他们约定见面的那天从上午起就阴云密布。御剑按响事务所的门铃时不过午后三时,天色却已墨黑如夜。令人窒息的气压开始逐渐褪去,清冷的烈风席卷街市,成步堂拉开门与御剑相对时,望见御剑的头发少见地蓬乱着。
成步堂先笑出了声,御剑没有在那声音中察觉到任何趣味。「冒犯了,」成步堂很轻快地迅速道歉,「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怎样的一天?」御剑信步走进事务所,瞟了他一眼,清冷的表情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就是……」成步堂在他身上关上门,「啊,是我说错了。你还是不会出现任何破绽,对不对?」
「谬赞了。我也是一介常人。」御剑轻描淡写地说。
事务所开着窗户,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闷热。只是穿透纱窗四处奔走的风,带着湿意将办公桌上的纸页吹得满屋飘散。总是那样邋遢——那段时间的事务所尤其如此。御剑打量了一圈,推起眼镜,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我很难想象有谁在台风天中会大敞门窗。」
「喏,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成步堂耸了耸肩,「而且至少……我把电源给关了。能省一大笔电费,真是谢天谢地。」
「看来我们要在应急夜灯的光芒下交流了?」御剑委婉地说。
「反正也只是说话,对吗?」成步堂说,「毕竟我们不希望留下任何证据……也不希望看到彼此的脸。」
御剑轻轻地沉默了片刻。与此同时窗外狂风呼啸,他听到行道树在剧烈挣扎。
「诚如所言。」他别过目光坐下在沙发里。
他们开始交谈,如同之前几次一般寻常地交流彼此的近况及进展。这种交流十分嘈杂,环境中风声涌动、言语间意味暧昧。御剑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谈话中的真实信息,这当然令人疲累,但他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成步堂最终说,「要开始下雨了。」
这句话却令御剑有一点困惑。因为这话音刚落,便有雨幕坠地的声音传来。成步堂起身去向窗边,御剑漫不经心地盘算着即将在眼下这间事务所中发生的一切,手指不经意地在膝上轻轻敲着。等到他也站起身时,雨已经下得很厉害,但是窗户仍然开着,成步堂也仍然站在窗边。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敢相信会有人在台风天中大开门户。」御剑上前,稍微用些力将窗户拉上并锁死,「但转念一想,毕竟是你。」
成步堂侧眸看向他,御剑便双手在胸前交叠,移开目光,继续打量窗外那无声的暴雨。养护良好的街道将降水全数排走,湿漉漉却不见积水的深色柏油路显得非常寂寞。方才通透的空气突然静滞下来,两人之间的沉默不断加深,这种气压令人有些微微地窒息,御剑禁不住深吸一口气,随后就感觉自己的气道几乎被粘稠的空气所封住。
这真是好暴戾的一场雨。他用力地呼吸,感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逐渐在西装外套下濡湿了衬衫。这种极低气压突然让他感觉缺氧,御剑在轻微的晕眩中恍惚了一刻,窗外板东酒店的微弱光亮在雨幕之后变得更加局促,就在他怀疑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时,成步堂隔着黑暗吻上了他的嘴唇,手掌粗暴地按在他的脑后,像是要将他强行按进这个吻里。御剑有些木然地接受着,甚至有一点像挣扎着,在接吻的间隙寻找换气的途径。他的汗水从额角汩汩淌下,而成步堂的手几乎已经将他的头发攥湿了。
成步堂将他压在窗户上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窗玻璃在他背后冰冷地颤抖。雨水顺着玻璃疯狂地冲刷而下,就仿佛全数浇灌在他的背上。好热。御剑有些痛苦地沉吟着,觉得所有的衣物都牢牢地粘在了身上。他就像刚刚被推到雨里一样,只不过是一场异常灼热的酸雨。成步堂将帽衫的拉链拽下来,他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那贴身背心揉皱着贴在成步堂同样汗湿的身上,所以他也扔下马甲,而成步堂轻柔而熟稔地扯下他的领巾。他再一次被抵到窗户上时,被那贴肤的冰凉刺得打了个寒噤,因此他拥抱对方的双臂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气,而手指深深地陷进成步堂的皮肤里。成步堂挽着他的一条腿,他们就这样站立着结合,他在这炼狱般的黑暗窒热中几乎感受到了走投无路的一点疯狂,而成步堂在他湿漉漉的脖颈旁亲吻着,啮咬着,不由分说地顶进他的深处。在倾盆落雨声和极度濡润的交合声中,他们的嗓音因为缺水而变得干哑,御剑在那残缺的呻吟声中,怀疑自己是否会因过度缺水而晕厥。
「真令人难以想象,」他闭上眼睛向后仰头,「我竟然会想要淋雨。」
「但是,」成步堂嘶哑着说,「你不适合伤风嘛。是不是?」
「我……」御剑的声音随着身体的拍合而间断地带上了停滞,「需要——水。」
于是成步堂向他递出舌尖,他们的舌头就如此渴慕地相互交缠,他们也同时惊异于对方身上竟然还留有一处地方如此饱含水分。这样的渴求从口腔外回转到口腔内,又再次从彼此的口中难以抑制地弹跳出来;唾液垂落在他们赤裸的身体上,很快湮没在了暗色之中。甚至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们都很难相信对方是真正赤裸的,并且正在与自己互相缠爱。
这场雨何时才能停止啊。在那时他们只会如此执拗作想。台风会有真正过境的那天吗。在那些日子里他们交换过多少如此粗暴、直白、欲望漫溢的爱情,御剑已经记不清楚。但他再清楚不过的就是,那时他与成步堂之间的对话,从来没有一句是真实有效的。只是将那样如深渊般的欲求转化为一句「我需要你」而已,却耗费了他们足足七年时间。
成步堂带着种模棱两可的表情看了看他。
「是什么我们需要谈谈的事吗?」他问。御剑凭着他的语气就明白他大概知道自己所指的究竟为何,不过时至今日再旧话重提大约有些不合时宜。关于那段时期,他们能谈的事情也寥寥无几。
「也没什么。」御剑耸了耸肩,「只是希望今年的台风不要肆虐太凶。」